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退下,四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婆子一起进来,齐刷刷垂手行礼。

“我的意思,红缨都告诉你们了吧。”

“是。”四人齐声应道。

凤鸾悠悠道:“你们放心,说好了给你们三倍银子的月钱,双份的四季衣裳,一分都不会少。”她的笑容颇为深刻,“不仅如此,将来你们告老后的养老送终银子,我也一并厚厚的赏了。”

四个婆子原本都是粗使用的,猛地拔高到了管事妈妈的待遇,还翻倍,一个个都是喜气盈腮。其中一个嘴角伶俐点儿,笑道:“侧妃放心,我们一准儿把蒋侧妃照顾的妥妥帖帖的,绝对不会辜负了侧妃厚赏。”

“那就好。”凤鸾笑道:“小佛堂的窗户已经让人封死了,内外两道门,一道门上两把大锁,一共四把,正好你们一人手里管一把钥匙,两人一组,要两人同时在才能开门。差事简单的很,每天只用进去送个饭,再倒个恭桶就行了。”想了想,“唔,看着三五天给她洗个澡,别弄得发臭了。”

先头说话的婆子忙道:“奴婢们明白该怎么做。”

凤鸾靠在紫菀花的弹墨线软枕上,挥了挥手,“去罢。”

她再次缓缓闭上眼睛,胜利了吗?这样算是狠狠报复了吗?为何自己心里一点欢喜都没有?重生至今,前世残留下来对他的爱恨情仇,总算全部都耗尽了。

凤鸾有一种解脱枷锁之后的轻松,忽地睁眼起身,笑着吩咐道:“中午给我备好酒好菜,我要好好的庆贺一番。”

庆祝庆祝,今儿这人生转折的美妙一天。

宝珠正在询问了她想要吃的菜式,还没问完,萧铎从外面进来了。

凤鸾躺在美人榻上没有起身,淡淡道:“王爷来了。”她笑容温柔,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继续说菜,“我想喝个酸酸甜甜的汤,不要太浓,清爽一点儿的才好。”

宝珠一一应了。因为并不知道昨天宫中的情形,只当是主子被蒋恭嫔叫走,又被王爷给保了回来。见她懒懒的,怕得罪了王爷,赶忙陪笑问道:“王爷想吃什么?等下好叫小厨房一起预备。”

萧铎哪有心思琢磨吃的?摆摆手,“随意。”

自从昨儿过后,两人之间就像是隔了一道隐形的沟壑。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娇俏,甚至更恬静了,却叫自己感觉无所适从。从前那个真实的娇娇,爱使小性子的娇娇,会对自己哭、对自己笑,宜嗔宜喜的那个她,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

“我都安排好了。”静默了片刻,他还是主动找了一个话题,“王府内外都已经加强了护卫,往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从王府随便带人走。”虽说明知道母妃不可能再有下次抢人,但…,还是严密部署了一番。

“嗯。”凤鸾淡淡应了一声。

萧铎又道:“昨儿从王府带你走的那些人,都会处置的。”

“好。”凤鸾微笑,“辛苦王爷了。”

他也只能做到这些了,蒋恭嫔不论怎么说,都是他的生母,出于母子情,他不可能对母亲做什么;出于他本身的考虑,肯定也不希望有一个被贬的母亲,没见皇帝都不作为吗?所以,只能处置蒋恭嫔身边的几个奴才罢了。

但等他真有走到那一步,登上那个最高位置,蒋恭嫔就是太后,那还不把自己捏得死死的?自己和她现在都已经是水火不容,一旦她手里有了权力,又怎么可能容得下自己?!不过棘手的是,自己若是动蒋恭嫔,动他的母亲,就势必和他反目成仇,自己不能亲自参与其中。

但却得早点谋划考虑。

“阿鸾…”萧铎开口,不知道想要说点什么,外面突然来人了。

“启禀王爷、侧妃。”红缨在外面道:“蒋夫人求见。”

萧铎正酝酿了一番话要说,被懒腰打断,本来就很不高兴,再听是蒋夫人不由火冒三丈,喝道:“叫她滚!有多远滚多远!”

