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需要十日的时间,一路上马车颠簸,你可受得了?”

“大不了就走得慢些。你不用担心,易姑姑她们会照顾我的。”

裴延看着沈潆,她一旦做了决定,眼里便会闪耀着坚定的光芒。她是想回去的。

“好,我让昆仑送你。”裴延干脆地说道。

沈潆原本以为说服他还要废一番唇舌,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当初他提出要她跟来西北,她也想避开京城里的是是非非,出来散散心。可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怀孕,更没想到裴章会杀了继母。所以主动提出来要回去。

与其在这里坐立难安,百般猜测,还不如回去。她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只是,这一回去,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她心中是舍不得的。

她用手指勾着裴延的手指,心中百转千回。最初她进侯府是迫于无奈,一心想着怎么让自己好好地生存下去。她不敢交付真心,更不敢对这个男人动情。

可这次裴章到大同来,她以为担心裴延的安全而不惜与他正面交锋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心境已经发生了改变。再到这个孩子降临,好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指引。她觉得这一生,可能都要跟裴延绑在一起了。

她害怕这种宿命般的感觉,似曾相识。但开始时的顾虑在跟裴延日复一日的点滴相处中逐渐消失。她应该试着去相信他。

裴延任她勾缠着自己的手指,还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她的本性正在一点点地露出来,换言之,她对他的信任正与日俱增。从前她总是刻意逢迎,戴着一张面具,两个人之间似乎隔着点什么,无法交心。其实裴延早就看出来,她有脾气,性格高傲,凡事不喜欢挂在嘴边。

现在这个模样,才是原本的她自己。

“爷,该去见新知府了。门外来传信的衙役已经等了很久。”青峰小声提醒道。

裴延起身,抓了下沈潆的手指,没说什么就走了。

沈潆目送着他高大的背影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她以前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就不太喜欢离别。

易姑姑问她:“姑娘,这一大筐葡萄要怎么处理?”

“拿到陈将军,乔叔那边分一分,剩下的放在冰窖里吧。”她说道,“你们这几日收拾下东西,我们要准备回京了。”

易姑姑还有顾虑:“姑娘怎么忽然要急着回去?可是夫人的信上说了什么?”

日前沈潆收到陈氏寄来的一封信,信上照例询问了她最近的情况,还说沈怀礼高中之后,大房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之前沈老夫人的身子就不好,这一冲喜,反倒精神了不少。她还是心心念念的,想着跟女儿和解的事情。

可大伯父给徐家去信几次,邀请徐夫人回沈家看看,徐夫人都以各种理由推掉了。沈老夫人为此有些伤心。

沈潆原本以为沈老夫人进京,想跟徐夫人重修旧好,完全是为了沈家打算。可这样看来,她除了私心,也有真情。这天底下哪有不爱儿女的父母?无非是爱用错了方法,心中始终对他们存着一份挂念。

沈潆不由得想到了继母。其实继母也是她的亲姨母,她童年丧母的伤痛实在继母的细心呵护下,才慢慢平复的。继母并不像别人那样,因为她没有母亲而疏于管教,反而是对她严格要求,与沈浵一视同仁。小时候,她学琴学的累了,发脾气,继母便陪着她。

儿时的沈浵还为此不平,说母亲对长姐比对她还要好。

只不过后来沈潆长大,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进宫之后,几次三番与继母发生冲突,让她以为继母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立场,只一心为自己的儿女筹谋。

可要说继母害她,她当真是不愿意相信的。

记得父亲离世之前不久,继母还送了一篮子葡萄进宫。宫里其实什么水果都有,只不过那葡萄是父亲的老部下特意从西域快马送来的,连宫里都还没收到。

那日裴章刚好到她宫里,她就让玉屏把葡萄洗了,想跟他一起吃。

可等她换了身衣裳出来,裴章却莫名其妙地走了。

等一等。沈潆看着手边的葡萄,莫非当时父亲想借由那篮子葡萄,向她传递什么消息,但是被裴章发现了?

她站起来,来回踱步,仔细回忆当时裴章和玉屏的神态,以及后来那葡萄的摆放,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了,但这些事必定有某种联系。

她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她当时根本不知道父亲和裴章之间是什么样的状态,也没想过那葡萄是父亲最后传出的讯号。一直蒙在鼓里的她还做着天下太平的美梦。

那时,她虽然觉得父亲暴毙十分蹊跷,也怀疑过继母就是凶手。但后来因为裴章明里暗里的阻扰,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现在想想,若父亲真的不是病死,而是被人害死,谁的嫌疑最大?

