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潜邸再固若金汤,也是里头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想要进来,尤其是皇帝的母亲,总会有办法。那些看守的人也不敢反抗。

霍太后看到沈潆,眼睛微眯。她没想到皇帝不仅偷偷藏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个女子还身怀六甲。难道这也是皇家的血脉?既然是皇家血脉,光明正大地接近宫里就好了,为何要偷偷摸摸地藏在潜邸?

一个嬷嬷立刻过去,耳语道:“太后,这妖女原本是靖远侯的妾室,她所怀的是靖远侯的孩子。皇上把她藏匿于此处,可能还想将这个孩子认作皇室的血脉!”

“岂有此理!”霍太后一拍扶手,指着沈潆,“说,你到底给皇帝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不顾纲常,做出此等出格之事!”

沈潆抬眸看着霍太后,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瑕疵,只是面目威严。

“太后娘娘以为,是民妇自愿在此?”

霍太后得知皇帝在潜邸藏了人的时候,心中第一反应也是不信。毕竟她自己的儿子她很清楚,不是个沉迷于女色的。只不过她今日亲眼所见,由不得她不信。她那个一向自持的儿子,居然强掳了臣子怀孕的妾室藏在潜邸。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不仅会引起朝堂震荡,甚至还会让皇室颜面尽失!

所以这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留。

“无论你是否自愿,你迷惑了皇上是事实。哀家赐你一杯酒,你自行了断吧。”霍太后面无表情地说道。

沈潆一惊,两个嬷嬷上前来按住她,另一个则端了一杯酒,走到她的面前。她欲开口,那名嬷嬷已经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她用力挣扎,可是哪抵得过两个老虔婆的力气。

这个时候,被按在地上的玉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开了钳制,一下子撞向拿酒那个嬷嬷的腰部。那嬷嬷被撞倒在地,手中的酒也打翻了,全洒在地上。

“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奴婢都看不好!”霍太后气道,又指使几个人,将玉屏强行拖了下去。

“再去取酒!”她吩咐左右。

“太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为何不能发发慈悲,放我一条生路?”沈潆大声问道。

霍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犹如看着一条待宰的鱼。

“你迷惑皇帝是错,让皇帝喜欢你是错。作为帝王,他不能有弱点。你也别怪我,我这个做母亲的,总是要为他扫除所有的障碍。要怪,只能怪你像嘉惠后,所以你的下场也只能跟她一样。”

沈潆听罢,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是您……”

霍太后一边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子,一边说道:“既然你要死,哀家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没错,先皇后的死,是哀家授意的。哀家当年是先帝的奉香女官,送到长信宫的香有问题,哀家当然知道。但是那时,哀家已经让沈氏吃了很久的药,香只是起了催化的作用而已。她让哀家的儿子进退两难,只有她死,皇帝才能真正的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哀家,如何会让她的替代品,活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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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沈潆抬起头,看着霍太后。在她的认知里,这只是个与她不亲近的婆母,从没有想过这个人会害自己的性命。她轻轻地问道:“皇上知道吗?”

霍太后冷笑一声:“你还指望皇上来救你?告诉你,他今日出城去了,没有两三日不会回来,否则哀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你别想着拖延时间了,哀家这就送你上路。”

“太后将所有的过错归结到一个女人身上,不觉得不公平吗?”沈潆淡淡地笑了笑,“您也是女人。何苦要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霍太后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明明是受制于人,生死悬于一线,她却很淡然,好像看破了一切。而且她的目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霍太后的后背阵阵发凉。

难怪说她像嘉惠后,真是越品越像。

可是霍太后没有时间深想了。曾经她在深宫之中,步步为营,小心地看护裴章长大。她不敢吃宫中送来的东西,怕有人毒害他们母子俩,便偷偷地从宫外买了面粉,做饼给裴章吃。她四处赔小心,提心吊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裴章长大成人,先帝愿意给一个封地,让他们母子俩能够离开皇宫安然渡过下半辈子。

