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妈妈咬了咬牙,跪下了。

“说!”端王妃冷声问道:“是不是你在捣鬼?!”前面的蹊跷也罢了,这兜兜转转最后落在表妹头上,自己不信,事情就真的有这般凑巧!换句话说,便是真凑巧,王爷那边看着也会多心的啊。

“王妃娘娘。”穆妈妈知道瞒不过她,更不敢自己一人担了罪名,低声道:“这原是穆夫人的意思,想着小郡王年纪小,怕庶长子和小郡王年纪太过相仿,将来兄弟相争胜负难料,便想着,好歹让凤侧妃晚几年再怀孕。”

“叮当!”端王妃手里的茶盖失落,跌在茶碗上,发出一声脆响。

穆妈妈小心翼翼道:“王妃娘娘,穆夫人全都是为了你着想啊。”

端王妃闭上了眼睛,沉默许久,才缓缓睁开,“我错了。”她心下无比懊悔,悔不该一时心烦意闷就找母亲诉苦,忘了母亲是多么骄傲,多么唯我独尊,这下子给母亲一搅和,自己已经陷在泥泞里脱不了身了。

母亲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可她怎么就不想想,依照萧铎的性子,费尽心机才得到手的凤家千金,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给送走吗?更何况,奉国公府那边会答应吗?还不用说这事儿传开,京城里,人人都知道自己是个妒妇了。

坏了自己的名声,同时便是坏了儿女们的名声啊。

而且就算一切进展顺利,王爷真的为了儿子做出让步,将表妹送走几年,难道就能保证她一辈子不回来?保证王爷忘了她?保证凤家的人会忍气吞声?既然她早晚都要回来,那么自己把儿子顺利养到三、五岁,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啊。

这几年里,自己一点错处都挑不出她的,反而显得她受尽委屈,王爷将来迎接回来以后,只会更加宠爱她、怜惜她!

要知道,表妹今年才得十四岁,三、五年后正是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

错了,错了!这步棋完完全全走错了!

 

☆、62 谁胜谁负?

凤家,海棠春坞内。

甄氏可算把女儿给盼回来了,然丫头摆了一桌子的东西,不是吃食,是一桌子的首饰钗环,旁边美人榻上还有各种新款衣裳,时兴料子,堆得五彩斑斓、琳琅满目的,让人眼花缭乱。

她欢喜道:“你不在家,我想打扮个人都没有。”

凤鸾原本还有一、二分郁闷的,听了这话,不由“扑哧”一笑,“感情我是专门给母亲练手的?其实不用等我回来,扎个稻草人,将就着打扮就行了。”

甄氏哼道:“要是稻草人会自己走动,我还等你?”

凤鸾越发乐不可支,一扫阴霾。

是了,在想开了、看开了以后,反倒觉得母亲性子活泼有趣,可亲可爱的很。别看她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可骨子里,却是把自己看的最要紧的,最宝贝的。

前世里,是自己年纪小不明白。

于是欢欢喜喜坐下来,母女两个,聊了一上午的衣裳首饰打扮。凤鸾还亲身上阵当会走动的稻草人,由得甄氏拾掇。瑶台望仙髻、飞霞妆,今年最时兴的水晶串珠缠枝步摇,耳朵上细细的银链子,下坠一颗浑圆珍珠。

紫衣白裙,披帛流苏,行走之间宛若步步生莲。

“这套我最喜欢。”凤鸾撒娇,“母亲让人给我做套一样的,衣服要天水碧,裙子还是月白留仙的样式,回头咱们一起穿,跟姐妹似的。”

“我能扮作你姐?”甄氏莞尔一笑,“你这一嫁人,越发浑说比我还不讲究了。”

凤鸾笑盈盈道:“我看成。”

到了晌午,甄氏讲究养生和保养,只是清清淡淡吃了一顿接风宴。当然不是随便几个素菜,而是细细讲究,百般刁钻,一锅汤得费一个上午那种,不费事儿的菜,人家不拿出来招待女儿。

然后又是消食茶,还得惯例在庭院里饭后百步走。

撇了丫头,甄氏这才正色问道:“我看你箱笼家伙带了不少,这是打算住几天?不急着回去了。”

凤鸾轻笑,“只怕王府有人不想让我回去。”

“什么意思?”甄氏不解。

凤鸾攀了一直腊梅,鹅黄花瓣,娇嫩蕊,放在鼻子间清嗅,一缕暗香便透人心脾散发开来。她放开了花枝,转回首,“别急,母亲等等就知道了。”

