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朕躺在那里装得快死的模样,只是想把那卫简铎骗出来,不是要不然功亏一篑让人跑了怎么办?朕也不知道她会跑进来,一时忘了恢复原状了,这也不能全怪朕吧?”

“是,不能全怪陛下,怪只怪卫简铎太狡诈。”

那时候卫简铎已经出来了好一会儿了啊陛下,你确定没有那么一点点的故意吗?

李德再次腹诽道。

“好吧,”卫简怀叹了一口气,“朕只是脑中忽然闪了一下,想和皇后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朕已经要站起来了吓她一跳了,没想到皇后她…”

他驻足回味了片刻,嘴角微微勾起。

干净利落的处置,几乎毫无漏洞。

同生共死的决绝,更是叶宝葭毫不保留的深情。

他毫不怀疑,若是有一日叶宝葭身处险境,他一定愿意付出所有去相救,包括付出他的生命;而现在,他的皇后,也一样愿意为他而死。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心意相通更让人快活的吗?

华灯初上,秋夜的风轻轻拂过,带着几分凉意,围墙边的竹林簌簌作响,那竹叶尖已经有些泛黄了。

左右闲着无事,叶宝葭用罢晚膳,便在毓宁宫的园子中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这竹林旁。

腹中的胎儿虽然昨夜受了惊吓,不过杜太医已经来瞧过了,并无大碍,今日宫门紧闭只是因为她真的生气了。

摘了一片竹叶放在唇边,“呜呜”声溢了出来,轻且脆,在静谧的夜空中回荡。

这竹叶叶宝葭只会吹几个简单的调子,玩了片刻,忽然听见围墙外响起了笛声,接着她刚才的调子应了下去,那笛声吹得不胜熟练,但胜在笛音婉转轻扬,勉强可以入耳。

叶宝葭收了竹叶,凝神听了片刻,嫣然一笑,转身道:“回吧。”

琉紫领着宫女一起跟在身后,还犹狐疑地听着那笛声:“娘娘,这是谁在吹啊,宫里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会吹笛子。”

叶宝葭自然心知肚明。

到了房里,琉紫伺候她洗漱,一边替她换衣裳一边迟疑着问:“娘娘,陛下那里…明日还是关着宫门不让进吗?”

“嗯。”叶宝葭漫应了一声。

琉紫有些心慌:“陛下他不会生气吧?”

“今天他生气了吗?”叶宝葭随口问。

“好像…没有。”琉紫仔细回想了一下道。

“那明天他也不会生气。”叶宝葭淡淡地道。

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琉紫吹熄了灯,轻悄悄地出去了,室内悄寂无声。

叶宝葭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习惯了身旁有人相陪,此时身边冷清清的,她一时有点不敢闭眼。

昨晚气得不行,把卫简怀从房间里赶出去以后,半夜里做了噩梦,梦见卫简怀倒在了血泊中。她眼里流着泪惊醒了过来,后来便一直睁着眼到了天明。

耳边隐隐有笛声传来,待她细细去听却又消失了。

很早以前,还住在鹿鸣宫中的小殿下看到乐师中有人吹笛,十分羡慕那仙风道骨的模样,硬是让那乐师过来教他,学了几次以后却嫌嘴唇吹得疼了不肯练了,又不好意思说,便抓了谢隽春一起来学,只盼着谢隽春先开口说不学了,他便可以跟着理直气壮地让乐师走。

没想到谢隽春耐着性子陪着他吹了近一年的笛子,若不是后来突发变故,只怕卫简怀还真能成一名弄笛高手。

今日他这样卖力地卖弄,想要做什么?

赔礼道歉吗?

叶宝葭怔怔地想了片刻,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过了一天一夜,昨晚被欺骗的恼怒和被惊吓的余悸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

卫简怀处事滴水不漏、缜密严谨,不动声色中终于将狡诈的卫简铎彻底引出,消除了最后如鲠在喉的隐患,相比从前的谢隽春,可算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她心里其实骄傲得很。

那是北周的君王、她曾经效忠的天子,也是她的丈夫,她将要携手一生的男子。

窗户忽然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叶宝葭愣了一下,屏息凝神朝右侧看去。

这毓宁宫现在护卫严密得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居然还能有人摸到寝宫?

