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鸾挽着胭脂红的九重葛绡纱披帛,莲步款款进来。

她居高临下的勾起嘴角一笑,“蒋侧妃这是什么眼神?是不是以为我应该躲在某个角落哭泣?然后哭着喊着说没有推你小产,但是王爷就是不相信?瞧瞧你,见我没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蒋侧妃震惊道:“你,你你…”

“我什么我呀?”凤鸾蹲身下来,浅浅一笑,“对了,我是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伸手挑起她的一点下巴,“你想知道吗?”

她那明艳璀璨的笑容里面,分明淬着毒,叫人不寒而栗。

蒋侧妃忽然觉得周身寒意浸透,不自禁的一哆嗦,“不,我不…”想说不像要知道的,却因心口的剧烈疼痛而被噎住了。

凤鸾才不管她想不想听呢。

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然后站起来,“你摔倒的时候,不是在暖香坞流了一地的血吗?刚才多多一直在花盆那里打转,红缨觉得有点不对劲,就让人把花盆搬开了,原来是小丫头们慌里慌张的,没收拾干净,还有一摊残血。”

“那…”蒋侧妃喘过气来,“那又如何?”

凤鸾“哧”的一笑,看了看她,然后妙目流转看向萧铎,“王爷知道吗?蒋侧妃小产流出的血,居然是鸡血,呵呵…,还真是够有趣儿的呢。”

萧铎目光一凌,“鸡血?!”

“对呀。”凤鸾在椅子里面坐下了,轻笑道:“看来蒋侧妃这一胎有点稀罕,大概是肚子里怀了一只鸡?”想起王诩上前捻了捻血迹,然后告诉自己这不是人血,很可能鸡血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把蒋侧妃给彻底撕碎!

她编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可笑陷阱,再联合蒋侧妃,加上自己遇到发了疯乱咬人秦太后,差一点就被她们给毁容了!要不是王诩挡了那一下子,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自己就这么被她们一起祸害给坑了!

蒋侧妃脸色灰败,眸子里的光彩一分一寸的黯淡下去。

萧铎紧紧握了拳头,朝丫头们喝斥道:“衣服呢?蒋氏之前染血的衣服在哪里?赶紧给本王拿出来!”

小产后的衣服因为不吉利,是不会洗的,被埋在了后院的槐花树下。

很快被挖了出来。

蒋侧妃因为正在沾沾自喜,以为计谋得逞,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翻船的时候,等到带血衣物被取出,才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人血和畜生的血是有分别的,不论气味、颜色深浅、粘度等等。

可惜当时情形太过混乱,大家都在蒋侧妃小产的事情里回不过神,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思量,凤鸾就被强行带走了。

此刻尘埃落定,仔细检查,大夫们很快确定衣物上面也是鸡血。

“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萧铎声音寒凉,有着雷电来临之前的隐隐危险,太医和下人们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消失,门也被关上了。他转头,看向凤鸾说道:“上次蒋氏做了荷包,联合成王妃一起陷害的时候,就该把这祸害给除掉的。是我一念之仁,想着给蒋家留一份体面,才留下她,今儿就由你的心意处置罢。”

凤鸾笑笑,“怎样都可以?”

萧铎看向蒋侧妃,眼里没有一丝一毫不舍,只有厌恶和憎恨,“都可以。”

蒋侧妃听得浑身毛骨悚然,这…,这这,王爷把自己当做下人一样,随便交给凤氏处置!自己两次陷害于她,她能轻饶了自己吗?能吗?肯定不能啊。

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上前抱住萧铎的腿求情,又怕再挨一记窝心脚。

只敢坐在地上哭道:“王爷,都是魏氏那个贱.人害我…”要倒霉,也得拉上一个垫背的,顺便报仇,“原本妾身是真的怀孕的,是她,都是她哄得妾身吃了静水师太的丸药,所以才会小产…”

魏氏?凤鸾不介意再拉一个王府姬妾下水,挺感兴趣的,“哦,你细说说。”

“是,都是她害了我!”蒋侧妃已经吓得没有神智,竟然妄图抓住凤鸾为她主持公道似的,飞快的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自己有孕,然后想生男胎,派小丫头去魏氏那边打听消息,后来又是在静水师太哪里求了丸药,甚至不放心,还先让娘家哥哥的小妾先服用了,确认没事,然后自己才开始吃的。

“等等。”凤鸾打断她道:“既然你哥哥的小妾用了都没事?你怎么会小产?”

