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桌上的茶盏被扫落在地。

叶齐宏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殷盈吓得花容失色,惊惧地后退了两步,颤声道:“我…我也是一片好意…四爷为何发怒…”

“你——”叶齐宏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我这挖心掏肺地对你,你居然说要为我纳妾,若是我要纳妾早就纳了,哪里还会有你的正妻之位?殷盈,你如此不把我放在心上,莫不是你心底里还有人?若是如此,你一开始就不该嫁给我,自去找你的心上人便是了!”

殷盈脸若白纸,站在原地的身子摇摇欲坠,双眼呆滞地看着叶齐宏,忽然用足力气地便朝着旁边的梳妆台一头撞了过去。

叶齐宏大惊失色,飞快地拖住了殷盈的胳膊,却没想到殷盈居然用足了全身的力气,叶齐宏被她带得朝前踉跄了几步,两个人齐齐摔倒在地。

叶齐宏又痛又悔,连忙将殷盈抱在了怀里,连声道:“盈盈,是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你打我吧…”

殷盈无声地哭泣着,泪水迅速地打湿了她的衣襟,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叶齐宏的衣襟,整个人都有点痉挛了起来。

“我错了,”叶齐宏慌乱地抹着她的眼泪、亲着她的眼睫,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我不该胡乱猜忌你,可你也不该说要替我纳妾,我叶齐宏虽然算不上是个实打实的正人君子,可自打喜欢上你之后便是一心一意的,你这样冤枉我,我心里生气得很。”

殷盈抬起眼来,一双美眸哭得有些肿了,哽咽着道:“你…你成日里都在外边…我以为你腻了我了…你和母亲都对我这么好…我自然要替你着想…”

叶齐宏心中一动,捧住了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哑声道:“盈盈,你看着我。”

殷盈被迫迎视着她的目光。

“你告诉我,那你自己打心眼里愿意为我纳妾吗?”

殷盈呆了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然而她只不过是一介出身低微的普通女子,被韩进弄得声名狼藉,一不留神便替丈夫、替侯府丢脸,怎么能生了独宠的心,连累得叶齐宏被人耻笑?

她心里数次起了替叶齐宏纳妾的心思,然而越到后来越是舍不得,一想到从此之后叶齐宏对着别的女人吟诗作画、轻笑浅语,这心里的酸涩便越来越浓,以至于每次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今日韩进这一闹,她彻底地心灰意冷,与其叶齐宏日后厌弃了她,还不如她做得漂亮一些,还能日后在侯府有一席立足之地。

“你说话呀,”叶齐宏低声问,“若是我纳了妾,以后我便对她好、日日和她同眠,只是偶尔过来看你一眼,你打心眼里愿意吗?”

殷盈眼中流下泪来,咬着唇,艰难地摇了摇头,却又抽噎着道:“这是为人妻子的本分,就算不愿意也要愿意的…”

“傻瓜…”叶齐宏轻叹了一声,噙住了她的唇,辗转研磨了片刻,猝然用力吸吮住了唇瓣,纠缠了片刻这才缓缓地退了出来。

殷盈被他亲得气喘连连,软倒在了他的怀中。

那双颊酡红,眼波中水光涟涟,仿佛能让人溺毙其中。

方才那股子闷气一扫而空,叶齐宏柔声道:“不,以后你不愿意就不愿意,不必勉强,更不用委曲求全。”

殷盈的心中一酸,泪水又盈满了眼眶:“若是这样,你又何必委曲求全呢?明明已经厌了我,还拿好听的哄我…”

叶齐宏心中一喜,明知故问:“为何说我厌了你?”

“你…”殷盈知道自己该忍的,可不知怎的,胸口涌起一阵委屈来,压都压不住,“你成日里往外边跑,在家了也呆着书房里,若不是厌了我又是什么呢?”

“盈盈这是吃醋了吗?怕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叶齐宏凝视着她,低声问。

殷盈语塞,忽然便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前,默不作声,唯有抓着他衣袖的指尖用力,泄露了殷盈此刻的心情。

叶齐宏心中又惊又喜。

他的妻子,这是终于开了窍了吗?

