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追兵还会不会再来?哪怕自己和她改头换面,但仍旧行踪不够严密,一个地方的确不宜久留,而得换地儿。

王诩到了客栈里间,走到床边,看着仍旧昏昏沉沉的她,心绪一片翻涌。

那一瞬间,她上前抱住了自己,用身体替自己挡了最凶狠的两支箭,是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自己不过是奴才,就算救了她,也不值得她这么做。

可她却真的这么做了。

如果这世上感情只要付出,就会有收获,一切都是值得的。

“别担心。”王诩心里一阵难过,看着她,轻声道:“这个地方小,寻不着好大夫和好药材,等我带你去沧州,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得先保证她性命无碍,才能找机会往王府送信回去。

不知道京城怎么样了?几千人军士同时奔赴京城之外,肯定是一场大乱子,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想来过几天就会有消息传出,但愿已经平息。

几天后,皇帝废黜萧瑛太子之位的消息,传到了沧州,人人震惊议论纷纷。

王诩知道以后,同样吃惊,当天竟然是太子逃窜和朝廷对抗?!难怪当时有几千人涌了过来,但…,追杀她的人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太子派的?这里面一团乱麻理不清楚,暂且丢到一旁。

比起朝堂政事,他更关心床上躺着的那个纤柔女子。

凤鸾已经苏醒过来,但是由于失血过多,身体元气大伤,只能睁眼一会儿,就虚弱的又昏睡过去。王诩为她求遍了沧州的好大夫,但是这种伤势,并没有任何特效药物可用,能够活着就算不错。只能每天运内力先替她养护心脉,再加上药物,然后期望慢慢调养,早点好起来。

然而很快,发生了一件让天下人都震惊的事!

在皇帝废黜太子后,没过几天,巢州王和萧瑛便说皇帝年事已高,以至被身边奸佞小人蒙蔽,扯了一张 “清君侧、诛小人”的大旗。然后以巢州为中心,将永州、长信、高坪等几个州县,圈在一起,俨然已经是一个小朝廷。

估计要不是巢州王本身别有心思,都扶植萧瑛登基了。

到底是皇帝真的被人蒙蔽了?还是太子谋逆呢?正在天下人猜疑不定之际,巢州王和萧瑛忽然举兵北上,并且首战告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一座城池!

皇帝得知消息以后,勃然大怒,将范皇后和肃王严密监视起来,然后任命六皇子萧铎为平乱大将军,领二十万大军南下。同时下旨,让在南面沿海征剿流寇的七皇子萧湛,令其火速北上,和萧铎形成两面夹攻之势,一起剿灭谋逆的废太子萧瑛和逆反的巢州王,以平定天下动荡之局。

天下大乱。

沧州也陷在动荡不安的波及之中,打仗的事可没个准儿,不说真的战火焚天,就算是抓壮丁,夺粮草,满城鸡犬不宁就够受的了。王诩不得不带着凤鸾离开,既不敢这个时候往北上京城跑,也不敢南下,只能尽量往西边波及小的地方去。

南面多水,西边多山,王诩费尽心思走水路的计划,在去溪坪尾的时候,不得不改弦易张了。溪坪尾名字里面带水,可是附近就一条涓涓细流的溪水,没法坐船,只能该用马车或者轿子。

因为凤鸾伤势未好,怕马车颠簸,王诩便请了两个轿夫抬轿子。

不料半路遇到劫匪。

说是劫匪略有点夸张,其实就是五个因为战乱失去生机,然后四处流窜乱抢东西的村夫。对于一般人而言,难以抵抗,对于王诩而言,哪怕他此刻伤未痊愈,也并不畏惧这五个蠢货!倒是两个轿夫吓得不轻,偷偷摸摸放下轿子,然后互相一对视,就两脚抹油开溜,连轿子和脚力钱都顾不上要,性命要紧呐。

他们如果多留一会儿,就得后悔。

因为王诩下马以后,不过出手之间,就先将一人踩在脚下,用剑指着道:“要么快滚,要么我切了你的脑袋滚!”

