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外面渐次有一些小道流言传开,飘进暖香坞。

宝珠听了回来学得绘声绘色,津津有味儿,“外头都说,宁国公主…,不对,是庶人萧宁,说她门牙给磕掉了两、三颗,一张嘴,就是一个黑黑的大窟窿。又说她脸上已经破了相,半边脸是美人儿,半边脸是丑…”剩下“八怪”两个字,没敢说,只做了一个口型。

玳瑁催道:“又没外人,快说吧。”

“反正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你们自己想想就能猜到的,总之啊,说是庶人萧宁已经面容全毁,见不得人了。”宝珠快意一笑,“外头还说,萧宁这是得罪了皇上,所以才被褫夺封号,说皇后娘娘急得不行,正准备给她挑个驸马赶紧嫁人呢。”

“哎哟。”玳瑁咂舌道:“这种关头,谁敢娶啊?再说了,已经被废为庶人,娶回去也沾不了光,还得跟着丢脸呢。”撇了撇嘴,“除非是小门小户攀龙附凤的。”

凤鸾听她们说得热闹,插了一句嘴,“小门小户,皇后怎么舍得嫁女儿?”心下隐隐猜出萧铎的意思了。

“那还能嫁谁?”宝珠不服气辩道:“侧妃你是不知道,为了这个,京城好几家公子哥儿都急着订了亲,生怕萧宁的婚事落到头上呢。”

凤鸾勾起嘴角一笑,“放心,有一门正正合适的婚事给她。”

满京城里,有关萧宁的风言风语传了一个多月后,又传出一个喜讯。

范皇后将女儿萧宁嫁给范五爷为妻,因萧宁已经不是公主,不仅算不上下嫁,而且还没有单独的公主府,往后得做范家的儿媳妇了。

正如萧铎推波助澜的期望那样,范皇后为了让女儿远离风言风语,又不肯让女儿委屈嫁给小门小户,挑不到京城的公卿豪门,便只能往娘家送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好不好了,一家子烂在自己的锅里头,外头瞧不见。

而且以萧宁的脾气和她的败势,也只有嫁去范家算是最体面的亲事了。

凤鸾回忆前世,萧宁下嫁一位阁老家的公子,驸马受不了她的脾气,偷鸡摸狗的收用了一个丫头。萧宁知道以后,就当着驸马的面,活活把那丫头打死,吓得驸马得了惊慌病,一见她就哆嗦,两人成亲多年都没有孩子。

而范五爷,前世娶了吏部官员的一个女儿,屋里姬妾成群,外面红粉知己,还闹出了为了小妾打嫡妻,弄得嫡妻小产的悲剧。

啧啧,一个锅配一个盖,这两位凑一块儿正正好!

让他们以后鸡飞狗跳的去吧。

萧铎这一招耍的好,看着仇人一辈子活得都不痛快,比捏死还要解气。

忽地想到一点,哎哟,自己的堂姐凤荣娘嫁给了范家大爷,萧宁嫁给范五爷,两人岂不是成了妯娌?其实范家二爷尚了玉真公主,按说不会再有爷们尚公主的,结果范皇后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将女儿嫁回娘家。

亏得玉真公主已经被打发去了外省,不然更热闹呢。

回头自己得提醒一下堂姐,别吃了萧宁的亏。不过堂姐一向是个精明的人,又是大嫂,加上萧宁现在又不是公主了,应该压得住吧。

唉,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戚关系。

凤鸾自己摇了摇头,范家、穆家和凤家,几家人的联姻关系是在太乱了。

而此刻,萧宁正在坤宁宫里面放声大哭,“我不嫁,不嫁不嫁不嫁!”她做了十几年的嫡公主,哪里能忍受没了封号?忍受比姐妹们都低一等?更不用说忍受一辈子都是庶人,还要嫁到范家做媳妇,简直要抓狂,“范老五是个什么好东西?!拈花惹草、不学无术,就是小门小户的姑娘也看不上他!”

“你够了!”范皇后怒声斥道:“你捅出来的篓子还不够大吗?你以为只有自己的封号被褫夺?本宫和太子他们都不受影响吗?!除了范家,还有谁肯要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嫁人去,规规矩矩做儿媳!”

