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了也就不稀罕了,现在能自个儿去摘一个玩玩才好。

韩宝葭兴冲冲地朝着叶云秀走去,却没见苏筱被挡在叶云茗身后,得意地扯了扯侍女的裙角叫道:“胭脂铺的小丫头,接着,给你尝尝。”

站在杌子上的侍女立刻摘了一个石榴,兜头朝着她的脑袋扔了过去。

那石榴挟着风声而来,迅疾无比,韩宝葭只来得及偏了偏头,却还是被重重地砸在了额角,身子朝后一样,仰天摔在了地上。

她的脑袋一阵晕眩,心口疼痛,眼前金星乱冒,躺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却见一双玄色绣金丝皂靴出现在她眼前,四周鸦雀无声。

小剧场:

卫简怀:…

卫简怀:朕觉得要换一个说书的。

醋哥:陛下,但凡是重要人物,总是最后一个镇场子的。

醋哥:这一双龙脚出场渲染得如此惊天地泣鬼神,说明你的重头戏,来了!

卫简怀:\(^o^)/~

第14章 碧玺鎏金指环(五)

韩宝葭捂着胸口喘息了几声,等着那一股子心悸过去之后,半撑着手臂艰难地坐了起来,一摸额头,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额角起了个大包。

“是你。”卫简怀一下子认出她来,那双和谢隽春酷似的桃花眼水汪汪的,满含委屈,好像眼泪下一刻就要掉下来了。

那日兰水畔碰到韩宝葭后,他心中存疑,派人在殷家盯了半月,又把殷家里里外外查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和谢隽春失踪的关联,久而久之,他也就把人忘了。

今日骤然一见,卫简怀只觉得胸口被猛撞了一下:那个素来睿智冷静的谢隽春,眼里永远都闪动着谋算的光芒,怎么会这样可怜兮兮地瞧着他?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要抱入怀中好生抚慰的错觉。

他猝然避开那双眸子,定了定神,看向了石榴树下的苏筱:“怎么回事?”

底下的人都跪在地上见礼,卫简怀没说起,叶慕兴和叶云蓁也只能暗自着急,频频地看向韩宝葭,忧心无比。

苏筱没想到会刚刚撞上卫简怀,正在心中哀叹太过倒霉,一听卫简怀的问话,立刻嘟着嘴辩解道:“陛下,我请她吃石榴,她没接到反倒砸到头了,真是没有福气。”

身旁的侍女连连磕头请罪:“是奴婢的错,一时错手伤了韩姑娘。”

卫简怀淡淡地道:“送个石榴也能砸到人,去领五个板子长长记性。”

侍女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哆嗦着伏在了地上。苏筱也愣住了,这么多世家子弟都在,她只不过弄了个小小的恶作剧,居然要打她侍女的板子,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吗?

“陛下,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也是一片好意,你为什么要打我侍女的板子?”她不服气地道。

卫简怀只是定定地看着苏筱,一语不发。

苏筱被他看得心慌意乱,立刻怂了:“打就打…不过打轻点成吗…以后她会小心的…”

“知道小心就好,”卫简怀的嘴角勾了勾,不再理她,淡淡地道,“大家都起来吧,今日便宴,大家无须拘束。”

大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起来,叶云蓁急急地跑了过来,焦急地问:“宝葭你怎么样?天哪…鼓了这么大一个包!”

叶慕兴和叶慕彦也过来了,叶慕兴的脸都青了,出门前他还信誓旦旦地会照顾好妹妹,结果来了这么一下,这让他回去怎么和叔叔婶婶交代?