“啊!快来救我。”那人惊慌的呼喊同伴。

剩下四人一涌而上,结果“噼里啪啦”之间,根本就不是王诩的对手,很快就全部都被撂翻了。别看那几个人平时凶神恶煞的,遇到练家子,加上对方是在太厉害,顿时把胆子都吓破了。

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打滚,爬起来,哭喊着求饶,“大侠饶命,我们实在是没有饭吃…”

而在道路的另外一头,一辆马车正朝这边行驶过来,旁边骑马的护卫道:“主子等等,前面好像有点事儿。”一人跑上前去看了看,问清楚情况,然后飞快策马回来禀道:“是几个村夫想打劫,结果遇上了一个练家子,不是对手,正在跪地求饶。”

“以一敌五,那是身手不错了。”马车里的人轻声赞道。

“是。”护卫想了想,眼下战乱不休,多招募几个有用之人也好,因问道:“主子是想招募那人吗?”

马车里的人没有应答,而是道:“先过去瞧瞧。”

等他过去时,那五个村夫在就逃窜的没影了。

只剩下一个面容清雅的年轻人,手中提着剑,正在看着轿子,微微皱眉,像是在为没有轿夫的轿子而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马车里的人撩了帘子,往外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而刚刚制服了五个村夫的王诩一抬眼,同样露出了惊讶之色,…是他?怎么会是他?萧湛怎么会在这儿?飞快思量了下,如果往回走越过溪坪尾,便是定州,难道说萧湛是要偷偷去往定州?心思微凝,遇到他,只怕等下局面不好控制了。

“你的轿夫没有了。”萧湛收回了惊讶的视线,平声道:“轿子里的人不方便行走吧?不知轿中人是男是女,若是方便,不妨和我共乘一辆马车。”

他这话问得很有技巧。

王诩不得不回道:“不用了,轿子里人是我妹妹,不太方便。”

妹妹?萧湛心下一声冷笑,太监哪里来的妹妹?他以为自己这半年在外省,就对京城的事毫不知情?而前不久,萧瑛叛乱的时候曾派人围剿过香洲别院,自己当时就担心过,不知道她有没有事。

而眼下看来,只怕轿子里的人很有一番蹊跷。

“这样吧。”萧湛下了马车,“你的马儿给我,我把这辆马车让给你们。”

“主子,不可!”旁边护卫赶紧阻拦。

“都退下。”萧湛眉宇间浮起一丝厉色,挥了挥手,将护卫都撵到了旁边,然后看着王诩道:“如何?难道你们打算就此在这山中过夜?”

王诩可以说我们有马共乘,但是对方已经起了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再胡扯八道反而会惹怒对方,那就不美了。细细斟酌了一下,萧湛…,好像和端王府没有深仇大恨,但天下大乱,谁又知道有没有乱了人心?万一他用王妃要挟端王府,到时候要怎么办?但是萧湛的护卫不比村夫,且人多,不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他正在犹豫不定,轿子里的凤鸾轻声道了一句,“哥哥,就用他们的马车罢。”

萧湛顿时身体一僵,是她!

王诩也是一震,她…,还真的喊自己哥哥。

*

因为途中除了那点小岔子,加上遇到萧湛,王诩和凤鸾不得不跟着重返定州,眼下定州还没有乱,不过附近的州县都已经乱了。

王诩的本意,是带着凤鸾找个偏远僻静的小镇养一养伤,不料变成这样。

“没事。”凤鸾安抚他道:“遇到萧湛也好,咱们跟着他,总比你单枪匹马保护我省心,放心…,他应该不会害了我。”

王诩目光缓缓的看向她,对萧湛…,她就这么笃定?不由想起以前的传闻,说是萧湛有意迎娶她做成王妃,或许是真的?继而在心里摇摇头,把那些纷杂的念头给驱逐出去,不该那样去想她的。

凤鸾端起驿站里的茶喝了一口,然后微笑道:“一路上,你为了我辛苦了,每天都是日夜不安的守着,你自己还有伤,今晚正好可以让你睡个安稳觉了。”

王诩淡淡道:“嗯,也好。”

“笃笃。”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是萧湛安排好了军务回来,在门外问道:“里面有没有睡下?”

“没有,请进。”凤鸾淡声道。

原本这些天,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相处熟悉,加上都有伤,平时已经不在守着主仆的规矩,只像朋友一般相处。眼下因为萧湛的突然到访,王诩不得不赶紧站了起来,立在一旁,又恢复了做奴才时的卑微姿态。

王诩低垂眼帘,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萧湛推门走了进来,他年岁渐长,加上领兵打仗的缘故,已经不复几年前的少年单薄之态,而是举手投足都有了几分端凝。一袭深蓝色的暗纹长袍,衬得他目光凝定好似明玉,长身玉立之间,有了手握强权的雍容威严气势。

凤鸾之前上马车的时候,并没有细细看他,此刻打量,倒有几分陌生的不认识了。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因为被成王妃和蒋侧妃一起陷害,让萧铎误会,不得不叫了他出来当面对质,算起来,也有三年时光了罢。

“请坐。”她微笑道:“身上有伤,恕不起来见礼了。”

“不用客套。”萧湛摆了摆手,觉得旁边的王诩有点碍眼,但是自己是小叔子,她是嫂子,并不合适单独相处一室,只得忍了。凝了凝起伏不定的情绪,问道:“你们怎么会在定州附近?”

