萧铎一手扯着缰绳,一手稳稳的搂住了她,他眸光深邃幽黑好似星子闪烁,在她耳畔轻轻道:“别怕,没事了。”

他温暖的气息扑打在凤鸾脖颈间,痒痒的、麻麻的,让她又气又急,脸色泛出朝阳初升的粉霞,恼怒道:“你快放我回去!”

什么没事?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一个男人搂过,还能没事吗?!

凤鸾拼命在他怀里挣扎,哪怕知道已经来不及,心里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眼下这么乱,赶紧离开就没有人看见了。

萧铎不理会她的那点小力气,勾起嘴角,“别乱动,掉下去可是要受伤的。”

受伤也不要你管!凤鸾在心里愤怒喊道。

她毕竟做过萧铎的侍妾,了解他的性子。此人不达目的不罢休,他有心要故意抓住自己,就绝对不会因为自己几句话,而轻易放人的。既然多说无益,那还是省了那些唇舌废话吧。

只是挣扎着想跳马下去,偏偏那沉稳有力的手臂圈得很紧,根本就掰不动!

萧铎带着她缓缓策马前行,轻快一笑。

凤鸾急了,只能使出最原始最粗鲁的办法,她张开小嘴,朝着阻挡自己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她是下了狠劲儿的,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甚至能感受到,牙齿陷进肉里的触觉,以及咸咸的、腥腥的鲜血味儿。

萧铎眉头猛地紧皱,目光意外,“唔…”

自己赶来卖凤家一个人情,没想到凤鸾的马车受了惊,赶上一场“英雄救美”,这是一个意外。而眼下,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张嘴就对自己下口,更是意外之外,不由忍痛勾起嘴角笑了。

他手上缰绳用力一勒,马儿嘶鸣,旋即听话的停住。

凤鸾松了口,大口大口喘息回望着他。

那清澈宛若剪水一般的乌黑眸子里,写满了愤怒和迷惑,好像在说,难道你就一点都不觉得疼吗?为何还不松手?!

萧铎唇角的笑容更深了,眸光沉沉,“本王十四岁的时候,去猎场狩猎,因为想在兄弟们中拔个头筹,就去打了一头白额吊额猛虎,结果反被猛虎咬伤。”抬起手腕看了看,那一圈小小牙印还挺可爱的,他笑了,“你咬的这一口,可比猛虎咬得差远了。”

“你…”凤鸾气堵声噎,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萧铎深深地凝望着她。

这个让自己牵挂许久的女人,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拥入了怀?此时此刻,她那莹澈秀雅的脸上写满惊诧、愤怒、无奈,可爱又有趣,特别是她小嘴微张,配着唇齿间的殷红鲜血,美艳而诱人,像是一种邀请自己的无声蛊惑。

毫无征兆的,他突然低头吻了下去。

凤鸾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唇被人强行占据,有湿湿的、滑滑的舌轻扫而过,舔走了腥味儿鲜血,留下抹不去的温暖潮湿触觉。

萧铎像是收获了最好的猎物一般,眼里带着心满意足的光芒,璀璨明亮,勾起嘴角轻轻一笑,“唔,…滋味儿还真不错。”

却不知道是满意他的鲜血,还是凤鸾,仰或是两者都有。

凤鸾愤怒无比的看着他,人僵住了。

“坐稳。”萧铎身上的夔龙纹披风好似黑色之羽,迎风飞扬一展,将怀中佳人裹了个严严实实,声音低沉如夜,“听话…,我们回去。”

☆、23 爱与恨(上)

卑鄙!下流!无耻之徒!

凤鸾在心里愤怒的骂着,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恬不知耻?!前世还可以说是喝了酒,今生他脑子清醒着,居然、居然光天化日之下亲了自己!

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是他到手的猎物吗?这个混帐,这个…

下一瞬,凤鸾的泪水掉下来。

自己活了两辈子,不管怎么折腾,结果还是和萧铎纠缠不清,唯一的区别,前世是被外人算计,今生…,是被自己的亲人算计!

