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明白了什么,神情一下子便尴尬了起来,这拿着簪子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宝葭妹妹,我那日瞧了这簪子,就觉得和你分外相配,”秦桓的眼神温柔似水,“制它的主人说,那梅花瓣中的是佛教七宝之一的蜜蜡,天生便带着佛性,佩戴在身上可消灾避祸,今日将它赠与你,若是有朝一日能亲手替你簪发,我心满意足了。”

亲手替你簪发。

叶宝葭一下子怔住了。

她前世并不通儿女之情,也不知情爱之事,倒是在这辈子瞧见了几回殷盈和叶齐宏的恩爱。

那堂堂七尺男儿满眼温柔,小心翼翼地替殷盈描着柳叶眉,而殷盈面带娇羞,闭着双眼,眼睫轻颤。

当时她心中就模模糊糊地羡慕着,若是有男儿这样对她,才不算枉做了一回真正的女儿身吧?

只是,旁的人还有可能,这秦桓,只怕他的一腔情意是要付诸流水了。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秦桓,轻声道:“多谢秦大哥抬爱,但是…只怕秦府高门大户,我高攀不起。”

的确,秦桓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身为探花郎、又在翰林院,还是太傅之孙,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她能嫁此佳婿,只怕连老夫人都要乐得合不拢嘴了,可秦府能看得上她这样一个侯府的继女?想想秦威那张老奸巨猾的脸就不可能了。

秦桓愣了愣神,心中突然涌上来一阵狂喜:“这么说,宝葭妹妹是不反对吗?”

“啊?”叶宝葭有点回不过神来,她这明明是婉拒了啊。

“我家里我自有法子,宝葭妹妹放心,今日我已经和慕彦有了安排,必定不会让你受了半分委屈。”秦桓勉强克制着心中的激荡,让自己不要太过喜形于色,以免让佳人鄙夷。

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咳声,叶慕彦在不远处略带不耐地看着他们:“说完了没?怎么这么磨蹭。”

“好了好了,”秦桓急急地朝着他走去,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向叶宝葭,轻声叮嘱道,“宝葭妹妹,你一定要等我。”

“哎…你们这…”叶宝葭瞠目结舌了片刻,握着手里的簪子紧追了两步,却只看见秦桓和叶慕彦隐入树丛不见了身影。

叶宝葭在原地站了片刻,颇有些心神不宁。

就算秦桓再喜欢她,秦府是不可能同意她这样的姑娘入门做正妻的,这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今日这好端端的放生宴,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安排?

到了外边瞧了瞧,一切如常,离放生尚有些时候,贵人们还在三五成群,闲话家常,一旁的酒水茶点一应俱全。

叶宝葭走回了几位姐妹中间,站在原地出神。

“你方才去做什么了?”叶云茗在她身旁悄声问。

叶宝葭有点心虚地道:“六哥带我去赏梅了。”

叶云茗是这德庆寺的常客,自然知道这会儿这里的梅花早就谢了,叶宝葭不见的那一会儿,她一直四下留意着,正好看见叶慕彦从禅房出来,身旁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这个身影她也很熟悉,应该就是她暗自恋慕已久的秦桓。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叶宝葭,轻声道:“我刚才看见秦大哥了。”

叶宝葭忽然想起那天叶云秀的话,心中“咯噔”了一声,忍不住问:“九姐姐,你喜欢秦大哥吗?”

叶云茗傲然抬了抬下巴,轻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叶宝葭稍稍放心了些,笑着道:“那九姐姐喜欢怎么样的呢?”

“我…我喜欢文武双全的,上马是将军,下马是能臣,就好像…我哥那样的!”叶云茗信口胡诌着,她天性高傲,自然不屑于在叶宝葭面前承认自己的小心思,心中暗暗咬牙发誓,秦桓既然不喜欢她,她也不稀罕了。

叶宝葭把冀城中她所知道的青年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还真难找出一个和叶慕彦相提并论的,不免有些替叶云茗发愁。

两个人正说着话,放生的吉时到了。

这边的小沙弥请贵人们都到了寺门前两边的高台上一一落座,而侯府的家眷们则被引到了放生池边。数十位寺内的僧人们皆身穿黄色僧袍,盘腿坐在蒲团中,口中念着经文,木鱼声阵阵传来,一派庄严肃穆。