等了片刻,那窗棂被缓缓地推开了一条缝,又等了片刻,一个黑影敏捷地从窗口跳了进来,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一步步往前蹭着。

叶宝葭忍着笑,看着那黑影到了床前,淡淡地道:“堂堂天子,居然成了采花的宵小之辈,说出去可真是笑掉了人的大牙。”

那黑影一僵,旋即也不遮掩了,一挑纱帐在床前半跪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叶宝葭一口:“谁让朕的皇后如此鲜美可口,朕实在是孤枕难眠,只好做个采花大盗来一亲芳泽。”

“不要脸。”叶宝葭瞪了他一眼。

卫简怀握住了她的手,讨好地道:“气消了没?今日朕吃了三次闭门羹,脸都没了,还怎么要脸?”

“那陛下亲也亲过了,该回了。”叶宝葭用力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来,怎奈卫简怀手指紧扣,一动都动不得。

“蕤蕤,是我错了,”卫简怀低声道,“不过,我起来慢了一步是有原因的,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还能有什么原因?”叶宝葭没好气地道。

“蕤蕤那时候说的话、做的事,一气呵成、有条不紊,和从前谢爱卿的气度一模一样,朕越看越入迷,越看越欢喜,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在装中毒,都看得傻了…”

卫简怀俯下身来,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

下巴上有轻微的胡茬,刺得人痒痒的,从脸颊一直到心里。

叶宝葭心一软,没出声。

“刚才听到朕吹的笛子吗?”卫简怀不想起来,自从叶宝葭怀孕后,那肌肤越发莹润光滑,蹭着蹭着便让人有些上瘾,“好听吗?”

“不好听。”叶宝葭生硬地道。

“朕这是忙里抽闲学了一首,就算向你赔罪,皇后若是日后想听,朕一定好好练,别生气了,好不好?”卫简怀哄道。

“陛下,”叶宝葭凝视着,忽地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在了他那只受伤的手上,“昨晚瞧见你流血中毒气息奄奄躺在那里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觉吗?”

那指尖微微颤抖着,仿佛还在恐惧。

一想到从前知道卫简铎追杀叶宝葭、而叶宝葭生死未卜时自己的恐惧,卫简怀心中大悔:“蕤蕤,都是朕错了,你别再想了。”

“就好像身体里掏空了一块似的,说疼,好像也不疼,”叶宝葭茫然地回忆着,“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瞬间黑白,没了生息。”

“蕤蕤…都过去了,”卫简怀低头亲吻着她泛凉的唇,喃喃地道,“以后朕都会陪在你身边…”

叶宝葭捧住了他的脸,仰起脖来,破天荒激烈地回吻着他,仿佛想要以此来感受到他的存在。

两人唇舌交缠,灼热的气息让人迷乱。

“陛下…”叶宝葭潜意识中觉得有些不对,喘息着叫了一声。

卫简怀的手刚刚从那腰肢滑下,落在了小腹上,不由得浑身一凛,脑中闪过几分清明。

身体里的猛虎却不甘心,他挣扎着问:“几个月了?”

叶宝葭的脑中一时懵懂,答不上来。

“快三个月了…还没到三个月…”卫简怀念叨了两句,咬紧了牙根,双手撑在床板上一跃而起,狼狈地道,“蕤蕤你先歇着,朕去洗漱一下就来陪你…”

第99章 同心锁(五)

帝后二人终于和好如初,身旁各自伺候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在卫简怀面前守着宫门不让进,那可是得有很大的胆量才行,要不然卫简怀一沉脸,普通宫人只怕就跪下连声求饶了。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叶宝葭的肚子也日渐显怀了,在杜太医和几名大宫女的精心照料下,叶宝葭日渐丰腴,体质也改善良多,这对外和对内怀胎的一个月时差,此时肉眼倒也看不太出来。