先前柔嘉过来找自己,大伯母紧张的叫走了她,就是怕她无知坏了事吧?后来马夫和婆子同样奇怪,两人好好的都不见了,马儿被人刺了一剑更是诡异,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今天的变故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自己之前的担心被证实了。

大伯父他先算计祖母,算计王家和穆家,算计贞娘,现在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为了凤家今后几十年的荣耀富贵,他不惜一切代价和手段,就这样…,把自己亲手送给萧铎,送给下一任皇帝。

不用多想,一定是大伯父用了什么手段,让萧铎刚好赶过来。

只怕萧铎本人,都不知道中了别人设下的圈套,他肯定还在沾沾自喜,以为白得了一个奉国公府千金小姐。可是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很快便只有爵位、没有官职的凤家,因为大伯父的这次丁忧折子,皇帝肯定不会夺情,而是准奏。

一切都在大伯父的布局之下,井然有序进行。

先是祖母病倒,凤家两位小爷和穆家、王家联姻,然后祖母过世,再设计让端王萧铎落入圈套,只怕肃王也逃不掉,让他们抢着娶凤家的两位小姐。等回头皇帝把大伯父丁忧三年的折子一批,凤家就能成功的暂退官场,并且还联姻四个有力的臂膀,一切完美无缺。

可笑自己还在忙着为凤家命运担心,却不知,本身早就成了一枚棋子。

凤鸾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萧铎勒住马,掀开披风打量着她,小东西蜷缩在自己的怀里,瑟瑟发抖,白皙的脸上尽是泪水,好似春雨里的一支水洗梨花,说不尽的楚楚可怜。也对,先前她连成王妃都看不上,要是跟了自己,至多只能是一个侧妃,所以心里委屈吧。

他说了一句叫他自己都意外的话,“别委屈了,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呵,不会亏待?

凤鸾心中轻声讥笑,前世两人欢好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男人的话从来都是放屁!况且自己稀罕给他做妾么?真是倒尽胃口。

萧铎看到她眼里的嘲讽之色,皱了皱眉,“那你还想怎样?”

凤鸾冷声反问,“我能怎样?”在最初的愤怒、震惊和委屈过后,她慢慢冷静下来。此时辱骂萧铎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占不了便宜,还会让他心里暗暗记恨,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她死死咬住嘴唇,免得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萧铎见她拼命咬紧嘴唇,鲜红欲滴,几乎快要咬破了,不由冷笑,“你傻了?”伸手用力一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口,意味深长挑衅,“你要是把嘴咬破了,等下别人看见,只会是以为是本王咬的。”

凤鸾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他,松了牙,闭上眼睛。

萧铎笑道:“这不就对了。”

凤鸾没有兴致和他调笑,冷冷道:“送我回去。”

“哦?”萧铎觉得蛮有趣的,反倒不急着回去了,意味盎然的打量她道:“你的胆气倒是不小,这就使唤起本王来了。”

凤鸾恨声道:“要不就放我下去。”

“你就这么嫌弃本王?”萧铎勾起嘴角一笑,像是存心怄她似的,说道:“之前是因为你嘴上有血,留着不雅,就帮你擦掉了。”

简直是强盗逻辑!凤鸾只觉得一阵恶心,又恨又怒。

萧铎自认为挺明白她现在心情的,毕竟跟了自己,就最多只有做侧妃的份儿,以奉国公府凤家姑娘的身份来说,是有点低就了,使使小性子可以理解,总比一味哭哭啼啼的妇人强多了。

此女有美貌、有脑子,还会审时度势,兼之容姿清丽,自己今天真是不枉此行。

甚至想到以后,将来日子亦会多添几分小乐趣吧?

在他看来,凤鸾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因为稍稍怜惜她受了委屈,于是纡尊降贵放下身段,哄了哄,“好了,本王给你赔个不是,那事儿是本王唐突了。”他自认挺大方的,“要不,你骂几句出出气?”

和他打情骂俏?凤鸾闭着眼,只做没有听见,当他是空气一样的存在。

萧铎轻笑,“你闭着眼睛的样子挺好看的。”

凤鸾愤怒的睁开眼睛,目光似要喷火,“你到底有完没完?!”

“睁开更好看。”他继续笑。

凤鸾简直忍无可忍,抬手就狠狠扇过去,她不认为能够扇得到他的脸,端王殿下身手敏捷,在皇子们中可是出了名的。

果不其然,萧铎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凤鸾趁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抓住自己手腕,正好往侧面一滑就要跳下马,想法其实挺好的。可是她想落地逃走,萧铎哪里能够让她如愿?因为失去了重心,他竟然不惜跟着她一起坠落,端王殿下差点摔个狗啃屎,愣是没有松开手!

