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沈潆冲她摇了摇头,叫她别出声。

过了会儿,那两个仆妇从厨房里出来,沈潆和绿萝连忙蹲下来,没叫她们发现。

等她们走远了,绿萝才惊道:“姑娘,她们竟然给你下药!岂有此理,她们怎么敢这么做!”

沈潆也没想到这些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她的饭菜里下蒙汗药。她原以为就是几个刁滑的妇人,不难应付,没想到如此阴狠。她没那么强的戒心,傍晚时直接吃了饭菜,若她们下毒,她这会儿恐怕已经死了。

这样想着,沈潆还有些后怕。

但她们这么害怕她,极力想要掩饰的到底是什么呢?这件事,好像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她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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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这一夜,沈潆和绿萝不动声色地返回自己的屋子,把红菱和易姑姑都叫了起来。

听完绿萝绘声绘色的描述,易姑姑和红菱震惊之余,气愤难当,恨不得教训那几个仆妇一顿。

红菱道:“怪不得我们昨天来庄上,根本看不到什么人。这几个老虔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幸好姑娘晚饭吃得少,又撞见了她们下药,否则我们还不知要被蒙骗多久!”

“歹毒妇人,明日我们就派人告诉侯爷!”绿萝说道。

沈潆摇头:“不妥。这么多年,庄上都没出事,证明侯爷是信任她们的。相思不是说过吗?她们是那些战死的将士遗孀,侯爷对她们本就有几分眷顾和愧疚,加上我们没有证据,她们很容易就会赖掉。”

易姑姑附和道:“姑娘说得对。看她们的样子,颇有几分奸猾。这是她们的地盘,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几个女流,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昆仑来了再说。”

“难道就让她们在姑娘的饭菜里下药吗?”绿萝着急道。

沈潆想了想,低声说道:“我假装吃了她们的东西每日都在昏睡,放松她们的警惕。绿萝趁她们不注意,到厨房做吃的。易姑姑和红菱去附近的农家走动,假借东西,套套他们的话,”

“好。”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商量完之后,她们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睡觉。

第二日早上,沈潆故意睡到很晚,没有起身。那三个仆妇中的另一个,朱三家的早早提了食篮过来。易姑姑正在打扫屋子,看到她热情地招呼:“朱大妹子,快进来坐。”

朱三家的把食篮放在桌子上,看东西两边都关着门,小声道:“沈姨娘还没醒呢?”

易姑姑神态自然地点了点头:“大概是昨日舟车劳顿,睡下去之后,就没有醒来过。”

朱三家的神色松弛下来,露出笑容:“沈姨娘这个年纪,能吃能睡是好事。昨天厨房里蒸了包子,拿来给你们当早饭。这附近有点乱,平时没事你们不要乱走,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就是。”

她这话里有弦外之音。易姑姑满口应下,朱三家的就告辞走了。

等走到门边,朱三家的又回过头,叮嘱道:“包子记得趁热吃。多着呢,你们也可以吃些,自家的面粉和馅儿,你们在城里怕是吃不到这么地道的口味。”

“多谢你大妹子,有空常过来坐。”易姑姑笑道。

朱三家的应了声,就离开了。

沈潆早就听到外面的谈话声,打开门走出来,看了一眼食篮:“去偷偷牵一条狗来,把包子喂给它吃。”

绿萝点了点头,抱着食篮到后面去了。过了会儿,她返回来,食篮里面已经空了:“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把包子给狗吃了,狗只吃了一口,立刻就趴在地上睡着了。奴婢找到附近一条小河,把包子都倒了进去,不会被人发现。”

沈潆点了点头,又对红菱说道:“相思昨天跟我一起吃的饭,吃得比我多,估计这会儿还没醒。一会儿你去叫她。我们做事,要跟她通气才行。”

绿萝轻轻嘀咕了一句:“姑娘怎么知道相思姑娘跟她们不是一伙的?万一她也想害姑娘呢?”

“但至少相思不会害侯爷。”沈潆说道,“我跟她相处了一段时日,知道她的本性不坏。”

绿萝这才没有话说。红菱又说道:“姑娘,我真的想不明白,侯爷体恤她们家里没了壮丁,给她们事做,还把整个庄子交到她们手上,她们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怎么还要害我们?”