到了晌午,端王府那边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小丫头战战兢兢的,回道:“说是…,说是凤侧妃和小郡王八字不合,需要回避三、五年,端王妃正在犹豫不定呢。

端王妃那边的确犹豫,怎么办啊?顺着戏演下去,把凤鸾扫地出门很麻烦,可是也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说道士都是胡言乱语啊。

串通道士,嫡妻攀诬姬妾,这个罪名落下来可是不小。

所以,端王妃已经眉头疼了一上午了。

而暖香坞里,甄氏一听完小丫头的话便勃然大怒,“放屁!”她将手上的一枚玉簪摔成好几段,“下作!她们怎么不找个人算命,说要阿鸾回避一辈子?岂不是更省心一些?!我说呢,穆家那位前段总往端王府跑,原来是编了这么一出拙劣的戏!”

甄嬷嬷赶紧撵了丫头们下去,交待说漏嘴的,全都一个个揭了皮儿。

甄氏生气完,又回头骂女儿,“你就这么老实?知道有人算计你,不说一巴掌给她们扇回去,反倒老老实实跑了回来!你这不是给别人挪窝吗?这下好了,都不用找理由打发你了。”

“母亲别急。”凤鸾上前拉了她,母女两个到了里面寝阁单独说话。

甄氏柳眉倒竖,“你赶紧给我回去!”

“我不回去。”

“怕什么?”甄氏这辈子就是个不怕人的性子,顿时恼了,“我跟你一起回去,要打要杀要骂,你站旁边儿,别吭声,都有母亲替你出头。”她冷笑,“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她们不要脸,那咱么也不用给她们留脸面,直接撕了,闹得大家都别想好好做人!”

凤鸾心中一热,看,母亲就是这样,该替自己出头的时候从来没退缩过!所以哪怕她再荒诞不经,再睥睨世俗,都是自己最疼爱最亲最近的母亲啊。

在这世上,有什么比真情实意更加珍贵呢?没有。

凤鸾抓起母亲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上面,“母亲,你别急。”她明眸似水,闪着一点点水晶般的璀璨光芒,“这次是正好我想出来呆几天,等一个消息。”

甄氏先是一怔。

继而低头看向女儿尚且平坦的肚子,目光闪烁不定,“你是说…?”

“嗯。”凤鸾点了点头,“等等看,已经迟了有两天时间了。”嘴角微翘,“如果是真的,那我还真愿意三、五年都不回去。”

“好呀!”甄氏顿时乐了,抚掌笑道:“你的月事一向很准。”有些骄傲,“从你初潮开始来的时候,我就让人精心调养着,不能受寒、不能受凉,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从来没有出过半分差错。”

凤鸾又是感动又是酸涩,微笑道:“我知道,母亲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接着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候我小,不懂事儿,心里还抱怨母亲真是烦人,三天两头的熬汤药给我吃呢。”

“你现在倒是乖巧了。”甄氏略有感慨,让她赶紧坐下,“别站着,坐下,咱们慢慢儿说话。”心下一点点盘算起来,“要是你真的有孕,那在家里养着,自然比在王府养着强一千倍!不是我自夸,多少带下医都还不如我细致。”

凤鸾看着有点孩子气骄傲的母亲,笑了,“是,甄太医本事高明。”

甄氏掌不住笑了,“你这样好,比从前整天绷着个小脸强多了。”又细细叮咛,“怀着身孕的时候,更是不能动气,记得凡事都放开一点儿。”

“还不确定呢。”凤鸾道。

甄氏摸了摸女儿的肚子,笃定道:“一准儿有的。”

*

端王妃犹豫再三,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只能照着剧本唱下去。

否则自己要怎么跟丈夫说呢?说自己其实不知情,这一切都是母亲暗地筹划的,丈夫会信吗?信了以后,自己的母亲又要怎么做人?再者母女一体,就算是母亲的错,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啊。

到时候自己名誉和威信尽毁,丈夫恼怒,说不准儿子都有可能不让自己养。

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咬牙上,就坚持说是道士算出来的结果!凤家表妹和那些属兔的下人们一样,都是冲撞了小郡王!还算母亲有点脑子,没只针对表妹一个,而是耷拉上了一群,浑水摸鱼,看相总是稍微好一点儿。

端王妃这是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等到晚上萧铎一回来,便听说两桩大事。

一是凤家二夫人身子不适,把女儿给接了回去;二是家里面做法事,其中神神叨叨的不必提,做到最后,居然算出什么属兔的阴人冲撞了儿子!撵了一批下人不说,就连暖香坞的娇娇,都被这风浪给拍中了。

萧铎又不是傻子,之前府里一直闹事没有多问,是不便插手后宅。可是现在把事情从头到尾连起来想,只用一瞬,他便了悟其中暗藏了多少浑水。

王妃这是疯了吗?大过年的,非要闹得整个王府都不消停!