一直紧紧抓着她。

“啊!”凤鸾一声惨叫,觉得自己的手要被扯断了。

萧铎在地上滚了一层灰,爬了起来,掸了掸,仍是一派姿态风流的洒脱。他的唇角勾勒出一个优美弧度,冷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放屁!”凤鸾快要气疯了。

“哈哈哈…”萧铎闻言大笑,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和平日的深沉内敛有着天壤之别,他乐道:“你一个公卿小姐,怎么能张嘴就说这等粗话?有趣,有趣,本王今天可真是长见识了。”

凤鸾气得浑身发抖。

自己逃又逃不走,甩也甩不掉,打更是打不过了。

“你这样,本王怪心疼的。”萧铎一副“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无赖口气,上前看了看她的手腕,捏了捏,“还好,没有脱臼。”然后又沉声警告她,“等下别再做傻事了。”他将抖个不停的佳人抱上了马,自己翻身上去。

凤鸾恨不得自己此刻化作灰,然后一股清风,赶紧吹个飞灰湮灭。

萧铎却很享受,搂着她,生怕远处的人群看不见似的,不紧不慢徐徐前行,简直就差没有挂一块牌子,上面写“端王殿下救了凤二小姐”了。

远远的,几个人飞快策马奔驰而来。

“阿鸾!!”凤世达第一个策马过来,紧跟其后,是凤世朝和凤世玉,兄弟三个神色各异,但眼里都带出惊讶之色。

萧铎大方自然的搂着凤鸾,笑道:“方才二姑娘的马车被歹人刺中,惊了马,所幸本王及时赶到,好歹没有让她受伤。”

凤家三兄弟都是惊诧的看着他,然后更惊诧看向堂妹。

堂妹浑身瑟瑟发抖,小脸煞白,被萧铎紧紧圈在怀里,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抿了嘴一声不坑儿。最奇怪的是,萧铎的袍子上还沾了一片灰,难道刚才出现了什么险境?叫人费解猜疑。

片刻后,凤世朝先反应过来,“多谢端王殿下对舍妹的救命之恩。”他跳下马,招呼两位兄弟一起行礼。

凤世玉和凤世达跟着下马,跟着道谢。

“好说,好说。”萧铎嘴角翘起,不等礼毕,竟然扬鞭策马带着凤鸾走了。

凤世达在后面瞪圆了眼睛,气急道:“他、他这是什么意思?阿鸾成他的了?咱们兄弟几个赶了过来,怎么还不交人?”他翻身上马,骂道:“真是混帐!”

凤世玉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老大凤世朝是最后一个上马的,他神色一敛,不似之前那样惊诧满面,而是看着端王抱着堂妹的背影,轻轻一声叹息。

真是便宜了萧铎。

阿鸾的梦到底有几分做准?萧铎真的能成为下一任皇帝吗?但愿吧,不然阿鸾可是白折在他手里,那就可惜了。

*

不到半天功夫,凤太夫人灵柩被人打劫的消息就传开了。与之相比,端王萧铎对凤二小姐“英雄救美”的香艳段子,则要更加吸引人无数倍!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有恨不得自己去赶场子救美的,这些都是男人。

而妇人们说起此事,则先是震惊,然后一致认为凤二小姐算是失足了。

这么说端王萧铎当然不合适,但是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被已婚男人抱了,不就只剩下给人做妾了吗?就算是皇子的侍妾,甚至侧妃,对于奉国公府凤家的小姐来说,也完完全全是低就啊。

外面的人议论纷纷,端王府内,则是处于一片奇异的气氛中。

萧铎的几个姬妾暂且不论,先说端王妃,听了这个荒诞有如话本的消息以后,震惊得无以复加,有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说话。

穆妈妈怕她这是气坏了,要是再动了胎气,岂不糟糕?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逾越的开口劝道:“娘娘,你可千万别上火。”故意往轻松了说,“便是凤二小姐进府,不过是多了一个妾室罢了。”

这话她说着都觉得亏心。

凤二小姐能是寻常侍妾可以相比的吗?她的出身、容貌、家世,不管做王妃和皇妃都是绰绰有余,加之青春年少,比王妃娘娘可要小上整整一轮呢。

王妃娘娘本来就比王爷大两岁,女人容易显老,要是凤二小姐进府,封个侧妃,简直就是妥妥的王府二房啊。她今年才得十四岁,又貌美,至少还有十年,甚至二十年风光盛宠的日子,往后可让王妃娘娘往哪儿站?

可这话,不敢当着王妃娘娘的面说啊。

穆妈妈抬头看着主母隆起的肚子,稍稍放心一点。

不论如何,只要王妃娘娘抢先生下嫡长子,就算是把位置坐稳了。

“妈妈。”端王妃半晌才回神过来,她幽幽叹道:“你说这算什么?”因屋子里没有外人,并不避讳,“假如我坐在太子妃那个位置,将来还能更进一步,也罢了。可我只是一个王妃,为何还要来一个世家女儿做侧妃?就连小小的王府后宅,都要被人瓜分走一块儿。”

她心中是说不尽的苦涩难言。

除了表妹貌美家世好以外,还有之前的猜疑,丈夫很可能早就看上表妹了。不然自己每次提起表妹,他为何总是心思恍恍惚惚?为何这次如此之巧,凤家出事,他就刚好赶上了?为何那么乱,偏偏是他对表妹“英雄救美”?

