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沈潆返回裴延的住处,发现里面多了几个人。她不敢贸然进去,便在门外等着。

屋里是得到消息的几个军中的将领,特意来找裴延。他们是裴延的亲信,彼此间有过命的交情。所以徐器这样突然冒出来的主将,根本使唤不动他们。

裴延回京的这几个月,军中看似群龙无首,实则井然有序。他们见到裴延,各个难掩激动的神情。

裴延逐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道:“我的喉疾,好多了。”

裴延以前与他们交流多是用唇语和手语,只有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开口说话。他们都知道这是个顽疾,很难治愈。听到裴延这么说,自然是万分好奇。

“侯爷此次回京,可是有什么奇遇?多年未愈的喉疾居然治好了。”一个络腮胡子的壮汉问道。他长得十分粗狂,说话的声音却温文尔雅,而且用词也是文绉绉的,与外表极不复合。

旁边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笑道:“只怕不是什么奇遇,而是艳遇才对吧?听说侯爷纳了一房貌美的妾室,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开开眼啊!江南的美人,应该都是柔情似水的吧?”

一屋子的人全都哄笑起来。

这常山和常海是两兄弟,外表长得一点都不像。常山是火头营的头头,常海是前锋营的校尉。常山原本是个厨子,参军之后就进了前锋营。可是一次战役中伤了腿,没办法再上阵杀敌,裴延就把他调去火头营。后来常海参军,比常山更加骁勇,没几年便成了前锋营的校尉。

他们平时在裴延面前也常有口无遮拦的时候,裴延一般都不会跟他们计较。可这次,他们笑着笑着,发现裴延的脸色有些发黑,纷纷止住了笑声。

裴延走到书桌后面坐下来,严肃地问道:“鞑靼的情况如何?”

那些人也恢复了正经,常海禀报道:“鞑靼的王庭被二王子和三王子的兵围得水泄不通,只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斥候试了几次,都探不到有用的消息。现在只等老汗王归西,他们就会动手,大王子和四王子毫无胜算。”

“他们有多少兵力?”

“具体我们也不知道,但加起来肯定不少于十五万。而且几乎都是鞑靼的主力。他们守在王庭,彼此制约,一旦别国趁机发难,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集结军队。”

沈潆站在门外认真听着,没想到那两位王子的手中有这么多的兵力。而且鞑靼的王庭离前线尚有一段距离,若四王子成功叛逃,裴延再派兵过去,能不能打赢另说。只怕到那时候,鞑靼早就换了汗王,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屋中还在激烈地讨论着,沈潆也在默默地听着。打战的事情她不懂,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可皇权更迭的事,她算亲身经历过。当初九王夺嫡,可比鞑靼王庭的阵仗大多了。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裴章就是这样抢到了皇位的。

那几个人知道裴延刚到大同,需要好好地休整,也不敢久留。没过一会儿,他们就陆续从屋里出来,由青峰领着出府了。现在非战时,他们不用日夜守在军营里。有在大同购置府邸的,就打道回府,探望亲眷。而没有府邸的,则会去烟花之地风流快活一番。

沈潆从角落里走出来,进了屋子。

屋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大沙盘,上面插着五颜六色的小旗。裴延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沙盘,没注意到她进来。

“侯爷。”沈潆叫了一声。

裴延抬起头:“怎去了这么久?”

“我早就回来了,看到你跟部将在谈事情,所以没敢进来。”沈潆神色如常地站到裴延的身边,“这是什么?很有趣的样子。”

裴延手里拿着一根长杆,指了指沙盘说道:“上面是我军和鞑靼的兵力分布。鞑靼的王庭集结了十五万大军,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法子,估计是行不通了。”

沈潆点了点头,绕着沙盘走了一圈:“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裴延看她的神色:“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沈潆看着沙盘说道,“九王夺嫡的事情,侯爷应该记得吧?九王的实力都不弱,每个人都有希望问鼎皇位。他们互相争斗好几年,斗得几败俱伤,皇位却落在了今上的手里。那么同样的,二王子和三王子既然都有意汗位,手握重兵,现在只是暂时合作的关系而已。只要想办法破坏他们之间的联盟,让他们彼此先争斗起来,斗得你死我活。那时侯爷不用出兵,大王子和四王子也能顺利接掌汗位。”

裴延露出激赏的目光,几步走到沈潆身边,将她高高地举了起来,还转了两圈。

沈潆大惊失色,双手撑着裴延的肩膀:“侯爷,快放我下来!”