可她没有想到,她的儿子能当皇帝。苦熬了半辈子,终于苦尽甘来,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如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她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

沈氏不是不好,她陪着皇帝渡过最艰难的那段岁月,霍太后是看在眼里的。可她身为六宫之主,却生不出孩子,也不让皇帝去亲近别的女人,皇室的香火何以为继?何况只要有她在,皇帝始终束手束脚,瞻前顾后,无法放开。

所以霍太后在沈潆身体本就不好的情况下,选择了一种能让她尽可能安乐点的死法。她不认为自己有错,今日所为,也不会后悔。

“来啊,把酒给她灌下去!”霍太后叫道。

“姑母!姑母!”

这时,众人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霍太后意外地回过头,看到霍文进跑了进来。霍文进小跑到霍太后的身边,看了跪在地上的沈潆一眼,低声道:“姑母,您可得想清楚了!这可是一尸两命,不是闹着玩的!”

霍太后颇有几分宠纵他,因此也没有人敢拦着他,才让他通行无阻。

“谁叫你来的?回去。”霍太后低声斥道,“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管。”

“姑母!”霍文进凑到霍太后的身边,“这里可是潜邸,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您要真杀了她,到时候皇上回来,可怎么向他交代?知子莫若母,皇上的性子,您应当是最清楚的吧?”

“我自有办法。”霍太后冷着脸说道。

霍文进反而露出笑脸:“这事儿真的不妥。您要真想处置她,把她送到一个皇上找不到的地方不就行了?您平日吃斋念佛,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忍心下手啊?阿弥陀佛,佛祖可不忍心杀生的啊。要不这样,您把人撤走,这个女人交给我处置吧?”

“你?”霍太后露出满脸的不相信,“你是来救人的吧?当初你看上的女子不就是她?”

霍文进“嘿嘿”干笑了两声:“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这个人您还不了解吗?喜新厌旧的很,早就把她忘了。现在我就想着怎么帮您分忧。您不就想让她离开皇上,永远别再出现吗?”

霍太后点了点头。

霍文进拍着胸脯:“我保证,皇上不会找到她的。而且一定会神不知鬼不觉。”

霍太后还是半信半疑。她早前内心其实也有犹豫,因为杀一个怀孕的女人,实在是有悖天理。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将一个大活人藏到哪里去,皇帝又不会找到呢?只有选择杀了她。

之前那个嬷嬷又走到霍太后的身边:“太后,您可别听六公子的。您今日到潜邸来的事情,皇上肯定会知道的。到时候问您要人,您交不出来,他照样会对您心生怨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以免夜长梦多……”

霍文进看向那个嬷嬷,吊儿郎当地笑了笑:“这个嬷嬷好面生啊。你以前在哪个宫里做事?”

“老身,老身刚选入宫中不久。”嬷嬷的目光有几分闪烁。

霍文进走到她身边,转了一圈:“你怕是被谁收买,安插在我姑母身边的吧?你这么一个劲儿地撺掇当朝太后杀人,是何居心?”

他这话绵里藏针,吓得那嬷嬷立刻跪在地上:“老身对太后的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下去吧。”霍太后挥了挥手说道。

近旁无人,霍文进又对霍太后说:“姑母三思,可别被人当了刀使。刚才我来的路上,看到传信兵出城,大概是去通知皇上了。也许皇上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如果他恰好看到这一幕,对姑母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您觉得呢?”

霍太后想了想,看向霍文进:“你真有法子让她彻底消失?”

“至少是皇上绝对找不到的地方。”霍文进捧起霍太后的手,“您的手金尊玉贵,还是留着吃斋念佛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算是功德一件了。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小皇子刚刚转危为安,也得为他积德啊。这么小的孩子,还是放过他吧?”