让自己在兄弟们中间成个笑话!

萧铎脸色阴沉进了葳蕤堂,也不多话,只问道:“听说阿鸾冲撞了哥儿,王妃打算要怎么处置她。”

王妃打算要怎么处置她。

端王妃听得心下一沉,这几个字,足以说明丈夫是完全不信道士的话,而是认为自己在陷害表妹了。心沉沉之余,不免也有几分辛酸,表妹进府不到半年时间,就把丈夫的心给拢走了啊。

可眼下不是吃醋拈酸的时候。

端王妃咳了咳,“我想过了。”面上只做一片忧思,“神佛之事,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眼下王府上下都已经知道,大家心里面肯定也忌讳。所以…”看着丈夫的眼刀子,咬了咬牙,才能接着说下去,“所以,还是让阿鸾回避一下罢。”

“哦?”萧铎寒气满面问道:“怎么回避?”

端王妃说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依照我的意思,就让表妹暂时住在香洲别院,哪里原是消暑的好地方,府里一直都有人收拾,干干净净的。虽然委屈了她,可是王爷得空也能过去探望,不失为两全之策。”

“王妃考虑的很周到啊。”萧铎笑了笑,看着自己的妻子,“这样一来,就好比本王养了个外室似的。”将来生了儿子,也要被人暗地讥讽是外室子,比庶子还难听,可就更不能威胁嫡长子了。

端王妃闻言一怔。

被“外室”二字一提,便明白丈夫心下在猜疑什么。可自己还真没想到这点,当时想的是,既要把戏给演下去,不拆穿,又好歹给表妹一个妥善安置。毕竟她住在别院,丈夫也是可以过去的,儿子也可以生,不算很吃亏了。

倒是没想到“外室”这上头来。

看丈夫的脸色,好像自己心心念念折腾一通,就为把表妹从侧妃贬为外室似的,可是这份冤枉还没法儿解释,只能忍气吞了。

萧铎拂袖出去了,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他去了书房梧竹幽居。

蒹葭一听王爷过来,嘴角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最近府里风浪古怪的很,王爷心烦,肯定会过来书房躲清净的。眼下果然来了,不枉自己早早准备的一壶好茶,还有精致点心。

她不敢面露喜色,而是神色平平迎了上去,柔声道:“王爷来了。”

萧铎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在自己的专座躺椅上面躺下,闭上了眼睛。蒹葭便过来给他揉眉头,见他不反对,眉头又皱得紧紧的,手上便加多了几分力气。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揉着,不问、不多言,好似一个只会揉眉头的假人儿。

香洲别院?外室?

萧铎闭着眼睛一阵琢磨,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将这场风波化解到最小损伤?嫡妻和美妾,穆家和凤家,自己必须在这中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63 扭转乾坤(上)

今天晚上,凤鸾已经提前让人打招呼说不回来。

萧铎见不到她,眼下心烦对别的姬妾也没有兴趣,便在书房安置了。

梧竹幽居一应安置都是齐全的,床铺、被子、热水,样样儿妥帖。蒹葭名义上是书房的大丫头,可实际上,除了不做那事儿以外,和通房丫头没有多大的区别。而且认真说起来,咳咳…,上次还有过一次以嘴代劳呢。

总之,萧铎在书房安置和在后院差不多。

但他今夜睡不着。

后院的事儿,前几天自己就觉得古怪太多,但是自己太忙,加上后宅本来就不归自己管,便没有多问。毕竟十年时间过去,每次王妃都打理的妥妥帖帖的,便是因为病中有些小乱子,后面肯定也会压下去。

断断没有想到!王妃自个是这出戏里面的主角儿!

萧铎心下骂道,王妃这不是病,是疯了!

可是骂归骂,眼下到底要怎么收场呢?嫡妻毕竟是嫡妻,更何况她膝下还生养了唯一的嫡子,加上穆家那边,以及自己的名誉等等考虑。不可能休了,废了她,反而还要替她周旋保全,维护端王妃的脸面。

“啪!”萧铎狠狠一拳砸在床沿上,震得大床乱抖。

穆氏她就是吃准了这点,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吧?竟然仗着她的王妃身份,竟然拿着嫡子做底牌,逼得自己把娇娇给撵出王府!