“没事…”韩宝葭在叶云蓁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胸口悸闷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就是脑袋上的包一碰就疼,更让她头疼的是,卫简怀看她的目光,带着兴味。

她不着痕迹地挪动着步子,想要离卫简怀远一点:“七姐,我想去那边歇一歇…”

“过来,”卫简怀忽然开口,“朕让人替你消消肿。”

“不用…”韩宝葭慌忙拒绝

“李德,把这位…韩姑娘带过来。”他扔下一句话就往厅里走去。

胳膊自然拧不过大腿,跟在卫简怀身后的李德一使眼色,一个小内侍便上前将韩宝葭扶入了侧殿。

此时正值秋老虎肆虐之际,宫内备有冰块,卫简怀命人取了过来,用布包着,敷在了韩宝葭的额头。冰块的凉意夹着着痛感,韩宝葭本能地躲了两下。

“听话,好好敷着,”卫简怀懒洋洋地靠在太师椅上,饶有兴味地看着韩宝葭,“再躲,我就让筱筱来按着你。”

李德也在一旁笑吟吟地道:“韩姑娘,陛下这是为你好,要不然只怕这包要肿得不成样,你爹娘看了得心疼。”

李德是大内总管,是从前小殿下宫中贴身伺候的宫人,对卫简怀忠心耿耿,当年卫简怀回宫后急需用人,谢隽春千挑百选,将他定为内官人选之一,李德也不负所托,能干谨慎,将内宫治理得井井有条。

韩宝葭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错觉,只好眼里噙着泪水受了片刻,等那疼痛的感觉渐渐消散了些,这才拿手按住了布包轻声道:“多谢小公公,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低着头,从卫简怀的角度,只看到了如云的秀发披散了下来,一段白皙如玉的脖颈隐在其中。

几个月未见,这小丫头拔高了不少,都快到他的肩膀了,身段也越发凹凸有致,胸前有些鼓鼓囊囊了起来,倒是有点女子的柔媚了。

卫简怀忽然来了逗弄的兴致,开口问道:“喜欢吃石榴?”

“是。”韩宝葭权衡了一下,觉得回答一个字比两个字安全些。

“取两个上来让韩姑娘尝尝。”卫简怀吩咐道。

小内侍很快就托着盘子进来了,韩宝葭心里叫苦不迭,轻声地表示惶恐:“多谢陛下赏赐,不过,吃石榴容易殿前失仪,能否请陛下允我出去享用?”

“朕赐你无罪,失仪也无妨,朕喜欢看。”卫简怀慢条斯理地道。

韩宝葭定了定神,既来之则安之,她不相信卫简怀能从这幅皮囊中看出什么破绽,再说了,就算她真的是谢隽春也没什么好怕的,上辈子,她的确因为一时疏忽导致卫简怀被奸人所害流落异国,可到了后来为卫简怀殚精竭虑了多年,扶他一步步登上帝位,所有欠他的也都已经还清了。

她取了旁边的小银刀,切开了石榴前部的盖头,又在石榴上按照内里的纹路割了几道,把石榴皮扒开,红艳艳的果肉饱满晶亮,十分诱人。

抓了一把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韩宝葭抿着唇吸吮了片刻,将石榴籽吐在了盘子里,如此重复尝了几口,眼看着小半个快没了,便趁机恳求:“陛下赏赐的石榴真好吃,我舍不得都吃完,想要带出去给我的姐妹们吃,可以吗?”

这嘴可真甜,说出来的话也挺像模像样的。

“不可以。”卫简怀干净利落地拒绝。

韩宝葭愕然盯着卫简怀看了片刻,咬了咬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索性便破罐子破摔,又扒开了一块,把石榴瓤都弄出来放在了一起,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陛下,你也尝尝,多子多福呢。”

这小模样越发有趣了,那双桃花眼弯弯,瞟过来的眼神娇怯怯的,想看却又不敢多看,一触即走,仿佛一根鹅毛,轻悄悄地从脸颊上掠过。

卫简怀甚是愉悦,便纡尊降贵在那拨弄了两下,挑了几颗放进嘴里,没砸吧出什么味来便剩下了一颗子儿。

这有什么好吃的?

他嫌弃地推开了盘子。

“你小小年纪,居然也知道多子多福?”他随口问道。

“我快十四了,陛下也就比我大了四岁吧?”韩宝葭应了一句。

“嗯?”卫简怀挑了挑眉,“朕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韩宝葭咬了一下舌头,暗悔失言,连忙挽回道:“陛下雄才伟略,事迹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我平日里最喜欢听人说陛下的事情,听得多了便记住了。”

卫简怀听得心中慰贴,笑着道:“那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亲口来问朕。”

韩宝葭抿了抿嘴角的石榴汁,歪着脑袋想了片刻:“问什么都可以吗?你会不会生气要砍我脑袋?”