再也不是感念他的恩情,而是实实在在地把他当成了心爱的丈夫,会生气、会吃醋、想要独占不放,就好像他对她一样。

他轻抚着殷盈的发梢,心中柔情一片。

所有为了这个家的努力,在此时此刻一下子便值得了起来。

“开春后有制科,我这是在外面找了个书院埋头苦读,不是你想的那样,和别人风流潇洒。”他轻声解释,“没有告诉你,是有些不好意思…”

殷盈骤然抬起头来,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惊愕。

“我朝入仕,若是没有经过科举,便算不得正途,日后前程有限,唯有入过翰林院,才算是有了资历,我便拼了这张老脸,去替你们挣一份脸面,以后省得别人总在你面前说三道四的…”叶齐宏越说越有些赧然,要知道,侄子叶慕彦也会参加这一次的春闱,两人相差了一轮要同场竞技,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殷盈的喉咙哽住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她何德何能,竟然有这样一个一心为她的夫婿,为了她,要将曾经放荡不羁的做派都收了起来,甘愿从此被条条框框束缚。

“不…四爷,”她喃喃地道,“不必如此苛待自己,在我眼里,你是什么都不打紧,只要你快活就好,真的,我不要你的荣华富贵,只要你真心对我一辈子好。”

叶齐宏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我知道,顺道罢了,费不了我多少心力。”

这是有多傲气啊。

殷盈捧着他的脸,抬手在他眼角的皱纹上摩挲了两下,眼里含着泪,嘴角却带上了笑:“和年轻人去比,羞也不羞?”

“还有花甲之年的老翁去应试呢,”叶齐宏轻哼了一声,忽然一下将她横抱了起来,“居然敢嫌弃我老了?看来得让你好好知道一下,你的夫君年富力强,和年轻人也相差无几。”

殷盈轻呼了一声,羞涩地去捶他的胸口:“别…该用晚膳…唔…”

唇被堵住了,帘勾被粗鲁地拽了下来,帘帐掩去了一室的旖旎。

小剧场:

卫简怀:便宜岳丈怎么又开车了?嫉妒。

醋哥:下回我让你开马车、开船,比便宜岳丈激烈多了。

卫简怀:还要多久?

醋哥:十年八载吧?

卫简怀:…

卫简怀:来人那,把这说书的拖下去!

第30章 梅花簪(五)

晚膳时,四房又是最后到的。

叶齐宏春风满面,就连额角的乌青也遮不住他的喜色,让韩宝葭忍不住心中腹诽: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在厅里“叮铃哐啷”地砸东西,把她和几个婢女吓得都快要破门而入了。

老夫人瞧见他的伤处,自然心疼地问出了什么事,叶齐宏神情自若,只说是走路不小心撞了,又笑嘻嘻地道:“母亲猜猜我今儿为何如此高兴?”

老夫人嗔道:“和我还卖关子,这是皮痒了吗?”

叶齐宏把参加制科春闱的事情说了一说,正色道:“以前母亲和大哥总是教导我,人生在世,须得力求上进,才不枉活这一场,我这些日子菩提顿悟,决心要奋发图强,以竖我武宁侯府之威名。”

老夫人和叶正宏大喜过望,齐声问:“你这说的是真的还是哄我们开心的?”

“自然是真的。”叶齐宏笑着道,又看向叶慕彦,“慕彦,咱们叔侄俩要一较高下了。”

叶慕彦傲然道:“四叔尽管放马过来。”

老夫人感慨万千,嘴角咧了开来,眼底却又湿润了起来,半晌才掩饰着叫道:“来人啊,快些上酒,今儿破例喝上一杯,算是提前为齐宏和慕彦助威。”

旁边的仆从和婢女们一一倒了酒,全家人举起杯来,老夫人的目光从子孙们身上一一掠过,感慨着道:“愿我们武宁侯府兴盛发达,阖家安康。”

“兴盛发达,阖家安康。”全家人齐声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老夫人将目光最后落在了殷盈身上,她心里明白,叶齐宏方才所说的都是漂亮的场面话,若不是对殷盈一见钟情,又如愿将人娶回了房里,这个浪荡子怎么也不可能自愿被套上了紧箍咒。

若是日后叶齐宏有了出息,殷盈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幸好当时自己看得开,没有被世俗偏见蒙蔽,促成了这桩婚事,这母女俩于他们侯府来说,可算是有福之人。