主持亲自面向大雄宝殿,请香敬佛,老夫人率着一众家眷,向菩萨祈福。

礼罢,便有侯府家人讲今日放生的灵物请了出来,先是一只仙鹤,老夫人亲手将它放生,那仙鹤在一片诵经声和木鱼声飘然仙去,飞入云端不见了踪影;接下来是几位夫人一起放生灵鹿,最后,家仆们奉上了灵龟,由孙辈放入放生池。

叶宝葭捧着灵龟很是有趣,将它转了过来,和它的小眼睛对视了片刻。

手上忽然被人碰了一下,身旁伺候的梨儿不着痕迹地在她手上涂了点东西,一股浅浅的腥味传来。

叶宝葭有些困惑,刚想问她,耳畔传来了一阵轻咳,叶慕彦朝她挤了挤眼。

一愣神的功夫,几个姐妹都已经把灵龟放了下去,她只好也依样画葫芦,把那只灵龟放了下去。

放生池中,灵龟起起伏伏,四周传来了一阵赞美声,主持也满面笑容,对老夫人道:“老夫人,素斋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几声轻呼传来,主持转过脸去一看,只见池中的一只灵龟从边上的石块中爬上岸来,一路东张西望,朝着叶宝葭爬了过来,在她脚下极其依恋地蹭了蹭,昂着头久久不肯离去。

高台上的贵人们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这位施主真是佛缘深厚啊!”主持惊叹了一声。

叶宝葭也怔住了,蹲下身来重新捧起了灵龟,她的手臂一动,衣袖被风吹起了一小截,刚好露出了手腕上的那串紫檀玛瑙手串。

主持又惊又喜,上前了一步问道:“敢问十姑娘,这手珠和六丽寺的普善师叔有何渊源?”

叶慕彦在一旁接口道:“正是普善禅师所赠,当日禅师说和家妹有缘,便以佛珠相赠。”

主持笑逐颜开:“原来普善师叔已经见过十姑娘了,十姑娘得我师叔箴言,必定是福泽绵绵,贵不可言。”

正在宫中批阅奏折的卫简怀右眼皮跳个不停,不由得把手中的奏折一丢,靠在了椅背上。

这些日子国事繁忙,桌案上的奏折堆得跟那小山一样,时不时地还有各部的官员入宫求见商讨国事,今日好不容易才得了一点空闲。

他揉了揉眼睛,闭目养神了片刻,朝着窗外看去。

昨夜刚刚下了一场春雨,庭院中一片新绿,枝头的嫩叶仿佛能掐出水来,让人看着便心生愉悦,和那个小丫头差不离。

他的眼前不由得掠过叶宝葭的脸来,心中莫名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算了算日子,已经近三个月没瞧见叶宝葭了,宫宴她未到,元宵灯会也不见人影,倒是有点让人想念了。

晾得应当也差不多了。

这几日春光大好,是时候办个赏春的宴会,让皇姐邀上一些世家子弟,到宫中来散散心。

出身低便低些了,也不会生出什么好高骛远的心思。

登基这么久了,再不纳后宫的确有些不像话,随便指个昭仪、婕妤之类的,也算是向朝中那些老臣们有了个交代。

谢隽春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高兴吧。

卫简怀脑中天马行空,眨眼便把叶宝葭入宫后的名分都安排好了,又想了片刻叶宝葭穿上华服的模样,不由得心旌摇曳了起来。

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卫简怀回过神来,不由得眉头一皱。

片刻之后,卢安进来禀告:“陛下,紫云宫中琉紫来报,说是长公主身子有些不太爽利,已经有两日没有正经用膳了,还请陛下得空过去瞧一瞧。”

卫简怀一愣,顿时直起身来。

为了找出谢隽春的下落,他在卫婻身旁一直安插了眼线,年前的时候他向卫婻服了软,过完年后没多久,霍雎便密报有人在谢府门口动了手脚,应当是在向外人传讯。

霍雎已经着重在谢府门前安插了人手,只要有人前来联络,必定能揪出谢隽春的狐狸尾巴来。

只是,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谢府门前经过了成千上百人,有嫌疑的近百,一一排查之后都断了线索,真真让人头疼。

现下这节骨眼上,卫婻怎么就忽然病了?

是出了什么岔子了吗?

小剧场:

卫简怀:坐等亲亲宝贝入宫。

醋哥:这个…你慢慢等。

卫简怀:还要等多久?