继母和父亲夫妻多年,还有一双儿女,继母为什么要害父亲呢?她根本没有动机。而除了继母这个枕边人,能让权倾一时的父亲离奇死亡的,还能有谁呢?

沈潆被自己的这个推断惊到。她要知道真相。

*

小周氏被带走,已经有几日。京城里都在传,小周氏因为谋害先皇后,已经被皇上秘密处死,尸体直接就丢在了乱葬岗里。宗亲和贵族对皇上如此草率地处置一个命妇,都有微词。但皇城里始终没有正式对外宣布处置的结果,朝臣和言官们也不好发难。

安定侯府更是人心惶惶。

沈光宗也无心玩乐,他这几日将能求情的叔伯亲戚家都走遍了,他们不是借口外出,就是大门紧闭,没有一个愿意见他。他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尤其是当人们都在传言他的母亲已死,他就恨不得将那些人的嘴都撕烂。

沈浵也很害怕,但她心里还抱着隐隐一丝希望。没有见到母亲的尸首,就证明她可能还活着。

入了夜,安定侯府里外格外寂静。

墙边的一道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她左右看了看,轻轻地关上门,走下台阶。她刚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旁边巷子里发出丝诡异的光亮,心中害怕。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入了梦中,唯有鸡犬之声。夜路走多,总怕会遇见鬼。

她抓紧背上的包袱,低头疾走。这人正是小周氏身边的仆妇,做农妇的装扮。

仆妇越走越觉得,身后有个脚步声在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很轻很轻。她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后面直接跑了起来。

那脚步声却越来越响,如影随形。

就在她要回头的时候,那脚步声追了上来,有人按住她的肩膀。她差点大叫,被那人一把按住嘴巴,拖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仆妇惊魂未定,借着月光看清眼前的男人后,松了口气,用力掰开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干什么不出声?吓死我了!还以为是……”

那男人放开她:“还以为是那个女人的魂魄来找你了?早知道你胆子这么小,我应该白日再叫你出来。”

“你个死鬼,还不是你害的?夫人被带走时我就觉得不对,后来又说她谋害先皇后,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跟你拿给我的药有关?”

男人淡淡地笑了笑,一只手背在身后,摸到了后腰上插的一把匕首,慢慢地抽了出来。

仆妇还一无所知,正要追问,眼前闪过一道寒光。

她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头。

男人扬起手,正要了结她的性命。忽然一支箭破空飞来,直直地插入了他的手掌。

他疼得大叫,丢了匕首,正要逃跑。

一队锦衣卫包围了过来,直接将他按在地上,同时捏住他的下巴。仆妇看傻了,躲在旁边瑟瑟发抖,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冯淼走过来,低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那人挣扎,可哪里抵得过几个锦衣卫的力气,犹如一只被咬断喉咙的猎物。

皇子那边前面有个bug,我修掉了。大佬看文好认真,我自己写着写着有时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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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锦衣卫将抓到的人连并小周氏身边的仆妇一起押进了宫。

裴章在明德宫的正殿坐着,大内官呈上了一杯茶,裴章喝了一口,微微愣了愣。

大内官连忙说道:“这是福建贡上来的茉莉香片。可是有什么不妥?”

裴章摇了摇头,继续喝茶。大内官这才想起,茉莉香片似乎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茶。他叹了叹,没再说话。

内侍在外面禀告了一声,冯淼把抓到的人都带进来。

“皇上,臣奉命埋伏在安定侯府,果然发现这仆妇有些鬼祟。今夜她与姘头相会,被臣当场抓住。据这仆妇交代,以往国公夫人要她抓的药,都是从此人的药铺拿的。”

裴章道:“辛苦了,你们都下去吧。”

冯淼行礼告退。

裴章看了眼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仆妇,又看向跪得笔挺,不怕直视自己的男人,说道:“你们可知罪?”

仆妇高声喊道:“皇上饶命啊,都是这个天杀的利用了民妇,民妇什么都不知道啊!”

裴章对大内官使了个眼色,大内官把那仆妇拖了下去。跪在一旁的男人面不改色,硬气地回答:“敢问小民做错了什么?”

裴章扯了下嘴角:“朕是该叫你胡大夫呢,还是典药?”

男人愕然,不可思议地看着宝座上的皇帝。

“你……”

“怎么,觉得意外?”裴章取了笔架上的毛笔,蘸了朱墨,径自说道,“御药房属于太医院,但除了药监,其它人官品低微,几乎没有面圣的可能,所以很利于掩藏身份。起初朕的确没有注意到你。你往各宫的香里放进一种特殊的香料,长期吸入,能致妃嫔体质虚寒。但香料本身无毒,又不起眼,燃烧后就不会有痕迹,所以每回都没人发现。庄妃不怎么喜欢用香,所以意外地怀了朕的孩子。她怀孕以后,因为那些香料反胃,所以让宫人断了香,这才把孩子保住。如果你不自作聪明,想要除掉唯一能把你牵连出来的人,恐怕朕还真的抓不到你。说,是何人指使你?”