“等等。”凤鸾曼声道:“叫她进来。”一声冷笑,“我倒要看看,蒋家的人有什么脸面来见我?居然还敢找到暖香坞来。”

萧铎脸色阴沉沉的,恨不得把蒋家的人一巴掌拍死。

还嫌不够烦的呢。

很快,蒋夫人被丫头领着进来了。

一进门,就“扑通”跪地大哭,“王爷、凤侧妃,求你们开开恩…”

“哎哟,这是怎么说。”凤鸾冷笑道:“快把蒋夫人给扶起来,好歹是长辈,你这一跪我可受不了,别再折了我的寿。再说了,万一要是在暖香坞跪出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又成了我的过错?”吩咐丫头,“扶蒋夫人起来,再把大夫叫到外面候着。”

宝珠和玳瑁赶忙上来架人,冷声道:“蒋夫人有话好好说,别歪声丧气的!”

蒋夫人红着眼圈儿,擦了擦泪,一阵哽咽难言,“我那女儿年轻不知事,犯了错,已经不配再留在王府里了。”目光晶晶亮,“求王爷和侧妃开开恩,容我带她回去,只当是大归了。”

“哈哈!”凤鸾大笑,“蒋夫人这是在说笑话吗?”

“笑话?”蒋夫人脸上不解。

凤鸾拨了拨手里的茶盅,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蒋侧妃是王爷的妾室,是上了皇室玉牒的侧妃,岂能说大归就大归?要不…,咱们去皇上跟前说道说道?”

蒋夫人脸色一白,“不!只求王爷和凤侧妃开恩。”

“开恩?”萧铎冷声道:“本王这里没这么多恩可以开,王府的家务事更容不得蒋家插手!赶紧走,大家都留一点脸面。”

“王爷别急,我来说。”凤鸾摆手止住他,然后道:“蒋夫人这话好没道理。”伸出手指比了比,“第一,我只是王府的一个侧妃,哪里管得了蒋侧妃呢?你要求人,也应该去求王妃娘娘才对。第二,蒋夫人倒是跟我说说,蒋侧妃到底犯了什么错?以至于没脸在王府呆着,要回娘家大归啊。”

错?那要怎么说得出口?!蒋夫人怔住了。

“哼。”凤鸾轻声讥笑,“看来蒋夫人自己都说不出口,或许…,当初就是知情人吧?”看着她惨白惨白的脸,悠悠道:“我也懒得跟你理论分辨,但蒋侧妃已经安置好了,还请夫人不必担心,不要再说什么大归的话了。”

“安置好了?”

“对。”凤鸾目光忽然一冷,“你女儿两次三番陷害我!先是污蔑我和成王殿下有染,后又污蔑我谋害了她的肚子,其罪当诛!!”她轻笑,“不过我们凤家的姑娘就是这么贤惠大度,能容人,不仅留她一条性命,就连侧妃位分都让王爷给她一并留着,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蒋夫人心里清楚女儿犯了多大的错,昨儿一听蒋妈妈报信,得知出事,今早便飞奔过来求情,希望…,至少可以保得女儿一条性命。

眼下听凤鸾说得这般轻轻巧巧,简直有点相信。

凤氏…,居然肯轻易的放过女儿?

蒋夫人面露不可置信之色。

凤鸾现在看着蒋家的人就恶心,朝丫头挥手道:“行了,带蒋夫人去看看女儿,往后就不要再上门来,打扰蒋侧妃的清修了。”

*

碧晴含烟馆已经彻底封锁了。

蒋夫人被人领到了北院小佛堂,这里是刚刚收拾出来的,干干净净的,干净清减的简直不像话。里面全是青灰二色,一点鲜亮颜色的东西都没有,连盆花都看不到,完全按照佛堂来布置,气氛肃穆凝重。

守门的婆子见是红缨领了人过来,问明缘由,方才两个人上前一起开门,一人一把钥匙,连续开了两道锁。进了内院内门,又是同样的流程,两个婆子分别开锁,然后轻轻推开了门,“蒋夫人请罢。”

蒋夫人推门进去,只觉得一片毛骨悚然不已。

自己仿佛真的踏进了一个庵堂,周围没有任何摆设,全是佛经、蒲团,还有淡淡的佛香萦绕,桌上还摆了一个小小木鱼,以及念珠。凤氏…,凤氏她真的在王府里设置了一个佛堂,打算一辈子困死女儿!