说到这个,蒋侧妃真是懊悔不已,哭道:“我见吃了以后胃口大开,也没有了烧心的症状,只觉是灵丹妙药,所以就、就…”

“所以你就多吃了一点儿?”凤鸾轻笑道。

蒋侧妃呜呜咽咽的哭,哽咽难言,“我心太急,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生下男胎,就忍不住…,先是每天多吃一粒,然后又变成一天三粒…”

萧铎听得心烦,冷冷道:“再哭,就让人把你的舌头切了。”

蒋侧妃“嗖”的一下,止住哭声。

“王爷。”凤鸾掸了掸衣服,不知不觉间,她渐渐染上了母亲的脾性习气,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保持微笑,而心里那一腔前世残留余温的热血,正在一点点慢慢彻底便凉!而此刻,她想母亲甄氏一样清浅笑着,“此事还是把魏夫人,和涉及此事的当事人都叫来,才能问清楚。”

魏夫人一直是自己深深怀疑的对象,不知道,今儿能够对她查到哪一步呢。

很快,魏夫人和暗香斋的一个小丫头,以及蒋侧妃让打探消息的小丫头,全都被嗲了过来。一番相关的起因经过撕罗,然后萧铎问道:“魏氏,是你说了静水师太的丸药能生男胎,让蒋氏知道的?”

“冤枉啊!”魏夫人一脸震惊莫名之色,“这是从何说起?蒋侧妃从来就没有说过她有孕,妾身怎么会知道?要不是今儿她在暖香坞小产,妾身根本就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啊!再说什么推荐静水师太的丸药,更是没有的事,妾身完全就没有听说过。”

“放.屁!”蒋侧妃气急败坏,“就是你说的。”

魏夫人一脸苦笑之色,“侧妃,妾身何时何地对你说过?总不能空口无凭的就要污蔑人吧?之前你一直禁足,便是最近出来了几天,妾身也只在请安的时候见过你,大伙儿都瞧着,妾身何曾跟你单独说过话?更不要说,什么怀孕,什么男胎,还有什么静水师太,妾身都不知晓…”

“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蒋侧妃气急败坏,指着她骂,“你是没有亲口说过,可是你让你的小丫头说了!”转头看向自己的小丫头,“你说,当时喜儿是怎么跟讲的?!说啊!”

小丫头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磕巴道:“喜、喜儿没说…”

魏夫人的丫头喜儿也是一脸委屈之色,“天地良心,奴婢是冤枉的啊。”

蒋侧妃狠狠扇了小丫头一巴掌,“什么叫喜儿没说?当时你不是说,亲眼看见喜儿去了静水庵吗?嗯…”说到此处,她不由震惊的语音一顿。

糟了!中了魏夫人的奸计了!

喜儿在旁边哭道:“奴婢真的一句多话都没有说过,真的…,奴婢是曾经去过静水庵,那是因为奴婢的娘亲病重了,去庙里给她添香油钱报平安,点长明灯的。”抽抽搭搭,“奴婢的娘都快五十了,哪里…,哪里还会怀孕?这、这真不想干啊。”

蒋侧妃的身子摇了摇,魏氏这个贱.人太奸诈了!自己让小丫头去打听生男胎的方子,她丝毫口风都不露,然后神神秘秘的让喜儿去静水庵,让自己误会,算起来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竟然…,竟然跟她没有半分关系!

喜儿伏在地上抽泣,“奴婢不知道蒋侧妃怀孕,便是知道,也断不敢跟人推荐什么男胎药,万一要是吃不好,那奴婢全家老小不都葬送了吗?”又哽咽道:“说一句没有良心的话,奴婢是暗香斋的人,自有私心,哪里会盼着别的主子生男胎?便是真有什么秘方,也…,也是不会说的啊。”

魏夫人一声喝斥,“你浑说什么?!”像是为丫头说错了话,而惶急,赶紧抬头赔笑道:“喜儿为人蠢笨不会说话,王爷不要当真。不管是蒋侧妃有了身孕,还是苗夫人有了身孕,或者是王妃娘娘、凤侧妃有了身孕,妾身都是替王爷高兴的。若是妾身真的知道生男胎的秘方,肯定拿出来,可惜妾身从未听说蒋侧妃怀孕…”

“行了。”萧铎脸色沉沉,不耐烦道:“别啰嗦!”