男人硬气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无人指使!”

裴章抬眸看他,猛地一拍桌案:“无人指使?你可以接近安国公夫人身边的仆妇,可以用短短两年在京城开个小有名气的药铺,还能用另一个身份在宫里的御药房混个配香料的典药之职,如此手眼通天,你告诉朕无人指使?你恨朕入骨,要断朕的子嗣,害朕的皇后,朕跟你有什么过节?!”

男人扬天大笑了两声,自己站了起来:“我们有什么过节?你高居庙堂,可看看你的脚下,白骨累累,双手沾满了鲜血!你的兄长,叔伯,所有曾经反对你,欺侮过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那些拥护他们的臣子,幕僚,也都被你的锦衣卫屠杀满门。午夜梦回,你不会害怕他们来找你索命吗!”

“放肆!”大内官喝道,过去一脚踹在男人的膝盖弯处,“给我跪下!”

男人跌跪在地,依旧森冷的笑,咬牙切齿:“你的妻子,孩子,都是被你自己害死的!而且除了我,这么大的皇城,数千人里,还会有人怀着复仇之心,日日夜夜地诅咒你,想尽办法杀了你,好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这个人疯了,拖下去,快拖下去!”大内官朝外叫到。

内侍进来,捂着那人的嘴,要把他拖出去。他睚眦欲裂,嘴被捂着,仍是不断地发出呜呜的闷响。

“慢着。”裴章叫了声。

大内官回头看他:“皇上,此人嘴巴不干净,您无需与他多费唇舌。他犯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直接杀了了事。”

裴章淡淡道:“你告诉冯淼,别让他死,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问出他背后的主使。”

“是。”大内官应道,亲自出去交代了。

裴章从宝座上起身,掀开帘子到了暖阁里。暖阁的毯子上,坐着一个头发凌乱的妇人,身上仍着华服。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裴章进来,神色凛然。

此妇人正是多日未归家的小周氏。

“你都听见了?”裴章坐在炕床上,低头看着她,“那个仆妇是何来历。”

小周氏木然地回答:“她原来是伺候我姐姐的,我进府之后,就来伺候我了。至于她什么时候跟那个男人勾搭上的,我并不知道。”

裴章沉默了一瞬,手靠着几案:“朕本不想杀你。朕原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你那日咆哮书房,说国公是被朕逼死的,看来又分明知道些什么。你将你知道的,都说一说。”

小周氏迅速地摇了摇头。她现在完全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要干什么。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城府之深,非常人能够想象。

裴章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声音悠远:“你不说,那朕来说。国公以为朕冷落皇后,是为了抑制他手中的权力,跟朕争执,甚至不惜说出了能扶朕上位,也能废掉朕的话。朕看在皇后的份上,要他回家思过,并没有要他性命。真正让他决定赴死的,是他自己。”

小周氏瞪大眼睛,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神情却有几分落寞的男人。

“你应该清楚,不是吗?嘉嘉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小时候,眼睛为何会受伤?”裴章淡淡地说道。

小周氏浑身一抖,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你年轻时嫉妒嘉嘉的母亲,千方百计地接近国公,在嘉嘉母亲重病的时候,被她知道你跟国公有染,气得她绝药而亡。嘉嘉丧母不开心,也不欲与你亲近。一年上元夜你带她出去看花灯,有家花灯铺子突然着火,你自私先逃了出来,她却被困在里面。后来是国公赶到,拼死闯进火场把她抱了出来。她年纪小,很多事忘记了,但不等于这些事不存在。”

小周氏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

“国公被朕罚思过之后,特意让你送了葡萄入宫,借以传信给嘉嘉,被朕先一步发现。朕就将当年的事尽数告诉国公,要他好自为之。他羞愧难当,自觉无颜面对女儿,这才自戕。你以为是替朕保守国公之死的秘密。殊不知,是朕维护了你们二人在嘉嘉那儿的颜面!”

小周氏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用额头磕着地面:“臣妇该死!”

“人活在世上,怎可能全无私心?朕宠幸庄妃,不停在后宫收纳新人,的确是为了巩固皇位。朕从毫无根基的皇子,走到今日,百般隐忍,吃了普通人都吃不了的苦,怎么甘心放弃?朕不能让旁人揣度喜好,为了保护嘉嘉,不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只能不停地疏远她,冷落她。朕是凉薄,朕不为自己辩驳。可换了你们任何一个人坐在朕的位置上,会怎么选?你告诉朕!”

