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人还好,裴延每日盯着沈潆的饮食起居,用沈潆的话说,她像在蹲大狱一样。但白日再怎么正经,晚上睡觉,他也还是要伺机动手动脚。

已经是四月份,转眼快要入暑,气候越发地干燥和炎热起来。沈潆来大同已经有一段时日,但还无法完全适应这里的气候。好在肚子里的新生命让她有了期待,似乎一切的不如意都消失了。

这日,裴延出门处理公务,沈潆卧在榻上看书。她的小腹依旧很平坦,除了孕吐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绿萝去厨房里头做吃的,红菱则坐在她旁边做针线。

沈潆看了一眼,是小孩的帽子,绣了只可爱的虎头。

“这帽子是男孩儿戴的。”沈潆说道。

“是啊姑娘,奴婢就盼着您生个小公子呢。”红菱笑道。

沈潆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想法,若这个孩子当真是男孩,她就不能抱着以前那种得过且过的态度,而是要为他的将来好好筹谋将来。不能让他顶个庶子的身份活在侯府里,将来受主母和嫡子的磋磨。那种滋味,绝对不好受。

昨夜裴延也跟她说,希望她生个男孩。

沈潆本来觉得孩子是上天的恩赐,男女都是一样的。可是带着这么多人的殷殷期盼,她也希望这是个男孩了。这大概就是环境的影响力,以前她就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嫡庶。

“姑娘。”易姑姑从外面走进来,满头大汗。

沈潆让她去打听京城里的消息,想必已经有了结果。

“不急,你先喝口水再说。”

红菱连忙起身倒了杯茶端给易姑姑,等她喝下去了才问:“怎么样,皇上到底是因为何事回京的?”

“姑娘猜得没错,庄妃娘娘临盆,产下一位小皇子,本该是件欢喜的事。但小皇子早产,先天体弱,如今宫里正在用药吊着命。按照太医院的说法,出了月子可保性命暂时无虞。庄妃娘娘也是元气大伤,据说这几个月都下不了床。”

沈潆觉得奇怪,她记得庄妃的身子骨向来很好,这孩子怎么会早产?庄妃更不该体弱。

易姑姑接着说道:“皇上给小皇子取名元,以庄妃要养病为由,想把他记在先皇后的名下,由太后娘娘亲自抚养。庄妃娘娘刚开始不同意,但为了小皇子嫡出的身份,最后还是忍痛把小皇子送到太后宫里去了。哎,做皇家的女人真是不容易。”

沈潆听了之后,没有作声。她当初也以为裴章是鬼迷心窍,几次三番因为徐蘅的事与自己争执,后来才知道,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在他的心里,徐蘅不过是他拉拢徐器,立在后宫的一面旗帜。恐怕在他的心里,那个孩子比徐蘅重要多了。所以才会残忍地把他从亲生母亲身边带走,只为了给他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皇家讲究出身,讲究正统,唯独不讲感情。

这个男人,真是薄情。

“还有件大喜事。咱们家的大少爷居然考中了进士,还是二甲。”易姑姑说道,“家里上下都高兴坏了,夫人专门传了消息来,告知姑娘。”

沈潆觉得奇怪,沈怀礼的才学平庸,乡试都是有惊无险才过的,竟然还能考中二甲进士?那可真是沈家祖坟上冒出青烟了。

大哥名字本来叫沈怀谦,跟李从谦重了,改成沈怀礼。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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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沈家出了个进士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左邻右舍。之前沈家搬来这里时,邻里都有些排外,不太与他们亲近,后来看到聘礼接二连三地抬进沈家的门,沈家又接连除了一个侯府妾室,一个阁老庶子之妻,觉得这家姑娘嫁得真是不错,沈家下人来分喜糖喜饼的时候,便敷衍地客套了两句。

直到沈家出了个二甲进士,这些邻里才如梦初醒,排着队到沈家登门拜访。对于他们这种生活在京城最底下的平民来说,能跟进士做邻居,住一条巷子,以后说出去,也是脸上有光的事。

