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娇宠 作者:月非娆

文案

重生回来的唐娇看着已经乱糟糟的福王府,

想着自己上辈子凄凄凉凉的一生,真想再去死一死!

上辈子,唐娇为保性命,苟延残喘,卑躬屈膝,结果跪着跪着还是死了。

这辈子,跪着是死,站着还是死,她想了想,决定早死早脱身

PS:这是一个反王之女重生后使劲张狂得瑟,

想作死自己,最好也作死别人,

结果意外被娇宠一生的日常。

作品简评:

唐娇身为反王之女,上辈子卑躬屈膝、苟延残喘,结果跪着跪着还是死了,重生后的唐娇决定使劲张狂得瑟,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最好能早死早超生,作死自己也作死别人。然而每天作死的唐娇却发现,自己天天作死非但死不了,还引得一帮人纷纷抢着来娇宠她…本文是半爽复仇文,女主爱恨分明、性格强硬,绝不憋屈自己,文章整体风格流畅,内容高潮迭起,引人入胜。

第1章

唐娇头疼欲裂醒转过来之时,耳边却是一阵嘈杂,纷纷扰扰仿佛是闹翻了天。

她身上虚弱的紧,几乎是没什么力气去睁开眼睛,干脆也就破罐子破摔,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便又想强迫自己安睡过去。

倒不是她得过且过,只因她素有自知之明,就自己那点子身份,哪里能够命令宫人做什么,若真硬要撑起什么架子来,惹人嗤笑倒也罢了,只怕还要被姨母责罚多事闹腾。

只是,头实在是疼的紧,耳边东西跌落摔碎声、斥责声、惊慌尖叫声…不绝入耳,她眉头不觉深皱。

虽然这些年来过得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宫人们轻待她之事更是不断,但到底是宫廷,那些个宫人便是再自大,明面上还是不敢做出不规矩之事来,如今又如何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唐娇心中正是疑惑,突然身体被陡然抱起,耳边响起了蒋嬷嬷熟悉的声音:“碧玉、碧芝,你们动作快些,如今性命要紧,莫舍不得那些东西,只拿些容易携带的贵重物件就好!”

唐娇挣扎着睁开眼睛,一眼便落在了蒋嬷嬷那张熟悉而又有几分陌生的面容上,她神色显然一愣,蒋嬷嬷也注意到她醒了过来,下意识便收起了面上惊慌的神色,似乎是唯恐怕吓到她,摸了摸她的额头勉强笑道:“郡主可是被嬷嬷吵醒了?郡主别怕,您身子未愈,公主只是命奴婢收拾东西带您去庄上养病。”

“娘…”

唐娇面上再次愣了一下,下意识目光四下瞧了瞧,瞬间震惊的身体都僵硬住了。

房间内那精巧华丽的布置…熟悉而又陌生,分明便是她午夜多次梦回的家,是她曾经的闺房。

唐娇出身尊贵,本朝割据南疆一方、拥有十万南疆军的福王是她的亲父,而赫赫有名的未央大长公主则是她的亲母。她身上流了一半的皇家血统,如今的太后是她的亲外祖母、当今圣上则是她的亲舅舅…

福王与未央大长公主素来恩爱,并无其他妾室,一生也唯有三子一女,唐娇作为幺女,可谓二人掌上明珠,闺房之中的摆设,皆是父母兄长为她搜罗而来的珍宝。

她自小便是这般千娇百宠长大,莫说是在南疆之中,便是回到京中也是过得肆意。可是…这一切却是在她八岁这一年,戛然而止。

这一年,福王拥兵自重、起兵谋反,却被朝廷平反军镇压,其三子与福王皆命丧战场,而未央大长公主自觉无颜见太后皇上,在噩耗传来当日,便上吊自缢。

而在这一日,福王府彻底分崩离析。

府中下人,只顾收拾金银细软逃命,而朝廷派来的人,闯入福王府中,肆意掠夺…年幼的唐娇此时因染风寒,病重数日、浑浑噩噩不知发生了何事,身边原本四大嬷嬷八名大丫鬟,只余蒋嬷嬷与碧玉、碧芝二人。