霍太后本就偏爱这个内侄,再听他提到小皇子,浑身一个机灵。当时小皇子不好,她请了道士来看,道士说是皇家造的业障太多,报应在了小皇子身上。好在她平日吃斋念佛,还算积了点福报,所以才能转危为安。

皇室本就子息衰微,这酒下去容易,如果又报应在她孙儿身上,她可就成皇室的罪人了。

霍太后给了沈潆身后的两个嬷嬷各一个眼神,她们便松开手,退了回去。

沈潆脱力,瘫倒在地上。

霍太后扶着霍文进起身,说道:“算你命大,哀家姑且放过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走了。

玉屏也被放了出来,她奔到沈潆的身边,问道:“夫人,您没事吧?霍公子怎么会来?”

沈潆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霍文进为何要帮自己说话。刚才在面对霍太后的时候,她已经用光了全部的力气。此刻艰难地爬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倒在了玉屏的怀里。

*

裴章今日出城,是因为京卫大营里出了点事,他得亲自去处理。京卫等于是他的亲兵,他不想假手于人。鞑靼绕过山西,进攻大业,直逼京师而来。这个时候京卫绝不能出一点的差错,否则,京城便岌岌可危。

鞑靼这次出奇兵,是他始料未及的。他还未想好派谁前去迎战,人家已经快要打到家门口了。裴延当然是首选,他十分了解鞑靼的骑兵,也有多年跟鞑靼作战的经验,必定能挡住鞑靼的军队。可放他离京犹如放虎归山,裴章一直在权衡利弊。

车马刚出了京城的南大门,就有一骑飞奔而来。大内官认出那是留在潜邸负责报信的人,立刻把他带到了皇帝的车驾前。

“皇上,太后娘娘忽然带着一大帮人出现在潜邸,我等不敢违抗。”报信的人跪在地上说道。

“太后去潜邸做什么?”裴章的口气尚算冷静,似还没反应过来。

“好像……”报信的人支吾道,“好像是去找那位夫人,还让宫里的人拿了鸩酒……”他话还没说完,裴章已经一把掀开帘子出来,二话不说地抢了身边一个禁卫的马,独自飞奔而去。

大内官和其余的人都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喊道:“快,快跟上皇上!”

今晚有个小混蛋一直不睡觉,严重拖累我进度,所以字数不够,只能写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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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裴章骑马冲进城,守城门的卫兵都没看清楚来者何人,就看到一骑飞奔过去,他们刚要叫人跟上去看看,又有一匹骑马的人追至,似乎是宫中的禁卫。一个禁卫还停下马,对卫兵说道:“不要声张。”

卫兵会意,连忙退到两边。

裴章赶到潜邸,发现门口没有太后銮驾的痕迹,跳下马就冲了进去。

留下守护潜邸的禁卫刚被太后的人制住,此刻还聚在院子里议论纷纷,看到皇帝突然冲进来,立刻跪在地上。

裴章也顾不得管他们,大步去往沈潆住的地方。玉屏站在屋子外面,正走来走去,看到裴章出现,十分意外:“皇上?”

“她人呢?”裴章开门见山地问道。

玉屏行了礼才垂着眸说道:“刚才太后娘娘来过,想要赐死夫人。幸好霍公子出现,把太后劝走了,可是夫人动了胎气。现在大夫和医女在里面看诊,说要安静,奴婢就在外面等着。”

裴章看到玉屏双颊通红,显然也被教训过了。他看了屋子那两个紧闭的门扇,转身愤然离去。

“皇……皇上……”玉屏松了口气,浑身是汗,刚刚差点以为皇帝要进去查看,那就麻烦了。

屋子里,大夫站在门边,听到外面的动静,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他对帘帐里面的两个医女说道:“好了没有?要快些。”

方才沈潆刚醒,就发现床边站着两个陌生的女子。玉屏告诉她,这些人是来带她离开的,要她换上医女的服饰,待会儿一起出府。现在府里刚经历过动乱,守卫正是松懈的时候,以后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们到底是谁的人?”沈潆问道。