孙氏整日里笑得合不拢嘴,她觉得自己快飞上天了。先是女儿许了高家,高泰一跃成为了阁老。然后是儿子试了试科举,竟然又一举及第。窝囊了大半辈子,终于到了她扬眉吐气的时候,连带着每日去沈老夫人那里请安,都有些趾高气昂的,更加不把二房的人看在眼里。

沈老夫人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对于她来说,两个孙女高嫁都比不得沈怀礼高中来得有意义。

这里头最云里雾里的就属沈怀礼了。

考试结束之后,他曾跟父亲去高家拜访。那个时候,高泰还锁在贡院里阅卷,他就把自己的破题思路跟二哥高子清说了,高子清说他能中个三甲末位,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回家之后,他也没敢把这话告诉母亲,料想自己也中不了,索性把考试的书籍一丢,彻底放飞自我了。

所以那日当他高中的快马奔到家门前,那来传信的礼部官员高唱他的名次,他狠狠地捏了自己的脸颊一把,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激动的孙氏抱住了。

沈怀礼心想,看来过去误会了自己,自己还是有几分才气的。要知道这二甲进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出来的。

跟他同届相熟的考生,纷纷登门拜访,或者邀请他参加宴会,把他捧得很高。这群人里,得名次最高的就是他,他自己也有些飘飘然起来,经常主动做东出钱,来请他的人就越发多了起来。

孙氏看到他花钱跟流水一样,虽然心疼,但也忍住了。儿子难得高中,总不能在同届那里丢面子。她自己又偷偷拿了些私房给沈怀礼用。这日有些穷酸书生又找沈怀礼喝酒,酒足饭饱,众人在雅间里东倒西歪,谁也不提要去结账的事。

沈怀礼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自告奋勇。等出了门,他一摸身上,才发现自己今日没有带钱袋。他今日出门急,连个小厮都没带,只能灰溜溜地回房间。

怎料到了门外,却听到里面的人议论。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沈怀礼能中个二甲进士?”

“听说那主考高大人是他妹妹的公公。难道高大人徇私了?”

“怎么可能?进士的所有名次都要交给皇上定夺。就凭沈怀礼那才学,就算高大人给他二甲,皇上和其它同考官能愿意?谁家里还没个沾亲带故的考生。”

“对了,我听说啊,他的名次是天子亲定的。这当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能有什么猫腻?难道皇上还能被他一个平民给收买了?”

“这可不好说。我听说他那个给靖远侯做妾的妹妹是江南有名的美人,进府之后颇为得宠,也许是靖远侯向皇上求的呢?或者他那个妹妹有手段,直接有机会魅惑了皇上也说不定。”

一屋子的人都哄笑起来。好像说到了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一样。

沈怀礼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原来这帮人整日吃他的喝他的,背地里居然如此看不起他,还编排他的妹妹!他才不要继续做这个冤大头!他一气之下,就走下楼梯。小二都认识他了,因为他要结账,就说道:“客官可是要结账了?跟小的走……”

“不,我不结。我有事先回去,你让楼上那些人自己结吧。”沈怀礼没好气地说道。

小二连忙让开,看着沈怀礼气冲冲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

沈怀礼越想越生气,趁着一股酒劲,决定亲自去高家问个清楚。他身上没有钱,自己凭着记忆找到了高家。高家是清贵人家,虽然高泰入了阁,也没有把府邸扩建,仍然住在从前的地方。

等沈怀礼看见高家大门的时候,酒已经醒了一半。他一个小小的进士,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当朝的阁老?而且亲妹妹还是他家的儿媳,一个弄得不好,把高大人给得罪了,蓉姐儿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就是嫁给庶子,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大舅子了?

