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明的,有暗的,但统统都是在为未来的储君铺路,替储君剪除障碍,好让将来江山交接的时候,过渡平稳不起风浪。

其中一道,就是让成亲王妃在去往雁门关的路上,感染“风寒”不治而死。

这个消息传来,给秦太后又一次狠狠的打击,结果病倒了。

凤鸾听说这个消息以后,诧异道:“难道…,咳,要少活几年?”前世的时候,秦太后也是在萧湛落败后病倒的,但那时两年后了。

萧铎面色平淡,凉凉道:“秦家已经翻不出浪花了。”

这倒也是。

凤鸾点了点头,她现在操心的不是外面的事,一则使不上力,二则根本就比不上萧铎和大伯父他们,所以就不添乱了。最近烦恼的是,那个宫女的处置问题。诚然,要处死一个宫女很容易,等最近风头过了,悄无声息处置了,拿张破草席一卷,城外乱坟岗一埋就算完事儿。

可是心里却起了疙瘩,看来…,前世的那个谜团再也解不开了。

“你怎么了?”萧铎问道。

“没事。”凤鸾在心里叹气,人啊,还是不要执著于执念的好,珍惜眼前,才会有更开心的日子过。伸手抚了抚他的脸,“倒是王爷,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是不是外面的事太累了。”

“还好。”萧铎捉住她的手,在她面前,尽量保持和从前正常时一模一样,并不想吓着了她,以及…,本能的不愿意谈及这件事。心烦的事,没有要弄得大家都心烦,更不愿意被她嫌弃。

阿鸾,如果我的眼睛好不了了,你会嫌弃我吗?

凤鸾窝在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身,“外面的局势差不多安定了吧?这样也好,王爷少操一点心,多歇歇,我让厨房做好吃的给你。”

“嗯。”萧铎搂紧了她,应道。

两人正在温存缠绵之际,珠帘外,传来丫头的声音,“王爷,恭嫔娘娘派了嬷嬷过来传话,说是有话要交待王妃娘娘。”

凤鸾笑笑起身,“王爷歇着,我去去就来。”

自从以前蒋恭嫔召凤鸾进宫,让人廷杖她,被皇帝喝斥以后,平时就没有权力再传儿媳进宫了。不过派个嬷嬷来找儿媳说话,也是稀罕。

萧铎有些担心她,叮嘱道:“你只管听着,有为难的地方回来跟我商议。”

“好。”凤鸾在王府里倒没什么担心的,就算蒋恭嫔叫个人来骂自己,也不过听一耳朵罢了。更何况有他关心自己,替自己担保,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因而出去见了那嬷嬷,领到偏厅说话,“不知恭嫔娘娘有何事吩咐?”

嬷嬷低声道:“皇上不是赏了一个宫女给王爷吗?”

“是啊。”凤鸾目光微凝,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心口直跳,拢在袖子里的手也在发抖,强自平静问道:“怎么了?那宫女有何不妥?”

“当然大大的不妥了!”嬷嬷语调不满,“皇上对外说是赏了王爷一个宫女,可是恭嫔娘娘听说,那天动的阵仗可大了,梅贵妃也死了。这里头,里面的弯弯绕绕,难道王爷没有跟你说起?”声音压得更低,“那宫女来路不正,外头流言四起,对王爷的名声可是不好。”

凤鸾静静的看着对方,声音微抖,“哦,那恭嫔娘娘的意思是…?”

“娘娘让我提醒王妃,千万别让王爷被那些狐媚歪道的给迷惑了,更不要贪图一点美色,不顾名声。”嬷嬷凑近了一些,说道:“千千万万不能让那宫女怀孕了。”

“哦。”凤鸾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僵硬的,问道:“万一,我劝不住王爷呢?”

“那更好。”嬷嬷交待道:“这女人怀孩子三灾八难的,生孩子更是一个鬼门关,说不好就出点什么事儿。到时候,王妃只要…”

凤鸾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

她仿佛看到了前世,废王妃穆氏被蒋恭嫔召进宫,不是嬷嬷传话,而是蒋恭嫔亲自开口,说出了类似的内容。

而当时那个命运未卜的宫女,…是自己。

☆、第216章 面对真相

“奴婢把话带到了,先回宫了。”嬷嬷福了福,告退出门,瞧着一片蓝色的袍角在珠帘后闪过,心下不由啧啧,王爷还真是把这凤氏当个宝贝,居然连母亲传话都放心不下,竟然还听壁脚。