本来王府添一个侍妾,对端王妃来说,还只是三分添堵;凤鸾的美貌和家世,又给再加三分憋气;丈夫一早对表妹有心思,那更是堵上加堵,气上加气,叫她心里简直十二分的难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闷得很。”她轻轻揉着胸口,“打开窗户,透透气。”

穆妈妈赶紧去了。

回来立着,忍不住又小声劝道:“王妃娘娘,你千万要保重身子啊。”指了指她的肚子,“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若这一胎是哥儿,往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端王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颔首道:“我明白,这一胎至关重要。”

必须赶在凤家表妹之前生下儿子,否则她一进府,以她的美貌、家世,和丈夫对她早就暗生的情意,肯定宠冠王府。如果她比自己先生下儿子,那可不是一般侍妾生的庶子能比的,有凤家的支持,自己的王妃地位岌岌可危!

“阿鸾。”端王妃在心里喊了一声,自问道:“你要来了吗?”

你要来分走我的丈夫和地位吗?我等着你。

☆、24 爱与恨(下)

王府里端王妃暗自心伤,心在滴血,而凤家的海棠春坞内,甄氏气得真真切切的呕了一口血!慌得凤鸾和丫头们上前扶她,端水的、拿痰盂的,捶背揉胸的,整个屋子里的人都乱了。

“母亲。”凤鸾焦急的给她递帕子,劝道:“你先消消气。”

对于母亲这种高傲了一辈子的人来说,自己的名声被萧铎毁掉,面临做妾可能,简直就是一把无声的刀,直直扎进母亲的心房!想想看啊,先前她还在嘲笑贞娘做妾,这会儿就轮到了自己,如何受得了?

甄氏气得浑身颤抖,尖声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甄嬷嬷不肯走,“夫人刚才呕了血…”

“我还死不了!”甄氏将碗砸在地上,咳了咳,继而冷笑,“死了更好,死了我眼前才清净呢。”撵了甄嬷嬷出去,然后往后一仰闭上眼睛,恨声道:“早知今天,当初我就不该生你下来!还不如一把掐死你,不…,先掐死你爹,再找根绳子自己吊了脖子。”

她忍不住泪盈于睫,声音哽咽,“一定是我造了孽,才会报应在你身上。”

凤鸾赶忙劝道:“母亲,这怎么能怨你呢?”心下亦是十分难过,“其实,也没有外头传的那么糟糕。虽然人人都知道萧铎救了我,可是皇上不会赞成这门婚事,只怕未必能成。我嫁不出去,可以留在家里做一辈子姑娘。”

“放屁!”甄氏猛地睁开了眼,“我能让你一辈子做个老姑娘?!”

凤鸾一阵默然。

自己想做老姑娘,只怕还未必能够做得成呢。

这话不过是安慰母亲罢了。

因为不论是大伯父,还是萧铎,二者皆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自己不嫁的可能性其实很小很小。特别是大伯父,既然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多半早已做好后续准备,应对各种可能。

只怕最终,自己会不得不成为萧铎的侍妾,还是侧妃。

这才符合大伯父和萧铎的算无遗漏。

甄氏沉声问道:“你说清楚,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马车,好端端的马儿怎么会受伤,萧铎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凤鸾缓缓抬眸,看着母亲,“可还记得我之前的怀疑?”早已过了当初最愤怒的那会儿了,反倒是因为栽这么大一个跟头,整颗心都凉了下来,人也冷静下来。

自己错就错在不该完全相信别人,那怕…,那人是自己的亲人。

也会背后捅自己一刀。

甄氏原是水晶心肝做的人儿,女儿一提,略略想了想,便勃然大怒道:“有人故意设计你?先让你的马儿受伤,再勾结萧铎,故意上演出这么一幕英雄救美?!”她很快想透前后关窍,恼怒起身,“我要去上房问个清楚!”

凤鸾紧紧拉住她,急道:“母亲,别去…”

“你放开!”甄氏甩开女儿,不管不顾,怒气冲冲去了松风水阁,她以弟媳的身份去见大伯,并不合适,但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下人们以为她是找大老爷营救二小姐的,又见其盛怒,不敢阻拦,纷纷退避三舍躲远了。

凤渊端了一盏清茶拨弄,抬头皱眉,“你有事,怎么不让丫头过来传话?”