“朕恕你无罪。”卫简怀难得慷慨地道。

“那…你什么时候立后纳妃啊?”韩宝葭一派天真地看着他,“什么时候会有小皇子啊?”

卫简怀一下子便沉下脸来。

一旁的李德吓得心口一颤,不得不钦佩地看着这位捋天子龙须的姑娘,暗道了一声好。

韩宝葭手中的小银刀一抖,撞在了盆子里,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陛下…我问错了吗?”她一脸的受惊,脸色略略泛白。

卫简怀霍地站了起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韩宝葭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把这个煞神给送走了。

李德匆匆跟着卫简怀走了,没过一会儿,有内侍过来,让韩宝葭起身去前殿用膳。

韩宝葭应当高兴的,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心中一阵郁郁。

看起来,卫简怀还是和从前一样,封后纳妃是他的死穴,提都不能提。

上辈子,谢隽春和卫简怀之间的第一根刺,便是从此而起。她放走了卫简怀最在意的义姐,那个女人,曾经在南陈救过卫简怀的性命。

然而,她怎么能不放?彼时前有废帝大军压境,后有南陈雄兵虎视,卫简怀却为了一己之私,扣住了南陈大将景昀的妻子。

两人大吵了一架,后来虽然重归于好,但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亲密无间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卫简怀从此不近女色,称帝后好些王公大臣上书请求立后纳妃,延绵皇家子嗣,却都被他以“叛贼未曾除尽,难慰先帝在天之灵”给驳了回来,以至于如今偌大一个后宫,连个女主人都没有,冷冷清清。

到了前殿,宴席已经开始了,武宁侯府被安排在离主位两三桌外,男女各列两旁,一见她进来,家里人都长吁了一口气。

叶云蓁将她拉过来打量了好一会儿,又轻轻地摸了摸她额头上的包,心疼地问:“还疼吗?”

韩宝葭摇了摇头。

叶云菲也凑了过来:“宝葭,陛下和你呆了这么长时间,都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了问家里的事情。”韩宝葭轻描淡写地道。

叶云菲显然不信,还想再问,叶云茗轻哼了一声:“好了别说了,长公主殿下都看你们了。”

韩宝葭朝前一看,果然,卫婻端坐在主位上朝她们看了过来,面带微笑,雍容华贵,和上巳节那一面相比,她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依然是那个受人追捧的长公主。

这是韩宝葭上辈子最亲密的人,为了替弟弟复仇,明知谢隽春是女儿身还依然联姻,几乎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幸好最后峰回路转,卫简怀没死,而谢隽春死了,她又可以重获幸福。

也不知道哪家的青年才俊可以夺得她的芳心。

正心不在焉地想着呢,一名宫女走到了她的面前笑着道:“请问是武宁侯府的十姑娘吗?长公主请你坐到她那里去。”

殿内的目光一下子都朝着韩宝葭看了过来,惊愕的、羡慕的、意味不明的…坐在前端的苏筱更是暗中咬紧了牙,又气又恼。

第15章 碧玺鎏金指环(六)

身为定国公府的老幺,先皇后的外甥女,苏筱自幼便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卫简怀称帝后,定国公府身为他的嫡亲母家,自然更是水涨船高,苏筱在世家名媛中一时风头无俩,人人都捧着她。

卫简怀后宫无人,冀城中的王公贵胄都盯着后宫的几个位置,揣度着会是谁将入主后宫,其中大热的人选之一,自然便是苏筱。

豆蔻年华的苏筱,正值怀春的年纪,卫简怀身披战甲威风凛凛率大军进入冀城时,那俾睨天下般的威仪让她一见钟情,就连那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模样也成了别样的男子气概,让她心存爱慕。

也幸好,卫简怀对她算得上是和颜悦色,碰得巧了还会带她玩上片刻,这让她心中窃喜,盼着能有朝一日真正地站在卫简怀身边。

放眼整个冀城,家世、容貌、才艺能和她一比又年纪相当的,也就是武宁侯府的叶云茗了。

可没想到,今日这场便宴,居然凭空冒出个小丫头来,不仅抢了她的风头,还害得她的侍女被卫简怀责罚了。

一旁的何丽娘夹了一块糕在她的盘子里,笑着道:“还在生气啊?好了好了,你一个堂堂小郡主,和这么一个身份可笑的人计较做什么?”