裴延便收了手臂,让她落在地上,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用力揉着她的头发:“你何止是小狐狸,简直是小诸葛!你是怎么想到九王夺嫡之乱的?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孩子。”

沈潆皱眉,狐狸?诸葛?这都什么跟什么。原来他心里是这么形容她的……她隐隐觉得好笑。那道暗沉破碎的嗓音听习惯了,倒也觉得独特,犹如断弦之声。她从前会用箜篌拟物,与这差不多,所以从不觉得难听。多年不碰,技艺恐怕早就生疏了,但抚琴时那种愉悦的心情,却不曾忘记过。

“那场动乱,几乎给大业带来没顶之灾,京城世家,倾覆过半。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我当然印象深刻……侯爷,您把我头发弄乱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梳好的。”沈潆去抓裴延的大手,不让他乱揉。红菱和绿萝不在身边,没有人帮她,她只能自己动手。常常要费半天工夫,才能把头发盘上去。他倒好,随手就弄乱了。

裴延看到沈潆的发丝掉落几根下来,散在脖颈上,衬得那里一片玉白细嫩。他的呼吸停滞,忽然把她抱了起来,进入内室,放坐在暖炕之上。

沈潆扭头看他,他去拿了木梳和铜镜来,放在炕床的矮桌上。他径自坐在沈潆的背后,动手熟练地解了她的发髻。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下来,裴延抓了一把在手里,如绸缎般光滑细软。

他碰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发香,才拿起梳子,慢慢地梳着。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发现沈潆不会梳发髻,每日花了大量时间,但都弄得歪歪扭扭的,毫无美感可言。只不过那时忙着赶路,他虽有心,也顾不上帮她。现在终于可以静下来,好好地帮她梳个像样的发髻。

沈潆看着铜镜中印着的两张脸,一前一后,一大一小。裴延梳得十分认真,动作也很轻柔。梳子从发顶直梳到发尾,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侯爷怎么会盘发?”沈潆打了个哈欠问道。

问完才发现这是个蠢问题。他打小在乡间生活,恐怕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从军之后,身边也无法跟着心灵手巧的丫鬟,梳头当然要自己动手。

裴延谦虚地回答:“会一点。”他会梳几个男人的发髻,应付平时的各种场合没有问题。但他从没给女子梳过头,也不敢下重手,生怕弄断她的头发。所以最后的成果如何,他还不知道。

“侯爷,那位相思姑娘,要在这里住多久?”沈潆又问道。

“你不喜欢她在这里?”裴延反问,“可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沈潆很快地摇了摇头:“没有,她什么都没说,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我第一次来大同,客随主便,你们从前如何安排,今后照旧便是,不用顾虑我。倒是您之前说,到了大同,有事情交给我办,现在可以说了?”

裴延的手停顿了一下,把她的头发从中间捏住,折到了头顶,盘成一股。然后将所有的头发都照此方法梳上去之后,最后用发簪固定。

“好了,你看看。”

沈潆凑到铜镜前左右看了看,手艺还不错,有模有样,就比红菱差了那么一丁点。

“我在大同有些生意,想交给你打理。”裴延在她背后说道。

“什么生意?侯爷忙着打仗,居然还有空做生意?”沈潆一直觉得他很有钱,按照他三五不时往延春阁送的那些东西的价值来看,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侯爵的俸禄。沈潆之前觉得他是在吃那些军功的老本,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裴延下了炕床,又去取了一个木匣子来,示意沈潆打开。

沈潆翻开木匣子,率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凭票模样的东西。那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盐”字。她惊到:“这是盐引?可官府不许私下买卖盐引啊。您为什么要……”

盐铁由国家专卖,乃是大业开国时就定下的规矩。私自买卖,是犯法的行为,为官者,则罪上加罪。

裴延躺了下来,头靠着柔软的迎枕,闭着眼睛说道:“西北地广人稀,田地荒芜。想要增加税收,扩充军饷,就要想办法让那些商人来这里开设店铺,开垦荒地。而盐引是最好的诱饵。但官府要价太高,我们用三分之二的价格卖给他们。”

原来如此。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盐引的确可以作为交换条件,吸引商人或百姓过来落户。

“可这是亏本的买卖,要如何赚钱?”