甄氏上前便是一巴掌,“咣当!”,将其手里的茶碗打翻在地,美眸凝射出两道利剑般的光芒,“你居然敢算计我的阿鸾?!”

“念卿。”凤渊细细劝解,“萧铎哪里不好?他是皇子,人年轻,又有能力,而且按照阿鸾梦中的走向,他可是下一任潜龙。阿鸾跟了他,又不是一辈子做王府侧妃,总有荣耀的一天…”

“你说的还是人话吗?”甄氏一字一顿,目光喷火,像是恨不得撕了对方,她咬牙切齿愤怒问道:“谁给你的胆子?!”

凤渊掸了掸袍子上的茶水,姿态从容,“念卿,你以为这么大的事,那个人会不知道吗?”目光带出一抹怜惜,“实话与你说罢,这事儿那人也是同意的。”

“你说什么?!”甄氏目光震惊无比。

“你不信?”凤渊叹道:“我说的都是真话。”

甄氏不由倒退一步,喃喃道:“不可能…”她跌跌撞撞出去,飞快的回了海棠春坞,她不信,不信那个人会如此不管自己,会一起葬送女儿!她要亲口问一问,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完了地道,见到了那个人,最终却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她满怀期望而去,失望而回,脸色透着说不出的惨淡灰败,轻声喃喃,“这算什么母亲,算什么母亲…”

“母亲,你别这样。”凤鸾原本就不同意她去地道那边,加上早有心里准备,并不觉得天塌地陷,上前安慰道:“事情不成便不成,没关系的,不怨你。”

甄氏灰灰着脸儿,不言语。

凤鸾忍不住问道:“母亲,那人到底是谁?”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母亲和大伯父肯定是清白的,地道那边…,另有其人。但那人到底什么人,居然能然母亲可以威胁大伯父改变主意?还有那人为何又没有帮母亲出手?

一大团迷雾萦绕不休。

甄氏忽然站起身来,她去找了火折子,点了蜡烛,用蜡油浇满衣橱的锁眼儿,然后一脚将钥匙从门缝踢了进去。

凤鸾看着母亲,这是要和“那个人”断绝来往?也好,心底反倒松了一口气。

怕母亲气坏了身子,再次劝道:“我说了,这门亲事皇帝那边肯定不乐意,萧铎未必能够请得下来请封折子,兴许我能一辈子不嫁人,再不然出家…”

“你闭嘴!”甄氏勃然大怒,“那是女人该过的日子吗?你才多大,我能眼睁睁看你一辈子过那种日子?!”

“真能一辈子不嫁人,也挺好的。”凤鸾苦笑,又道:“母亲不是一辈子讨厌父亲么?何苦非得让我嫁人。”

“那…,那是我遇人不淑。”甄氏脸色僵住,继而带出一点点幽怨之色,“所谓女人自己过得逍遥快活,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长夜漫漫,孤寂就好似虫子一样啃噬自己的心。

只是这话不好对女儿说。

“你别怕。”甄氏擦了擦脸上泪痕,她方才是气极了,恨极了,难受极了,但她并不喜欢一味发脾气,“门当户对的婚事怕是不行,次一点的,母亲还是能替你筹划的。”她蹙眉,“实在没有法子,你就嫁回甄家与你表哥罢。”

凤鸾却不同意,“不行。”

“怎么不行?”甄氏恼了,“除了门第低些,你表哥和穆家的书呆子差不离,就算老实呆笨,总比萧铎强多了!”

“不是。”凤鸾在这次打击下彻底清醒过来,摇头解释,“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不想让甄家为难。首先,我的名声已经给萧铎祸害了,甄家便是勉强娶了我,舅母心里也肯定不自在,更不用表哥怎么想的了。其次,萧铎为人十分偏执疯狂,表哥若是敢娶了我,依照他的性子,只怕几年后就会让我做小寡妇。”

她苦涩一笑,“我倒不介意做寡妇,只是何苦害了表哥?”

甄氏怒道:“他疯了不成!他萧铎不过是一个小小皇子,封了王又如何?难道还要和凤家对着来?”不屑嗤笑,“他敢?!”

“母亲。”凤鸾笃定道:“他敢的。”

“你怎么这般固执?”

“因为大伯父马上就要退出官场,因为凤家不会和他对着来,还因为…”凤鸾勾起嘴角一笑,怨恨道:“还因为我曾经做过他的侍妾,了解他的性子,更是知道他的能耐和手段。”她的语气不无讥讽,“这一点,就连大伯父也不知道。”

“你做过萧铎的侍妾?”甄氏震惊了,“也是,在你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