她留着女儿的性命并非好心,而是要女儿替她占着侧妃的位置,免得蒋家再送一个姑娘过来,或者太后等人赏赐一个侧妃。

凤氏她不杀人,而是存心要恶心死人啊。

蒋夫人一步步往里走近,到了最里屋,因为窗户已经封死了,大白天的还燃了一支蜡烛,而在蜡烛旁边,是一个年轻的女尼坐在蒲团上。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了某种猜测,但还是不可置信的,颤抖着伸手摸了上去,“你…,你是谁?转过头来让我看看?”

那年轻女尼像是听着熟悉的声音,猛地转头,惊呼道:“母亲!”继而便是一阵嚎啕大哭,“我完了,完了…”泪流满面泣道:“凤氏让人封了碧晴含烟馆,把我身边的人全部撵走,也不许带任何金银首饰值钱之物,然后…,然后还让人把我的头发给剃了,点了戒疤…”

她说着,痛苦的一把扯掉头上的尼姑帽。

“啊?!”蒋夫人像是活见了鬼似的,连连后退,弄得一番茶碗盖碟“叮当”乱响掉落在地,浑身发抖道:“你、你…”努力张嘴,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个长着和自己女儿相似的容貌,却剔了光头,点了戒疤,然后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丑陋得不能相认的人,真的还是自己的柔儿吗?不不不!这、这一切简直太恐怖了!那种隐藏在平静下的恐怖,渗透自己的肌肤。

甚至一转眼,就能浮现出凤氏那看似温柔的阴毒笑容!

“母亲!”蒋侧妃放声大哭,“凤氏毁了我,她毁了我…,这样的日子我是过不下去的。”想起昨天被人强行摁着剃头发,点戒疤,想起自己第一次照镜子,看到那张面目陌生的脸,吓得摔碎了镜子,忍不住越哭越是伤心和害怕,“这种日子,我迟早会疯的,会疯的…”

蒋夫人摇摇欲坠,觉得自己也快要跟着一起疯了。

女儿被毁了,彻底毁了!可是她两次陷害凤氏证据确凿,谁也救不了她,恭嫔娘娘让人送信时,只道:“往后我不管娘家的事了。”

蒋夫人看着那个面无全非的怪物,落荒而逃。

没几天,就听说宫里的恭嫔娘娘病了,身边几个下人服侍的不好,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竟然活活廷杖打死了那几个奴才。

“蒋家完了,完了。”蒋夫人喃喃道。

“你放屁!”蒋老爷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跳脚道:“都怪你们这些蠢妇,急哄哄的要去算计凤氏,结果倒好,凤氏没有算计到,反倒把柔儿和恭嫔娘娘给坑了!”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

听妹妹从宫里面递出来的意思,她是压不住凤氏了,凤氏不但有郦邑长公主和凤仪妃等人护着,还有凤家,甚至皇上还赏赐了她一个御前内监。更不用说,端王萧铎一颗心都偏向凤氏,整个端王府都是她的天下了。

那蒋家要怎么办?柔儿眼看是全废了,残了,再也扶不起来了。

蒋老爷一屁股坐在椅子里,颓丧无力。

接下来的日子,他吃不香、睡不好,每天都在忧心忡忡的气氛中度过,如此过了将近八、九日,很快到了月底。这天上午正准备出去喝点酒,浇浇忧愁,就有小厮从外面赶来回报,“端王殿下带着凤侧妃出了府,换了轻装,风风光光一大队人马,看样子是准备去城外踏青的。”

“只带了凤侧妃?”蒋老爷问道。

“是。”小厮回道:“王府其他的女眷都没有带。”

“猖狂!真是猖狂!”蒋老爷恨得直跺脚,撵了小厮,自己在屋里捶胸顿足,“凤家怎么就养出这样的狐狸精?勾引得端王殿下神魂与授,可怜柔儿,可怜蒋家…,可要怎么翻身哟!唉…,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他揉了揉脑袋,妄图自己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

 

☆、125 酸酸酸

清风徐徐,临近五月的天气温和宜人。

凤鸾等着马车出了城,方才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

城郊一片翠绿满眼之色,路边开着不知名的野花,姹紫嫣红,星星点点,点缀着周遭的景致。再抬头看向湛蓝无云的天空,辽阔而空旷,偶尔有几缕洁白的云丝挂在天角,蓝白相间,干净澄澈的叫人心情舒展。