凤鸾沉吟了下,把当天发生的事简略说了,然后道:“最近各地战乱动荡,我身上有伤,怕乱,所以想往西边找个僻静之处养伤。”

萧湛看了一眼,想着她身上中了两处箭伤,不由皱眉,“那你好生歇着。”怕她不放心又补道:“定州不会乱的,放心。”

“那就好。”凤鸾笑着道了谢,然后又道:“既然遇到七叔,就想烦请帮忙给京城里送封平安信,不然王爷和凤家指不定怎么担心呢。”

七叔?萧湛觉得这个称呼实在别扭,可她现在是王妃,自己的嫂嫂,没道理再喊自己为成王殿下,这么喊…,也对。

凤鸾见他没有立即答应,忙道:“我知道这事儿给七叔添乱了,眼下战乱,送信肯定不方便,我…”想了想,还是不要欠萧湛太多人情的好,“是我唐突了,信先不用送了。”

“好了,你休息罢。”萧湛不想再听他七叔来,七叔去,还客套个没完,“平安信我会让人送的,不过战乱期间,信什么时候到就不好说了。眼下即便是我和朝廷联络消息,也得颇费周章,所以你且安心养病便是,别的先不要操心了。”

他告辞出了门,然后到了小院外面迎着徐徐清风,凉快了一阵。

急着送信?让领兵二十万萧铎知道她眼下人在定州,然后方寸大乱过来找她?眼下正是和巢州王、萧瑛对战之际,岂能因私情而耽误军情?!还是等仗打完再说罢。

特别是她现在伤重,不宜挪动,就算萧铎赶过来也不能带她长途跋涉。

自己这个决定没有错。

☆、第173章 千里遥

凤鸾并不知道萧湛的一番思量,见他应了,当然觉得好,不然另外要人送信太难。若是不战乱还勉强使得,眼下乱作一团,信要交给谁才放心?谁知道半路人会不会跑了,或者被人抓走了?至于王诩,暂时是无法离开自己身边的。

不说自己需要一个保护和避嫌,只说他身上的伤,只说眼下战火纷飞,就不能让他冒这个险。因而等萧湛走了,与他说道:“还是驿站有人护送信件更好,你这身体也不方便跑来跑去,找点纸笔墨砚,我给王爷写一封平安信罢。”

王诩目光微闪,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刚才萧湛答应的太干脆了,且说完了信,就当即离开,多少让人觉得他的话不尽不实,有点心虚的味道。难道他存了什么别的私心,不打算送信不成?难道真的想传言中的那样,萧湛对她有心思,所以…?不由皱了皱眉。

凤鸾微微抬头,“有什么难办的事?”

“没有。”王诩将心中的思量压下,但愿只是自己想多了。可却不得不防,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因怕她担心并不提,只微笑道:“我出去让人找笔墨。”

等到笔墨纸砚找来,凤鸾说是写信,却不能真的长篇大论的写封家书,提笔良久,最后下笔只有寥寥几个字,“平安,勿念,望君安心如故。”然后晾干了,装好了,递给王诩微笑道:“你去交给成王。”

自己虽然是他的嫂嫂,但是从前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还是避嫌的好,免得给自己和萧铎之间添麻烦,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彼此开始信任,当然要努力维护这份信任,好好经营彼此的感情。

至于萧湛,回头再让萧铎感谢他的收留保护之情。

王诩拿了信出去,却先回了他的屋子,写了一封同样的信,然后一起揣好了。先去找了一个驿长,要了他的女儿做为临时丫头,陪着凤鸾,跟她说道:“我去外面买点药材和琐碎东西,你在屋里歇着,等我回来。”

凤鸾不疑有他,倒是担心道:“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要紧的东西,让别人去帮忙买买也行,不如你歇着。”