蒋嬷嬷想带着她从福王府中逃出去,只是还未逃出十米远,便被朝廷军抓住押上了简陋的马车,也就是那个时候,唐娇才得知自己的亲人早已离世,而她也要被带入京中,或杀或剐…命运不可知。

噩耗打击,一路慢待,唐娇被吓破了胆子,未愈的身子病情越发严重,直到进了京,入了宫,连太后与皇上的面都未曾见过,便被封了安宁郡主的封号,安排到了丽嫔宫中抚养。

丽嫔本为唐娇父亲福王的表妹,入宫后多年无甚宠爱,只诞下一名皇女。如今又因福王之事遭受了宫中多番非议,又如何愿意抚养唐娇。

然…皇命不可违,丽嫔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了唐娇这个“烫手山芋”。

如此,虽不至于虐待,但她自己本就有个女儿,自是漠视了唐娇在她建福宫中的存在。

虽然一朝跌落云巅,可唐娇不是个不知足之人,知晓自己的境况,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在宫中仰人鼻息、苟延残喘过活,甚至连普通宫人的轻贱,都不敢反抗。

她知道自己的存在碍眼,是逆臣之后,是皇上与太后念在自己母亲的面上,更是为了表示皇家的宽容而留下的。所以她也只想着自己能活着便是很好,。安安分分活下去,即使日后被送做和亲她都不敢有半分抱怨。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连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够满足,她在宫中一直低调暗淡,却因为默默无闻不受重视,便被人随意拿来李代桃僵,去挡别人的祸事。

她心中只有凄凉与自嘲,早知早晚都是死,她当初又何必要活的那般艰难,又何必让人那般轻贱得连自己都瞧不起。

唐娇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是在临死之前做着小时候的梦。

她明明记得:酒醉后的武王姜彧将她误认作京中第一美人江婉心骚扰,她惊慌躲避,却失足跌落御花园中的莲花池。

她跌落池中之时,听到了宫人的尖叫声,可她心中却没有半分庆幸,只怕那宫人的尖叫声已然惊动了前边参加皇上寿宴的众人,便是侥幸被救上来,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没人会为她做主,或许为了遮掩这桩丑事,她会病逝,又或者皇上会顺水推舟将她赐给武王,而酒醒后的武王知晓自己认错人,只怕会将怒火发泄到她的身上。

想到曾经听到的关于武王的传闻…唐娇不寒而栗,说到底,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等着她的也只有一个死。

如此,她倒还不如就死在那莲花池中了。

唐娇害怕的瑟瑟发抖,蒋嬷嬷以为她大病未愈,故而连忙捡了一件披风给她包上,便匆匆忙忙开口道:“郡主莫怕,咱们这就去庄上,不会…不会有事的。”

蒋嬷嬷喃喃自语,抱着她的手,不觉用了几分力气。

这也让唐娇终于从自己的梦魇之中惊醒了过来。

不对,这不是梦…这一切都太真实了。

真实的根本便不是什么梦。

当年的她,根本没有回味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受宠的小郡主…当时她还与蒋嬷嬷闹着要李嬷嬷来伺候,最终在蒋嬷嬷的再三安抚之下,方才让她信了李嬷嬷已经去庄上为她打点,这才乖乖由着蒋嬷嬷抱着。

哪里成想,原本她最喜欢的李嬷嬷,在得知朝廷军攻入南疆的时候,便已经收拾金银细软,早就跑的不知所踪。当然这本也无可厚非,福王府中如今也已经跑了大半的人,剩下的大半,只是因为没来得及跑被朝廷的人抓住了。

也只有蒋嬷嬷与碧玉、碧芝二人,才会傻兮兮想着在这个时候,还要维护往日里对她们并不好的小主人。

唐娇看着碧玉、碧芝二人面带惊恐的背着两个大包裹朝着她和蒋嬷嬷跑来,看到唐娇看向她们的时候,她们牢牢记着蒋嬷嬷的叮嘱,似乎不敢让唐娇知道外边的形式,还勉强挤出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唐娇有些想笑,却又有些想哭。

她此刻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可是,在这一刻,哪怕是在梦境,她也很想为曾经在那深宫中拼命维护着她的三人做些什么。

她目光看向了蒋嬷嬷,温声开口道:“嬷嬷,你放我下来。”

“郡主…”

蒋嬷嬷以为唐娇还要闹脾气,还待耐心相劝的时候,却听得唐娇又道:“此次朝廷来人,只怕目标在我,带着我,你们跑不掉的,你赶紧带着碧玉、碧芝往后边跑,逃命去吧!”