回宫以后,并没有跟蒋恭嫔提起这事儿。

提起有什么用啊?闹得恭嫔和王妃凤氏不和,又落不着好处。不过是让恭嫔白生一场气,以后更加讨厌儿媳,埋怨儿子,万一闹穿了,自己岂不得罪王爷和王妃?哎哟哟,眼下人人都在揣测圣意,要是真的,那这两位就是未来的帝后,给自己一百颗脑袋都得罪不起。

因而只道:“回娘娘,奴婢都已经转告王妃了。”

蒋恭嫔现在满心喜悦之中,对儿媳也不大仔细计较,并没有多问,只要一想到皇子们纷纷落马,自己的儿子成了准储君,那颗心啊,不能用狂喜来形容,至少也得是喜得发烫。

再想到皇帝百年以后,儿子登基,自己就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女人。

哎哟,简直笑得嘴都合不拢。

这个时候,她不免想到已经成为弃子的蒋侧妃,将来儿子做了皇帝,侄女却不能获宠生子,未免叫人郁闷可惜。虽说有个寄在她名下的年哥儿,到底不是亲生,况且没有得圣眷的蒋氏女,总是一大缺憾和损失。

可是两个哥哥没有未嫁的侄女了,倒是再下一辈,有两个侄孙女,大的八岁,小的六岁,年纪实在是够不上。不过转念一想,没关系,赶着现在好好培养,再过个六、七年进宫正好。不仅年轻鲜嫩,还知书达理,胸中也不像侄女那般没城府,自然是有望获得圣眷的。

别看儿子现在爱重凤氏的很,可是“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哪能宠爱凤氏一辈子?六、七年后,凤氏都已经接近三十岁,便是再美貌,也经不住不年轻,不过是明日黄花罢了。

蒋恭嫔的如意算盘打得叮当乱响,却不知,这些念头最终全部落空。

而眼下,凤鸾还在偏厅里一直站着,出门去,就要面对萧铎,她不知道哪一种才是正确的方式。这两、三年,自从三清大师扯出前世之事,自己和萧铎的关系,就一直在被伤害,直到王诩的离去,方才为夫妻之情悬崖勒马!

哪怕现在互相维护恩爱的气氛,也不能掩饰,这段感情实质上的脆弱、单薄,以及不堪一击!一个不慎,恐怕就是彻底破碎!

不要,自己只想平静的生活,以及好好的抚育一双儿女长大成人。

比起这些,不论是前世在感情上受到的伤害,还是怨恨,都是次要的,不可能为了一抹怨念,就毁掉自己和儿女们的未来。

仔细想想,前世蒋恭嫔的做法不难明白。

她眼看着儿子即将登基,怎能容忍一个小宫女败坏儿子的名声?特别是萧铎被自己所“迷惑”,居然后来又宠爱自己,让自己怀孕,待到生下子女将来再请封,岂不是留下让人诟病的证据?蒋恭嫔的太后梦还没有开始,焉能容人打碎?哪怕是有万分之一可能,都要彻底清除!

而穆氏,自然是“封婆婆之命”顺手推舟。

即便事后被萧铎知道了,也可以推说是为了王爷的名声,关键是婆婆让她做的,媳妇不能违背婆婆的意思。萧铎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姬妾,去和生母闹得,更不可能把生母怎么样,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凤鸾幽幽一叹,所以这件事还是不说的好,不说可以装作不知道。说了,不但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有任何助益,还会让彼此难以面对。

她起身回去,发现萧铎正神色端凝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

“王爷。”她微笑道:“娘娘让嬷嬷告诉我,说是…,那个宫女留着不合适,早点处置了的好,免得再生出什么乱子。”

萧铎目光明亮的看着她,“阿鸾,我都听见了。”

凤鸾顿时脸色一变,怔了半晌,才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甚至有了怨怼,“你为什么不能不去听?为什么不装作不知道?我都已经想好不好提了,假装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说出来?!”

“我去听,是因为我关心你。”萧铎站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一句一句说道:“我不装作不知道,是因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伤害。阿鸾,如同我要看清楚你对王诩没有情一样,我也要面对母亲带给你的伤害,夫妻坦诚,才有可能让一段感情走得更远,更长,更久,而不是互相隐瞒。”

“如何面对?”凤鸾轻笑道:“别说只是一个推测,即便是事实,你也不可能…,也不可能对你的母亲怎样。”再说下去,都觉得是自己找不愉快,“罢了,往后不要再提了。”

“是的,我的确不能做到以命偿命。”萧铎目光沉沉好似浓墨,“不要说前世你肚子里的只是一个胎儿,还未出生,便是今生年哥儿夭折,甚至母亲投毒害我,我也总归是她生养出来的,不能去害了她。”

他问:“换做是你的母亲做了那样的事,你又能如何?”