萧宁先是被母亲骂得一怔,继而恼道:“我都这样了,母后你还一心只顾着太子的地位,我…”她委屈的哭着质问:“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范皇后一声冷笑,“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早就一把掐死了。”

萧宁气得大哭,她不愿意嫁去范家,可是范五爷也不愿意娶她啊。

同样在屋里大发脾气,啐道:“妈.的!别说她萧宁现在不是宁国公主,就算还是,爷也受不了她那狗.脾气!早知有今日,当初就该抢了凤家表妹做老婆,好歹图个看着养眼,比这个母夜叉强一万倍!”

他在屋里喝了一回闷酒,然后去找母亲抱怨,“这不是坑我吗?!”

范夫人同样不喜欢这门亲事,若说儿子尚个公主,受点气还罢了,好歹图个驸马的名头,现在算什么?再说了,范家这种家世哪里需要争个驸马来添光彩?更不用说萧宁如今是个庶人,皇后她…,还真的是坑了自己的儿子。

“罢了。”可是抱怨的话不好说出口,劝道:“往后安生过日子吧。”

“怎么安生?”范五爷气得要跳脚,“萧宁那性子是能安生的吗?母亲,早些年我让你给我求娶凤家表妹,你不愿意,嫌人家爹没出息。现在好了,娶了一个母夜叉回来!”他在家是幼子,滚到母亲怀里撒娇,“儿子真是冤屈死了。”

“好了,好了。”范夫人安抚儿子,“萧宁是脾气大了点儿,长得不差,配你的个天魔星也够了。况且现如今她没有了公主爵位,要在范家过日子,做我的儿媳,翻不了天去的,母亲不会让你受气的。”

范五爷还是不满意,“比凤家表妹差远了!”

惹得范夫人火气上头,一巴掌拍了过去,“什么表妹不表妹的?她现在已经是端王殿下的侧妃,你惦记别人的小老婆做什么?给外头知道了,皇后和太子他们能给你好脸色?端王殿下能饶得了你?!”揉了揉胸口,“我可听说,阿鸾是端王殿下的心肝宝贝儿,连王妃都被她压了一头,你没事别去招惹!”

范五爷气急得抓耳挠腮,直揪头皮,“真是气死小爷我了!”

“夫人,五爷。”外面丫头禀道:“理国公世子夫人过来拜访。”

穆夫人?范夫人皱眉,她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但还是道了一声,“快请。”拉扯了一下儿子,一起出去迎接,“大嫂,你今儿得空过来。”

范夫人娘家姓穆,穆夫人是她的娘家大嫂。

“我有话要跟你说。”穆夫人神神秘秘的,看了范五爷一眼,“老五,你先出去玩儿,我和你母亲单独说几句体己话。”

范五爷喊了一声,“大舅母。”便心烦意乱的跺脚走了。

“怎么了?”范夫人笑吟吟的,完全看不出刚刚才对儿子发了脾气,迎着她到了里屋坐下,又让丫头上好茶,“大嫂,先润润嗓子。”

“都先下去。”穆夫人嘴里一点都不渴,心里才干得慌,撵了丫头,低声道:“外头庶人萧宁的事儿,我都听说了,啧啧,没想到要嫁给你们家老五。”低声抱怨,“要说她以前是宁国公主也罢了,现在算是怎么回事儿?!”

范夫人微笑道:“都是天恩,咱们只有欢欢喜喜的。”

“欢喜什么啊!”穆夫人不服气道:“我听说,萧宁都是得罪了凤家那丫头,所以才招来这场祸事。说是…,之前在西林猎场两人有了梁子,然后不知怎地,反正就让皇上给发落了。”

范夫人皱了皱眉,“大嫂,无凭无据的事还是不要乱说。”

“哎,我怎么乱说。”穆夫人急道:“你是不知道凤家丫头的手段!”她说这话,俨然已经忘了自己也姓凤了,“你看她才进端王府多久?就让我们令嘉吃了亏,还让蒋侧妃做了在家居士,能耐着呢。”