苏筱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怎么被她蒙蔽了,还要把她叫到身边去,也不怕沾上那身俗气得要命的脂粉味道。”

何丽娘掩着嘴笑了,凑到她耳边道:“别说,我看这个韩宝葭长得还真不错,尤其是那双眼,勾人得很。”

苏筱的心一紧,盯着前面的韩宝葭看了片刻,不得不承认,那双眸子的确漂亮。一想到刚才韩宝葭被卫简怀叫进去呆了这么长时间,她心里越发闷了,不开心地拿筷子戳着盘中的糕饼:“好了好了,别提她了,听着就烦。”

“长公主也在叫你了,”何丽娘赶紧拽了拽她,“快去,别让那个小丫头给比下去了。”

苏筱一下子高兴了起来,矜持的抬了抬下巴:“谁和她比?简直自降身份。”

卫婻正坐在主位上和韩宝葭说话,她挺喜欢这个乖巧的小姑娘的,虽然出身市井,却没有半点市侩气,落落大方,偶尔有些小女儿的嗔态,分外可爱。

“你一直盯着我手指看,是我手上哪里长花了吗?”卫婻逗她。

韩宝葭脸一红,她看的不是手指,而是卫婻手指上的戒指,那戒指外面鎏金,中间一块浑然天成的碧玺,翠色欲滴,做工精美。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上辈子压抑了太多女儿心,这辈子她见了好看的首饰便有些挪不开眼,家里长辈赏的金裸子、卫简怀赏的玉佩都让她压箱底了,唯有几件首饰每日拿出来把玩,也不爱往头上戴,只是每天拿出来观赏一番便觉得心满意足。

“长公主殿下指若葱根、手似柔荑,我这才多看了两眼。”韩宝葭尴尬地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卫婻旁边比了比,“你瞧,我的手和长公主的比,难看多了。”

这是一双娇嫩的小手,虽然比不上卫婻的纤长,却胜在肤若凝脂,摸上去柔若无骨,让人捏了就不舍得放下。

卫婻爱不释手:“你这手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不像我,硬邦邦的全是骨头。”

苏筱一到跟前便看到她们俩说得热络,不服气地伸出手来给卫婻瞧:“我娘说,我的手也是贵人手。”

她的十指纤纤,凤仙花染就的指甲微微翘起,仿如一朵兰花盛放,的确漂亮。

卫婻笑了,她太了解这个争强好胜的表妹了,安抚道:“是是是,筱筱最有福气了。”

苏筱这才得意地笑了笑:“当然是长公主最有福气。”

“不过,既然有福,必定是个大度的,”卫婻话锋一转,“宝葭比你小,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不要再欺负她了。”

苏筱的脸一僵,轻哼了一声。

“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卫婻盯着她,语声沉肃了起来。她向来温婉,旁人都习惯了她浅笑盈盈的模样,却不知道她沉下脸时,也有几分卫简怀的影子。

苏筱不吭声了,抱着卫婻的胳膊晃了晃,眼里泛起了一层水意:“长公主殿下…”

卫婻心软了,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好了,你是定国公家的,身份尊贵,要做小辈们中的表率,对不对?”

这话苏筱爱听,连连点头,眼里的泪光一下子便没了,还傲然瞥了韩宝葭一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惹不起这位千金小姐,还是避而远之吧。

韩宝葭主动斟了一杯果子酒,浅笑着举杯道:“苏筱姐姐,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多教我。”

这才知趣。

苏筱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佯作大度地摆了摆手:“算了不和你计较,以后多学点规矩,不要再把胭脂铺里的小家子气带着走了。”

卫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瞪了她一眼:“又胡说了。”