说到后面,裴章有几分歇斯底里,似乎把深藏在心中多年的情绪一举发泄了出来。小周氏脖子一缩,差点以为他要杀了自己。

“看在皇后的份上,朕姑且放了你。往后如何,你好自为之。”裴章起身,径自走了出去。

等掀开帘子,回到正殿,他又是一脸冷然,好像刚才在暖阁里的真情流露,不过是演的一场戏。大内官走过去对他说道:“皇上,已经把人交给指挥使了。”

“朕有种感觉,朕的那些兄弟中可能有人没死。他就藏在朕看不见的地方,伺机而动。”

大内官吓了一跳,后背阵阵发凉:“皇上,这怎么可能呢?当年除了永王和定王被判流放,死在流放路上以外,其它的皇子的死都是您亲眼所见。”

裴章坐下来,双手扶着龙椅的两端:“并非亲眼所见,即可能不是事实。命锦衣卫查下去。”

*

沈潆在路上行了半个多月,走走停停,终于回到了京城。她先到京郊的别院里落脚,这里的下人事先都得了裴延的吩咐,自然不敢说什么。她让红菱和绿萝收拾东西,叫易姑姑去把陈氏请过来,顺便去城里探探消息。

沈潆趁着这个当儿,好好地睡了一觉。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陈氏就坐在她的床边,面容祥和。

“娘。”沈潆想从床上爬起来。

陈氏按住她的肩膀:“无妨,你就躺着吧。瞧瞧,怀孕人还瘦了一大圈。也不知道侯爷是怎么照顾你的。”

林妈妈端了炖好的鸡汤进来,递给沈潆:“姑娘赶紧趁热喝了吧?”

陈氏把鸡汤接过来,说道:“娘来喂你。”

沈潆实在没什么胃口,但不好拂了陈氏的心意。怎料那鸡汤一到嘴边,她闻着味道,就要吐出来了。

陈氏连忙让林妈妈端走了。

“怎的了,害喜如此严重?”陈氏摸着沈潆的背说道,“老话说,男孩折腾娘。你这胎,想必是个男的。”

沈潆摸着心口:“娘,老话也不一定准的。我进食少,晨起还要大吐一阵,所以不是侯爷没照顾好,是这个孩子太闹腾。”

陈氏一笑,又道:“不如娘留下来照顾你几日?你这样子,我也不放心回去。”

沈潆摇头:“我回来先到这里,就是想跟娘见面,问几件事情。之后,还是要回侯府去的。城里请大夫方便,吃穿用度也比这里好多了。”

陈氏觉得有理,点了点头:“你有什么想问的?”

“我听说,安定侯府的老夫人,被皇上杀了?”沈潆抓着陈氏的手臂问道。

陈氏道:“没有啊。之前有人传她谋害先皇后,被皇上正法了。可是后来皇上好像抓到了真凶,又把她放回去了。只不过那之后,安定侯府就大门紧闭,连安定侯都不怎么到坊间寻欢作乐了。”

“真凶是谁?”沈潆绷着声音问。

陈氏奇怪她怎么对这件事如此有兴趣,还是耐着性子答道:“好像是御药房的一个典药,具体的也不太清楚。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有闲心管皇家的事啊。”

“娘,您帮我查,要把这件事打听得清清楚楚,很重要。”沈潆认真地说道。

“嘉嘉,你为何……”

沈潆闭了闭眼睛:“娘别问了,只管帮我就是。”

女儿主意大,又怀着身孕,陈氏不好逆她的意,便答应下来。她和林妈妈又坐了会儿,沈潆便让易姑姑送她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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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沈潆离开大同以后,裴延为了少跟霍平起冲突,直接回了军营。现在前线无战事,军营里正是清闲的时候。

霍平刚进军营,就看到校场上围着一群人,正在起哄。

他大步走过去,看到常海把王定坤掀翻在地。王定坤在泥地里滚了一圈,浑身污泥,凶狠地看着常海。常海的上衣插在腰带里,双手做出摔跤的姿势,一抹下巴:“什么定国公之后,我看你就是一个棒槌!来啊,来打我啊!”