萧铎和她同坐了一辆宽大的马车,随着马车前行,身子微微摇晃。

皇宫里的那番惊天动静之后,彼此都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累得不想说话,现在的气氛,就连说句笑话凑趣都是尴尬。

空气里,就像是存了某种虚无的屏障。

“阿鸾。”萧铎现在不敢喊她娇娇,也不敢随便捏她的脸,怕她生气,只是在旁边说道:“本来说带你去香洲别院的,我想想了,还是地界儿小了点儿,所以今天咱们去西林狩猎场,虽说没有父皇的意思,不让全开,但足够你学骑马的了。”

凤鸾还是懒洋洋的,倒没推他,“嗯,好啊。”

萧铎心里清楚,自己这是被母亲和蒋家给坑惨了。本来之前就还在考察期,说好要带她出来骑马,想捂捂她的心,让两人关系回暖的,结果呢?还没有来得及捂就有雪上加霜,不不不,简直下了一场鹅蛋大的冰雹!

硬生生的,将两人之间砸出一道看不到的沟壑。

情知母妃的作为将她给狠狠伤着了,不敢耍赖,更不敢对她用强,思来想去没有别的法子,只有跟捂冰块一样,慢慢悟,一点一点给捂回来吧。

只不过,心里还是觉得有一点冤枉。

见她冷冰冰的,忍不住解释道:“其实那天,我不是因为怕你害了蒋氏生气,是怕有什么阴谋,不小心把你给牵扯进去,闹开了,到最后还是你的脸上不好看。所以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遮掩过去算了。”

凤鸾不想听,“都过去了,还说起来做什么?”

你这样子像是过去了吗?鬼才信呢。

萧铎尽量放低语调,用最最温柔的语气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想赶紧把事态平息下去。”顿了顿,“母妃那边是个意外,是我疏忽,不过现在王府已经加强了戒备,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在以前,站在自己的角度,总觉得母亲肯定会维护自己的利益。却没想到,蒋家在母亲眼里那么重要,呵呵…,甚至比儿子更加重要。

要说不心寒那是假的。

凤鸾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着那双深邃无比的眸子里面,最深处…,有一抹掩不住冷芒闪过,忽然福至心灵。

自己似乎找到对付蒋恭嫔的办法了。

母妃?说起来,后宫嫔妃一是忙着争宠和勾心斗角,二是宫中规矩皇子公主们由嬷嬷奶娘养大,所以宫中的母子关系通常不如民间那么亲密。比如蒋恭嫔和萧铎,他们的母子关系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宫妃和皇子的利益关系。

宫妃位分高了,皇子地位跟着高,这是所谓子凭母贵;而皇子若是有出息了,宫妃也跟就着荣耀,自然就是母凭子贵了。

所以宫妃和皇子的利益关系,是相辅相成的。

自己不能去主动谋害蒋恭嫔,但是可以想法子,让蒋恭嫔破坏他们母子之间的利益链,等萧铎发觉他的母妃只会拖后腿,只会无止尽的索求时,自然就会慢慢地疏远蒋恭嫔了。

呵呵,自己可不想养虎为患,等将来让蒋恭嫔再反咬自己一口。

“阿鸾?”萧铎说了半晌不见她说话,看她茫茫然的,总担心是不是那天在宫里被吓着了,可千万别留下什么后遗症!不由摇她,“你在想什么?这是。”

凤鸾怎能说我在琢磨对付你母亲?为了掩饰,笑了笑,“你给我养的那匹母马是什么颜色的?长多高了?”

萧铎当然知道她不是在想这个,可也没打算戳穿,只要她别不理会自己,肯说话就好,现在的要求就是这么低。因而接话回道:“枣红色的,黑色怕你姑娘家不喜欢,不是很高,才刚三岁,当初就没敢挑太高大的品种。”

凤鸾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匹小小的枣红马儿,小巧玲珑的模样。

等到了西林猎场,看到人把马儿牵出来的时候,不由惊呼,“这叫不是很高?!我根本就爬不上去啊!”抬了抬脚,想象不出要怎样才能够到马镫,吩咐道:“去给搬个凳子过来。”

“不用。”萧铎一手撂起袍子,一手牵着她,微微屈膝,然后指着自己大腿,“踩这儿,我扶着你上去,另外一只脚踩住马镫。”