魏夫人赶忙畏畏缩缩的闭了嘴,抿嘴不语。

蒋侧妃只会在地上一通乱骂,“贱.人,魏氏你这个不得好死的贱.人!都是你害得我小产的,我那孩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这话时,魏夫人只是缓缓垂下眼帘,没有任何惊动。

凤鸾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照此情形来看,魏氏可比蒋侧妃难缠太多,今儿是抓不住魏氏什么把柄了。

“好了。”凤鸾微微一笑,朝魏夫人道:“看来蒋侧妃小产与你无关,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吃错了药,白叫你们过来一趟,回去罢。”

魏氏回头有了错处再说,今儿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蒋侧妃给料理完毕好收场。

“是。”魏夫人伏低磕了磕头,“多谢王爷和凤侧妃明查。”领着小丫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关上门,仿佛根本都没有来过似的。

“不,不!都是魏氏那个贱.人害了我!”蒋侧妃不甘心的尖叫道。

萧铎站起身来,淡声道:“走罢,蒋氏不用留了。”携了凤鸾的手,“这件事我让人来处置便是,不用脏了你的手。”

 

☆、123 恩断义绝

“王爷!王爷…,你别走。”蒋侧妃急了,急得简直快要晕过去了,“魏氏她是在撒谎,一定是她跟静水师太说了什么,在我的丸药里面下了毒,所以…,所以我才会小产的!王爷你叫来静水师太问一问,就清楚了。”

凤鸾一声哂笑。

蒋氏这个蠢货怎么还不死心?魏氏那种滑不丢手的人,岂会留下把柄在静水师太那里?也罢,这一次就让她死得清清楚楚,输的口服心服吧。

因而笑道:“王爷,让人把静水师太和她配制的丸药带来,当面问清楚,再叫太医检查药丸有没有问题,也免得…”忍不住带出一丝讥讽,“免得冤枉了蒋侧妃。”

蒋侧妃自觉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问,一定要问清楚。”

结果却是叫她绝望。

静水师太被带了,平时配置丸药也带来,太医们细细检查过后,回道:“就是一些养元益气的药材,服了以后,有安神凝气的效用。因为里面有一点点活血成分,所以也有醒神的作用,只要不过量,每日一粒是没有问题的。”

“不,不可能!”蒋侧妃嘶声道:“她自己的丸药没有问题,给我的,给我的那些肯定有问题!”让小丫头去拿剩下的部分,“我吃的肯定有问题。”

太医们又把药丸碾碎,细细检查,“和静水庵带来的丸药成分一样。”

萧铎脸色阴沉,转头看向静水师太,厉声问道:“你把药给蒋侧妃的时候,没说怎么吃?!”蒋侧妃用小产谋害阿鸾是罪不可恕,但若有人档案谋害自己的子嗣,同样得碎尸万段!

“冤枉啊。”静水师太赶紧跪了下去,分辨道:“贫尼从来就不知道贵府的蒋侧妃怀孕,更没有见过她,也不认识她身边的人,何从说起指点用药?这丸药叫‘养胎固气丸’,因为谁来买都卖,贫尼只是图赚几个银子维持生计,所以选的是最最平常温和的药材,断然没有不妥的。”

“胡说,你胡说!”蒋侧妃气急败坏,想要上前撕了静水师太,却被丫头们狠狠抓住动弹不得,“都是你和魏氏串通起来害了我!你的药丸肯定有问题,所以才会让我小产,一定是的!”

“侧妃,这话可不能乱说。”静水师太吓得身子一抖,“这、这这…,贫尼不知道你怀孕,也没和府上魏夫人打过交道,你怎么能血口喷人?”急得面红耳赤的,赶紧朝着萧铎分辩,“这丸药每日一粒,贫尼一直是这么交待徒弟们的,对每个养胎的女眷都是这样说的,算起来兜售有两、三年了,大家吃了都好好的啊。”

伏在地上连连磕头,“王爷要是不信,可以找用过我丸药的人询问。”

凤鸾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甚至再抓了人来问,还是不会有任何反复,这起乱子根本就抓不到魏氏的把柄!不说别人,就说刚才蒋侧妃自己说的,她娘家哥哥的小妾吃了都没事,怨得了谁?要怨…,那蒋氏就该怨魏氏会算计人心,算准了她心急如焚要生儿子,算准了她会乱吃药好了。