想到这里,沈怀礼一下清醒,又转身离开了。

高子清回府,恰好看到沈怀礼离开的背影,暗自觉得奇怪。问了门房的人,门房却说沈怀礼只在街对面站了会儿,并没有登门。高子清以为他是恰好路过,也没什么要紧事,直接去书房找高泰。

高泰正在练字,桌上展开一张宣纸,落笔写了个“正”字。他皱眉看着那个字半晌,沉吟不语。

下人禀报高子清来,高泰便放下笔,坐在太师椅上。

高子清进来后,说道:“父亲,今日锦衣卫的人到府衙里查宋大人,官籍和考评那些都被带走了。”

高泰抬头看他:“你说宋远航被查了?可有说他所犯何事?”

高子清摇头道:“府衙里的官僚都觉得很意外。要说宋大人平时行事规规矩矩,与同僚之间也相处融洽。要说什么,就是他最近新娶的那位夫人是靖远侯的表妹。难道皇上是因此事才要查他?可这也没什么呀。顺天府推官不过才六品,何至于让皇上如此兴师动众。”

高泰面容严肃:“我也不知皇上的用意。皇上行事,总会有他的目的。比如我明明判了沈怀礼三甲末等,皇上却把他换到了二甲。朝臣有人以为我偏私,言官还因此参了我一本,我也是有苦只能往心里咽。”

高子清压低声音:“父亲,我觉得皇上还会有大动作。那日我跟锦衣卫里的一个总旗喝酒,无意间听到他说,皇上好像又开始查嘉惠后的事了。”

高泰皱眉:“嘉惠后的事不是已经查过了?盖棺定论是病死的。”

高子清摇了摇头:“恐怕不是如此。这回庄妃娘娘产子,也是凶险万分。皇上大概又起了疑心,要再查嘉惠后的事。这次不是从宫里查,而是查宫外,连安定侯府都没放过。”

高泰其实对那帮锦衣卫的人没有好感,说白了不过是些鹰犬,仗着天子撑腰,横行霸道。他对于朝堂上的事,素来是持隔岸观火的态度,在翰林院干了一辈子,每日都是跟笔墨打交道,还真不一定适合官场。

其实他有好几次都想请辞内阁之位,又怕皇上多想,以为他有别的心思,像当年先帝对付靖远侯之父那样对付高家,才一直按下不提。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真是要步步当心。

*

沈光宗被封为安定侯以后,虽说大小也算个侯爵,但京城里的人没几个看得起他。他父亲是大名鼎鼎的安国公,长姐是中宫皇后,混到他这个地步,也算是把一手好棋打烂。

他自己也颇有几分自暴自弃,终日跟群狐朋狗友变着法子玩乐,挥霍安国公府的那点家当。小周氏怒其不争,常把他关在府里管教。可是最近沈光宗却觉出有些不同寻常。

先是家里莫名其妙地来了些锦衣卫,东翻西找,拿走了不少东西。他严厉呵斥,他们说是奉了皇命。原本他还以为,皇上对长姐仍有几分眷顾,可这人才走了不到一年,皇上就翻脸了?

而后又有内侍来找小周氏问话,他们单独关在一个屋子里很久。等内侍走后,沈光宗询问小周氏发生何事,小周氏三缄其口,直接打发他回去。

小周氏脸色煞白地回到住处,近身的仆妇问她:“夫人,怎么了?”

“皇上在查潆姐儿的事。”小周氏哑声道。

仆妇掩嘴:“当初皇后离世时,皇上不是已经查过了么?”

小周氏揪着领口说道:“这次庄妃难产,皇上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潆姐儿来。我当初不是帮潆姐儿四处求医问药,好助她生子么?那些药没有记在皇宫的档案里,是私下给玉屏那丫头的,这次皇上连那些药方都搜了去。难道怀疑我害潆姐儿不成?”