范夫人只是气定神闲听她说,并不插嘴。

穆夫人口若悬河了说了大半天,见大姑子无动于衷,急了,干脆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的意思,咱们两家都是被那丫头给祸害了。”她低声,“咱们可得像个法子好好对付她。”

范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淡笑道:“原来大嫂想说这个。”

心下嗤笑,这个嫂嫂一向都是目中无人。之前居然还敢插手端王的屋里事,弄得女儿下不来台,现在又来挑唆自己替她出头,自己可不是疯了,才信她呢。

萧宁和凤鸾有点误会肯定是真的,不过凤鸾只是一个王府侧妃,有什么能力挑唆皇帝废了宁国公主?那还不都是萧宁自己惹了祸?皇后生怕女儿委屈,就把女儿强行塞回范家来了。

这也罢了,谁让人家是皇后娘娘呢。

更可笑的就是眼前的穆夫人,自己的大嫂,她的女儿吃了亏,她又没法子亲手收拾凤鸾,居然打起了自己的主意!可笑,自己跟她一样是个蠢货吗?因而一直打着太极敷衍她,等人走了,然后叫了丫头,“去把大奶奶叫过来。”

凤荣娘很快过来,欠身道:“母亲找我有事?”

范夫人把几包松子糖推了过去,笑道:“这是你穆家大舅母带来的,我尝着味道还不错。你拿回去,自己吃点,给亲戚们也分一点。”

凤荣娘道了谢,“多谢母亲。”

回去的路上,看着那包寻常松子糖一阵琢磨。

给亲戚们分一点儿?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值得让婆婆专门叫自己给亲戚分么?穆夫人…,自己的娘家亲戚,脑子灵光一闪,明白了。

**

凤鸾看着桌上的松子糖,轻声嗤笑,“大姑母还真是闲不住啊。”

甄氏一声冷笑,“她就是一个缺心眼儿!”

因为穆夫人才登了范家的门,凤荣娘不方便直接来端王府,因而让人把糖送到凤家二房,点出隐晦之意,让甄氏过来走一趟。

凤鸾淡淡道:“罢了,范夫人为人精明着呢,不会随意掺和进来的。”

虽然都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但是穆夫人一嫁过去就是长房太太,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从娘家到婆家过渡得太顺利了。而眼下的范夫人其实是范家二房的,因为先头范家大老爷死了,爵位才落到二房。她之前被范家大夫人压着,做了几十年的柔和温婉的好妯娌,自然懂得圆滑处世,如何应对纷乱的人情来往世故。

再加上本身性格不同,所以和穆夫人完全不是同一种人。

甄氏问道:“最近王妃那边有没有动静?”

“还好吧。”凤鸾淡淡微笑,“其实我没有怎么操心,主要王爷压着,表姐又不是那种歹毒之人,她要顾全大局,是不可能轻易对我怎样的,总之还算太平。况且如今宫嬷嬷看着崇哥儿,表姐忙着和宫嬷嬷较劲儿,也不怎么顾得上我了。”

甄氏便点点头,“是了,有王爷替你做主呢。”

凤鸾琢磨着,最近因为贤姐儿和惠姐儿过来,自己和王妃关系有所缓和,是不是应该再示好一点,免得她一听穆夫人的挑唆就乱了心。还好萧铎有命,现在除了逢年过节,根本就不让穆夫人登王府的门。

算算日子,最快的节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但这是一个合家团圆的日子,穆夫人最多让人送点月饼和中秋礼,是不会过来的。再说了,当天还是昊哥儿和婥姐儿的周岁生日,自己才不想看到讨厌的人呢。

这么算,穆夫人要登门得等到年后正月串门了。

凤鸾觉得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是怕了穆夫人,而是总是因对麻烦也很烦人啊。

晚上萧铎回来,指了指松子糖,给他说了穆夫人的事儿。

“穆夫人还不消停?!”

凤鸾苦笑,“没办法,大姑母天生就是这种好强的性子。”想了想,“要不…,王爷最近多陪陪王妃?”