王诩微笑道:“没事的。”然后找到了萧湛,把将凤鸾的那封信交给他,同样说自己出去买东西,旋即出门了。

他乔庄易容一番,找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等着,看着驿站的驿夫背着包裹出了门,便悄悄跟了上去。心下冷笑,萧湛若是真想送信的话,就不会让这种普通驿夫递信,不然万一路上有个闪失,信要怎么办?不过是装模作样派个人,让凤鸾知道,好安她的心罢了。

一路紧紧跟随出了城,然后跟出十几里,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方才动手。

只做劫财村夫的模样,上前跟那驿夫纠缠打了一架,打散了包裹,偷梁换柱调换了里面的信,然后夺了那驿夫身上的碎银子跑了。

驿夫打不过,一顿郁闷吃瘪,爬起来数了数信笺还好不少,只能自认倒霉,又继续翻身上马送信去了。这种寻常信件每个州县一次次递送,速度十分缓慢,加上眼下战乱,等这封信辗转送到萧铎手里时,已经是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而王诩拆了拿走的那封信,同样表明送往京城端王府,打开了,里面却是萧湛自己的字迹,上面写了一些有关定州的事宜,不痛不痒的。到时候即便凤鸾让人打听,驿夫也会说的确往端王府送信了。

但是萧铎,却根本不知道她在定州的消息。

萧湛果然别有心思!

王诩心下一沉,将信装入怀中,然后飞身快速回了城,买了几包药材和点心,方才进了驿站大门,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

京城里,萧铎即将领兵南下出征。

他和萧湛不一样,不是手里就有带熟了的将士兵卒,说走就走,二十万人的大军光是调运粮草,准备辎重物资,就不是三两天能办完的事儿,足足调遣准备了有小半个月时间,每天都是忙到天黑时分才回来。

他一则是真忙,二则是宁愿在军营里面四处奔波忙碌,不然一回来,看着空荡荡的暖香坞,心里就是空落落无处安放。

眼下大战在即,就连借酒浇愁都不可以。

萧铎日日夜夜脑子清醒,清醒的忍受着对她的担心和折磨,哪怕知道王诩跟她一起逃走了,但也不能保证他们是绝对安全的啊。特别是眼下四处战火纷飞,更叫人担心不已,甚至不敢深思,一想就是各种不愿意看到的画面。

如此日日夜夜的煎熬折磨,等到大军出发的那天,萧铎先去跟母亲辞行,蒋恭嫔见状吃惊道:“怎地筹备粮草把人都弄瘦了?是不是十分为难?”

那天宫门事变之后,萧铎就赶紧去香洲别院寻找凤鸾,自然是找不到,但是却不能说没找到。因而把瑟瑟发抖的红缨、小葫芦等人带回来,连同一辆空马车,一起送到凤家,只说凤鸾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而他征战在即,不放心,所以让王妃在娘家休养,连带龙凤胎都留在凤家。

如此一番遮掩,除了萧铎和凤家有限的几个人以外,外界并不知道她已经走失,并且故意传言,说是“端王妃凤氏藏于地窖之中,躲过一劫”。

因此蒋恭嫔并不知道儿子日思夜想,心中痛苦,见他如此憔悴吓了一跳。

“是有些忙,不要紧。”萧铎知道母亲跟妻子有芥蒂,没打算跟母亲坦言,敷衍了几句,便告辞,“时辰到了,儿子去见过父皇就要早些走。”

蒋恭嫔一脸牵挂之色,“在外面自己当心一些。”除此之外,也帮不上别的了。

升平公主送了一个平安符给哥哥,说道:“庙里求的平安符,哥哥出去征战时带上报个平安,我和母亲等哥哥平安归来。”

“好。”萧铎颔首,然后心思重重的出了殿门。

升平公主回头,蹙眉道:“我总觉得,哥哥像是有什么心事?”

蒋恭嫔不以为意,“打仗是个大事儿,哪能不担心的?别说你哥,我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总是心神不宁呢。”

升平公主笑道:“又不要哥哥亲自上阵去重逢,中军打仗坐着,还有二十万大军保护着,母妃就等着哥哥的好消息吧。”

人都是喜欢听顺耳话的,蒋恭嫔点点头,又皱眉,“今儿这么要紧的日子,凤氏居然不跟着一起进宫来,她倒好,做了王妃占了位置,儿媳妇的礼一点都不尽。”

升平公主劝道:“不是说受了惊吓病了吗?许是身子不适。”

蒋恭嫔一声冷笑,“她不是身子不适,而是看我不适。”阴差阳错,想为侄女和蒋家争点荣耀,结果没争成不说,反倒弄得侄女人不人、鬼不鬼的,偏生儿子又被凤氏迷住了心窍,皇帝也偏向凤氏,居然让她做了继妃!