仆妇安慰道:“夫人没做亏心事,就不用怕他们查。”

“我是没害过潆姐儿。可国公出事那会儿,潆姐儿回家与我大吵了一架,我为了避嫌,不再跟她往来,可那些药还是按时送进宫的。我担心皇上以为我是报复潆姐儿,在药里动手脚。毕竟我不是潆姐儿的亲母啊。”小周氏痛心道。

仆妇又宽慰她:“夫人嫁到国公府来,不说对皇后娘娘视如己出,也不曾苛待过,这些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那次您跟皇后娘娘争吵,也是怕她知道真相……”

小周氏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话你可不要再说了。”

仆妇怔怔地点了点头:“总之夫人放心,他们查不出什么来的。”

话虽如此,可小周氏还是心中不安。她躺在床上,一夜都睡不着觉,想着天亮以后先带沈光宗和沈浵离开京城,去乡间避一避。

可第二日,小周氏刚起了床,就听说大内官带人到了安定侯府。她连忙到明间相应,大内官二话不说地命人将小周氏拿下了。

小周氏大叫冤枉,沈光宗和沈浵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罪妇周氏,现在以谋害先皇后的罪名,将你带入宫中。你有话自己跟皇上说吧。”大内官义正言辞地说道。

真相快浮出水面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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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小周氏被按进了从宫里出来的马车,由两名内侍看押。这里是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住的都是达官显贵,皇帝还是给她留了几分脸面。

沈光宗和沈浵从府里追出来,大内官拦着他们道:“侯爷和二姑娘还是回去吧。”

“我母亲不会害长姐的!”沈光宗大声道。

大内官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皇上命我来,而不是让锦衣卫过来,就是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给安定侯府留了情面。侯爷如果这么闹下去,传开了,丢的还是安定侯府的脸。”

沈光宗还欲说话,沈浵先一步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她也觉得母亲冤枉,但诚如大内官所说,眼下不是闹事的时候。父亲,长姐相继出事,母亲现在又被皇上带走,他们两个人真是要相依为命了。

大内官上了马,马车缓缓驶动。小周氏从车窗上探出头来,看了外面的儿女一眼,眼中满是恋恋不舍,但她还是说道:“回去吧。母亲没事。”

不等她再说什么,内侍命她坐好。她只能坐回来,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前途未卜,圣意难测,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她嫁到安国公府的时候,安国公尚未从失去姐姐的悲痛中缓过来,仅仅是想要她这个亲姨母照顾潆姐儿。哪怕后来她有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也自认从未亏待过姐姐的孩子。

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国公虽然在九王夺嫡之中押对了宝,辅佐皇上登基,但皇上太过多疑和凉薄,按捺了几年,还是对他下手了。而为了潆姐儿和安国公府上下,她不得不隐瞒了真相,几个孩子都不知道实情。

皇上到底要做什么呢?

进了皇城,大内官把小周氏带到皇帝的书房。

裴章穿着朱红色的团龙纹长袍,站在八宝架前,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翻阅。小周氏走到宝座前跪下:“臣妇叩见皇上。”

裴章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翻着书。

小周氏心中一直在打鼓,来的路上想好的那些说辞,也都在嘴边打转。她可以自证清白,但就怕皇上不给她这个机会。像当初国公完全可以引退,但皇上也没给他生路。

大内官看了看小周氏,又看了看皇上,站在一旁,不敢开口。事涉皇后,已经超出了他能进言的范畴。

过了一会儿,裴章才拿着那本书回到宝座上坐下来,看着小周氏,直接问道:“你可知罪?”

“臣妇不知何罪之有?”

裴章冷冷地看着她,命大内官把从安国公府搜出的药方拿出来。他一只手按在药方上,说道:“朕让御医查过这药方,药方是没有问题,但你送进宫的药却有问题。皇后信任你,没有让御医核查,不想这成了她的催命符!”

小周氏连忙抬头:“臣妇送进宫的药就是按照药方抓的呀!”

“你还敢狡辩?大内官,把人叫进来。”裴章吩咐道。

大内官走到殿外,过了会儿带着一个人进来。小周氏扭头,看那人一身素服,差点没认出来,惊讶之余叫了声:“玉屏?”

玉屏跪下磕头,然后直起身子:“奴婢按夫人的吩咐,每回将药煎了之后,给皇后娘娘服下。但是娘娘的身子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虚弱了。奴婢就劝娘娘停药,把剩下的一包药藏在长信宫的暗格里,忘了此事。这回皇上叫人取到药,检查之后,发现里面比药方多出一味药。那药吃了不至于立刻要人命,但长期服用,会麻痹人的心肺。那时药监不知内情,给娘娘换了一种香,其中一味香料与它相冲,起了作用,这才要了娘娘的命。”

“你胡说!”小周氏伸手指着她,“我都是让身边的仆妇按照药方抓药,几时更换过里面的东西!”