“靠田租和房租。”

沈潆将那张盐引拿开,底下果然是一沓厚厚的田契和房契。她只知道裴延打仗很有一套,没想到也很有经商的头脑。怪不得王氏在府里发疯摔东西,他一点都不心疼。

在宫里的时候,沈潆就听说偏远地方的官府常用此种方法来增加人口。户部每年还要拨不少的钱给他们,用以贴补,可他们还是叫穷。看来这其中有不少捞油水的地方。要不裴章怎么总说,越是贫困的地方,越容易出大贪官。

“侯爷要我打理这些东西?”沈潆一边翻看着那些东西,一边问道。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以前管理六宫,账目也有专门的内司在管,她也只负责过目。

“今日不早了,先说到这里。”裴延把沈潆拉到怀里,将她整个儿抱住,“终于有个地方能好好睡觉,先踏实睡一觉再说。”

晋江又开始疯狂地锁旧文了,为了不影响阅读体验,我得去一章章改。

好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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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沈潆靠在裴延的怀里,手里还抱着那个小盒子,顺从地闭上眼睛。这一路上餐风饮露,吃了不少的苦头,就想着有个地方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尽管相思的话在还在她的脑海里盘桓不去,她对裴延的愧疚感也越来越强烈,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除了一颗真心,她什么都可以给他,也什么都能帮他。

裴延等到沈潆的呼吸声变得平稳以后,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其实并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刚才进屋的时候,脸上就写满了心事。裴延以为是相思跟她说了什么,但她不肯坦白,所以就用鞑靼的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对他总是有所保留,两个人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层,哪怕做亲密的事情,她的眼神里也感受不到炙热的爱意。

他曾为此生气介意,后来仔细想想,每个人的内心都藏着秘密,他以前也有。而且以沈潆的性格,短短几个月就让她彻底爱上自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还是要慢慢来。

裴延把沈潆轻轻地放在迎枕上,盖上毯子,下了暖炕走到外面。

他吹了哨子,府里的士兵立刻跑来:“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厨房准备些吃的,要精细点,最好是江南的菜色。”

士兵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裴延,裴延扬了扬眉:“怎么?”

士兵连忙低下头,为难道:“府里做的吃食一向以面食居多,也不怎么讲究。您突然要江南的菜色……恐怕厨子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

裴延刚要说话,侧面传来一个声音:“那就去外面的酒楼做一桌便是了。”

裴延看过去,乔叔笑眯眯地走过来,行了个礼。裴延挥手让那个士兵退下去,说道:“您怎么过来了?”

乔叔走到裴延的身边:“以后侯爷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好。这些孩子心眼儿直,办事未必周全。”

“您年事已高,这些事还是少操劳。”裴延扶着乔叔坐在廊下。

乔叔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放心吧!我还硬朗得很,能再伺候您几年。我还等着看您娶妻生子,才能闭眼呢。刚才在府门前,关于喉疾,您只草草地说了一句。我不放心,特意过来问问。是什么人治好的?”

“蜀中刘知源,您可听过?”

乔叔点了点头:“自然是听过的。很有名的大夫,只不过脾气古怪,一般人请不动。侯爷是如何找到他的?”

“多亏了沈潆的母亲。刘知源欠了漕帮一个人情,作为交换,来帮我治喉疾。”

乔叔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素闻漕帮的耳目遍布天下,帮众甚多,消息灵通。自丐帮没落以后,漕帮便算是天下第一大帮了。不知沈姨娘的母亲是何身份,竟能使唤漕帮的人为侯爷做事?”