“郡主!”

蒋嬷嬷与碧玉、碧芝三人面上震惊,竟是不知唐娇何时已经知道了当下的情景。

但三人也顾不得多想,蒋嬷嬷只是抹着泪劝说:“郡主,那些人还未搜查到这里来,咱们现在逃还来得及,城中现下大乱,咱们只要混进百姓之中,便不怕了!”

“不必多言,父母兄长既然已经离世,我又如何能够在这世上苟活。嬷嬷,你只是伺候我的下人,不应受到这份牵连,你走吧!”

唐娇忍不住红了眼眶,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其实,当年若是她有这份勇气,这些年来,又何必受到那些磋磨,让自己卑微的像颗尘埃,却依然连苟活的这点小小心愿都不能够满足。

唐娇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紧闭的房门,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便朝着门外冲了出去,蒋嬷嬷与碧玉、碧芝一时未来得及反应,竟是眼睁睁看着方才还是虚弱不堪的唐娇,竟然冲出了门外,直接朝着前院的方向跑了去。

郡主…这是要去送死啊!

蒋嬷嬷面上大撼,那群冲进福王府的士兵们根本便是土匪,抢夺掳掠,稍有反抗,便是拿刀砍人。

如今的福王府,那些朝廷兵经过的地方,简直便是人间炼狱。

的确,唐娇未着鞋履的双脚还未走到前院之时,纯白的袜子便已经被地上的血迹给沾湿,她看着那些穿着福王府衣裳的下人或是倒地不醒,或是惊呼救命,亦或是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她看着那些着了朝廷军队服装的兵士们面带横笑,破门翻柜,肆意掠夺。

好一番人间炼狱!

然而,唐娇嘴角却是翘了起来,她一步一步朝着那群兵士走近,或许是因为富贵财宝迷人,又或许是因为唐娇这副女童的外表惑人,那些兵士竟是分毫没有注意到唐娇的靠近。

直至唐娇抽出其中一人别在腰上的大刀,朝着那人胸口刺去。

大刀入肉几分,“铛”的一声,唐娇手腕震痛,原本就因力气小而未被拿稳的大刀从她手中跌落,掉落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看着那几名回过神来的兵士震怒的捡起那把大刀,朝着她砍来之时,她嘴角的笑容却是没有落下,只是闭上了眼睛。

第2章

然而,过了许久,大刀入肉的疼痛却始终未曾传来。

果然是在做梦吗?

唐娇自嘲一笑,睁开了眼睛,待看清眼前的情形之时,她却又愣住了。

只见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本该朝着她砍来的那把刀,方才还是神色狰狞的兵士跪倒在地上。

唐娇的视线顺着那一只手,落在了那只手的主人面上。

是他?

说来眼前这位身着青铠红缨盔甲,面色冷毅之人,还真是唐娇的老熟人——陈戟。

陈戟是陈家军少帅,之后是她皇帝舅舅跟前的红人之一。当年,陈家军作为平福王谋逆的主要兵力,损伤惨重;而陈戟的兄长陈弋作为平福王谋反的主将之一,被她的大哥宰杀,偏生她的皇帝舅舅却将陈戟所带领的陈家军派来收拾福王府的残局。

不论是主帅陈戟,还是其余众人,皆是将福王府恨之入骨。否则,一向纪律严明的陈家军又怎么会像是土匪一般。

唐娇当年从蒋嬷嬷口中得知这一段孽缘后,回京路上,惊恐难安,夜不能寐,唯恐那些所谓护送她进京的兵士会按捺不住心中仇恨,半夜将她宰杀。

索性,虽然陈家军众人对她并无什么好脸色,甚至一路上还有意苛待了她,但到底没有对她动手,将她安然带到了宫中。

但唐娇完全不会因此而感激分毫,陈家军众人当年未对她动手,说到底不过是皇命难违,可这一路之上,她堂堂郡主之尊,却被百般折辱,也就是这一路,让唐娇变得胆怯懦弱的连自己都瞧不起。