“你不吃醋?”萧铎意味深长的问道。

凤鸾勾了勾嘴角,“我再吃醋,她也是王妃啊。”怎么办,总不能弄得水火不相容跟仇人一样吧?日子还长着,天天鸡飞狗跳的日子叫人怎么过?只是这话题说起来就愉悦了,转而道:“再过两个月就是中秋节,到时候不光要在府里吃团圆宴,还得进宫,还得忙着昊哥儿他们的周岁生辰…”

萧铎有点心疼,她回避某事的时候,总喜欢说一堆长长的话转移话题。

第六卷:情之纠葛

☆、138 雕虫小技

“阿鸾。”萧铎觉得说什么都是虚无缥缈的,自己不能把她扶正,只能让她屈居侧妃之位,目光微敛,上前紧紧搂住了她。

凤鸾心头掠过一丝酸涩。

从前自己心心念念恨他、怨他,只以虚情假意待之,并不觉得酸涩,可如今打算真的开始试着接受他了,心里…,便开始吃醋了。

再也做不到从前的那份淡定从容,和不计较。

或许,母亲的话是错的?自己就应该和原来一样才对。

萧铎虽然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但看得出她心情不好,想了想,还是按岳母的法子办比较好,自己现在给不了她嫡妻的位置,就拼命的对她好,对孩子好,这样多少能够弥补一些。

至于将来,将来…,到了那一天再做决定吧。

萧铎这样想着,以前觉得理所应当的事儿,如今心中却生出一丝愧疚,总觉得自己亏待了她,对不起她。因为这份愧疚,不免对凤鸾更加怜惜疼爱,也顾不得别人说自己宠妾灭妻,独宠一人之类云云,每天都窝在暖香坞不挪脚。

直到长孙嬷嬷私下提醒,“王爷便是装个样子,好歹也去王妃跟前点个卯儿。”

萧铎不好做得太过,毕竟还要王府后宅的安宁平和,月初去了葳蕤堂,晚上留宿了一夜。第二天下了早朝回来,就急巴巴解释,“王妃身子不好,怕吵,所以我睡的寝阁,她睡的外间。”

自己居然还解释这个?!暗暗骂了一句荒唐,可是不解释吧,又怕暖香坞的小祖宗恼了自己,又和以前一样不理人了。

不知怎地,像是中了她的蛊似的,从头到脚都被她无形的牵引着,生怕有哪一点不合她的意。可是就这样,人家也只是轻轻一笑,“知道了。”

感情这是不信?到了晚上,萧铎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昨夜没交公粮。

第二天,凤鸾忍不住抱怨道:“属狗的!”昨夜他搂着自己又亲又啃,可没少往自己身上涂口水,拿起一个包子塞了过去,“堵住你的嘴。”

萧铎满意的咬了一大口,“好吃,你喂的特别香。”

凤鸾一直告诫自己要严防死守住内心,不要轻易动情,但是并不拒绝这种小甜蜜,拿了包子逗他,“你叫一声,我再喂你一个。”

“大胆!”萧铎沉下了脸来,“居然敢把本王比作小狗!”他做出一副严厉动怒的样子,可是眼底的柔情,却泄露了他的真是情绪,看起来色厉内荏。

“不吃算了。”凤鸾伸手把包子扔给了多多,“乖乖,你吃。”

多多“嗷呜”一嗓子,叼着包子,然后围着她团团转表示感谢。然后还示威一般看了看端王殿下,表示自己做的更好。

萧铎拿着筷子指它,“你是不是又想变成狗肉火锅了?”