医女道:“夫人别问那么多,我们是来带您离开的。一会儿您跟在大夫的后面,不要出声。如果有意外,我们的人也会在外面接应。然后玉屏姑娘会在这屋子周围放一把火,火熄灭以后也会有一具烧焦的尸体被他们搜出来。”

沈潆点了点头。这个把戏未必能骗过裴章,但是只要能离开这里,她自然是求之不得。这次太后是被霍文进劝退了,但知道了她的存在,下次说不定就是宫里的哪个妃子来下毒手了。

等换好了衣裳,大夫把门打开,放玉屏进来。

玉屏径自走到帘帐后面,对沈潆说道:“夫人,奴婢就不送您了。出了府,会有人接应您,把您送回靖远侯身边。如果奴婢还有命在,一定还会再见的。”

沈潆看到玉屏肿起的脸,倾身过去,抱住了她:“玉屏,对不起,我刚开始还误会你……你跟我一起走吧?”

玉屏笑着摇了摇头,抬手回抱住沈潆:“奴婢的脸他们都认得,而且得有人善后,否则您走不远。没有时间了,您快走吧!这是天赐的机会,皇上刚走,应该不会回来了。您再不走,以后恐怕没这样的机会了!奴婢会设法保全自己的!”

“是啊夫人,快走吧。”大夫在旁边催到。

沈潆还有些犹豫,玉屏推着她往外:“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这样下去,孩子说不定会保不住的!您不要管奴婢,快走吧,不要辜负了奴婢和这些冒死救您的人!”

沈潆被一个医女拉着往前走,回头看向玉屏。玉屏对她笑了笑,安静而美好,犹如从前在长信宫的时候一样。她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渡过了几年的时光。沈潆忽然就放下了那点耿耿于怀,也对她笑。

从玉屏回到她身边开始,她从没真心信任过这个姑娘。因为前世的芥蒂,她被骗过。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错怪了玉屏。

大夫带着沈潆和医女走到侧门,果然是有两个人在看守。只不过他们在说刚才太后来过的事情,心有余悸,不怎么在意沈潆他们。沈潆几人刚要过去,其中一个人忽然道:“等一等。”

沈潆垂着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本来就身形纤细,穿着这样的齐胸裙子,不容易看出怀孕。但是守卫忽然叫停,几个人还是难免紧张了起来。

大夫笑道:“这位兄弟,有什么事吗?”

“你给我们夫人看过了?没什么事吧。”那守卫问道。

大夫镇定地回道:“哎,你别说,还真是够险的。怀着孩子,身体还柔弱,这孩子差点没有保住。你们说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怀孕还不得安生。听说是被婆母教训了?”

守卫讳莫如深,喝道:“别多管闲事,小心你的命。好了,快走吧。”

大夫作势讪讪地应了声,带着沈潆和医女出去了。

等出了门,走到巷子里,他们还不敢放松警惕。直到上了马车,沈潆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大夫道:“我说歌月坊,夫人该知道了吧?”

沈潆微怔,没想到是蓝烟。可是蓝烟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会无缘无故地救她。蓝烟的主要目的是对付裴章。

“你们是用什么法子跟我的婢女联系上的,又怎么知道今日该进府里救我?”沈潆又问道。

大夫笑了笑:“这个里面要动用的关系就很复杂了,夫人不要多问,跟着我们走就是了。我们如果存心要害您,也不至于大费周章地做这些。很快您就能见到靖远侯了。”

沈潆没再说什么。她知道这几个人是替蓝烟办事,问也问不出底细。至于蓝烟,肯定抱有某种目的。

她之前从未想过自己前世死的事情。她觉得那是天命,所以没有去查过,也不怪任何人。

可后来随着事情的真相一点点揭开,她发现自己还是活得太天真了。在那座皇城里的每个人,为着尊严,为着体面,为着私心,全都希望她死。她死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但至少能让一部分人安心。