士兵们哄堂大笑,王定坤用力地拍打着泥地:“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常海俯身,抓着他的腰带一下子把他提了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之后,用力地甩了出去。王定坤摔在一辆装满稻草的平板车上,重重地落地,蜷成一团。

裴延停住脚步,青峰道:“爷,不过去王公子会被打死的。”

“不急。”裴延看着王定坤说道。

王定坤只觉得四肢都快散开了,五脏六腑全都挪了位。他捂着肚子,强行撑起身子,哼哼道:“我要告诉参军!士可杀不可辱!”

“你去告诉啊!你这个逃兵,丢了咱们西北军的脸!”常海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爷爷告诉你,在这军营里,只能用拳头说话。没什么王侯将相,平民百姓,大家都一样。你不是喜欢逃跑吗?我就打得你走不动!”

常海蹲下来,对着王定坤就一顿揍。王定坤杀猪般地叫了起来。

其余的士兵都冷眼旁观,谁也不上前帮忙。

青峰道:“爷,差不多了吧?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

裴延很早就想揍王定坤一顿了,若不是他捣乱,宋远航也不会被调出京城,去了保定府,他在京中少了一双眼睛。他自己动手,舅舅和母亲那边总是无法交代,常海刚好帮他出了一口恶气。

这个时候,谢云朗闻讯赶到,对常海说道:“住手!”

常海回头,看到谢云朗,悻悻地站了起来,撇嘴道:“谢参军,我带着新兵操练操练,不是这样也不行吧?”言语中,并不是很恭敬。本来谢云朗这种京官和文官,到了西北地界,就是很难被接受的。

谢云朗也不以为意,蹲下身将王定坤扶坐起来,说道:“不是不行。只不过常校尉是前锋营的,训练新兵几时轮到你动手?而且那么多新兵,只盯着这一个操练,也有失公允吧?”

谢云朗的语气并无责备,声音如山间的清风一样悦耳,饶是常海这种只会动武的粗人也很难跟他杠上,只得挠了挠头发,冲围观的士兵说道:“散了散了!全都散了!”

那些看热闹的这才散去。

谢云朗检查了一下王定坤的伤势,每按一处,王定坤都痛得大叫,眼泪花挂在眼角,可怜兮兮的。他无助地望着谢云朗,说道:“谢参军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逃了吧?他们欺负人,根本没把我当人看!”

谢云朗没回答他,而是和煦地问道:“能站起来吗?”

王定坤点了点头,扶着谢云朗的肩膀,勉强站了起来。

谢云朗扶着他往新兵营帐走,边走边跟他说:“你知道靖远侯的事吗?”

王定坤一直在哼哼着,听到他这么问,反问道:“表兄的事?我只知道他很厉害。”

谢云朗轻轻地笑了笑:“其实靖远侯刚参军的时候,也不厉害。当时裴家还是罪臣的身份,他就装作平民入了军营。他当新兵的时候,也是被人欺负,一直出不了头。直到后来的陈家堡战役,一战成名。他有今日,都是拿命换来的,而且用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王定坤低着头,不说话。梓

谢云朗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恨常校尉欺负你,侮辱你的先祖之名,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像靖远侯一样,拿回本属于定国公府的一切?”

王定坤呐呐道:“我可以吗?谢大人,我跟你们不一样,文不行,武不能。这回父亲让表兄把我弄到西北来,就是想磨一磨我的性子,他也没真指望我能建功立业。”

谢云朗摇了摇头:“你要知道,入了军籍,想脱籍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是一直想被欺负,被打,然后逃跑,被抓回来,循环往复,永远抬不起头做人。还是愿意认真操练,有机会攒下军功,扬眉吐气?自己好好想一想。”

到了新兵营帐里头,谢云朗把王定坤放在他自己的床上,又叫一个士兵去找军医来。

谢云朗要离开的时候,王定坤突然叫住他:“谢参军,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谢云朗回头笑了笑,对他说:“别忘了,你是定国公的后人。你的祖父曾为大业立下赫赫战功,位列一品公。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不会差的。”

王定坤定住。从小到大,周围的人,包括他的亲生母亲,多少都觉得他没用。他知道自己没有天赋,所以也不想努力。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他不差。

他没有再说话。

谢云朗走出营帐,听人所裴延回来了。他微微皱眉,直接往主帅的营帐走去。

帅帐外有士兵守卫。裴延正在里头穿铠甲,听到士兵禀报谢云朗来了,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说道:“请他进来。”

谢云朗直接走进来,对裴延说道:“侯爷怎么回来了?”

裴延没有说话,正在帮他穿衣的青峰说道:“大同知府三天两头找侯爷的麻烦,侯爷只能到军营里躲一躲。”

“那,她呢?”谢云朗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如何称呼沈潆,只用了个代称。

裴延扭头看他,表情不悦:“谢大人似乎很关心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