多多未必听得懂人话,但是看得懂表情,见他面色不善慌忙跑了,躲在凤鸾的脚边乖乖的吃包子,一口一口的,看着别提有多乖巧了。

凤鸾不由大乐,又扔了一个包子过去。

萧铎纯粹就是哄她开心,配合表演的,哪能真的跟一只狗计较?加上还要急着去上早朝,匆匆垫了一些就要走,嘱咐她,“你今儿起的太早了,等下消化了,自己去睡一个回笼觉。”

他的眸子晶晶亮,里面的关怀在晨间的烛光中闪着光芒。

凤鸾瞧着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样温馨甜蜜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八月初,秋风起,天气渐渐变得寒凉,大伙儿都开始换上了夹棉,准备入秋过冬了。

因为之前发生的大事特别多,又紧张,凤鸾一直过着每天忙碌的生活,心下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儿,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特别是前几天,范家吹锣打鼓的迎娶了庶人萧宁,整个京城都在议论这事儿,王府的下人们也议论纷纷,说起来一个个口水横飞。

凤鸾跟着听了不少八卦,什么皇后陪嫁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但是太后没有赏赐,皇上也没有。太子妃虽然陪了一台嫁妆给萧宁,但心里是不情愿的,完全是被范皇后逼着赏赐的,私下里还哭了一场呢。

听得十分好笑,这些人啊,编排起来真是没边没影儿。

太子妃不仅是萧宁的表姐,还是她的大姑姐,加上太子还没有登基,怎么可能不给婆婆面子?还用等范皇后来威逼陪送嫁妆?太子妃的脑子又不是被驴踢了,肯定一早就准备好了,而且样样都是价值不菲。

毕竟就算皇帝厌恶了萧宁,太子和太子妃也不能对妹妹弃之不管,除了血缘关系和范皇后的原因,太子府还得要仁厚宽和的名声呢。

太子顶着皇帝的压力关爱妹妹,最多被说一句偏袒,要是就冷血不管妹妹了,那岂不是成了无情之人?将来如何能够宽待天下子民?如何善待皇帝留下的后宫和皇子皇孙们?如何容忍曾经得罪过太子的大臣们?这些人就该慌了。

所以就算太子府只是做做样子,也会给萧宁脸面的。

外面那些人都听风就是雨,胡说八道。

凤鸾摇摇头,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当回事儿。反正心里挺高兴的,一想着萧宁和范老五配成对,想着他们往后鸡飞狗跳的日子,心中就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

第二天,凤鸾清早和往常一样过去葳蕤堂请安,但是发觉,气氛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端王妃一脸笑吟吟的欣喜,苗夫人含羞带臊的低着头,魏夫人则是一脸跟着沾光的恭喜模样,等等…,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好像想起忘了什么事儿了。

端王妃招手道:“阿鸾,快过来,苗夫人有喜了。”

凤鸾心里轻轻的“咯噔”一下,没错,就是这事儿!算算前世苗夫人孩子的年纪月份,就该在几个月前怀孕的,眼下应该已经过了头三个月了。心下滋味儿复杂,像是打翻了调料缸子一样,做不到之前给苗夫人襁褓那时的淡然了。

因为不喜欢这种感觉,努力调整心态,笑容便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阿鸾?怎地发呆了?”端王妃打量着她,心下轻笑,这就脸上挂不住了?还不都是王爷最近待她太好,宠过了头,以为王爷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凤鸾收回心思,努力朝苗夫人笑道:“恭喜你了。”

苗夫人见她神色不比往常,心下也和王妃有了同样的思量,王爷这几个月都独宠她一人,宠得有些…,有些受不得一点委屈了吧?哎哟,自己可得小心点儿。

因而笑得特别恭谦、柔顺,几近谦卑,“要说起来,还得多亏了凤侧妃上次给了昊哥儿襁褓,要不然哪能这么快就有消息?”连好字都不敢说,“妾身真是…,真是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凤鸾轻轻微笑,“是你自己有福气。”

整个请安过程都是浑浑噩噩的,好歹撑着面子,支撑完了过场,等到离开葳蕤堂以后,笑容就再也挂不住了。

自己和他谈什么感情呢?又不是嫁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良人。

心里掠过一丝淡淡悲凉,以及自嘲。

凤鸾那颗刚刚打开的心,又被现实狠狠的拍了一下,关上了门,她习惯性的先把自己给保护起来,这样才能避免受到伤害。

回了暖香坞,一直闷闷地不肯说话。

丫头们都知道苗夫人怀孕了,凤侧妃心里不欢喜,没人敢去招惹她,宝珠在旁边放好了茶水和点心,然后便退到了一旁。姜妈妈倒是上前劝了几句,劝不动,又怕一直说苗夫人怀孕,更惹得她伤心难过,只得打住。