杜太医暗示了几次,现今皇后娘娘身康体健,胎儿也十分安稳,行房应当问题不大,但卫简怀总是担心,三个月时盼着四个月,四个月时又琢磨五个月,除了实在情热时控制不住让叶宝葭用手帮了几次,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倒是殷盈入宫探望时总是忧心忡忡,她身为母亲,总觉地女儿太瘦,也不知道生产的时候会不会顺利,便成日里送来些大补的替女儿补身。

孪生弟妹已经快一周岁了,五官轮廓已经各自有了父母俩隽秀柔美的雏形,弟弟越发活泼可爱,妹妹越发甜美乖巧。

偶尔有一次入宫的时候刚好卫简怀也在,卫简怀盯着两兄妹看了好一会儿,把素来顽皮的叶慕安看得都吓得直往母亲这里躲,叶云恬眼泪汪汪地都要哭了。

叶宝葭慌忙把这尊菩萨请走了。

等殷盈他们走了,没多会儿,卫简怀兴冲冲地又来了,盯着叶宝葭的肚子左看右看。

“这是怎么了?”叶宝葭被看得莫名其妙。

“你说,你肚子里的会不会也和岳母一样,是个双生的?”卫简怀一本正经地问。

“那你得问菩萨了。”叶宝葭嗔了他一眼。

“朕已经去问过杜太医了,”卫简怀很是得意地道,“他说,从前他师傅行走四方的时候,有个村落里都好多生双胎,母亲双胎,女儿便也双胎,由此看来,你生双胎的可能还是比较大的。”

居然去问杜太医了。

这也真是问得出口。

叶宝葭哭笑不得:“陛下操这份心做什么?这是天注定的,再想也是无用。”

卫简怀也不说话,只是抱着叶宝葭坐在椅子上,拿手在小腹上轻轻揉着,心中念念有词:佛祖保佑,一箭双雕。

若是一箭双雕了,既可以堵住前朝那些老臣的嘴,让他们少拿皇嗣单薄来烦扰他,又可以让叶宝葭和他一起好好休养生息,这十个月非人的禁欲生活,短时间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尝试第二遍了。

叶宝葭自然不知道他还执着地盼着和叶齐宏一样得个双生龙凤胎,这一入冬,好事接二连三地传了过来。

先是七姐姐叶云蓁传来了有喜的消息,叶云蓁已经有了一个长女了,若是能得个男娃,能凑成一个好字,自然才算圆满;紧接着叶慕彦和苏筱定了亲,婚期就定在正月二十八,听说三伯母都快要乐得合不拢嘴了。

十二月二十四,是北周年俗的小年夜,卫简怀照例要大宴群臣和家眷,当晚,紫宸内外二殿中灯火通明、流光溢彩,朝臣身穿官服、庄严肃穆,而家眷金簪玉笄、环佩叮当,各自在内外二殿恭候帝后。

卫简怀手携叶宝葭缓缓而出时,外殿的朝臣不免起了一丝小小的骚动。

这宫宴内外有别,先帝在位时一直是天子主外,皇后主内,各自招待各自的,而今日卫简怀和叶宝葭一起一起接见朝臣,其感情之深厚不言而喻,兼之如今皇后有孕在身,后宫依然只有皇后一人,除了早就领教过卫简怀对叶宝葭情意的宋太师等人,那些原本暗中还蠢蠢欲动的官员们对叶宝葭也不由得重新审视了起来。

群臣齐声向帝后恭贺了新春,这才各自落座,不时有人借机打量着上首的叶宝葭,见她虽然才二八年华,但眉目姝丽,言谈举止坦然自若,举手投足清贵亲和,哪有从前坊间传闻的商户习气,分明就是雍容的国母之相。

“累吗?”卫简怀悄声问道。

“还好。”叶宝葭晌午小憩了一个时辰,此刻精神还好,唯一不好的是,她最近的胃口上佳,但此时却不得不顾忌着皇后的礼仪少食浅笑,吃了这么久,大半个肚子还是空的。

“皇姐在里面,要不要朕陪你进去?你也好自在一会儿。”卫简怀体贴地问。

叶宝葭正中下怀,连忙道:“不必劳烦陛下了,琉紫扶我进去便好。”