凤鸾看着他,迟疑道:“我的靴子底儿脏。”

“来!”萧铎将袍子卡在腰带上,一手扶着她,一手抓住她的纤腰往上带,“赶紧上来骑一会儿,等下太阳出来你又要喊晒得慌了。”

行啊!凤鸾没有再客气,踩着他的腿就翻身上去了。

有端王殿下这位会功夫的皇子扶着,稳稳当当,妥妥的,就是把周围的小太监们眼珠子看掉了。乖乖…,长得好看就是有本钱啊,皇子也可以当做奴才使唤,凤侧妃还真就这么踩着上去了。

凤鸾的性子是比较偏活泼的,骑马这种事儿,斯文秀气的闺阁弱质多半不喜欢,她却觉得有趣的紧,一激动,便自己在马儿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走咯!”还没嘚瑟半秒,马儿猛地往前一动,虽然没走几步,但也把她给吓坏了。

“啊呀。”她赶紧俯身紧紧抓住马儿,慌道:“来人,来人!快停下。”

萧铎在后面看得好笑,上前赶紧牵了缰绳,“你还逞能?”他翻身上马,自己骑坐在了后面,“自己别乱跑,我先跟着你走几圈儿,你适应了马上颠簸的节奏,然后再自己一个人试试。”

凤鸾长长舒了一口气,靠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膛,果然安心不少,再说了,他的双臂紧紧环住自己,顿时像是有了一个保护架子。有了底气,便又开始不老实,抓了马鞭问道:“我能抽它一鞭子吗?轻轻的,让它跑起来。”

萧铎笑道:“当然可以。”

凤鸾先试着轻轻抽了一下,没反应,又抽了一下,还是太轻了。

萧铎被她逗乐了,“你使劲,就那点小力气抽不坏的。”

“啪!”凤鸾恼了,狠狠抽了一鞭子。

马儿顿时跟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

“啊!”凤鸾又慌了,本能的便往后面的依靠贴过去,一边抓住萧铎的手臂,着急喊道:“太…,太快了,你让它慢一点儿。”

萧铎哪肯?两人自从那天之后就没再亲热过,好不容易创造了一个机会,难道还会傻得不抓住?不但不让马儿停,反倒用脚踢了马腹一下,让马儿跑得更快,吓得凤鸾拼命的往后缩,连眼睛都闭上了。

“喂喂,喂!”她急道:“怎么越来越快了?都说让它慢一点儿。”

萧铎迎着阵阵清风,然后睁着眼睛大声说瞎话,“不知道,兴许是你抽得太狠,吓着它了。”但又怕她太过害怕,安慰道:“没事,我技术好得很!咱们让它围着场子跑几圈儿,慢慢就停下来了。”

凤鸾在马上,被颠簸的晃来晃去,觉得肠子都要颠簸出来了。跑了一段儿,屁.股和大腿还有点生疼,“哎哎,不行了,快点停下来。”听不到回答,心下渐渐觉得不对劲,就算自己吓了马儿,他也可以勒住缰绳啊?咬牙睁开眼睛,气恼道:“你快让马停下!”

萧铎只做没听见,不答她。

“听见没有?”凤鸾气呼呼的,看着周围快速掠过的景物,不远处一棵棵大树,远远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抬头便是蓝天白云。看着看着,倒是觉出几分策马狂奔的乐趣,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激动,一吐平时在后宅的沉闷之气。

她慢慢适应了马上颠簸的节奏,再说了,反正整个人都被罩着的嘛。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算了,好像也不是那么吓人了。”

萧铎在后面没有吭声儿。

怎么还不说话?凤鸾小心翼翼扭回头去看他,蓝天白云、青山碧树映衬之下,端王殿下的眉目俊朗冷毅,比平时更加端凝,似乎…,在忍受着某种不太舒服的事情。

不由诧异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肚子疼?”

萧铎皱着眉头看着她,为难道:“你别乱动。”

“这是什么东西?”凤鸾觉得身下多了一团什么,在马背颠簸中,胡乱伸手往那里摸了一把,顿时脸烫起来,“你下流!”一半是羞窘,一半是尴尬,当时脑子一热没多有想,就侧身往旁边一扭,“真是…”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结果一晃,整个人顺着马儿滑了下去!