玉屏神色漠然:“奴婢记得夫人进宫,跟娘娘提过,想把二姑娘也送进宫里,但娘娘没有答应。难道夫人不是因此怀恨在心?”

小周氏一时语塞,她当时的确动过心思,但她不至于为此害人啊!

裴章看着小周氏,问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皇上!臣妇真的是冤枉的!”小周氏大声叫到,“一定是有人在中间动了手脚……或者是玉屏她说谎!”

玉屏同样大声道:“奴婢受皇后娘娘深恩,自愿守陵三年。不敢撒谎。”

“你!”小周氏气得脸通红,恨不得扑过去掐住玉屏。

裴章让玉屏退下去,对小周氏冷冷地说道:“谋害皇后,你死不足惜。”

小周氏浑身一凛,忽然明白了什么,凄惨地笑了笑:“皇上连这么浅显的栽赃嫁祸都看不出来,究竟是不想看透,还是就想有个人为皇后之死顶罪,好弥补您心中的愧疚?”

裴章眼睛微眯,手指微微曲起。大内官呵斥道:“大胆,你怎么跟皇上说话的?”

事已至此,小周氏知道求饶也无用。她太清楚皇帝的为人,两年前国公死的时候,她就知道,在皇帝的眼里,根本没有夫妻,翁婿。他隐忍多年得到的皇位,才是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东西。

“皇上当真以为是旁人害死了潆姐儿吗?害死她的人正是你自己!”小周氏从地上站起来,“当初若不是皇上找到国公,与他密谋皇位,娶了潆姐儿,也许潆姐儿如今还好好地活着。如果潆姐儿做皇后之时,皇上不是有意压制国公,处处护着庄妃,让潆姐儿心寒,堂堂长信宫何至于被人踩在脚下?”

“够了!”裴章狠狠地拍了下桌案,侧过头,“拖下去。”

立刻有内侍进来,按住小周氏,小周氏的钗环在挣扎中全都散乱下来,她仰起头,看着裴章,眼中有恨意:“皇上既然定我死罪,为何不让我说完?当初国公气不过潆姐儿被人欺负,与您起了争执,招您记恨。您以安国公府上下做要挟,让国公自戕!可怜潆姐儿到死都不知道真相,你可想过她在天之灵,一直在看着!”

“带下去!”裴章额头青筋暴起,突然大喝一声。

内侍从未见皇上如此动怒,连忙捂着小周氏的嘴,强行把她拖下去了。

大内官已经全身都是汗,他偷偷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觉得自己在此也会遭殃,连忙悄悄地退出去。

他走到门外,见玉屏站在廊下,望着皇城背后的岚山,神色渺然。

大内官走了过去,说道:“玉屏,皇上看见了皇后娘娘为你存的嫁妆,特许你不用再守陵。此间事毕,你就是自由身,拿着那些嫁妆,为自己找个好人家吧。”

玉屏扭头看他,认真问道:“夫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刚才小周氏在里面大喊,她在廊下听得一清二楚。

大内官神情尴尬,压低声音对她说道:“你就当没听见吧。这件事永远不要再提,否则小心你的性命。”

玉屏没有说话,只对大内官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

过了端午,西北的气候越发干热起来,常常什么都不做,就会出一身的汗。

沈潆坐在院子里的藤架下,边纳凉,边算账,她将裴延名下的田庄和地契等都整理了一遍,又将庄子收上来的帐一一核对,防止再出现私卖盐引的事情。她一边算账,一边看易姑姑带着红菱和绿萝两个人把新到的葡萄搬到院子里来。

那葡萄装在框子里,颗颗饱满,色泽鲜艳,光是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这么早就有葡萄了?”沈潆好奇地问道。

易姑姑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道:“这是早熟的葡萄,底下的庄子就收了一些,特意拿来孝敬侯爷的。以往咱们在京城,等葡萄大熟,再送过去,怎么也要一两个月以后了。姑娘,赶紧来尝尝鲜。”

红菱立刻拿了一串葡萄,在水缸里舀了水,认真地洗了洗,才送到沈潆的手边。沈潆摘了一颗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正对她的胃口。

“葡萄如何?”