她一直陪在卫简怀身旁,礼部的宁立德和几位老臣都一直拿眼角的余光瞥她,这要再让天子相陪,只怕这几个人的心里又要腹诽一句“独霸后宫”了。

到了内殿,各命妇、贵女们都起身见了礼,武宁侯府里的柳氏、俞氏和殷盈都在,关切地上来问了两句,卫婻就坐在她的下首,肚子也已经有快有五个月了,姑嫂俩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又同是孕妇,自然是有着说不完的贴心话。

“霍雎今日怎么肯放你出来了?”叶宝葭想起霍雎那副护着妻子不让她沾身的神情就想笑,“我还以为要等生完孩子才能见到你呢。”

“他敢!”卫婻的脸一红,“前阵子是我身子总有些不舒坦,他才紧张了些,现在好了,过完年我便可入宫和你作伴了。”

“那不如就在宫里住上几日,省得跑来跑去累着了。”叶宝葭坏心地提议。

卫婻满口应了:“好,过了十五我便过来。”

冗长的宫宴终于结束,宾主尽欢。

叶宝葭坐着步辇回到了毓宁宫,刚刚梳洗完毕,卫简怀便也回来了,他的眉眼微醺,脚步稍稍有些踉跄,叶宝葭刚要迎上去,他慌忙往后退了退:“别,别过来,让朕撞到肚子了就糟了,你先去睡吧,朕醒醒酒。”

“哪有这样不经碰的?”叶宝葭有些好笑,却也停住了脚步,让琉紫将备好的醒酒汤送上,自己则去卧房了。

卫简怀喝了大半碗,又在椅子上坐了片刻,这才觉得稍稍好了些,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在床边坐了下来。

叶宝葭还没睡着,也懒得睁开眼来,闭着眼嘟囔了一句:“酒醒了?快睡吧。”

“蕤蕤,明日我们一起写春联,把毓宁宫和正清宫都贴上。”卫简怀低声道。

“嗯。”叶宝葭应了一声,却还是没听到动静,“你在干吗?”

肚子上被什么东西轻轻压住了,她睁眼一看,卫简怀半趴着,耳朵对着那小腹,闭眼凝神不知道听着什么。

心里软软的,好像被什么填得满满的。

“听什么?”叶宝葭抬手轻抚着他的发,轻声道。

“她在里面干吗呢?呆这么久也不会闷吗?”卫简怀喃喃地问。

叶宝葭想了想,把被子拉开了一个角,露出了已经鼓出来的肚子,轻笑着道:“陛下仔细听听,我也想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

卫简怀屏息凝神,捕捉着里面的声线。

咕噜…叽…噗扑…

细微的“扑扑”声若隐若现地传来。

卫简怀呆滞了片刻,一下子振奋了起来:“蕤蕤,我听到她的心跳声了!”

叶宝葭将信将疑:“真的吗?”

卫简怀也有些怀疑了,又凝神听了片刻,猜想道:“难道是在吐泡泡?杜太医说,这胎儿四周都是水,她就好像一条鱼似的藏在你肚子里。”

叶宝葭抿着唇笑了:“那不如陛下和她打个招呼吧,说不住她也能听见。”

卫简怀想了想,将唇贴在了肚子上,低声道:“乖,别总是吐泡泡了,多问你母后要点吃的,长得壮壮的,然后快点出来,父王和母后都等不及想见你了…”

他温热的气息吐在肌肤上,痒痒的。

叶宝葭实在忍不住了,往被子里缩去,笑得喘不过气来:“陛下这是在养小猪吗?多吃点吃得壮壮的。”

卫简怀回过味来,也觉得自己有些傻气,见她躲在被子中笑得肩膀都一耸一耸的,忍不住羞恼了起来,爬上床去,将她压在被子中威胁道:“居然敢嘲笑天子,该当何罪?”