裴延摇头:“具体我也不知。”

乔叔没再追问,笑容和蔼:“刚才侯爷要人做江南的菜,是为了那位沈姨娘吧?看来,您很喜欢她。”

裴延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我以后,想让她做妻。不瞒您说,是母亲不喜欢她,我才把她带来大同。”

乔叔吃了一惊,裴延说得认真,且是个言出必行之人。但公侯之家,等级森严,将妾扶成妻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中间要克服的困难,不知有多少。但裴延仍要这么做,可见是动了真心。这么多年下来,乔叔深知裴延的性子。他是个再专一不过的人,一旦认定的事或者人,就不会再更改。

相思一开始就没有入他的眼,想必今生也不会再有机会。

“侯爷,其实相思她……”

不等乔叔说完,裴延便打断他:“乔叔,我把相思当妹妹。”他并非一点都没察觉出相思的感情,只不过很多事情一旦说破了,就没有办法再维持本来的样子。乔叔对他有恩,对乔叔唯一的孙女,他不能做得太过绝情了。

乔叔叹了一声:“我知道,感情的事情没办法勉强。只是相思从小就把侯爷看得很重,若不小心对沈姨娘有言语上的冒犯,还望侯爷念在她无父无母,身世可怜的份上,不要跟她计较。”

裴延松了口气。如果乔叔真的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他也无法答应,幸好只是如此。

“您放心。”

乔叔又跟裴延闲聊了会儿,多是府中的琐事。他见裴延的声音未变,但说话比从前自如了许多,也是打心眼里欢喜,猜测这又是那个沈姨娘的功劳。

屋子里忽然传来“啊”的一声,好像是沈潆醒了。裴延立刻看过去,乔叔便起身道:“侯爷去看看吧,我去张罗饭菜了。”

裴延回到屋子里,沈潆却用毯子包住自己,对他说道:“你出去!”

“怎么了……”裴延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沈潆连连往后退,脸涨得通红:“你出,出去!我有事!”

裴延更奇怪了:“何事?说与我听。”

沈潆恨不得下床把他推出去,可是她现在动不得,身上黏黏的,还有一股血腥味。她的月信推迟了一个多月,她以为自己怀孕了,所以路上特别小心,尽量不让自己累着。青峰他们还以为是她娇气,动不动就要休息,其实她只是害怕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怀孕,又没有妥善照顾好自己,让孩子有个闪失。

她心里,很想要做母亲,这是上辈子最大的遗憾。

现在月信忽至,她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更不想让裴延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裴延坐在炕床边,直直地盯着她,总算反应过来:“那个来了?”

沈潆红着脸,点了点头。

“你还是出去吧,我要处理一下……”她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敬语,只想着把他先赶出去再说。

裴延也不想她难堪,只得起身出去。等他到了外面,又觉得不妥。她身边从来没缺过人伺候,眼下没个人帮她不行。而府中上上下下,只有相思一个姑娘。他犹豫再三,还是让那个人去把相思叫了过来。

相思到了裴延面前,本来很高兴他会叫自己。但听裴延说要去帮沈潆的事,她的笑容渐渐收起,心有不甘。她从来都不知道,堂堂侯爷居然还会操心这种事?心里那种嫉妒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一个妾室而已,哪里就如此娇贵了?

但她不敢在裴延面前表露出对沈潆的不满。她在沈潆面前放狠话,装出底气很足的样子,不过是看准了沈潆不会告诉裴延。若是被裴延知道她有意为难沈潆,那她可能在这待不下去的。

相思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内室,四处没找到人,直到看见屏风后面有个隐约的人影在动,才知道沈潆在那里。

“你在这儿做什么?”相思走向屏风那头,开口问道。

沈潆来不及拒绝,相思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她下半身不着一物,两条修长的腿如同葱白一般光洁无瑕。同为女子的相思看到这样香艳的画面,都忍不住咽口水。更别提男人了。

沈潆身边从来都是丫鬟仆妇成群,根本不需要她自己动手,所以绑起月事带,毫无章法,怎么也弄不好。但她也不会向相思开口寻求帮助,宁愿自己鼓捣。

相思二话不说走到她的身后,帮着她弄了起来。之前相思不信,一个妾室能有多娇贵,可她闻着沈潆身上的香味,再看到她细皮嫩肉的模样,跟自己粗糙的手,衣服上劣质的皂荚香味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这才信了,她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原来对方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