裴延恰好带着青峰和昆仑走过来,问道。

沈潆顺手又摘了一颗,伸出去:“你尝尝就知道了。”

裴延俯身,张开嘴把她的手指连葡萄都吃了进去。这葡萄还没熟透,有股酸味,跟旺季的比起来,还是略显逊色。

沈潆连忙把手收回来,嘟囔了一句:“也不嫌脏。”

裴延仿佛没听见,径自在她身边坐下来,拿她的杯子倒了壶茶,一口饮尽。她越想跟他分清,他越要用她的东西。这丫头的洁癖简直比世家贵族的千金还要严重,弄得裴延总觉得她还拿自己当外人。

沈潆本来想叫绿萝再去拿个新杯子,忍了忍没吭声。这男人就喜欢不分你我,平日在外头跟他的手下也是拿一个碗喝酒,一个锅里吃肉。她就是觉得不舒服么,还不能说。

“一会儿,我要去见大同知府。”裴延对沈潆说道。

沈潆微愣:“新知府到了,是谁?”

“霍平。”

霍平是霍太后的弟弟,也就是霍文进的父亲。霍平原本是在顺天府执事,并没有实权。陡然一个知府的头衔落在他身上,他也管不得西北什么局势,进宫聆听了一段圣训后,就乐滋滋地来上任了。

他们霍家原本是做生意的,祖上跟裴家私交不错。但老侯爷出事的时候,为了保全自己,赶紧跟裴家划清界限,那之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了。霍平对裴延的兄长熟悉,对裴延这个养在乡间的野孩子却没什么印象。直到裴延声名大噪,霍平也想过再跟裴家恢复来往,被裴延毫不留情地拒绝。

以后,就算是结下梁子了。

霍家的人都没有什么真本事,无非是仗着霍太后,气焰嚣张。裴章把这么个刺头扔到西北来,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还有件事。”裴延似无意中提起,“日前,皇上处死了安定侯的母亲。”

沈潆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的举动有些突兀,一院子的人都看向她。她平复了下心绪,重新坐下:“我只是觉得太意外了。安定侯府的人不都是先皇后的家人吗?皇上为何突然要处死她?”

“据称,是她害死了先皇后。”裴延说道。

沈潆的手指一抖,直觉这是不可能的事。她经历了那么多的背叛,也不敢说自己能看懂人心。可她都死了那么久,裴章又怎么认定是继母害死了她?继母死后,沈光宗和沈浵怎么办?

她很想问,但若表现得对他们太过关心,又显得不寻常了。

渣渣皇,我自己都巨想打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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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沈潆拍了拍裴延的手背,说道:“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裴延点头,示意她说。

“霍平,你能应付吗?”沈潆问道。她对霍平这个人实在没什么印象,只一次去向太后请安的时候,似乎见过,长相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霍家并没有特别出众的人物,一方面裴章为了防止外戚乱政,没有重用他们,另一方面也实在是没什么可用之人。

这次破天荒的把霍平派到西北来,大概也不指望他能干一番大事业,就是裴霍两家不对盘,霍平又是裴章的亲舅舅,总不至于站到裴延这边就是了。

“当然。”裴延毫不犹豫地回答。

沈潆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这西北的天气我实在适应不了,原本没有身子倒也能忍受。近来这天气越发干热,我夜里总是睡不好,担心孩子……”她低头看了眼尚且平坦的小腹,“不如我回京养胎吧?”

其实她最近夜里辗转反侧,睡不踏实,吃饭也不香,这些裴延都能感觉到。他动过把她送回京城的念头,可怕沿途舟车劳动,她反而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