她心中高兴,笑着道:“好了,接下来就要操心几个姑娘的事情了,你们几个做娘亲的可都要眼尖些,替自家姑娘找个中意的夫君,日后和和美美的,我这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天气很快便暖和起来了,放生宴马上就到了。

这一日,府里人都起了个大早,几个姑娘们都盛装打扮,在几个哥哥的陪同下,一路说说笑笑地出了院子,在照壁那里等着长辈们。

老夫人在长媳的搀扶下出来了,看着照壁前一溜儿青葱水嫩的孙辈们,这嘴乐得合都合不拢了。

叶云蓁穿了一件白色绣花马面裙,温柔恬淡;叶云茗身着浅紫刺绣百花综裙,明丽动人;叶云秀则一身大红对襟镶花锦裙,娇俏可爱;叶云菲则一身蜜色团花芍药纹锦长裙,看上去也亭亭玉立。

然而,最让人挪不开眼去的却是韩宝葭,她今日穿了一身粉绿色八幅裙,裙摆上坠着精致的蝴蝶,风一吹来,飘飘欲仙,那脸颊带粉、双眸如星,整个人好似刚刚掐尖的嫩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春的清新。

再看几个孙儿,一个个都剑眉朗目、英俊挺拔,老夫人越看越满意,高兴地道:“这可好了,只怕我们侯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一家人各自上了马车,叶慕彦和几个兄长一起,他其实对这种家长里短的聚会并不感兴趣,若不是老夫人发了话,他早就躲得远远的了,不过今日这一看,这放生宴好似还挺隆重的,想起从前听来关于放生宴的传闻,他心里有些不得劲了起来。

“三哥,今儿这是怎么了,”他忍不住问,“怎么妹妹们一个个都打扮得这么漂亮?”

叶慕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等着做你的大舅哥吧。”

果不其然,叶慕彦满心不是滋味:“十妹才十四岁,这么着急做什么。”

叶慕兴感同身受,感慨着道:“是啊,总觉得她们还小,这一眨眼都要说亲了,真是舍不得,若是日后嫁出去了,再想见面就难了。”

“见自家妹妹难道还要看人脸色不成?”叶慕彦臭着一张脸。

“你呀,”叶慕兴笑着道,旋即眉头略略皱起,“别的妹妹的亲事都好说,只是宝葭这里稍稍有些难办。”

叶慕彦心里明白,宝葭这出身,只怕是高不成低不就。

他有点不太高兴,忍不住道:“哪里轮得到这些没眼光的男子来挑三拣四的,十妹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是啊,”叶慕兴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世俗之人的眼光,却没有你我朝夕相处之人如此透彻。”

叶慕彦沉默不语了片刻,扭头朝着外面看去,刚好见到韩宝葭从车窗中探出头来,朝着他挥了挥手叫道:“六哥!”

她的笑容璀璨,把身后那青砖灰瓦都映衬得明媚了起来。

叶慕彦像被烫到了似的,猝然收回了目光,靠在了车壁上。

叶慕兴倒是探头朝着韩宝葭打了个招呼,嘴角带着笑意:“去年宝葭进门的时候还像个小孩,今年就是大姑娘了,今日放生宴上,咱们得好好让宝葭出出风头,也好给她找个好夫君。”

叶慕彦轻哼了一声:“我看这冀城的世家子弟算得上好的,寥寥无几。”

叶慕兴失笑:“你最好行了吧?可惜你是宝葭的六哥,再好也没用啊。”

是啊,他是宝葭的六堂哥。

再好也没有用。

叶慕彦呆了半晌,忽然冷笑了一声道:“等着吧,那些个嫌弃十妹的,迟早要让他们后悔。”