叶宝葭在被中闷笑:“陛下我错了,她当然不是小猪,她是龙子龙女…”

身上松了松,叶宝葭赶紧探出头来,清新的空气袭来。

卫简怀却忽然没了声息,她纳闷地回头一看,却见原本压着她的人侧卧在身旁,单手支着脑袋,神情温柔地凝视着她。

“蕤蕤,幸好有你。”

卫简怀的声音喑哑低沉,这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过去无数个影只形单的大小年夜,万家灯火、阖家团圆,唯有他孤身一人,在无数人的簇拥中依然茕茕孑立。若没有叶宝葭,这一刻,想必他也只是在一场宿醉后独自躺在正清宫的那张龙床上,一点点地等着那漫漫地长夜过去。

“陛下,也幸好是你。”叶宝葭轻声回应道。

今日卫简怀坚持让她一起赴宴,用心良苦可见一斑。若不是卫简怀的强硬和执拗,就算她叶宝葭再聪慧再豁达,也必定将陷入无休止的后宫纷争,在和无数嫔妃的勾心斗角中耗去自己的青春,最后,那些皇嗣们只怕也会和卫简怀的兄弟一样明争暗斗,落到手足相残的境地,在一片尸山血海中胜者为王。

两人轻拥着,肌肤相贴。

这一刻,没有欲望,唯有心意相通的脉脉柔情。

第100章 同心锁(六)

新春佳节过得平淡却温馨。

大过年,底下的朝臣也都没心思来烦扰卫简怀了,每日的奏折都是歌功颂德、祝福新春,平日里堆积如山的奏折终于暂缓,有些疑难的暂时放一放,过完年再操心了。

闲来无事,帝后二人写着春联玩,卫简怀上联,叶宝葭下联,一个遒劲有力,一个俊雅风流,贴在门上居然看上去也谐和得很,卫简怀十分满意。

祭祖、守岁、庆春、迎神、破五,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因为有了叶宝葭而不再冷清。

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最热闹的元宵佳节了,从前先后在的时候,喜欢在这个时候办个灯会,邀上一些世家贵女赏灯猜谜,往年后宫无主,吕太嫔只是暂领中馈,名不正言不顺,今年叶宝葭便想着要不要办个灯会,让大家都热闹一下。

卫简怀并不赞同:“你有了身子,月份大了,不能劳神了。”

叶宝葭也没坚持,她的月份渐大,的确有些力不从心,只是这一年一度的热闹场景要错过了,不能看花灯、猜灯谜,也不能和从前一样和家人一起去兰水河畔放水灯,难免有些可惜。

琉紫她们为了让叶宝葭开心,在毓宁宫中挂起了宫灯,树梢枝头廊檐,一盏又一盏,只等着入了夜了便点亮了,也添点热闹气息,卫简怀跨入宫门时,便瞧见一群人正在忙乎。

“偏了偏了,往中间再挪一挪。”

“这几盏灯拼成个花形,中间那个突出来点。”

琉紫插着腰站在庭院中间指挥着,颇有点指点江山的豪气。

一见卫简怀,琉紫便高兴地叫道:“陛下来了,娘娘正等着陛下呢。”

卫简怀几步便到了内厅,只见中间的八仙桌上两盏半成品的花灯,梨儿和桃儿正在做固定竹篾的定型,而叶宝葭则修剪着纱绡做的灯面。

“小心伤了手。”卫简怀紧走几步,皱着眉头看着她手里的剪子。

“陛下,你来了,”叶宝葭抬起眼来,嘴角挂着浅笑,“一盏是你的,想写什么?等做好了,我们去太兴池放花灯。”

这里素来有元宵佳节放花灯的习俗,尤其是未婚的青年男女,若是有了意中人,便在花灯里写上名字和福语,让花灯溯流而下,便能让神灵听到心中的祈祷,心想事成。

和卫简怀情意绵绵之际,叶宝葭也不免成了一个俗人,想一行这俗事博个彩头。

虽然太兴池比不得兰水河的源头活水,也算是放了一回两个人的花灯吧。

“太兴池?皇后这也太欺负朕了,好不容易放一回花灯,居然拿太兴池糊弄朕吗?”卫简怀假意皱起了眉头。

叶宝葭愕然:“不去太兴池,难道陛下还…”

“放花灯自然要去兰水河,今日我们早些用膳,用完便出宫去逛逛。”

这些日子叶宝葭的肚子渐大,行走迟缓了起来,偶尔还要停下喘上几口气,这样的状态,虽然她很想出宫透透气,却也不想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