凤鸾凝眸,的确是不能如何,除了怨恨和远离。

“阿鸾。”萧铎抓住她的手,不让她逃避,“前世已经过去,今生我们彼此还在一起,还有孩子,不要再为了前世毁掉今生好吗?我不能对母亲如何,但可以答应你,不论我是端亲王,还是今后能够更进一步,不论母亲是恭嫔,还是因我而得到了那个位置,我永不负你,永不让母亲再伤害你,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凤鸾苦涩摇头,“其实你不用发誓,我也…,不能怎样的。”她抽出了手,连连往后退,弄翻了桌子上的茶碗,滚得一地狼藉,“我就是心里好乱,让我静一静。”

她转身离去,绕过绡纱侍女屏风想要躲一躲。

萧铎一急,上前追她,结果没看清地上的一片茶盖踩了上去,锦毯被泼洒的茶水打湿,茶盖又是上好的光洁白瓷,结果一滑就摔到在地。

凤鸾顿住脚步,红缨和姜妈妈在外头听得动静,都跑了进来。

“出去!”萧铎当即一声断喝,他狼狈的从地上要爬起来,结果眼前一黑,又再次踩到东西滑到了。“哗啦啦”一阵巨大声响,是他愤怒的推开了桌子,然后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方才缓缓站了起来。

“王爷…?”凤鸾感觉眼前场面十分怪异,“你…,这是怎么了?”

“阿鸾,别走。”萧铎一步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听话,好吗?”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我答应你,今生永远不让母亲再伤害你。”

*

萧铎搬到了梧竹幽居去住,说是休养,让彼此都冷静一段时间,实则是眼疾有点加剧,不想让凤鸾察觉罢了。太医过来给看病,皱眉道:“王爷,不是…,不是交待过不要着急上火吗?这分明就是急火攻心的症状,这样不行啊。”

“好,以后会更加留意的。”

“哎…”太医叹气,重新调整了药方,又给他扎了一回银针才走。

消息传到荷风四面馆,姜妈妈急了,劝凤鸾道:“听说太医过去了,王爷怕是为王妃上火伤了肝,不然如何要请太医?况且这样赌气可不行,好歹递个台阶让人下来,两下里都退一步才好。”让人准备了点心,把她推了出去,“给王爷送过去罢。”

凤鸾一直在回想当时的情景,好像不太对劲儿。

萧铎的态度根本就没有逃避,而是面对,为什么奇怪的摔倒以后,反而躲在梧竹幽居不回来了?再想起从霍连回来以后,他的种种细微变化,莫非…,是上次的蛇毒还没有清除?胸闷?气短?不舒服?所以性子都变了。

她把那些纷乱压在心底,得先查清楚这件事,起身去了梧竹幽居。

“宫中来人,王爷刚刚出去了。”丫头回道。

“嗯。”凤鸾点头道:“我在这儿等等,不用管,你下去罢。”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心下怅然,视线忽地停留在一沓画纸上。是一沓,不是一张,花花绿绿的,不由好奇过去看,一张张竟然都是自己的小像。

萧铎什么时候画了这么多张?姿态各异,情景不同,但是却没有告诉自己。

凤鸾坐在书案上面一张张翻着,心中滋味儿复杂,然而反倒最后,却是一张压在下面的药方,上面写着,枸杞、决明子、白菊、夏枯草…,等等,怎么都是一些明目的药材!电光火石之间,心头忽然掠过一种猜测。

她不信,不肯相信,起身出去道:“王爷的药罐子呢?给我瞧瞧。”

丫头不解其意,但还是不敢违背的捧了药罐子过来。

凤鸾将剩下的药汁都倒掉,捻出里面的药材,仔细辨认,没错,正是药方上面的东西!再回想起萧铎摔倒的样子,平时一改以前雷厉风行的性子,以及那些小像用色的略微鲜艳,顿时明白过来。

一颗心好似坠落到了冰冷的谷底!