包括今日太后突然出现,也许是某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他们知道了她的存在,不想公然与皇帝为敌,就想借太后的手除掉她。幸好她已经从那座皇宫里出来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

马车到了大夫的医馆,沈潆他们进去,大夫给她加了件风帽的披风。过了会儿,他们又换乘一辆马车。沈潆注意到,同时有几辆相似的马车跟他们一起出发,出了城后,这辆马车竟在谢家别院前停了下来。

沈潆以为自己看错,大夫却说:“夫人,下去吧,就是这里了。”

沈潆被医女扶着下去,易姑姑,红菱和绿萝从里头迎了出来。三个人一下子拥上来,把沈潆抱在当中。

“姑娘,您可担心死我们了。”易姑姑说道。

红菱和绿萝只顾着激动,说不出话来。当时她们被宋远航安排在保定的乡下,说是为了保护沈潆的行踪,人太多容易暴露。等到风头过去了,再接她们去见沈潆。后来宋远航又派人告诉她们到京城的谢家别院来等。

刚开始她们也觉得奇怪,怎么会跟谢大人家扯上关系,直到现在见着沈潆,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大夫见人安全送到,就命马车调转方向回去了。

易姑姑和红菱扶着沈潆进去,绿萝跟在后面,小声道:“姑娘,奴婢给您做了一桌的好菜。您看着瘦多了,赶紧多吃些。”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沈潆还有点懵,只能转头问易姑姑。

易姑姑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我也没想到皇上竟然会掳了您,而谢大人竟然有本事将您救出来。”

沈潆觉得奇怪,那个大夫不是说自己是蓝烟的人吗?怎么又跟谢云朗有关系。她的疑惑尚未解开,就在明堂里见到了高南锦。

明堂的桌子上摆满了热腾腾的菜肴,高南锦坐在最靠近门的地方。她似乎消瘦了不少,整个人看着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憔悴。那种光彩照人,八面玲珑的形象都黯淡了不少。

高南锦见沈潆进来,立刻起身,神色变换莫测。

“谢夫人一大早就来了,是她通知我们今天有人会把姑娘送过来。”易姑姑解释道。

沈潆看到高南锦的神情,猜测她已经知道了内情,就对易姑姑几人说道:“我有话要单独跟谢夫人说,你们先出去吧。”

易姑姑点头,带着红菱和绿萝退下去了。

沈潆静静地看着高南锦,高南锦手中绞着帕子,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只道:“这些日子不好受吧?这些都是你的丫鬟亲手做的菜,赶紧吃吧。”

“阿锦。你都知道了吧?”沈潆轻轻地叹了一声。

高南锦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再傻,到了这个份上,也已经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是,刚开始我还觉得奇怪,阿朗怎么会跟一个风月之地的女人有来往,还要我帮忙救你。后来我才知道,皇上掳走了你。能让这两个男人同时变得如此疯狂的,只有你。阿潆,对吗?”

沈潆坐在桌子旁边,没有马上回答她。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笋,又尝了小炒肉。高南锦坐在与她隔了一个位置的座位上,静静地看着她吃。完全不同的容貌,乍一看,很难想象到是同一个人。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两个人在自然状态下的动作与神态,惊人的相同。当初沈潆害怕他们这些熟悉的人看出破绽,所以故意掩饰。

“多谢你救了我。”沈潆一边吃一边说,“但那日在长信宫,你应该闻出了香有问题吧?”

高南锦浑身一僵,低着头道:“是,我知道,但是我没有说。”

沈潆将筷子放在一旁,扭头看她:“为什么?你既然知道有人要害我,却不告诉我的宫女。因为你对年少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不愿意放下吗?”

高南锦深吸了口气,陡然站起来:“不是我不肯放下,是谢云朗始终放不下你!你知道吗?当年你画的画,被我兄长送到他那里,他以为是我画的,才同意了这门亲事!他知道是你的画以后,一直珍藏在书房里。你让我如何释怀?我如何告诉你,我所有的幸福都是建立在他的遗憾和悔恨之中!”