凤鸾自己独坐在葡萄架下发呆,呆坐一上午。

王诩在旁边瞧了,不由皱眉。

小姑娘家家的真是心事重,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不就是一个夫人怀了孕么?着也值得生气?想端王萧铎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难道还要有一个怀孕气一个,一辈子生气?郁气容易伤肝,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什么毛病了。

心下一面责备她不懂事,不爱惜自己,一面又不愿意看她继续这样下去。

“侧妃见过人表演戏法吗?”他上前微笑道。

凤鸾闻声抬头,眼里露出一丝茫然,“什么戏法?”

“等等。”王诩转身吩咐人,“去掐了几朵花瓣比较多的菊花。”然后笑道:“侧妃只管坐着,瞧好了。”

凤鸾坐在矮矮的竹子躺椅上面,仰面看去。

他的身后是湛蓝的天空,还有白如棉絮一般的云朵,他长身玉立,显得好似一杆碧竹般清雅无尘。大约是因为修炼内家功夫的原因,手指修长漂亮,没有痕迹,金色的阳光从他指缝穿过,衬得那双手宛若冰雕一般雪白微透。

而那朵紫龙卧雪,内里粉紫色,外面勾着金黄色的漂亮边儿,被他轻轻捏住了。

听说表演戏法,周围一群丫头围了过来。

凤鸾静静地看着他。

“起!”不知道王诩用了什么内功,只见他轻轻一转,整朵花就突然散开,恍若天女散花一般落英缤纷,从天空如雨一般洒下。

“啊呀!”周围的丫头们瞧得眼花缭乱,皆是惊呼不已。

甚至就连凤鸾也看得呆住了。

王诩放下了手,温文尔雅的欠身,微笑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侧妃只当是个取笑的乐子罢。”

 

☆、139 离别

“这是…,这是什么戏法?”凤鸾目瞪口呆问道。

王诩微微一笑。

他还没答,丫头们已经叽叽喳喳插嘴问道:“王公公,刚才到底是怎么弄的?那花好好的怎么会散开啊?”有人感慨,“漫天花瓣雨可真是漂亮,太美了。”还有大胆一些的,再拿了一朵花上前,“王公公,你再变一次戏法行吗?刚才没看清楚。”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附和,都道:“对啦,再变一次,再变一次!”

王诩有心转移凤鸾的思绪,微笑问道:“侧妃还要再看吗?”

她还没有张嘴,宝珠等人就围过来推她,“侧妃,让王公公再表演一次,不不不,再多表演几次。”一个个的,眼巴巴的望着她,恨不得替她做了回答。

“好呀。”凤鸾浅笑道:“那就劳烦王公公再表演几次,辛苦了。”

到这时候再看不出他是在哄自己开心,那就傻子了。原本因为萧铎受伤的心,像是被春风化雨轻轻滋润了一下,感觉…,不那么干裂的疼了。

凤鸾面含微笑恬静的看了过去。

湛蓝天空之下,青瓦白墙,那个碧色的修长身影站在庭院中,花朵在他白玉般的指尖一朵朵盛开,然后绚烂绽放。风吹过,那些五彩缤纷的花瓣纷纷朝着自己飘来,轻柔的好似羽毛一般,扑打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和心上。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哪怕他只是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

或许,他是看自己郁郁寡欢可怜吧。

周围早就已经是欢呼声一片,丫头们都是兴奋起来,一个个叫好,不知道谁带头鼓了掌,顿时“噼里啪啦”,整个暖香坞简直热闹非凡。因为声音太大,甚至引得外面打扫的粗使丫头们跑来看,不过已经表演完,只剩下一地的散落花瓣了。

凤鸾看着王诩转了将近十来朵菊花,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隐约能够猜到是内家功夫,而要催动这么多菊花变成花瓣雨,肯定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调息吐气自己又不懂,只担心折腾太久再伤了他的内功。

因而忙道:“够了,够了,今儿就先表演到这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