☆、第217章 潮起潮落

凤鸾在满屋子的药味儿里静静坐着,心思漂浮如云。是了,一定是上次他替自己吸蛇毒的事,让他眼睛受了损伤,他却一直瞒着自己。

为什么?是怕自己因此内疚吗?好傻。

这么傻,还是那个冷面无情地端王殿下吗?为了自己,不顾性命身中蛇毒,毒伤眼睛,却怕自己内疚而一直隐瞒。

这样的萧铎,叫自己还要怎么去埋怨?怎么去指责?更何况,蒋恭嫔的错又不是他的错,至少…,这个答案比萧铎害了自己,要强得多。

凤鸾抬手,看着手背上面晶莹的泪水,在这一刹那,甚至忍不住想,假使自己没有前世的记忆就好了,就不会这么纠结,今生就会和萧铎一直和睦美好过下去,而不是彼此怀疑和伤害,但又…,彼此割不断、放不下。

他说得对,不应该再用前世的错误,来折磨彼此的今生了。

别说萧铎不可能去杀了蒋恭嫔,便是他真的做了,难道自己就会很开心吗?彼此就能更加亲密过下去吗?他若真是连母亲都能杀害的人,那对妻子和孩子们,又岂会下不了手?自己伴在他的身边,还能每天入睡安枕吗?

所以,这个无解的难题只能搁下了。

倒是如今萧铎的眼疾,才是自己和他要面临的最大问题,一个有个眼疾的皇子是难以胜任储君之位的。自己固然不是非要他做皇帝不可,但如今的情势,他若是不能坐上那个位置,整个端王府只怕不会得意安宁。

更不用说,他那样骄傲和好强的性子,硬脾气,从来不允许自个儿输给任何人。如果眼睛真的…,不,那简直不可想象!

那会毁了他的。

“王妃娘娘。”那丫头有点领悟到了什么,原本以为高总管告诫不准对外提起王爷的病,只是对外,而现在看来王妃娘娘之前也不知道!完了,这可闯祸了,急得在地上“咚咚”磕头,哭丧脸道:“奴婢错了,奴婢…,回头王爷知道了,一定不会饶了奴婢的!王妃娘娘…”

“不怪你,我会跟王爷说清楚,是我强行要你拿药罐子的。”凤鸾没有精力和心情多说,淡声道:“放心吧,不与你相干。”

“是。多谢王妃娘娘体恤。”丫头诚惶诚恐的退了下去。

凤鸾一个人静静坐在书案前,一张张翻起那些小像,每一个姿态各异,情景不同,都是自己生活里面的一些小片段。然而他并没有让自己一一摆出样子,自己并不知情,全凭他的记忆。在那张红梅小像图之后,他为眼疾而黯然神伤,要把自己的所有姿态都画下来。

萧铎能有如此缠绵不移的心思,除了情爱,还能是什么?

因为爱,所有才会求全。

恨不得对方从身到心一切都是属于自己。

若他心里没有自己,别说喂自己吸蛇毒了,更不说什么害了眼疾隐瞒不说,换个女人试试,别说被善待,就是善终只怕都不能够。

自己一直害怕重复前世的伤害,所以对他防备,与他斤斤计较,可一个总是躲在壳子里的人,又怎么可能得到幸福?既然前世不是他害了自己,那么一切的怨恨都是无从说起,从不能因为他的母亲做错了事,就迁怒他两辈子吧。

怨怼,该结束了。

“王妃娘娘。”红缨的声音有点焦急,“有急事,奴婢进来回禀可好?”

“进来。”凤鸾静了静,收起情绪。

红缨进来关上门,“太后娘娘薨了。外头刚刚传来的消息,想必王爷进宫,就是为了太后娘娘的丧事的。现在外头都在纷纷撤有颜色的东西,我已经吩咐丫头去回禀姜妈妈了。”

凤鸾吃惊道:“当真?”

“自然不敢乱说。”红缨叹道:“哎,可算是有了一个了局。”

凤鸾心下明白,秦太后这块巨石压得自己都喘不过气,别说下人们了,肯定更是战战兢兢的,想想秦太后折腾了那么多,为难了自己难么多,她死了,自己身边的人只会高兴,不会难过。

红缨感慨道:“要说太后娘娘也是一个有福泽的人,出身不显,但是却生了皇上这样能干孝顺的儿子,享了半辈子的清福,又活到了七十六岁,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是寿终正寝的白喜事啊。”

凤鸾颔首道:“嗯,晚上先把我的朝服准备好。”

“是。”红缨应下,又问:“娘娘还不回去?”