“她们也不是想害我们,只是不想让我们查庄上的事。至于她们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只有查清楚才能知道了。”

早上沈潆几个人忍着肚子饿,等到那三个仆妇出庄子去了,绿萝才摸进厨房做吃的。红菱去把相思叫了过来,相思整个人还很困,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你叫我做什么?我还没睡够呢。”

沈潆已经让易姑姑泡了醒神茶,端来给她喝下。

相思喝了茶之后,精神果然好了很多,再听到沈潆昨晚的所见所闻,人一下子清醒了。

“她们疯了不成?!”她叫到。

沈潆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看了眼支起的窗子:“我跟你说,就是要给你提个醒。你以前住在庄子上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相思心里有些感动。自相识以来,她跟沈潆可以说毫不对盘,她还给沈潆添过不少麻烦。这次,沈潆完全可以选择不告诉她,让她继续吃那些被下了药的食物。可沈潆这样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证明心里是相信她的。

相思觉得自己在沈潆面前,显得又卑鄙又渺小。明明相仿的年纪,无论是心境还是人生的阅历,沈潆都高太多了。难怪侯爷那么喜欢她。

“我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她们不怕我,因为我是个孤女,年纪又小,阿翁和侯爷住在城里,那会儿忙着打战,根本顾不上这些事。她们有时欺负我,但也只是饿几顿,说些难听话,也不算纯心虐待。而且我听阿翁说,这庄子每年的收益都很好,所以侯爷也很放心地交给她们打理。至于她们背地里做什么勾当,我们是真的不知道。”

沈潆听完,若有所思。

“你觉得她们会干什么?”相思试探地问道。

沈潆摇头表示不知。但这几个仆妇如此怕她,怕到不惜下药,恐怕不是件小事。

下午的时候,昆仑就来了。他肩上扛着大包小包,到了沈潆的屋里,一股脑地堆在地上,像座小山一样高。沈潆看呆了,昆仑指着那些小包说道:“这些是侯爷给你准备的,有吃的,用的,还有胭脂水粉。你打开看看,缺了什么,我再去买。”

他说话的声音虎里虎气,还带着一股憨劲儿。

“我住在庄子里,哪能用到这么多东西?”沈潆还是觉得夸张。裴延说她不过出来小住一阵,这么些物件,怕是明年都用不完。

昆仑一本正经地回答:“侯爷交代的。你用。”

沈潆抬手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易姑姑等人就按照沈潆吩咐的行事。沈潆基本上都在装睡,她们则分散开来打探消息,也没惹得那几人怀疑。等到晚上的时候,再凑到一起汇报白日的见闻。

那三个仆妇,经常出庄子,去见不同的人,似乎有什么交易。但红菱她们不敢跟得太紧,所以看不出是什么。而且她们很快就回庄上,没有逗留太久。她们三个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聚到王贵家的屋里,待上一个时辰才会出来。出来的时候,各个又紧张又兴奋。

易姑姑还从周边几户人家那里打听到,王贵家的那几个虽然平时穿着朴素,但有时会忽然冒出一些很不错的首饰,比如玉镯子或者金葫芦耳坠。问她们是从哪里来的,她们一致说是路边摊子上买的假货。其实那成色一看就是真的。

这日王贵家的又外出,沈潆让易姑姑和相思偷偷潜入王贵家的屋子。那三个人以王贵家的为首,她屋里肯定有些蛛丝马迹。

屋子大白天也上着锁,易姑姑好不容易撬开后面一扇窗子,帮着相思爬了进去。她在外面帮相思望风,指挥应该去查哪里。最后相思拿开炕头的一块新砖,找到里面藏着的一个盒子。盒子上了锁,一时没办法打开。

相思把盒子揣在怀里,从屋里爬出来。这时,恰好朱三家的路过,看到她们,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反应,易姑姑已经一个箭步上去,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重重地劈在了她的脖子上。

朱三家的倒了下去。

相思吓坏了,帮着易姑姑把人拖到屋檐底下的草堆后面,哑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她要是醒了,我们不就暴露了吗?”