唐娇的目光落在了陈戟手中的大刀上,没有说话,瘦弱矮小的身体一动不动的站立着,明明是抬着头在仰视,然而任何人都只觉得她高高在上。她嘴角挂着一抹与她如今童稚外表并不符合的冷笑,她并不怕激怒陈戟,更不怕陈戟会杀了她,因为不管如今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也都不想活了。

当然,若是因为她的死能够让这群“土匪”受罚,她或许会更高兴。

唐娇不动声色,而陈戟只是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收回了那把大刀,然后一言不发,似乎是要离开。

唐娇没想到陈戟竟然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却是不甘心开口喊道:“陈戟!”

陈戟停下脚步,一言不发转头看向了她,目光冷漠而平静,既不因为唐娇能够叫出他的名字而惊讶,也不因为她的无礼而愤怒。

唐娇却突然冷笑着伸手指向跪在地上士兵,开口:“他敢对本郡主不敬,就这样算了!”

陈戟目光冷冷的看着唐娇,依旧没有说话。而跪倒在一侧的几名兵士面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身体更是按捺不住想要站起来冲着她动手。

唐娇却没有后退,语气越发咄咄逼人:“便是福王府不在,可本郡主乃是当今圣上亲封,皇上一日不虢走本郡主的封位,他算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本郡主动手,而你们见了本郡主,竟敢不行礼!”

“若是郡主死了,再高的封位又有何用!”

陈戟没有说话,但是有一人却是从远处走来,嘲讽的说了一句。

来人此言,顿时让方才因为唐娇一番话而有几分忐忑不安的兵士定下了心,他们抬起头,也以同样嘲讽的神色看向唐娇。

是啊,若是这位所谓的郡主根本没有机会进京,那么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城中人,又如何会知晓今日的一切!若是未央长公主还活着,他们自然不敢如此放肆,但如今连未央长公主都负罪自缢了,区区一个反王郡主,又算得了什么!

几名兵士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唐娇冷眼瞧着,并不畏惧后退,而是抬起头斜睨了一眼来人,嘴角翘起,又是一个老熟人。

她认得这张看起来清秀无害的脸,也记得他是陈戟身边的副将。不过唐娇也只知道旁人称呼他为陈副将,想来也是与陈戟一家沾亲带故。当初上京之时,陈戟从始至终露面并不多,更多的是这位副将出来安排她的一切事宜,包括如何戏弄折辱她。而之后唐娇进了宫,陈戟在宫中做禁军统领之时,这位副将常跟在陈戟身后,她偶尔遇见过几次。每一回,因为心中曾经的恐惧阴影,也因为怕惹事,都还未等对方发现时,便躲得远远的。

但今日,唐娇却选择彻底忽视了他,只看向陈戟,冷笑:“你也是这般想的?行啊,一个两个还真是皇帝舅舅的好将士,竟是将这等欺上瞒下的手段玩的炉火纯青。好啊,不是要取本郡主的性命吗,怎么还不动手?本郡主倒要看看,皇帝舅舅究竟会不会知晓今日这一切!”

唐娇这番话并非是狐假虎威,恰恰相反,她只是故意说这话,不管有用没用,反正她都没打算活,何不让事情变得更加乱糟糟一些!

“你父王不顾皇恩,谋逆作乱,你身为福王子嗣,又何尝知晓皇上会不会也想要你的性命…”

陈副将显然没有料到唐娇在面对他这番话后,非但没有被吓破胆子,反倒是气焰高涨,他有些厌恶的瞪着她,没好气的恐吓着。毕竟在他看来,唐娇便是再聪明、再胆大,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只怕连方才敢于反驳对峙,也不过是因着福王府宠出来的娇蛮罢了!