不知道过了多久,德庆寺到了,主持领着一众僧人早早地就恭候在了寺门外,一见老夫人下了马车,便立刻迎了上去。

这德庆寺是皇家寺庙,历来是皇家祈福的所在,放生宴能设在此处,冀城也没有几户世家可以做到。

里面已经有一些世家在了,定国公府苏夫人和她的孙辈、威武将军夫人和她的子女、御史林大人的家眷等都一一迎上来寒暄,一时之间,后院中莺莺燕燕,热闹非凡。

显而易见,今日武宁侯府这几位姑娘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这一个个环肥燕瘦且不去提,那得体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便让人赏心悦目,在场的几位夫人都曾见过叶云蓁她们,倒是韩宝葭一直未曾见过,今日一见倒是大出意外,此女不仅长得漂亮,言谈举止也温柔乖巧,坊间那些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长得狐媚不本分、什么市侩小家子气,倒是不实了。

叶慕彦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和人寒暄着,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韩宝葭。

看着她巧笑嫣然,不知怎的,叶慕彦的心里有那么一点酸涩;再看看那些四周有意无意围过来的年轻男子,心里愈发堵了。

那个来搭讪的大个子,一看就是五大三粗的,怎么配得上娇娇弱弱的十妹?

站在树下的那个男的,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那眼珠子一直挂在十妹身上呢,这身板都能被风吹走了,居然还敢肖想,真是笑话。

还有那个,长得倒勉强算是人模狗样,可那是御史大夫林大人的庶子,当他不知道吗?

叶慕彦一个个地看下来,一个个腹诽着,这满院子的男人没有一个合适的。

他烦躁地在园子里转了两圈,脑中忽然灵光一现,一把揪过自己身旁的小厮:“你去瞧瞧,秦府的秦公子今儿在哪?让他速速到德庆寺来,若是他不来,只怕要后悔一辈子。”

韩宝葭跟在母亲和大伯母身后一路笑着,腮帮子都笑得僵了。

殷盈在这些世家贵妇中并无根基,连个说话搭讪的都没有,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探究和好奇,还有人不着痕迹地指指点点暗中讥讽,若是放在从前,只怕她要羞惭地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今日她却鼓起勇气,陪在了柳氏身旁。

叶齐宏都愿意为了她和女儿努力,她又怎么能为了些许的冷淡和不屑失了丈夫的脸面?

许是她看上去从容淡然的态度,四周人新鲜劲一过,也就把注意力从她身上挪开了,而过来和柳氏寒暄的几位也都是高门大户,接人待物都是得体的,自然对殷盈和柳氏笑语迎人,顺带夸上几句跟在后面的叶云蓁和韩宝葭,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韩宝葭一直担心殷盈,见此情形才放下心来,得空开始偷偷瞧这一院子的青年才俊。

为此为了替韩宝葭相看,柳氏将宴会的规格稍稍降低了一些,向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递了帖子,因此倒也有几个清爽干净的青年,并不是每一个都是华服美饰、眼高于顶的。

她在心里早就想过,对未来的夫君,她只希望他长得能入眼一些、脾气好些,其余的也不苛求,毕竟能像叶齐宏这样对殷盈的,在冀城可能一百个都挑不出一个来。

对于门户家世这些,她倒是并不看重,有侯府这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在,说不准门户低些,还能更得夫家的看重,日子也过得更惬意。

前面有个身穿天青色直缀的青年模样敦厚,见她看过来不由得紧张地笑了笑。

韩宝葭微微颔首,回了一个轻浅的笑容。

那青年的眼睛一亮,鼓起勇气朝着她走了两步,刚想搭话介绍一下自己,有人从他身后快速走了上来,一个俊美的青年挡在了他面前,傲然扬了扬下巴:“童兄借过一下。”

那青年是工部郎中家的公子,一见叶慕彦立刻便萎了,讪笑着道:“慕彦贤弟请。”

哼,这样的家世也敢和十妹来搭讪。

叶慕彦心中腹诽,几步便到了韩宝葭面前,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六哥,怎么了?”韩宝葭有些纳闷,自从两个人一赌释前嫌后,叶慕彦一直对她挺好,少有这样奇怪的模样。

叶慕彦朝着后边努了努嘴:“那边有梅花。”

韩宝葭惊喜:“这都二月了还有梅花?”

叶慕彦轻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晚梅。”

韩宝葭四下看了看,跃跃欲试:“六哥,那你带我去拗一枝来?”