“我等王爷回来。”凤鸾坚定道。

天黑时分,萧铎才从外面回来。因见府里都换上了素净颜色,也没多说,只是疲惫的进了梧竹幽居,一进门,却是吃惊,“你怎么过来了?”

“嗯。”凤鸾起身道:“我给王爷送点心过来,后来听说了太后娘娘的事儿,就没急着回去,所以在这儿等着了。”

“走吧。”萧铎道:“明天还要一大早进宫吊祭,早点歇着。”

“王爷,你为什么瞒着我?”凤鸾仰眸看向他,那双墨玉一般的瞳仁,看起来和平常并没有分别,心里一阵难受,“这么大的事,还是因为而起,你居然自己一个人躲起来抗。”

萧铎怔了一下,才明白,是眼疾的事被她知道了。

“也没什么。”他表情平静,“就是有些看不清楚,好似蒙了一层纱,说了你也帮不上忙,只会让你一起担心。”

“对不起,我一直都没有发现。”

“我有心不让你知道,你怎么会发现?”萧铎揽了她,“没事的,一直都在让太医治疗着,很快就会好了。”

凤鸾心里苦涩难过,一年多了,要好肯定早就好了。拖到现在,自然是一个顽疾,可是又不好说丧气的话叫他难受,点头道:“是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主动握了他的手,宽大、厚实,而且温暖,“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萧铎微微一笑,“好,这就够了。”

同富贵易,共患难却难。

次日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凤鸾便夹在“孝子贤孙们”的队伍中,进宫吊祭太后娘娘,放眼全是一片白色缟素,白茫茫的一片。

有小太监过来热情领路,“端亲王妃往这边请,眼下二月里,还有寒风,先进大殿里面免得被风吹。”不热情不行啊,现如今这位端亲王妃的身份水涨船高,人家往后可是母仪天下的主儿,得赶紧巴结才行。

不仅凤鸾,蒋恭嫔和升平公主也得到了额外的礼遇。

范家算是彻底玩完了,秦家也爬不起来了,将来烈火油烹的自然是凤家和蒋家。一如本朝范家和秦家一样,一个是世家大族拥有皇后,一个是小门小户却有太后,这两家谁也得罪不起,未来的皇后和太后更是得罪不起。

凤鸾在王妃里面领头站着,旁边站着紧张兮兮的安郡王妃,以及年轻的燕王妃,前者得罪过凤鸾,后者还是头一次进宫参加这种大事儿,两人都是低垂眼帘,一派局促不安的样子。

“六弟妹,今儿天气还挺冷的。”安郡王妃试着搭话。

“嗯。”凤鸾应了一声,没再言语。

安郡王妃心里暗暗叫苦,哎,当初自己的眼光怎么那么差,愣是没看出来最终会花落谁家,偏偏把最不该得罪的给得罪了。当初婆婆赵嫔,因为受了范皇后的指使,和成王妃等人一起联合设计凤氏,这笔仇还在呢。

只怕…,早晚是要清算的,不知道现在巴结还来不来得及。

很快人到齐了,不管是舍不得太后过世的秦家人,还是巴不得太后早点死的,都纷纷如丧考妣的大哭起来,一个个哀哀欲绝。这种时候,哭不出眼泪那就是大过,在场的众人,只怕除了秦家的人,都带了沾过葱汁儿的帕子。

凤鸾跟着哭了几嗓子,弄得眼红红的,心里只想快点结束这些仪式,秦太后生前不停难为自己,死后还受自己大礼叩拜以及一眶眼泪,不过仗着有一个做了皇帝的儿子罢了。

难怪人人都想做皇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上午哭了一场,中午回去吃了饭,下午又哭了一场,如此折腾了整整三天,太后的灵柩才开始停灵。只这还不算完,后面下葬,头七,七七四十九天等等,倒是把穆氏除服礼的刚好夹在中间,不过草草办了仪式,贤姐儿姐弟几个不敢换颜色衣服,哭了一场便是过去了。

而且为了太后的丧事,贤姐儿作为孝贤郡主,还得为祖母服半年的孝期。等到时候出了孝期,也不便马上就成亲,显得太急,加上还要重新挑选吉日,结果婚期又推到明年春天去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也不甚要紧。

凤鸾现在满心都在担心萧铎的眼睛,问了太医,还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她整天坐卧不安的,萧铎反倒看不过去了,“又不是瞎了,看不清便看不清,回头不定哪天就访着名医,治好了。”