“把她跟盒子一起带回去。姑娘看了盒子里的东西,也许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到时候刚好审审她。”

相思点头,易姑姑把朱三家的扛在肩上,两个人小心地回到沈潆的住处。

沈潆直接用砖头把木盒子上的锁砸开,上面放着银票,面额虽小,加在一起,也是笔可观的数目,远远超过一般农妇的收入。下面放着一块红布,等揭开红布,盐引赫然出现在沈潆面前!

易姑姑等人不清楚这个是什么,可沈潆最清楚不过。这跟裴延给她看的那些盐引一模一样。这种东西,寻常的田庄仆妇怎么会有?私贩盐引,那可是死罪!

“这上面写着盐?莫非……是盐引?!”相思叫了起来。她曾经在阿翁那里见到过,阿翁说是帮侯爷管着的,要她千万别乱动。

沈潆的手收紧,凝重地点了点头。屋子里的几个人顿时都陷入了沉默。大业的律令,民间不准私贩盐引。西北这边,官府持有少量的盐引用以吸引商人前来落户。裴延从官府那边买了盐引之后,用更低的价格卖给商人,也是为了让他们长久地留在此地。但纵然如此,寻常百姓是绝不许贩卖盐引的。

这个时候,刚好朱三家的醒过来,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嘴里塞着布,惊恐地挣扎了几下。

沈潆示意易姑姑去把大门关上,低头看着她,口气严厉:“你听好了,要想活命,一会儿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今日你非但出不了这屋子,你的孩子和你的父母都会被你牵连。如果你高声呼喊,我立刻要了你的命!”

朱三家的被她的气势所慑,先是完全呆住,而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潆让红菱去把她嘴里的布取出来,她吓得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沈姨娘,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这一切都是王贵家的让我做的!”

“我问你,这个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沈潆举起一张盐引问道。

朱三家的摇了摇头,颤抖着声音说道:“每次王贵家的都把东西包好给我们,我们只知是个值钱的东西,有不少人抢着买。”

“你们在庄上是吃不饱穿不暖吗?为什么要私卖盐引!被官府知道了,这庄上的人都会没命的!”相思跳着脚说道。

朱三家的瞪大眼睛:“我,我不知道这是盐引啊!王贵家的只说,有人每旬会把这东西交到她手上,到时自会有人来买。我们只要一经手,就能赚不少钱,不仅能给庄上带来收益,自己也能进账不少。就是这事儿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她问我跟朱三家的做不做,我们想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干嘛不做,就跟她一起了。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

“你们这么做这事多久了?是谁把东西给王贵家的?”沈潆又沉声问道。

朱三家的小声道:“有大半年了,至于谁给王贵家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原是想着帮侯爷多赚点钱,也想补贴家用。家里有老人孩子,老的要吃药小的上学堂,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光靠庄上的那些收成,根本不够啊。”

说到最后,朱三家的痛哭起来。

“那给我下药,也是王贵家的主意?”

“你,你怎么知道……”朱三家的怔怔的。

“第一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们事先打听我的喜好,做了很多素菜,为了让我多吃一点。不过有些菜可不是当季的,你们应该花了大价钱吧?小小的田庄仆妇,竟然有钱买些达官贵人家才能吃到的不当季的蔬菜,岂是件寻常事。”

朱三家的没想到沈潆如此心细,原来这几天,她都是装的!她们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一切已经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朱三家的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其实根本不是小白兔,而是只睡着的猛虎,根本不好对付!她们自作聪明,反而露出了马脚!

沈潆让易姑姑把朱三家的押到屋子里去,然后出门对昆仑说道:“你认识这庄上的人?”

昆仑点了点头。以往他跟着裴延到庄子上来小住过两次,庄上的人倒是都认得。

“你去把王贵家的和赵进家的带来,不要惊动其它人。”沈潆说道。

昆仑不解地望着她,但她现在已经很头疼,没办法解释那么多。

“你把她们带来,稍后我再跟你解释。”

昆仑虽然认识沈潆的时间不长,但从短暂的相处中知道,她是个做事很稳妥的人。那两个婆子定是哪里惹到了她,她才会要自己去拿人。昆仑知道自己来此的责任就是保护沈潆不受一点伤害,也不许别人欺负她,所以听从她的吩咐。

王贵家的和赵进家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田间有说有笑地回来。昆仑看见她们,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你们跟我走。”

王贵家的笑容凝住,问道:“昆仑,发生了什么事?”