当然若是往日里他也不会做这等欺辱孩童之事,但唐娇身份特殊,而他们整个福王府唐家中的任何一人,都与他们陈家军有着血海深仇。陈副将故意恐吓的朝着唐娇逼近一步,手放在了挂在腰间的佩刀上。

唐娇看着他的这番举动,突然抬起头,脚步反倒是朝着陈副将的方向走了两步。

二人距离本就不远,唐娇走近两步,几乎是将自己的身体就送到了陈副将的跟前,而她出人意料的举动,反倒是让陈副将后退了一步,待他回过神来自己方才的反应时,面色有些难堪,尤其是在对视上唐娇嘲弄的目光时,他一阵恼羞,下意识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刀抽出还未挥下,一阵厉斥响起,阻止了陈副将的动作。

陈戟走到了她与陈副将中间,淡漠的看了一眼唐娇,又将目光落在了陈副将身上,语气严肃:“闹够了没有!”

“表兄…”

陈副将面带愧色,也有几分不甘,但最终还是将手中的刀重新收了回去。

唐娇看着陈副将的样子,凉飕飕开口,“陈家军真是百闻不如一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果然是比强盗还要强盗!”

陈戟的双手不觉紧紧握起,额上的青筋也隐隐起伏,他看着唐娇说完最后一个字眼后,突然沉声下令:“福王府中今日丧命之人,皆好生安葬,受伤之人,请大夫过来好生诊治!所有拿了福王府财物的将士,都将东西交出来,若是让本将军发现谁敢私藏,必惩无赦!”

“将军!”

跪倒在地上的兵士、甚至是站在他身后的陈副将面上也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陈副将上前一步,走到了陈戟身后,轻声开口提醒:“表兄,先时不是说好了除将部分财物上交,余下皆拿来安置伤亡的兵士及其家属吗?”

陈副将根本没有将唐娇放在眼中,自然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根本没有避讳着她。

而唐娇在听到这番话后,面上却是浮起了一抹冷笑,说来她的确是冷心冷肺,也完全无法去体会陈家军对待兄弟的情谊,她只记得当年她身无长物被带回了京,入了宫。宫中虽然让她的姨母抚养了她,管了她的吃喝,但事实上,因为她身无财物的窘迫,在宫中过得艰难不堪。

她进宫时,除了身上的衣物及一套换洗衣物,竟无其他半点东西,丽嫔承了皇命抚养她,自然不可能让旁人说苛待了她的闲话。衣物要裁、首饰要备着,并不是一笔小支出。丽嫔多年无宠,自己过得就是捉襟见肘,但还是硬着头皮挪了多年的私房及女儿的用度来给唐娇添置,如此一来,丽嫔心中有怨,只会更加漠视她,至于三公主景慧…唐娇回想那些年的种种,心中不觉酸涩。建福宫中的宫人本就看人下菜,唐娇又没有财物去收买她们,呆在她宫中伺候的宫人,如何不会怨声载道,怨气横生。

唐娇的确想过、也怪过自己的父亲福王为什么好日子不过,非得去谋反,以至于让她沦落至此,但想到和家人仅存相处的那些时光,唐娇却又舍不得怪福王,只能将怨气放在旁人身上,以前她不敢,也知晓无用,但在今时今日,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唐娇心中却只有怨怼,她会沦落到那般境地,说到底,这帮人真是“功不可没”。

她将目光看向了陈戟,几乎能够猜到陈戟的回答,毕竟这的确是一位好将军,所以他又如何愿意让底下冲锋陷阵、洒汗流血的将士们死不瞑目。

第3章

出人意料,陈戟虽然犹豫了好一会儿,但当他目光对视上唐娇嘲讽的眼神时,竟开口反驳了陈副将的话:“不必!福王府中的东西,皇上既未下令,如今自是该留给郡主,至于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将士,我会向皇上求得抚恤,便是不够,也该由陈家来出。”

若非二人所站立场是敌对的,唐娇几乎是想要给陈戟这么一番大义凌然的话鼓掌。要知道,当年这位陈戟将军,虽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出面过,但福王府中偌大的财产除了上交给国库的那些,还真不知道究竟落到了何处!而这一切,若非他的默许,底下人又如何敢自作主张。