“喂,我收回自己之前说的话。”相思一边绑着月事带,一边对沈潆说。

沈潆扭过头,疑惑地看着她。相思接着说道:“你来大同的路上,应该吃了不少苦吧?按你们从京城出发的时间推算,虽然比以往慢了些,但侯爷肯定还是走得近道。餐风饮露的日子对于我们这些粗人来说或许没什么,但对于你这样娇养的小姐来说,恐怕不好受。你肯为了侯爷受这些苦,也算难得,所以我收回之前说的话。”

相思绑好了月事带,还要再帮沈潆穿裤子。沈潆道了谢,自己动手。

相思站在一旁,仔细地打量沈潆。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长得很漂亮,简直是个尤物。她的身段婀娜,容貌艳丽,偏偏没有任何的攻击性,反而给人一种教养很好的样子。相思发现自己很难对她发脾气,也不会用任何下作的法子去对付她。

从前,相思一直想象不出来,侯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侯爷身边,环肥燕瘦,什么样的姑娘都曾有过,可从没有一个入他的眼。现在终于有了答案。原来侯爷喜欢的人,要长得漂亮,性情柔顺,还要看上去很聪明的样子。

总结起来,就是大家闺秀了。可她听说,这个女人只是平民出身。京城里寻常百姓家也能养出这么精致的姑娘吗?

沈潆穿好衣裳,见相思一直盯着自己,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相思道:“你看,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要怎么照顾侯爷?这里可不比京城,有一堆的丫鬟和仆妇可以供你使唤。大多数时候,洗衣做饭,都要自己动手。我可不会伺候你。”

沈潆整理好衣服,淡淡道:“放心吧,我也不需要你伺候。侯爷的事,也不劳姑娘费心,我自会好好照顾他。今日多谢了。”

相思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沈潆随后走到外面,想看看裴延在做什么。裴延站在廊下,青峰在跟他说什么,他一直皱着眉头。

抱歉今天实在太晚了,因为临时有些事在处理。

这两天在修锁章,两边的情节弄得我脑袋错乱,字数有些可怜,多包涵。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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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沈潆走过去,恰好听到青峰说:“斥候传回来的最新消息,鞑靼的老汗王已经驾崩了,二王子和三王子迅速掌控了王庭。他们对谁当汗王还没达成共识,但无论是谁,不久就会发动对大业的战争。爷,是不是要让常校尉他们回来了?”

相思也还没走,看到裴延凝重的神色,小声说道:“侯爷别太担心了。就算鞑靼发兵,只要有侯爷在,大业的江山便可无恙。”

“侯爷担心的不仅是大业的江山,还有一旦开战,势必有死伤。所以还是要尽量避免开战,对吗?”沈潆走到裴延的身边,仰头看他。

裴延没想到她一语道破自己的顾虑,回应了一个肯定的眼神。自陈家堡战役之后,这几年鞑靼和大业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边境好不容易太平了点,人口也有所增加。这两个王子一旦兴兵,会将这一切毁于一旦。

“你身子不舒服,回去歇着。”裴延道。

沈潆摇头,继而问道:“先前我同侯爷说,让他们二人争斗的事,侯爷觉得可行得通?”

青峰抢先说道:“二王子和三王子的关系不好,但这个非常时期,却十分团结。他们本就忌惮外人,现在鞑靼的王庭又有重兵把守,我们的人几乎无法混进去,想挑拨他们的关系,谈何容易?”

沈潆记起以前裴章一旦政事上遇到什么难题,毫无头绪的时候,就会把内阁大臣召集起来,逐一听他们发表意见,从中获得解决问题的途径。有时候说积小流以成江海,每个人的想法都有可能成为打破僵局的突破点。

“侯爷手底下的部将是不是都在大同城中?他们中有没有人跟这两位王子交过手?又或者对鞑靼的王庭的事情,知道得比较清楚?事不宜迟,劳侯爷把他们叫来商量,总能发现破绽。”

裴延手底下的那几个人常年与鞑靼作战,几乎与这两位王子都交过手。有些事裴延不知情,或许他们知道。裴延对青峰使了个手势,让他去把那些人统统都叫回来。

沈潆以往来月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次却觉得小腹有些坠痛。大概是沿途吃不好睡不好,伤了身子。她这身子就是太娇贵了,半点苦都吃不得。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到相思还立在旁边,笑着问道:“我记得相思姑娘好像说自己也懂兵法?不如帮着侯爷出谋划策。”