魏氏是不可能直接参与此事的,滑不丢手,根本就和她不沾边儿。

“好啦。”凤鸾看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觉得再看戏下去简直是浪费时间,浪费自己的体力,缓缓站起身来,“今儿都忙碌一整天了,累了,不相干的人都先退下去罢。”

萧铎一递眼色,高进忠赶忙把静水师太和太医们领了出去。

等人走了,然后道:“阿鸾,剩下事我来处置。”

凤鸾摇摇头,“不用。”

“不用?”萧铎凤目微眯,露出不解,继而担心她是信不过自己,“你放心,我不会对蒋氏这个祸害手下留情的。”

凤鸾勾了勾嘴角,“我不是担心这个。”

两人讨论着蒋侧妃的生死,完全无视她,仿佛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蒋侧妃惊吓的几乎神魂出窍,甚至顾不上会再挨一记窝心脚的危险,想要伸手拉住萧铎,再狠狠哭诉一番。可是全身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软绵绵,抬起手,却怎么都够不着,嘴也张不开,旋即眼前一黑狠狠栽倒过去!

“咚!”的一记闷声重重响起。

凤鸾抬眸看了一眼,嫌恶的皱了皱眉,然后道:“蒋妈妈不能留了,不说她知道的事情太多,单说蒋侧妃要算计我,要指使人,肯定就少不了她在里面掺和,这个由王爷找人妥善处置。”

“蒋氏呢?”萧铎有心要让她处置的完全满意,因而只是问她。

凤鸾一声轻笑,静了静,“她么…”

蒋氏两次陷害自己,两次都害自己差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要说心里不恨她,不想撕了她,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蒋氏一死,难保蒋家不会再送一个蒋氏女过来,就算蒋家暂时不送,也空出了一个位置,万一那天秦太后再发疯,给端王妃赏赐一个侧妃恶心自己呢?所以还是让蒋侧妃占着窝儿吧。

只不过,这次可不是禁足那么轻松简单了。

自己要她比死还难过!

*

葳蕤堂内,端王妃一直都是坐卧不安。

王府要出大事了!先是蒋侧妃莫名其妙在暖香坞小产,继而成了表妹推到所至,然后婆婆恭嫔就突然派来了人,将表妹给带进宫去!就算用脚趾头想一想,这时间上的嵌合凑巧,事情蹊跷,都会明白这是一串阴谋!

心里面,多少有些盼着…,盼着表妹出事。

自己还没有进宫,还没有去找蒋恭嫔提醒蒋侧妃的事,她们就先动手了,要是能够给以表妹重重一击,甚至一举扳倒她,那自己可就是拣大便宜了。

哪知道,等了一整天,却等来表妹毫发无损回来的消息!

难道连蒋恭嫔都压不住她?!

正在满心失望,大丫头木樨忽地打探到消息回来,一脸惊诧,关了门,“有两个大消息!”她咽了咽口水,拍拍胸口,“头一件,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是皇上赏赐了一个御前行走的太监给侧妃。”

“皇上赏赐御前行走的太监给阿鸾?!”端王妃震惊无比,几乎快要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她有点回不过神,表妹被婆婆恭嫔召进宫,然后…,然后皇帝听说消息派人弹压了?还是御驾亲自过去了?!居然还赐一个御前行走的内监给表妹,这、这也过惊人了。

也就是说,皇帝是护着表妹阿鸾的。

端王妃顿时心里一凉。

完了!表妹有了这么一道至高无上的护身符,就算是婆婆蒋恭嫔,肯定也不是她的对手,难怪她今儿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

木樨又道:“第二件,碧晴含烟馆的下人们全部撤出,等候安置,蒋妈妈和一个小丫头被关了起来,蒋侧妃被人监视不能出屋。”

端王妃眼里的神采顿时暗淡下去,“竟然…,这样了。”

照此情形来看,肯定是蒋恭嫔和蒋侧妃的阴谋失败,蒋侧妃彻底倒了!而表妹,又一次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不仅如此,地位还比以前更加超然稳固了。

端王妃心里一片苦涩。

一夜辗转难眠,翻来覆去到半夜方才睡过去。

次日起来,端王妃不免一阵头疼。但是还得梳洗打扮,等着姬妾们过来请安,这是做王妃每天例行的公事。不一会儿,魏夫人来了,苗夫人也来了,大概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脸上的神色都是紧绷绷的。