“阿鸾!”萧铎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伸手一捞,但是凤鸾下坠的力度太突然,结果两个人一起往下滑,不过一瞬间,便双双一起摔下马!

周围看场子的太监们顿时惊呼,“端王殿下!”

众人还来不及赶上前帮忙,就见端王殿下宽大的身影,裹住了凤侧妃,然后一起坠下马,在草地上滚了几个圈儿,不知是死是活!慌得太监们纷纷围了上去,天神,这不管摔坏哪一个都是大麻烦啊!

赶紧跑进一看,两个人紧紧搂成一团儿,情况不明。

“端王殿下?”有人喊道。

萧铎一动不动的,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不理太监,只顾拧着脖子问怀里那位,“阿鸾,伤着你没有?嗯…,还能说话吗?”

凤鸾脸色惨白,呼哧一下,从地上翻坐起来抚心口,“啊呀,可是吓死我了。”到这会儿,自己心口还是“扑通”乱跳不停,“魂都快飞了。”

一个江水蓝的清瘦身影飞快过来,“端王殿下,凤侧妃!”王诩本来就要站得远一些,过来稍迟,“你们怎么样了?”

“我没事。”凤鸾喘着大气慢慢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体,“刚才落地的时候撞了一下脚踝,有点疼。”自己转转脚踝,“不过好像没有大问题。”

王诩眼里的紧张缓缓消失,微笑道:“没事就好。”

“嗯。”凤鸾点头,然后看向还躺在地上的那位,“你怎么还不起来?”

萧铎心里骂了一句“小没良心”,苦笑道:“刚才被马蹄子踢到脖子了,这会儿疼得紧,赶紧叫个太医过来瞧瞧,免得起猛了落毛病。”

“奴才腿快。”小葫芦飞快拔脚而去。

凤鸾吓了一跳,“你被马蹄子踢到脖子了?踢、踢很凶吗?”

王诩赶紧蹲身下去,伸手在萧铎的脖子上面捏了捏,问道:“有没有更疼?”见端王殿下摇头,自己在摸了摸骨头,回道:“看起来应该没有伤着骨头,不过还是不要乱动。”吩咐旁边的小太监,“赶紧去抬个担架过来,再拿一个软枕。”

他把事儿都做完了,话都说完了。

凤鸾只剩下在旁边干站看着,心里有点懊悔,要不是自己乱扭,两个人就不会掉下马来。可是…,谁让他大白天想那种下流事儿?真是纯属找事儿。

萧铎见她眼睛一闪一闪的,一会儿愧疚,一会儿埋怨,如何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心下不由咬牙,这些日子为了哄她,自己不仅没有对她怎样,也没去找过别人,不然至于在马背上摩擦几下,就那啥了吗?真是的,她还敢在心里埋怨自己。

很快,太医和抬担架的都过来了。

两个驻守在西林猎场专职跌打损伤太医,细细的为端王殿下检查伤势,然后又试着让他活动了几下,会诊道:“并是没有伤着骨头,不过踢得也不轻,靠近肩膀的一块儿都淤青了。这几天最好在家躺着,不要用力,用消肿化瘀的膏药擦擦,再休息几天就好了。”

心下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亏得没事,不然端王殿下被马儿踢断了脖子,可要怎么交差?皇帝震怒之下,倒霉的就是西林猎场的太医和太监们,还好,还好,今儿有惊无险,回去赶紧给菩萨烧几柱高香,多谢菩萨庇佑消灾。

其实萧铎自己是也是挺紧张的,主要是马儿踢的位置不对啊,不是胳膊腿,万一真的踢断脖子,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只是刚才不敢说太严重了,怕吓着她,偏那个小没良心的,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行人回去旁边的小行宫休息。

说是小行宫,其实不是皇帝用的行宫,而是因为开辟了外围这部分猎场,给皇子贵戚们跑马,然后就再修筑了一个宽阔的庭院,方便吃喝拉撒。

萧铎在床上躺着,有点郁闷,“这会儿没法子陪你去骑马了。”

得了吧!凤鸾才不要跟他一起骑马呢。

因见他没事,琢磨了下,还是自己找个师傅去单独学,能更快学会,“要不?我自己去慢慢骑,不跑,找个会骑马的给我牵缰绳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