“沈姨娘要见你们,跟我走就是了。”

赵进家的扯了扯王贵家的衣摆,王贵家的脸上又堆起笑容:“昆仑,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们再不走,我就动手了。”

两个仆妇没办法,只得跟在昆仑的后面,进了沈潆的屋子里。

“昆仑,你也留下听吧。”沈潆说道。

王贵家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沈潆手边放着她的盒子,心知不妙,往后倒退了一步,正好撞在昆仑的身上。她“哎哟”了一声,抓着自己的胸口,立刻倒在了地上。

赵进家的连忙扑上去:“王家姐姐?王家姐姐!沈姨娘,王家姐姐有心痹症,这怕是忽然发病了!您先让她回去休息一下吧?有事情改日再问。”

沈潆看了她们一眼:“刚好我家这位姑姑就擅长治晕厥,让她试试。”

易姑姑闻言,拔下了头上的簪子,说道:“以前我家主人是太医院的御医,他告诉我,用簪子猛扎人中,就会立刻醒过来。就是有点疼,王家大姐且忍忍。”她上前,刚扬起手,王贵家的便长出一口气,醒了过来。

“这不是好了吗?”易姑姑冷笑。

赵进家的有点尴尬地笑了两声。

“你们好大的胆子!”沈潆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是谁把盐引给你们,让你们私卖的?”

赵进家的不似朱三家的那样被蒙在鼓里,她跟王贵家的走得最近,两人一个鼻孔出气,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沈潆见她们嘴硬,冷冷地说道:“我看你们统统不想活了!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你们拿着官府的盐引,谋取私利,已经犯了死罪。罪行被人揭发的话,别说是你们,你们的家人,这庄子上所有人,乃至侯爷,都会被牵连!侯爷一片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就这样报答他?”

王贵家的抿着嘴不说话,赵进家的有些动摇了,轻声问道:“没有这么严重吧?”

沈潆冷笑了一声:“先帝弘治年间,京城有户皇商私贩百斤盐引,被罚抄家,家主被斩,株连三族,族中男的充军,女的为奴。你们以为这是开玩笑的吗!”

赵进家的有些怕了,看了王贵家的一眼。王贵家的对沈潆说道:“你不用吓唬我们。这东西就是大同知府身边的人给我们的。他说贩卖盐引在西北不算什么,很多人私底下都在做这个买卖。我们是苦命人,更要为自己的将来谋出路。侯爷给我们容身之处,我们心中感激。但这些年,我们也为侯爷赚了不少钱!”

“混账东西!”沈潆气得站起来,手指着王贵家的,“你以为那大同知府真的是好心?他无非是想利用你们,一边谋取私利,同时把侯爷拉下水!你们的钱来路不明,竟然还沾沾自喜。你知道在我来之前,大同知府已被皇上革职查办了吗?若他把你们供出来,再往侯爷身上泼脏水……”

沈潆话还没说完,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喧哗声。她弯下腰,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一大队官兵冲进了庄子里,为首的人,竟然是徐器!

官兵搬了一张凳子,放在空地上。徐器大马金刀地坐下来,环视这庄子一眼:“来啊,把庄上的人都给我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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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一屋子的人都慌了,这阵仗如此之大,看来是要动真格的。王贵家的和赵进家的都觉得自己死期将至,脸色变得煞白,瘫坐在地上。

“东西都在这里了吗?”沈潆低头问王贵家的。

王贵家的抬头看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难道她还想救她们?

“想活命就说话!东西是不是都在这里了?”沈潆又问道。

王贵家的这才点了点头,沈潆把盒子迅速塞到易姑姑的怀里,说道:“你去屋里,立刻把这些东西烧了,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昆仑去外面挡着。”

易姑姑立刻抱着盒子,冲进了屋子里,昆仑则走到了屋外。

沈潆又让红菱和绿萝把地上的两个人扶起来,低声道:“记住,无论待会儿外面的人问你们什么,发生什么事,都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在救你们,而是不想侯爷被你们连累!”