十年夫妻,她却如此暗地里算计自己。

萧铎一阵心寒。

回想了下,之前十年自己待她尊重就不用说了。便是娇娇进府,自己也没有做过宠妾灭妻的事儿,从来没有一次为了娇娇,泼过她王妃的面子!而且,自己一直压着姬妾不让生庶子,十年时间让她生育嫡子,自己顶了母妃那边多少压力,她难道不知道?人心肉长的,就没有一点点感激自己的情意?

王妃位置是她的,嫡妻尊重是她的,嫡长子是她的,只要她好好的做一个合格王妃,将来这端王府的一切,不都是她的吗?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换句话说,自己就算纳了娇娇,借了凤家的权势,那也是为整个端王府着想,王府风光体面了,好处不都是下一任端王的吗?作为王妃,作为未来端王的亲生嫡母,难道她就不跟着沾光?不跟着体面?

只要她活着一天,自己可是从来没想过废了她,扶植娇娇的啊。

萧铎觉得心凉凉的,就好像用心用力捂了一块石头,捂了十年以为肯定热了,稳当了,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翻出风浪了。结果一转眼,她立马就变成冰疙瘩,狠狠的朝着自己砸来!又冷又痛,满地鲜血横流。

蠢货!萧铎在心里恨恨的骂了自己一句,你看走眼了!

蒹葭悄无声息的端了菊花茶进来,也不言语,只轻手轻脚倒了一杯,放在床头的小凳子上面,方便王爷随手拿到。

萧铎睁开眼睛,端茶喝了几口消消火气。

蒹葭又搬了一个炭盆过来,但是不敢放近了,怕熏着人了。

萧铎看着她动作,温柔妥帖、规规矩矩,连个丫头都知道自己的位置,王妃怎么就不明白了?还是这十年里,自己待她太好,让她暗地里心生骄狂,一有不满就开始胡作非为,把个王府搅得乌烟瘴气的!

哼,不就是娇娇身份高一些么?年轻、长得好看些么?

可是人家进门也没怎样她,老老实实的在侧妃位置上面呆着,别的不说,好歹还救了她一次啊。那次要不是娇娇舍命相救,王妃自己从台阶上摔下,动了胎气事小,一尸两命都不是没有可能!

再之后,王妃病中看人不顺眼,娇娇主动退让,不但没有跟她置气,还暗地揪出了小厨房的婆子。想想看,若是一直让那个婆子呆在小厨房,指不定生出什么幺蛾子,吃亏的不还是王妃她们母子吗?

感情娇娇三番两次的相救于她,施恩于她,就是为了被撵出王府?

萧铎忍不住一声冷笑,寒恻恻的。

蒹葭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令嘉啊,令嘉。”萧铎低声自语,“照你这样的性子,要是阿鸾怀孕摔倒,只怕你是乐见其成的吧?要是阿鸾的小厨房有歹人,你肯定更是喜不自禁了。”抬手把那盏白菊花茶打翻,洁白之下,掩盖的没准儿是最肮脏的,“是本王看错你了。”

你不仅仗着嫡妻身份和嫡子,想要逼走姬妾,更是置丈夫和王府的脸面于不顾,既如此…,往后就不必谈什么夫妻情分了。

你的眼里只有利益,本王也可以!

*

次日一早,萧铎便让人去兵部告了假,然后去了凤府。

凤鸾知道他今儿一早肯定回来,因而特别打扮了。当然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而是尽量清雅,藕荷色的锦缎袄儿,月白裙,外面罩了一件碧霞云纹孔雀绿锦衣。头发挽做飞云斜髻,用赤金珍珠的簪子和珠花装饰,末了,再以绿松石耳坠呼应点缀。

整个人看起来不仅淡雅自然,细节处又有亮点,这样才符合回娘家的样子。

不然打扮的华丽隆重给谁看啊?太欢喜了,岂不是显得不愿意呆在王府?可是太清减同样不合适,怎地…,你在王府受了委屈啊?一切以自然为主。

自然中,又要让男人看到自己的亮点好处。

萧铎一进海棠春坞,见了娇娇,便是觉得自己眼前一亮。

原本都做好心理准备,自己一进门,娇娇就会扑过来哭诉委屈的,也想好了话儿安抚她,这下似乎用不着了。

“六郎来了。”凤鸾刻意用了这个称呼,不是撒娇,而是表示自己一如既往,没有因为王府的事生气,笑吟吟道:“快过来坐。”

萧铎心里提着的精神气儿,略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松弛下来。

“我就知道,六郎肯定会过来的。”凤鸾一双明眸宛若水洗,墨玉般的瞳仁,像是黑宝石似的闪闪发亮,声音娇软,“看,我给你泡了好茶。”