醋哥:十年八载?

卫简怀:…

卫简怀:来人那,把这个说书的拖下去!

第32章 梅花簪(七)

放生宴办得很隆重,宾主尽欢,尤其是最后一出灵龟通灵被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冀城中人都知道了武宁侯府有这么一位被高僧称赞福泽深厚的十姑娘,一时之间,叶宝葭的福女之名不胫而走。

叶宝葭这才明白那两人的心思,心里又好笑又感动,好笑的是秦桓和叶慕彦这两个知书达礼的男子,居然会做出这等装神弄鬼之事;而感动的却是秦桓和叶慕彦的那一片心意。

从放生宴归来后,叶慕彦的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一双眼睛亮闪闪地不时看向叶宝葭,满脸都写着“快来请教我啊”这几个字。

“六哥,老实说吧,你和秦大哥到底在捣什么鬼?”叶宝葭从善如流,找了个没人的间隙虚心求教来了,虽然她猜到了个大概,可她怀疑若是不去讨教一下,这位六哥只怕把秘密憋在心里都快要炸了。

“那些灵龟都是府里特地买来派专人饲养着的,一个个吃得都很好,喂以切碎的虾肉,长得膘肥体壮的,我在你手中涂了虾子酱,那只灵龟被你抱了,闻了你的味道,便眼巴巴地回来向你讨食了。”叶慕彦心中得意,他瞧着那些势利的妇人们一个个对着叶宝葭挑三拣四的,心里气恼,和秦桓一合计,便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六哥,你胆子可真大,”叶宝葭嗔了他一眼,“在佛祖面前弄虚作假,也不怕佛祖怪罪。”

叶慕彦正色道:“这怎么算弄虚作假?你佛缘深厚这句话是普善禅师所赠,福泽绵绵是主持所言,我之所为,只不过是将此事摆在了众人面前罢了,半句诳语都没在佛祖面前说过。”

叶宝葭凝视着他,一双眸子中一片光彩熠熠,好半天才轻声道:“六哥,你对我真好,我能有幸入了侯府,这才最大的幸事。”

叶慕彦被她看得呆了呆,猝然别过了眼去,方才的神采飞扬一扫而空,闷声道:“你知道便好,以后嫁了好夫君,别忘了招待你六哥喝点好酒。”

“六哥什么时候喜欢喝酒了?”叶宝葭笑了起来,“若是你喜欢,以后我日日给你送酒来。”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叶宝葭脆脆地接了一句。

钱嬷嬷在前面叫她,看来是老夫人找她有事,叶宝葭和叶慕彦道了再见便迎了上去。

叶慕彦站在原地,看着那袅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中,心头一阵涩意浮起。

叶宝葭入了侯府,对他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若是不入侯府,他便不会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清灵美丽的女子,更无缘见她的笑颜。

可入了侯府,两人是族谱上的堂兄妹,这辈子只能止步于兄妹,再不能有其他的旖念了。

或许,好友秦桓该是叶宝葭最好的归宿了,秦桓才华横溢、家世显赫,品性温柔体贴,也是真心喜欢叶宝葭,才子配佳人,看着就是圆满的一对。

日后若是思念难解,借着好友的名号,他登门拜访也不显得唐突。

想他叶慕彦,向来自诩正人君子、清高孤傲,如今居然暗中藏了这等见不得人的小心思,真是枉读圣贤书。

叶慕彦越想越是颓然,方才因为灵龟显灵的得意劲儿一扫而空,转头吩咐道:“去,给我取坛酒来。”

今日他要大醉一场。

叶宝葭可不知道她的六哥心中弯弯绕绕难以排解,她一路跟着钱嬷嬷到了荣华堂,里面老夫人、殷盈和几房的夫人都在了,叶云茗和叶云菲也在。

这放生宴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当日到场的一些世家对几个姑娘有意的也纷纷托人来探听口风,一时之间,武宁侯府倒也是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然而这几门亲事,还真的是让人犯了难了。

叶云菲自从对入宫动了心,便志不在这些世家子弟上,草草看了几眼,老夫人和唐氏问她中意哪个,她也不吭声,只说年纪还小,想再多陪伴母亲些时日。

叶云茗更是矜傲,说是与会中人没有一个看在眼里的。

这冀城中出挑的男子只怕都已经在了,叶云茗若是一个都看不中,那岂不是要孤老终生?俞氏气得咬着牙,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