赵进家的吓得缩进王贵家的怀里,浑身发抖。

王贵家的尚算镇定,狠狠掐住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眼神,她才怯怯地点了点头。

沈潆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镇定,这才走到外面。从前她贵为皇后时,站在人群之上,从未畏惧。如今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在这些权贵面前卑如蝼蚁,但她仍然无所畏惧。当一个人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时,自身也会变得强大起来。

昆仑与前来搜屋子的官兵对峙。那些官兵看到他像堵墙一样,吓都吓坏了,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只是不停地冲他喊话。

沈潆走到昆仑身边,问那些官兵:“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靖远侯的庄子。”

一个官兵头子壮着胆子说道:“有人说靖远侯的庄子里有人私贩盐引,我等奉皇命前来搜查,闲杂人等全都退下!有反抗者,一律捉拿归案!”

昆仑听不懂什么是私贩盐引,本能觉得跟刚才屋里的那几个婆子有关系。他看了看沈潆,不知该怎么做,沈潆轻声道:“没事,让他们进去搜吧。”

昆仑这才让开,那几个官兵就冲进了屋子里。

王贵家的和赵进家的杵在一旁,两个人都有些害怕。在此之前,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私贩盐引意味着什么。可今日看到这么多官兵,她们才知道沈潆并没有危言耸听。一直以来,她们都在干着危险的事情,提着脑袋在手上,一个不小心,真的会没命的!

官兵冲进屋子里,东翻西找,自然是一场空。易姑姑早已将那些银票和盐引烧得连灰都不剩,假装跟朱三家的在屋里说话。朱三家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吓得直发抖,眼睛不敢四处乱看。此刻,她才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那群官兵没搜到什么,只能把人带走。他们对着易姑姑等人推推搡搡的,等到了沈潆身边,看了昆仑一眼,不敢动手,只催促沈潆往前走。

官兵将庄上的人全都带到了徐器的面前。

徐器翘着二郎腿在喝茶,眼角的余光看到整个庄子被闹得鸡飞狗跳的,心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从冯邑把这庄子供出来的时候,他就预感到会是一出大戏。本来官家贩卖盐引也不是什么重罪,但靖远侯让手底下的人通过盐引来敛私财,算是触到了皇上的禁忌。皇上也正愁找不到靖远侯的错处,所以立刻就派他来搜查庄子。

沈潆等人站在那里,徐器在上元夜的时候,曾见过她一面,对她的印象很深刻。说起来,这小丫头算是他妻子的内侄女,但妻子不与娘家来往,他们之间自然也谈不上亲厚,只是挂名的亲戚而已。否则,单凭这层关系,皇上也会让他避嫌。

“你,过来。”徐器招了下手。

沈潆走过去,不卑不亢地行礼:“民妇见过徐都督。”她非常识时务地称呼徐器为“都督”而不是“姑父”。

徐器身居高位,见过不少人在自己面前胆怯。这小女子倒是毫无惧色,也不攀亲戚,他觉得很不简单。

“没想到你也在此处。看来这庄子对靖远侯来说还挺重要的。”

“民妇身体不适,住在侯府里怕影响到龙体,侯爷便将民妇送到此处来休养。不知这庄上的人所犯何事,要劳烦徐都督的大驾?”

徐器看了她一眼,不清楚她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公事公办地说道:“大同知府告发靖远侯唆使手下庄子的人私贩盐引,谋取暴利。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特派我来办理此案。”

“看来您并没有搜出什么。”沈潆环顾四周,说道,“那大同知府在诬赖侯爷。”

徐器扯了下嘴角:“是不是诬赖,待本都督查过才找到。”

站在一旁的相思忍不住问道:“敢问大人,难道皇上听了大同知府的说辞,就将侯爷定罪了?”

徐器摇头:“那倒不至于,靖远侯毕竟身份贵重,皇上英明,自然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王贵家的那三人,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有些官兵还在搜查屋子,搜得十分仔细,连炕下都扒出来看了。幸好今日是沈潆先发现了她们的事,若是晚一步,这会儿她们已经在劫难逃了。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会连累侯爷!