倒是趁着大家都在关注太后的丧事,悄无声息的,就把那个宫女给处置了。

要说两人从前别扭来,别扭去,你恨我怨的,但是在眼疾这种严重的现实面前,反倒生出共患难的心思,夫妻同心,彼此体谅,关系比之前和睦了不少。可惜彼此关心和理解的那点甜蜜,还是压不住内心中眼疾带来苦涩。

到了秋天落叶纷飞的时候,中秋佳节,甄氏过来给龙凤胎庆贺生日。凤鸾愧疚了好几个月,担心了好几个月的情绪,实在是撑不住,告诉了母亲,红着眼圈儿难过道:“都是为了我,可把王爷给害惨了。”

甄氏听得怔了半晌,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是好。

“你们…,哎。”她叹气,真是不知道该说萧铎太深情傻好呢,还是该说女儿运气好,遇到这么一个肯为她折腾的男人,最后叹道:“罢了,既然彼此都还是在乎对方的,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心下却是着急,这萧铎的眼睛要是真有什么问题,可就麻烦大了。

但是不管是凤鸾忧心,还是甄氏着急,都没有用,萧铎的眼疾一直不见进展,拖来拖去似乎希望渺茫。到了月末,贤姐儿等孙子辈出了孝期,领着弟弟崇哥儿过来荷风四面馆,她今年十五岁,已经是长成的待嫁大姑娘了。

说话的样子,很有几分穆氏未出阁的老成端庄,一脸正色,“到冬月,崇哥儿就六岁了,是该上学堂的年纪了。”

凤鸾因为萧铎的眼疾一直不好,心中担心,兼之愧疚,连带对贤姐儿几个也更宽和了些,“应该的,不能耽误了学业。”

贤姐儿道:“让崇哥儿跟着皇叔们附学,做个伴读罢。”

崇哥儿扭着身子,“我不想去。”

“由不得你想。”贤姐儿脸色一沉,训斥道。

凤鸾看了看,说道:“崇哥儿一直娇生惯养的,性子有些内向腼腆,虽然可以送去跟小皇子们做学伴,只怕他应付不过来。加上马上就要冬天了,不如先请个先生在王府里面教导,待春天暖和了,再送他去宫里附读也不迟。”

难道随便请个老儒在家做馆?贤姐儿不高兴,觉得这是继母的推托之词,回头肯定会耽误了崇哥儿,因而道:“还是跟着皇叔们附学更好一些。”

她不愿意,崇哥儿却是十二分愿意,“母妃的意思不错,我先在府里学着,等春天暖和…”看着姐姐严厉的眼色,低下了头。

贤姐儿一看兄弟这副软弱的样子就要来气,宫嬷嬷“教导有方”啊,果然教出来兄弟合了继母的心意,这么懦懦弱弱的!

凤鸾看她的眼色,便知道心里在不满什么,因而道:“正好昊哥儿和婥姐儿也不算小了,只比崇哥儿小一岁,兄妹几个可以做伴一起念书,不求他们做文章,多认得几个字懂点道理,也是好的。”

潜台词是,不会请个不中用的先生回来。

贤姐儿却似乎动了气性,虽没发作,却起身道:“母妃疼爱崇哥儿,自然肯惯着他的脾气,但男孩子不立不行,回头让父王教训他一顿就好了。”

凤鸾便不多说了,自己原是好心,难道崇哥儿晚几个月去附学,就一辈子都不成材了?罢了,他们爱怎样怎样,只要不妨碍自己就行,“行,等你们父王回来,跟他说罢。”

萧铎回来,凤鸾比较委婉的说了上午情形,微笑道:“我看贤姐儿十分要强,一心督促兄弟上进,这是好事,王爷不如应允了,也好早点让崇哥儿立起来。”免得回头他不答应,贤姐儿还以为是自己上了眼药。

“嗯。”萧铎毕竟是大男人,觉得儿子应该早点接受磨砺,早点学规矩,倒是没有二话就应了,“我会找机会跟父皇说说,这不是难事儿,没问题的。”

“王爷最近可好些?”凤鸾问道。

“还行。”

那就是没有好转了?凤鸾心底一黯,不好再问,只能说起别的,“那崇哥儿该置办的学具之类,跟进宫去的小太监,我都让人提前给他准备好了。”

“我来。”萧铎抚了抚她的头发,“免得回头有不妥了,别人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