相思羞窘,她跟沈潆那么说,完全是充面子而已。她学的那些兵法,不过都是纸上谈兵,为了跟裴延找点共同的话说。真到了用的时候,她还不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刚才,她看到沈潆自信地在裴延面前侃侃而谈时,内心既羡慕又嫉妒。他们才像是一个层次的人啊,自己是多余的,难怪阿翁叫她不要再心存念想……

相思知道,这个女人能帮到侯爷,现在也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

“我,我去弄些茶来。”她对裴延行了个礼,就匆匆地走开了。

裴延在沈潆的身边坐下来,见她脸色不好,知道女子月事,偶有疼痛的时候,最受不得凉。他把她揽进怀里,用身体挡着风,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低声道:“若支撑不住,别逞强。”

“我没事。”沈潆微微一笑,“侯爷的房间可有能藏人的地方?一会儿几位将军来,我不方便露面,就躲在一旁听。”

“有是有,可你……”裴延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她只是看着温顺,性子有些倔强,想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这点倒是跟他挺像的,难怪一开始,她就能吸引到他。

“放心吧,我没那么娇弱。”沈潆抬手拍了拍裴延的胸口,突然发现这个动作有些僭越了,还十分亲密,想要收回手,裴延却握着她:“无妨。”

沈潆看了看他,身体陷在他宽阔的怀里,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她时刻想着保持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让自己靠她太近,而他一直试图拉近这段距离。很多事,他只是不说,其实心里都明白。也许从小的环境给了他细腻敏感的心思,有时,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

大概人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感情,才能变得成熟起来。

“侯爷有心愿吗?能不能告诉我。”

裴延不知道她怎么会问这个,简单地回答:“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沈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裴延不解:“很好笑?”

沈潆连忙摇头道:“不是好笑,是跟我猜测的差不多。侯爷心中装着天下,愿望自然也很大。可我的境界没有侯爷那么高,想到不过是遇一人白首,择一城终老。侯爷觉得难吗?”

“不难。”裴延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她曾用了一生的时间,来证明这个愿望比母仪天下还难。

裴延不喜她眼中黯淡的光芒,那个她脑海中的世界,他似乎怎么也进不去。

“我说真的。”他强调,手捏着她的下巴,迫她看着自己。

沈潆笑了笑:“我知道。不过侯爷现在还是多想想鞑靼的事吧。”

若是以往,遇到今日这么大的事,裴延肯定没心情跟一个女人聊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而是火烧火燎地去府前等着那帮人来议事了。可跟沈潆说了几句话,他的心境倒平和了不少。

她是看出他心里的急切,所以故意跟他说这些的?

“侯爷!”青峰一路小跑着过来,沈潆连忙从裴延的怀里出来,与他拉开了点距离。

青峰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人都叫回来了。我是直接把他们带到这里来,还是另外找个地方?”

沈潆起身道:“我们准备一下。过半盏茶的时间,你再把他们带过来。”

裴延住的地方很大,议事主要在明间。内室的槅扇开了半边,外面说话就能听得很清楚。沈潆坐在内室的暖炕上,手里拿着纸和笔,听到外面陆续传来人声。

这些人回家,凳子还没坐热,就又被叫回来了

他们知道鞑靼大汉驾崩的事,都很意外。常海道:“侯爷,不是说他们的大汗还能撑一段时间吗?这猝不及防的,我们不是要马上回前线备战了?”

常山看了看裴延的神情:“侯爷找我们来,是有别的事?”

青峰帮忙说道:“侯爷想让二王子和三王子两败俱伤,而后扶持大王子做新的汗王。但是鞑靼王庭现在被围得水泄不通,什么消息都递不进去,大家有什么好办法?”

一屋子的人都陷入沉默,上阵杀敌他们没在怕的,可说到三十六计,就有点犯难了。自小没读过书,肚里更没什么墨水,想不出好的主意来。

“关于二王子和三王子的事,你们知道什么都说出来。”裴延开口道。他也没指望这几个臭皮匠能想出好办法,就照沈潆说的办。

“什么事都说吗?包括几房姬妾?”

裴延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侯爷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一件件地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