“你们都听着,若有知道内情并上报者,本都督重重有赏!”徐器对站在面前的众人说道。朱三家的脚一软,险些没有站稳,还是易姑姑托住了她的手肘,才没被其它人发现。

相思的心跳非常快,几乎要从嗓子眼冒出来。她不像王贵家的那几个做贼心虚,只是担心侯爷遭人陷害。当她看到站在自己前面的沈潆时,忽然又觉得心安。

这个女人虽然生得十分娇小,但不知为何,给人一种能够掌控全场的感觉。她的身体里似乎蕴含着某种能叫人信服的力量。

庄上的农户都受了裴延的深恩,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这时,沈潆忽然笑了一下,徐器问道:“你笑什么?”

“民妇笑大同知府平日里政务繁忙,居然还知道侯爷名下一个小小的庄子里头的事。而且他早不上报,晚不上报,非要挑皇上将他收监的时候揭发,以徐都督多年前在锦衣卫办案的经验,觉得这可正常?”

徐器本来要回答,忽然顿了一下,眸光紧紧地锁定沈潆:“你怎知我以前是在锦衣卫做事的?”他从前在锦衣卫的事,没有公开。就算少数朝官知道,但对民间百姓来说,也绝不是一件可以轻易知道的事。

糟糕。沈潆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刚才很自然地说出那番话,全然忘了,自己早已不是皇后,怎会知道徐器以前的事?

“自然是侯爷告诉民妇的。”沈潆努力圆回来,“他说徐都督在锦衣卫那会儿,可比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能干许多,颇得皇上倚重。”

徐器觉得沈潆这番说辞,也能够接受。他早就看冯淼那厮不顺眼,将个锦衣卫带得婆婆妈妈,瞻前顾后。不过他如今位高权重,根本不屑与冯淼相争。

“大同知府固然有为自己脱罪的嫌疑,但他不攀咬旁人,偏偏指名道姓地说靖远侯的不是。空穴不会来风,若是靖远侯没有问题,查一查也好还他清白。”徐器高声说道,像说给在场所有的人听。

官兵在庄子上仔细搜了一阵,依旧查无所获,特来向徐器禀报。

“有一户人家,墙上的一块砖可以移动。我们搬开看了,里面什么都没有。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异常了。”

王贵家的听到这里,两只手紧紧地抓在一起,都气都不敢喘。

“没查到什么,也不能说明这庄子没有问题。带几个人回去好好审问一番,才能向皇上复命。来啊——”徐器叫了一声,立刻有官兵就冲到人群里随便拉人了。

朱三家的也要被拉走,她拼命地抓着易姑姑的手臂,不肯放手,可大庭广众之下,易姑姑也救不了她,最后她还是被官兵拉走了。

沈潆知道朱三家的胆小,也许受不了严刑拷打,就会把什么都说出来。而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时候徐器为向裴章交差,做一个假的口供,也没有人知道。

徐器从长凳上站起来,准备收兵。

“徐都督是打算把他们带回去审问?”沈潆追问道。

徐器回头看了她一眼:“自然。”

“民妇听闻徐都督过去的一些手段,如何才能保证他们不是屈打成招?此事毕竟关系到侯爷的清白,不能马虎。”

徐器挑了挑眉,反问道:“那你想如何?”

“徐都督若是奉了皇命调查,就要保证秉公执法,不知皇上除了派您主理此案以外,可还有其它的官员从旁纠察?若是没有,您就这样把人带走,恐怕并不合理。”

徐器仿佛听了一个笑话,冷冷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自己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跟本都督如此讲话?我看你是不想好好呆在这里,也想去吃牢饭!”

沈潆的手在袖中握了握。此刻以卵击石,并不明智。

她知道徐器有些刚愎自用,他跟裴延之间,并不是能够和平共处的关系。早在徐器接替裴延掌管西北,却引起军中哗变,灰溜溜地回京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种下了一根刺。这根刺时不时地刺痛他的神经,让他想要找机会一雪前耻,扬眉吐气。

所以此番,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裴延,定会用尽手段,坐实冯邑所言是真的。而裴章肯定也乐于见到此等情况。

徐器显然不想再跟沈潆多废话,大手一挥,就让官兵把那些人押走,自己也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庄子。

等他?走了以后,易姑姑走到沈潆的身边:“姑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朱三家的被带走了,我看她那个样子,恐怕被吓一吓就会全招的。到时候侯爷就有麻烦了。”

“走,收拾东西。”沈潆转身道,“我们也回大同。”

“回去?”相思几人异口同声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