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媳妇,将来够受的了。

升平公主在旁边默不作声,母亲和嫂嫂的恩怨大致是知道的,但是不想掺和,更不想夹在中间讨人嫌。哥哥大有作为,现如今已经享了亲王双俸,这一打仗再凯旋归来,还能少得了一个亲王爵位吗?眼看着父皇一天天老迈了,父皇一死,母妃就得和其他太妃一起住进慈宁宫,每天只能青灯古佛度日子了。

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不在母妃,在哥哥嫂嫂,哥哥就不说了,嫂嫂是奉国公府的千金,如今又是王妃,自己能得罪她吗?母亲是婆婆折腾没事,自己这个小姑子使劲折腾可就讨人厌了。

因而对于母亲的牢骚不满,只是笑笑,并不插嘴多言。

*

三军整肃,锦旗飘扬,京城外好似排列了一条巨大的长龙。

皇帝领着皇子萧铎和几员大将,先是祭拜天地,然后祭祀神灵祖宗,一系列的仪式进行完毕,然后朗声道:“剿灭逆贼,三军将士凯旋而归!”

“剿灭逆贼,凯旋而归!”

“剿灭逆贼,凯旋而归…”三军将士起身震喝,惊得鸟儿从树上飞出,哗啦啦的振翅飞入云霄,在湛蓝的天空中化作几个浓黑的小黑点儿。

萧铎身穿一套黑铁精甲将军装束,原本就高大颀长的身量,越发挺拔威武,手中握着利剑,笔直向前一指,“出发!”

城内的亲卫军跟随主帅所指前行,整齐有序的前进,脚步声一记记的踏在地上面震动着,震出一浪一浪的黄土烟尘。单薄的黄色烟雾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冒死飞快跑来,因无法冲入队伍中,只能在旁边喊着,“高公公,高公公…”

高进忠扭头一看,想要骂人,当着三军将士又不好骂,免得落了王爷的面子,赶忙冲过去揪住小厮耳朵,低声啐道:“你找死是不是?!呸呸呸,大吉大利!”

小厮忙道:“是从定州送过来的密信。”

定州?高进忠没有去过,但是知道大概是什么位置,心中一跳,哎哟哟,莫不是王妃娘娘有了消息?但是也太远了吧?谁知道呢,宁可错了,也不敢漏了啊,赶紧拿了信,一溜烟的跑了回去,悄悄递给萧铎,“王爷,定州密信。”

萧铎面上虽然端凝,心内却是重重心思烦不胜烦,刚想喝斥几句,转瞬便和高进忠想到一块儿去了。在马上飞快的拆了信,顿时感觉喜从天降,她活着,没事,平平安安的!哪怕知道有可能报喜不忧,或许受伤之类,但是只要她还平安活着,这就足够了啊。

高进忠一瞅王爷的脸色,老天爷…,果然不出所料是王妃娘娘。

真是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可算这位矜贵主子没事儿,她要有事儿,王爷这边都要乱套了,不由跟着松了一口气。

而萧铎,在最初的巨大喜悦冲击过去以后,忽地回神,将信又看了一遍。

不是阿鸾的字,好像…,是王诩的?这太奇怪了。

他飞快的想到了一个可能,她受伤了,病重,已经没有办法亲自写信,只能假以他人之手!那得病重到什么程度?一颗才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等等,好像信纸是两页?

萧铎揉搓了一下,后面果然还有一页信,依然是王诩的字迹,上面写道:“偶遇七叔相救,一切平安。”没头没脑,又瞧着古怪的一句话。

七叔是谁?七…,对于这个数字,萧铎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萧湛,继而心惊,如果站在阿鸾的角度上来说,不正是应该从孩子起称呼,喊他一声七叔吗?也就说是,王诩和阿鸾现在萧湛身边!

不对,不对。

如果阿鸾是病重的无法起身,让王诩写信,他不会分开两次来写。很明显,前面是阿鸾的口气,后面是王诩的口气,为何要分两次?王诩到底想要告诉自己什么?不由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

一时琢磨不出来,但是这个问题又不能去询问幕僚。

于是,一路离开京城,萧铎都在思索王诩的深意,到底是什么叫他不能直言,要用这个古怪的方式暗示?阿鸾为什么不提萧湛,她想瞒着自己?先不说自己不信,单说这种事也没办法瞒,而她不提,很可能是觉得…,萧湛会让自己回到详细,然而萧湛却没有说。

萧铎在心里设想了许多种可能,最合理的可能便是,阿鸾写了信,让萧湛给自己保平安,她根本没有怀疑萧湛,所以信中语气平和淡然,看起来真的不像是有事。假设她没事,就应该是自己写信才对。

她的字换成了王诩的字,她自己的信去哪儿了?