老夫人没法子,再来问叶宝葭,她挑了几个家世尚可的,一一给叶宝葭说了说。

一旁的俞氏和唐氏面上虽然不在意,可耳朵却听得仔细,深怕漏了一个名字,要知道,这家世好、样貌好的男子说一个便少一个,若是被叶宝葭抢了去了,她们的女儿便就少了一个选择。

叶宝葭有些迟疑,那日在德庆寺中接的那个烫手的梅花簪,此刻还躺在她的百宝箱里,她无意高攀秦府,想找个机会让叶慕彦把簪子送回去,可若是现在便开始挑选其他人的亲事,倒好似她言而无信,耍着人玩似的。

她思忖了片刻,索性也不发表意见了:“祖母见多识广,必定比我有眼光,一切听凭祖母做主便是。”

老夫人很是欣慰,笑着道:“那好,我派人去打听打听这几个人的底细,有了信再和你细说。”

一屋子的人正说着,屋外钱嬷嬷急匆匆地进来了,面带喜色到了老夫人跟前:“老夫人,秦太傅府上遣来了媒人,正在厅里等着大夫人呢。”

屋里的人一下子都看了过来,俞氏有些忍不住了,努力克制着快要翘起来的嘴角,矜持地率先发问:“秦府这是来向府里哪个姑娘说亲?”

钱嬷嬷愣了愣神,略带尴尬地笑道:“这…秦府是来和十姑娘说亲的。”

秦桓求娶武宁侯府十姑娘叶宝葭,别说殷盈了,就连老夫人、叶齐宏也大出意外,再三确认了是秦威的嫡孙、现领翰林院编撰一职的秦桓。

这两家原本就有口头婚约在,结为秦晋之好倒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对象会是叶宝葭,确实让人吃了一惊。

老夫人也有些不敢置信,暗中托人去打听了一下,据说秦桓的父母原本是不同意这桩亲事的,可秦桓执意要娶,去求了祖父秦威,用从前和老武宁侯的婚约拿住了秦威,最后在秦威的劝说下,秦桓的父母不得不同意了。

对这门亲事,殷盈既高兴又忧虑,高兴的是女儿说了一门好亲事,不仅女儿终身有靠,她也面上有光;忧虑的是,叶宝葭这显然是高攀了,也不知道秦家主母好不好相处、秦家的公子会不会爱惜女儿。

纳采、问名、纳吉…亲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殷盈舍不得女儿,和老夫人商量了一下,把婚期定在了明年五月及笄之后,叶宝葭也乐得在家中多享受些待嫁时光。

虽然秦桓斯文温润,是个难得一见的谦谦君子,以后想必也会如他所说,是个体贴的丈夫,可要离开朝夕相处的家人步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再次去熟悉面对秦府那样一个大家族的家长里短,还是让叶宝葭有些头疼。

倒是秦桓,这订了亲了,他便要避讳着些,再也不能和从前一样毫无忌惮地往侯府跑了,佳人再也难得一见,只好托叶慕彦鸿雁传书,写了几封信过来倾诉衷肠。

不得不说,这秦桓的文采惊人,几首情诗写得缠绵动人,字字句句未吐一字情爱,却将那思念表达得淋漓尽致,让叶宝葭忍不住手痒,想着也卖弄地应和上几首。

当然,这只是心头想想罢了,若是等若干年后,秦桓能一如既往,那她说不定会卸下心防,将上辈子的事情当成一桩趣事,在茶余饭后聊上一聊,也说不定会和秦桓煮雪烹茶、行文作画,成就一段夫妻琴瑟和鸣的佳话。

没过几日,天气日渐暖和起来了,朝廷为了招揽人才特开的制科终于在春暖花开的四月开启。

前几年,北周和南陈有过一次大战,死伤无数,又经历了废帝的内乱,人才凋零,为此,元朔帝卫简怀在去年的常科之后,特意在今年开设了这次制科。

制科所有的环节都和常科一样,所有因为各种意外未能参加去年春闱和未能高中的举人都可再次入试,另外还为没有参加过各郡秋试的读书人特批了名额,凡是有当朝三品以上官员和一代大儒共同推举的,可以免试入试。