气氛还算友好,卫婻也不再多说了,深怕苏筱心里不舒坦,把气撒到韩宝葭头上,背地里再捉弄一二,她也不可能真为了小姑娘之间的争端而伤了亲戚的和气。

让两人分坐在一左一右,和和气气地吃了片刻,有宫女匆匆上来禀告,说是卫简怀来了。

这场便宴,原本就是卫简怀折腾的,刚才他莫名挟怒而去,卫婻以为他不会来了,此时一听也有些意外,连忙吩咐宫人重新替卫简怀备宴。

韩宝葭心中暗暗叫苦,此时她坐在卫婻的右下侧,左侧是替卫简怀留的位置,要是这样的话,卫简怀一落座,她就要坐在天子左下侧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招来,卫简怀就领着人进了大殿,众人都起身见礼,卫简怀摆了摆手,难得温和地道:“便宴罢了,大家不必拘礼。”

卫婻刚站起来迎接,却见卫简怀身后跟了一个人,脸立刻便沉了下来。

“皇姐,霍将军刚刚巡营归来,来叨扰一杯酒喝。”卫简怀打了声招呼,便让宫人在下首加了一个位置。

霍将军?

这名号听着很是耳熟,韩宝葭仔细一看不由得怔了,这不是她上辈子的冤家对头霍雎吗?怎么把一脸络腮胡子剃了,一下子都认不出来了。

提起这位霍雎霍将军,在北周可算是赫赫有名。霍家乃将门世家,霍父便是先帝亲封的威武将军,当年两军对阵,卫简怀秘密联系了霍家人,威武将军临阵倒戈相向,霍雎更是为卫简怀横扫废帝立下了汗马功劳,卫简怀登位后,霍雎受封云麾将军,在一众年轻将领中出类拔萃,率左右禁军镇守京畿和皇城。

然而霍雎与谢隽春却是八字不合,不仅政见上一个激进、一个谨慎多有冲突,而且私底下霍雎更是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数次当面嘲讽她手无缚鸡之力,又暗示她居心叵测,只是个靠安南长公主上位、虚有其表的口舌之徒罢了。

谢隽春对此指责莫名其妙,为了顾全大局多有忍让,也幸好,她和霍雎公务上接触不多,卫简怀又为了制衡两边都压着,这才没有撕破脸皮。

今日重见,这络腮胡子一剃,原本身材魁梧的彪悍将军居然也是个浓眉大眼的俊朗男儿,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卫婻的眉头紧蹙,显然很是不快。

霍雎却盯着她,神色之间难掩激动,好一会儿才哑声道:“长公主殿下,浮白居一别,已有五载,今日重见,臣死也瞑目了。”

韩宝葭怔了片刻,猛然间恍然大悟:原来,这霍雎居然喜欢卫婻,怪不得成日里对她吹胡子瞪眼,一百个看不顺眼!

这一顿悟,韩宝葭抛开了从前对霍雎的成见,饶有兴味地观察起这个曾经的冤家对头了起来。

堂堂七尺男儿,喝起酒来再也没了从前的洒脱豪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时不时地偷偷看卫婻一眼,等卫婻看过来了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目光游移。

卫婻说话时想要搭话,张嘴却又把话吞了下来。

想不到这个霍雎居然也有这样腼腆害羞的时候,还记得当初他嘲笑谢隽春没有男儿气概,不会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真该拧着他的脑袋朝后瞧瞧,他从前说的话还记不记得?

韩宝葭心里乐不可支,差点笑了出来,赶紧咬着唇抿住,偷偷四下看看,猛然撞进了一双幽深冷冽的眸子里。

她大吃一惊,迅速地垂下眼眸,正襟危坐,再也不敢东张西望了。

“你,过来。”

身后卫简怀淡淡地叫道。

一定不是在叫她。

韩宝葭安慰自己,坐姿笔挺,一动未动。

没过片刻,李德走到她身旁,悄声道:“韩姑娘,陛下让你过去。”

韩宝葭抬起眼来,恳求地看向李德:她能不过去吗?

饶是李德早已斩断了子孙根,也被这一眼看得心头突突一跳,他定了定神,笑着示意:“韩姑娘这边请。”

韩宝葭无奈,只得垂首敛眸站到了卫简怀的身旁。

“斟酒。”

韩宝葭乖乖地拿起酒壶替卫简怀满上。

“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