“走吧。”叶慕彦言简意赅。

两人和老夫人说了一声,便朝着后院的一排禅房走去,那禅房是个四合院,古木幽深,和外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宝葭跨进院门四下瞧了瞧,没看见梅树,倒是看到一个俊雅的身影站在一株老槐树下,正是探花郎秦桓秦启遥。

小剧场:

醋哥:陛下,你的亲亲宝贝要被人抢走了。

卫简怀:谁敢?

醋哥:你大舅哥牵线搭桥。

卫简怀:杀无赦…

韩宝葭:陛下。

卫简怀:杀无赦那是昏君才做的事情,大舅哥,来,陪朕喝杯酒,咱们哥俩好。

第31章 梅花簪(六)

叶宝葭有些意外。

自那日在浮白居偶遇之后,秦桓来过侯府几次,有一次她去书房找书时刚好碰上了他和叶慕彦在辩论当世一位大儒的言谈,两人唇枪舌剑、字字珠玑,她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唯一有些好笑的是,秦桓看上去有些古板拘泥,一开始没发现她的时候侃侃而言,一见到她居然一下子舌头打了结了,耳根都红了。

后来还是叶慕彦看不过去,打了岔把这尴尬化解了,这样一来,她也不好意思多留了,随便抽了一本浅显的千字文便走了。

今日难道是特意在这里等她?

叶宝葭朝后看了一眼,叶慕彦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身影,她不免有些气恼,琢磨着回去以后得好好质问叶慕彦一番,居然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宝葭妹妹。”秦桓叫了她一声迎了上来,那白玉般的脸颊上带了一分赧色。

叶宝葭只好盈盈笑了一笑:“秦大哥,你怎么在这里?怎么不去外边?外面热闹着呢。”

秦桓略有些紧张,手心微微出汗。他自小体弱在老家长大,成天关在屋子里研读圣贤书,入京后忙着科举入仕,几乎少有和姑娘单独接触的时候,也不通男女之间的情事,那日在六丽山下见了叶宝葭,不知怎的就好像忽然一下开了窍了,满心满眼里都是叶宝葭那弯弯的桃花眼,还有那嘴角噙着的轻浅笑意。

借着和叶慕彦交好的便当,他找借口去武宁侯府越来越频繁,频繁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模样,想必要让叶慕彦耻笑一辈子了。

然而苦就苦在他平日里舌灿莲花,可见了叶宝葭却都没了影了,以至于每次佳人见了他都淡然以对,并不见热情,显然并没有太把他放在心上,着实让人苦恼。

今日的放生宴,家里人和他提了一句,他原本并不知道主人是武宁侯府,便没有放在心上,哪知道临出门前忽然有叶慕彦的小厮来通风报信,说是此次放生宴居然是为侯府的几位姑娘挑选夫婿,他一下子便有些着急了起来。

和叶慕彦在这德庆寺中一合计,他终于下定决心行了这孟浪之举,但愿佛祖圣贤勿要怪罪他,能助他一臂之力,赢得佳人芳心。

“宝葭妹妹,慕彦说你喜欢梅花,我领你去看。”秦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胸口怦怦乱跳的心暂且静一静。

叶宝葭咬了咬唇,心里又把叶慕彦埋怨了一通,不过,秦桓这样的正人君子,必定不会有什么歪邪之念,她往里张望了两眼,疑惑地问:“我怎么没瞧见?”

“在那槐树后面,宝葭妹妹随我来。”秦桓一开始见叶宝葭的赧然渐渐消失了,神情自若了起来。

叶宝葭跟着秦桓绕过了老槐树,果然,屋角种着几株梅树,只是梅树上已经曝出了梅叶的嫩芽,梅花的影子全无。

叶宝葭有些恼了,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哄起她来?她刚要说话,忽然一阵微风吹来,枝头有一抹红色落入眼睑。

那是一支挂在树杈上的梅花簪,簪头上的梅花红得仿佛樱桃一般,五瓣花瓣在阳光下深深浅浅,色泽瑰丽,梅花旁一只雕成的银色蝴蝶振翅欲飞,将这支梅花簪点缀得灵气逼人。

叶宝葭的百宝箱里已经收了好些首饰了,却没有一样能抵得上这簪子的美。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将这支梅花簪取了下来放在手心把玩着,惊喜地道:“秦大哥,这簪子好漂亮,哪里买的?我让我娘也替我去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