端王妃正要开口说几句场面话,忽地外面人影一闪,竟然是萧铎和凤鸾一起过来了。

凤鸾穿了一袭镂金丝牡丹花纹蜀锦衣,矜贵之中,又带着隐隐低调奢华,面色看着白里透红,有一种繁花绽放的骄傲恣意。她的眼角眉梢,未见一丝一毫的疲惫委屈,反倒颇为神采飞扬,笑盈盈道:“给王妃娘娘请安。”

端王妃身为王府主母,在她光彩映照之下,竟然生生被压得气势上弱了几分。

她微笑点点头,“早啊。”

萧铎在旁边椅子里坐下,等着魏夫人和苗夫人请了安,便不耐烦挥手,“没事就都先回去,不用絮叨了。”

这种氛围,这种气场,魏氏和苗氏是傻子才肯多留呢。

当即都是福了福,“妾身先告退了。”

凤鸾也是随着大流欠身,微笑道:“先回去了。”

端王妃微微感觉不对,王爷竟然只让姬妾们点个卯就撵人,脸色也不好,竟然像是要发作自己的样子。可是…,自己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啊。仔细回想,没有,没有,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进宫,连一点嫌疑都没有啊。

王爷要怪自己什么?还是…,迁怒?再不就是表妹给自己上了眼药?

正在琢磨,就听萧铎一声喝斥,“都滚出去!”

丫头们纷纷犹如潮水一般退了个干净。

萧铎声音平平,却不看人,“蒋氏怀孕已经快四个月了,你身为王府主母,就一点都知情?她的葵水没有来,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端王妃一怔,“我…”不防忽然被问这个,细想想,的确是自己疏忽,“之前蒋侧妃一直被禁足,王爷没有留宿,所以根本就没有想过她会怀孕。她…,妾身不知道她会故意隐瞒不报。”

怕丈夫责怪,赶紧分辩了一句,“这几个月,蒋侧妃都有让人单独洗小衣,妾身真的没有想到她在捣鬼啊。”

“是吗?这个暂且压下不说。”萧铎反问,继而转头看着她的眼睛,凌厉道:“那之前蒋氏派小丫头去暗香斋呢?她让个丫头颠三不着四的乱打听消息,这么一个大活人在王府里乱蹿,这个…,你总该知道了吧?!”

这件事,端王妃当然是清清楚楚的。

萧铎一声冷笑,“你身为主母,不说约束姬妾们言行举止和行为,反倒在旁边乐得看戏,巴不得她们内讧,对不对?不管是蒋氏、魏氏,还是别的什么人,你都盼着她们全都出事,盼着她们互相咬起来,然后你就能作收渔翁之利了,对不对?!”

端王妃面色有点白,无力道:“没有,妾身没有。”她心虚,说出来的话就有点漂浮没底儿,“只是妾身一时疏忽。”心下灵机一动,赶紧拿着儿子做挡箭牌,拿起帕子掩面,哽咽道:“妾身最近都在担忧崇哥儿,所以、所以就疏忽了后宅的治理。”

“呵呵。”萧铎气极反笑,“照你这么说,还是因为本王让宫嬷嬷照看崇哥儿,所以让你分心了?都是本王的错?!”不等端王妃答话,就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襟,拎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恶声道:“穆氏!你—放—肆!”

端王妃被他狠狠一扔跌倒,软坐在地上。

“王爷…”她的心下惊骇不定,从前丈夫喊自己的名字“令嘉”,再后来便是厌烦自己了,也是喊“王妃”,像今天这样喊“穆氏”还是头一次!也就是说,自己在他的眼里,仅仅只是一个顶着“穆”姓的女人吗?什么都不是了。

“穆氏你听好了。”他高大颀长的身形仅仅站立,冷冷道。

王妃心中一片慌乱,“王爷…”

“你纵容母亲对本王的侧妃污蔑陷害,是为善妒不贤;你管理无方致使马房小厮被误投毒,差点害得本王遇险,是为无能不惠;你故意挑唆蒋侧妃对阿鸾嫉妒,让她设计阿鸾,引出一连串的算计阴谋,差点害了整个端王府,是为蠢笨不明;而如今,你又乐得看王府姬妾内斗而不治理,任凭王府鸡飞狗跳而不作为,是为阴险不善!”

“本王看在你是王府嫡妃的份上,看在穆家的份上,看在你为本王生育嫡长子的份上,三番四次容忍于你,规劝于你,你却丝毫不知悔改!”