春闱一共三场,每场三日,考生一律进入贡院,关在数尺见方的号房中没日没夜地做题。武宁侯府有两位考生,这全府上下一个个都求神拜佛,跟着心神不宁了九日。

殷盈自成亲以来,便没有和叶齐宏分开这么久过,又担忧叶齐宏在里面的状况,这几日下来,整个人居然都瘦了一圈,唬得叶宝葭每日都不敢离开半步,只是陪着她说话解闷。

到了第九日下午,殷盈早早地便和叶宝葭一起到了老夫人的荣华堂,申时便是春闱结束之时,从贡院到侯府坐马车只需小半个时辰,这叔侄俩马上便该到了。

果不其然,申时刚刚过半没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不到片刻,那叔侄俩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叶齐宏一身青衫,下巴上泛着青色的胡渣,脸色略显苍白,眼神却依然奕奕,在人群中准确地找到了殷盈,两人四目相对,殷盈的眼眶骤然湿润了。

“劳母亲、兄长、嫂嫂们操心了。”叶齐宏撩袍在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响头,身后叶慕彦也跟着跪了下来。

叶慕彦的白色锦袍上都灰了一层,束发多日未曾打理,看上去憔悴了一些。

叶宝葭忍着笑,无声地开口问:怎么样?

叶慕彦傲然一笑,好像在笑话她:这还用得着问吗?

“起来,都起来。”老夫人擦了擦眼泪笑了起来,“我儿、我孙儿有出息,那老家伙在天上看着呢,日后我若是去了,也好向他有个交代。”

叶齐宏这才起了身,眼神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的娇妻:“娘,这几日下来,我这衣衫只怕都要发臭了,劳烦盈盈先随我回房帮我换一身衣裳。”

殷盈羞得脸都红了,瞪了叶齐宏一眼,却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思念,没有出声反驳。

屋里头的长辈们都笑了起来,连几个小辈也没忍住。

“好好好,”老夫人嗔了他一眼,“快去快回,可不要误了晚膳。”

得了应允,叶齐宏越发不羁了,一把抓住了殷盈的手,齐齐向老夫人行了礼,快步便出了荣华堂。

叶齐宏在前,殷盈被他拉着在后,两人步入抄手游廊,一路往兰亭苑而去,间或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想我么?”叶齐宏悄声问。

“有女儿陪着我呢。”殷盈口是心非,小声地道。

叶齐宏猛然停下脚步,把她拉到了一株玉兰树下,捧起她的脸细细打量着:“这都瘦了这么多,还说不想我?”

殷盈心中一热,挣开他的手,猝然抱住了他,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叶齐宏又惊又喜,要知道殷盈素来羞涩,少有这样主动热情的时候,他享受着娇妻的投怀送抱,哑声道:“这是怎么了?”

“四爷…我…很想你…”殷盈的声音几不可闻。

叶齐宏只觉得心都酥了。

小别胜新婚,圣人诚不欺我。

他威严地看了一眼身后垂首的婢女们:“都还愣着干吗?快去准备沐浴。”

婢女们忙不迭地应了一声,急急地朝着屋子走去,各自忙去了。

叶齐宏抱着殷盈,轻笑着在她耳边道:“劳烦夫人替为夫沐浴解乏?”

殷盈的脸埋得更深了,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叶齐宏心花怒放,一下子将殷盈横抱了起来,殷盈惊呼了一声,用力地揪紧了他的衣襟。

几步到了屋里,汤水一早就烧好了,婢女们合力将水倒入了浴桶中,一时之间,里面白气蒸腾。

殷盈伺候着去脱叶齐宏的衣衫,那纤纤玉手在身体上游移,惹来一阵阵酥麻。

叶齐宏低喘了两声,心中热意难耐,低头含住了那唇瓣,用力吸吮着,殷盈被他亲得有些晕眩,连忙推了他一把,从他的热吻中挣脱了出来,嗔道:“你先好好洗个澡,不许胡来。”

叶齐宏无奈,只好三下五除二,脱了衣衫进了浴桶,不知是不是这浴房里太过闷热,殷盈觉得有些头晕,不过她却舍不得离开,捋起衣袖替叶齐宏按摩肩背。

泡了片刻,叶齐宏便又有些心痒痒的了,抬手将殷盈拉到身旁,诱惑道:“盈盈,不如你也进来泡个…”

话音未落,殷盈的脸色顿时变了,急急地道:“四爷你松开…我有些不舒服…”

她捂着嘴干呕了两声,一下子趴在了浴桶上喘息了起来,手上背上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