电光火石之间,萧铎想起萧湛以前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凭着直觉,忽地敏锐的判断出来了!她没病,给自己写了信,萧湛没有送,所以王诩才会模仿她的口气写了一封,又补了一封,点出遇到了“七叔”萧湛,对了,这样合情合理了!

萧湛你放肆!居然敢扣押我的女人,隐瞒消息!

☆、第174章 一触即发

萧湛刚和定州刺史商量完正事,然后带着侍卫出门。原本以他的地位,应该是定州刺史去拜见他,不过此行不宜声张,因而并没有对外公开身份。出了刺史府,路过点心铺子的时候,忽地心念一动,便去点心铺子里买了点东西。

然后回了驿站,找到凤鸾,“给你带了点吃的。”

凤鸾身上的伤还痛着,平时不是躺,就是坐,加上不方便从不出门,见了点心微笑着道谢,“辛苦七叔了。”

萧湛皱了皱眉,想说一句,“你不用提醒我们是叔嫂关系”,又觉得自己的火气好没来由,不然让她喊什么呢?要怪,就怪自己心里的执念不能解,不能怪她。

“外面遇到什么难为的事吗?”凤鸾问道。

“没有。”萧湛摇摇头,然后道:“王诩,你先到门口候着。”

王诩闻言目光一闪,看向凤鸾,见她点头方才无声退了出去。

“有事?”凤鸾问道。

“没事就不能说说话?”萧湛话一出口,觉得太冲,旋即改口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我问了大夫,大夫只会是慢慢静养调理。”

“也还好。”凤鸾微笑道:“现在已经不那么疼了。”不想多说自己,转而道: “倒是你出来历练一番,瞧着你以前更加英武了。等你这次打了胜仗,皇上赏你,太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必定十分高兴。”

萧湛淡淡道:“就那样吧。”太后和德妃自然是高兴的,可自己不觉得欣慰,只觉得被人利用更深,比起从前,手握军权的自己更像一枚有用的棋子。

凤鸾本来就受伤气力不济,又不想和他单独多待,这么没完没了的说下去,“七叔辛苦战事,想必十分繁忙,多谢七叔百忙之中替我买了糕点。”

这便是委婉送客之意了。

萧湛的确有事,就算她不说,也不可能一直在这儿聊家常,但是有几句话一直压在心里难受,此刻不问,等她见到哥哥萧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静默了一瞬,才开口,“阿鸾,六哥待你好吗?”

凤鸾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话题的开端,再说下去,不免要说到自己和他的前情,越说越尴尬,因而笑道:“很好啊,七叔不用担心。”

“很好,嗯,很好。”萧湛呢喃了几声,静了一会儿,又问:“你这次离开京城这么久,等到见了六哥,要怎么跟他解释呢?一点都不担心吗?”

凤鸾反问道:“如果夫妻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还是夫妻吗?我自是信他,他也应该相信我,若非如此,那也不必做夫妻了。”

“是吗?”萧湛别开脸,阳光从他的侧面打过去,勾勒出好看的线条,透出淡淡的怅然,“我真羡慕六哥,有你…,这么护着他。”

“也没什么,夫妻间本来应该互相信任,互相体谅。”凤鸾想快点结束话题,让他出去,不然这么没完没了的说下去,既无意义,又让自己浑身不自在。因而顺口便道:“你和成王妃…”

想要客套一句,“你和成王妃也可以互相信任”,但一想到成王妃之前和蒋侧妃一起算计自己,这客套便说不出来。

萧湛抬眼看向她,旋即明白她想说什么,勾起嘴角,“你放心,以前秦氏害你,我暂时不能处置她,但终有一日会替你出了这口气。”自己要得到更多权力,让秦家依附于自己,而不是拿捏自己,秦氏别想再仗着娘家为所欲为!

“你别乱来。”凤鸾皱眉道:“她终归是秦家女,有太后和德妃给她撑腰,皇上都没有因为那件事发作她,你别违逆圣意。”顿了顿,“她虽算计我,到底没成,我以后多防着点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