一字一句,都是刀子一般扎了下去。

萧铎声音寒凉道:“从今往后,王府内宅的事宜你也不用管了。”

端王妃原本是坐在地上的,先听他一字一句数落自己的罪状,就已吓得不轻,再听他要抹掉自己的内宅之权,不由惊得爬了起来,“王爷!”她震惊非常,不可置信的看着冷漠的丈夫,“你、你这是…,要宠妾灭妻,要让阿鸾来主持中馈!”

萧铎冷笑,“谁说我要让阿鸾主持中馈了?你生产崇哥儿以后,一直身体不好,从明儿起,本王就把长孙嬷嬷请回来,帮你料理。”

“长孙嬷嬷…”端王妃连连后退,“砰”的一下,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了。

“怎么?本王的乳母还不能替王妃操劳了?”说到这个,萧铎就忍不住又是一阵火上头,愤怒冷笑,“当初你嫁进端王府,本王因怕长孙嬷嬷年老体面,你压不住,便将她送到别院去静养,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你着想!”他质问问道:“你呢?你一心一意只有自己,甚至不惜扰乱王府安宁,到底有哪一点是为本王着想的?!”

“我没有?”端王妃被他步步紧逼,步步追问,也忍不住一腔委屈愤怒,宛若潮水一般倾泻出来,“你我少年夫妻,也曾有恩爱两不疑的时光。我眼睁睁看着你,一个又一个美妾纳进来,我说过什么?不也是贤惠大度容忍了吗?何曾亏待过苗氏和魏氏一根头发丝儿?!”

她心下明白,自己和丈夫的情分已经走到了尽头,只怕过了今儿,就连这些怨愤和委屈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不由凄婉一笑,“难道我的心就不是肉长的?就不会痛?”摇摇头,“就算小门小户有几个钱,还要纳个妾,原是世上事常理如此,我不怪王爷,这也罢了。只能努力接受这一切,做一个合格的好王妃。”

“可是…,可是为什么?”

端王妃心中哽咽难言,哭道:“为什么王爷要纳阿鸾做侧妃?她年轻、貌美、聪慧乖巧,样样都比我要好,她…,她把王爷从我身边夺走!她抢走了王爷的人,抢走王爷对我的情,抢走了王爷待我的心…”

“王爷。”她第一次不顾王妃的礼仪形象,上前紧紧抱住萧铎,“我也是有心的,我也是有感情的啊。”落水成串成串的滴滴坠落,泣不成声,“你怎么呢?让我就这么无动于衷,看着阿鸾把我的一切都夺走!”

“哭完了吗?”萧铎凉凉道。

端王妃含着满眶的热泪望着他,静静不语。

“穆氏,你大概弄错了一件事。”萧铎目光清明而冷静,“本王娶你回来,敬你、重你、维护你,给你嫡妻的尊严和体面,甚至压制姬妾十年不生庶子,就已经超出一个合格丈夫的标准。”轻声嗤笑,“至于你说的什么情、什么心,有哪条礼仪规矩规定必须给你?!”

情和爱,有哪条礼仪规矩规定必须给你?!

此话仿若重重一锤,砸得端王妃身形摇晃不定,她茫茫然…,原来那些都是自己不应该要的东西吗?可是细想想,是的…,他的话并没有错。

错的人,是自己。

 

☆、124 惩罚

“可笑!”萧铎讥讽道:“难道本王敬重你、容忍你还不够,还非得跪在你面前,把整颗心都捧着献给你?因为没有这样做,所以你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不替本王考虑?这话就是当着穆家人的面说,你也一样站不住道理!”

端王妃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无息的缓缓滑落下去。

“够了!”萧铎将她狠狠一把推开,他在心里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只是不能说。继而目光凌厉看向王妃,警告道:“穆氏,你好好替崇哥儿想一想,替贤姐儿和惠姐儿想一想,好歹给他们留几分体面!”

此时此刻,并不是废了王妃穆氏的恰当时机。

端王妃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下晕倒在了地上。

*

暖香坞内,凤鸾正慵懒的斜斜躺在美人榻上,让丫头捏腿。

一个丫头进来回道:“侧妃,北院小佛堂布置好了。”

凤鸾原本闭着眼睛的,此刻睁开双眸,看了看旁边的宝珠,“把那四个婆子都叫进来罢。”漫不经心掠了掠头发,朝捶腿的小丫头挥手,“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