便是唐娇不知福王府中究竟有多少财产,但这些年来也能够想得透彻。

她的母亲未央大长公主作为当今太后亲女、嫡长公主,出嫁之时十里红妆数十年无人能越!而福王府世代割据统占南疆,南疆虽不若丰饶的江南水乡,却也物产丰厚,又占据重要关塞,稍用心经营便能可想会有一笔多大的财富积累下来。若是没有这些撑着,她的父王又如何会有那么大的野心,又如何能够养出足以和朝廷军对抗的南疆兵。

唐娇以前从来不愿意去想,只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多想无益,反倒是滋生她不该有的那份不甘之情,但如今,陈戟的这番话,却让她胸腔之中气血翻涌,她双目通红,紧紧咬着牙关,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懑。

这些年来丽嫔待她的冷漠、三公主景慧的奚落、伺候宫人的轻视…一幕幕在脑海里浮光掠影。

唐娇的目光落在了那些面上犹然不甘的兵士面上,她眼中的冰冷仿佛是淬了毒一般。

她突然弯起嘴角,轻轻开口说了一句:“陈将军真是好笑,当真是将本郡主当成三岁小儿来糊弄不成,先且不说这些人在福王府中杀伤抢掠便足以…”

“郡主慎言,陈家军不过是为了控制住要逃跑的谋逆罪人方才动的手。而府中财物,不是皆留在府里吗?将士们也不过是帮着郡主收纳归拢罢了!”陈副将自是看出陈戟对于唐娇的忍耐,若是今日陈戟愿意狠心干脆解决了唐娇,自然不必这么麻烦,可偏偏要留着她,就不得不去堵对方的嘴,所以他也只能够忍气吞声。

不过总归如今他们还是占了优势,如何说法,自也该由他们来定,陈副将皮笑肉不笑,看向唐娇的眼中满目嘲讽。

唐娇回以轻笑,并不急着反驳,只是将手指向了仍然跪倒在地上的几名兵士,语气轻柔开口:“陈副将既然如此说法,那本郡主自是不好质疑,不过这几人方才竟敢对本郡主动手,冒犯皇亲国戚,又该是如何罪名!”

唐娇语气不急不缓,轻柔异常,却是轻轻松松将话题回到了一开始,

在场所有人面色一变,先且不论露出了惊慌之色的那几名兵士,便是从始至终都是面不改色的陈戟,面上的肌肉也微微抽动了一下。

陈副将看着陈戟的神色,心中有些恐慌,忍不住开口:“表兄…”

陈副将也不知道今日陈戟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不帮自己的兄弟,竟然去帮和他们整个陈家军都有着血海深仇的福王郡主。但即使他们愿意听从陈戟的命令不动唐娇,也将福王府的财物归还唐娇,可是无论如何,陈家军的任何一人都不能够因为这个妖女而受罚。

陈家军如今活下来的将士都是好不容易从那个战场上下来的,更是并肩作战多年的好兄弟,又有多少的将士因为唐娇的父亲福王谋逆而没了性命,若是陈戟因为唐娇一句话而让兄弟受罚,甚至按照所谓冒犯皇亲国戚之罪再丧命,这无异是寒了所有将士的心。

但陈副将这会儿心中还真对陈戟没有什么底,他见陈戟久久没有说话,又将目光看向了唐娇,唐娇这会儿倒也不慌,面上含着微笑,却是透露着得意洋洋的可恨。

他恨得直咬牙,双目不觉通红。

果真是那个逆贼的好女儿,虽然还只是个孩子,却有着这份心计与城府,心肠还这般歹毒。

更可怕的是,这根本就是个疯子。

若是开始之时,他还以为对方因为年纪小又被娇宠坏了,所以才不懂得看脸色察形式,做出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可接下来她句句咄咄逼人、却条理清晰的话语一步步为自己占据了主动地位。陈副将丝毫不觉得陈戟今日的退让会让对方善罢甘休,只怕对方如今也将他们恨得紧,日后若是有机会…

不行,他绝对不能够放任这么一个威胁存在。

陈副将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意,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的唐娇自然是注意到了。

不过,她也不在乎便是了,不管如今她是在做梦还是真实的,她都不想活了,能够临死前不再畏小做低,如此畅意一回,滋味还真当不错。

虽然陈戟的态度让她有几分惊讶,但这并不能够改变两者之间所隔着的血海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