言下之意,只要你人来了,我就开心了。

萧铎便是有天大的火气,也得被这番柔情给抚平,更何况,他还是带着满腔愧疚之情而来,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端了茶,就着浅绿色的茶汤喝了一口,果然清香扑鼻、回味悠长。

“好茶!”忍不住笑着赞道。

“当然是好茶了。”凤鸾到底是公侯府邸出身的大小姐,煮茶烹汤,这种越是风雅的事儿,她做起来越是优雅,十指纤纤,动作宛若行云流水,“这可是母亲前段儿新得的好茶,没待过客,我是央了好久才给的,不然你还没有口福呢。”

萧铎一怔,甄氏这儿的好东西未免太多了些。

不过他心中百事繁杂,这个念头一瞬便闪过去了。

接着喝了几口茶,放下问道:“听说你母亲身子抱恙?我让人带了药材。”

凤鸾抿嘴儿笑,“多谢王爷。”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道:“昨儿听说府里面要做法事,我想着乱乱的,且我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出来了。”

萧铎点了点头,娇娇虽然天真,却不傻,知道有浑水就躲得远远的。

不然要是昨天她在府里,道士说,属兔的人都要回避小郡王,那些管事媳妇们冲到暖香坞请人,她是走还是不走?场面得多尴尬啊!不管是她跟王妃吵闹起来,还是灰溜溜的委屈走掉,都不如一大早就出门的好。

“你别生气。”他安慰她,“王妃病中精神不济,府里乱,让你受委屈了。”

“算啦。”凤鸾不会虚假到说我不生气,而是道:“六郎,我不想让你烦心。”不是不生气,而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大度不计较,又娇笑,“再说正好我想母亲了,母亲想我,回家住住也是高兴的。”

没问王府的事儿,低头调茶,等着萧铎说出他的决定。

虽然是自己打算养几天,甚至真的怀孕了,就借口在凤家养个三、五年,大伯父可不敢撵自己,肚子里怀的,没准儿是他未来要扶植的下一任皇子呢。

但是萧铎的态度很重要,一则希望他向着自己,二则自己看清形势才能谋后动。

“我已经想过了。”萧铎沉吟道:“既然道士说是王府里面有冲撞,又闹得上上下下下都知道,避忌几天还是要的。”不然呢,难道自己拆嫡妻的台,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笑话吗?咬了咬牙,沉声道:“不过,你不用避忌三、五年。之前是那道士法力不够,所以才不能破了冲撞,我已经让人去请个法力更高强的,回头破了府里面的忌讳,我就亲自来接你回去。”

他温声安抚道:“你只当是回娘家歇几天,乖乖的啊。”

凤鸾听得心下想笑,端王殿下这是夹在妻妾中间,被逼得没有办法,连去请法力更高强的道士,都想出来了。可是没敢笑他,不管怎样,他都是在为自己着想,不然换个寻常姬妾,撵了,那还不是白撵了。

因而只做一脸乖巧柔顺之色,又听话,“好,我都听六郎的。”

萧铎松了口气,心里的疙疙瘩瘩都被她熨烫平了。

 

☆、64 扭转乾坤(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回理国公家的穆夫人,她原是奉国公府的嫡长女出身,又嫁得好,丈夫是为来的理国公。膝下三男三女,儿子们都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三个女儿分别是端王妃、广昌侯夫人、奉国公府二奶奶。

另外,还有一个胞妹在宫里做仪嫔娘娘。

所以穆夫人这辈子,从打落地起,再到做姑娘,然后到嫁人做媳妇儿,从来就是同龄人中最得意的那个。娘家强势、婆家厉害,兄弟姊妹能干,儿子多又出色,女儿乖巧个个嫁得好,简直就是全福夫人的典范。

她一生都过得十分顺遂得意,只能人顺着她来,断不能逆着。

因为顺心的日子过太久,气性便有些大过头了。

眼下不仅不觉得自己手段阴损,反而以为打了一手好算盘,这不…,凤家那小蹄子,居然自己吓得先跑回娘家哭诉去了。心下正在得意,就有丫头来报,“端王殿下请了清虚观的清虚上人,要专门为王府做一场七天*事,破解最近府中的晦气。”

“七天*事?”穆夫人怔了怔,旋即明白过来了。

端王这是想方设法,要再把凤家的小蹄子给迎回王府!合着自己折腾大半月,闹出这么事,费了这么多的银子,就是让那小蹄子回娘家呆几天?这、这也…,也太不合算了啊!

穆夫人想要起身去端王府一趟。

不等她出门,端王萧铎居然亲自登门造访理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