沈潆抬头,平静地看着她:“所以这就是你希望我死的理由?谢云朗如何想,我阻止不了。何况你当初嫁给他的时候,没打听清楚他是怎样的人吗?日子过成什么样,取决于你自己,而不是别人。那时我嫁给裴章,也是我父亲的命令,我并非自愿。”

“那香最多致你不能生育,绝不至于害你的性命!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高南锦重新坐下来,怔怔地看着桌面,“是我对不起你。若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绝不会那样做。”

沈潆没有说话,而是又夹了一筷子蔬菜。她这几日被困在厉王府,茶不思饭不想,勉强吃一些东西,不过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现在好不容易逃脱了,总算有了点胃口。

故人相见,应该有几分喜悦,可她却高兴不起来。

高南锦就算有私心,也不是下手要害她的人,最多算知情不报,并非十恶不赦。其实从谢云朗那件事开始,她们两个人之间就有了裂痕,只是彼此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或者说从一开始认识,两个人之间就是不公平的。沈潆家世好,天赋高,性子活泼,除了长相落于下风,高南锦在她面前一直是自卑的。

所以赢得了谢云朗,高南锦十分得意。可没想到,那只是镜中花,水中月。高南锦心里扭曲,甚至生了一些邪念,沈潆都可以理解。只不过,友谊掺杂了这些东西,已经没办法存续了。

“你知道歌月坊的东家是谁?”沈潆绕开这个话题,问道。

“阿朗给我写信,说了个大概,但没说她的身份。阿朗要救你我能理解,可那个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救你,我却不明白。”

沈潆喝了口水,说道:“她是永王妃。”

“怎么会是永王妃?”高南锦瞪大眼睛,“永王妃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吗……”

沈潆摇了摇头:“没有死。她被人所救,一心想要复仇。当初永王对她情深义重,将她从妾扶为妻,永王被判流放,她一门心思跟着夫君同甘共苦。没想到路上被裴章派去的人暗算,两个人都遭了难。她大难不死,所以这些年蛰伏着,要为永王报仇雪恨。”

高南锦听到她直呼皇帝的名讳,心还揪了揪。这世间还敢这么叫的人,恐怕也只有她了。高南锦当然知道皇上一直没有放下沈潆,否则也不会虚置中宫,连后宫都去得少了。被皇上知道沈潆还活着,那就非要夺回去不可。

若不是为了谢云朗,她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高南锦低声道:“皇上应该想不到你会在这里。按照我们的计划,靖远侯很快回来看你”

两个人同一张桌子坐着,却没有多余的话。高南锦很想问一问沈潆死后发生了什么事,可两个人中间似乎隔着什么,再难回到从前。

吃过饭以后,高南锦便离开了。

易姑姑问沈潆:“姑娘和谢夫人说了什么?我怎么看到她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沈潆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感谢她收留我。她脸色不好,大概是因为谢家要冒着与皇上对抗的风险,她也有些害怕吧。”

易姑姑其实心里也有很多疑问,见沈潆不想多说,也没有再问。毕竟这事牵扯到皇帝,谢家又是大业百年的名门望族。易姑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内情,能让谢大人下这样的决心。

沈潆担心玉屏的安危,本来想躺在床上想要小憩片刻,但一直没有睡着。就算潜邸着火,消息传过来也要半日的时间。何况谁又能来传消息呢?

“姑娘。”红菱从外面跑进来,“您快看看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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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沈潆回过神来,抬头看向红菱。红菱喜盈盈地侧身,一个身量高大,穿着平民布衫的人走了进来。他头戴斗笠,腰插弯刀就像附近山里的猎户。

沈潆愣了一下,那人已经摘下斗笠,几步走到她面前,俯身抱住了她。他的手臂十分用力,温热的脸庞贴在她的发顶,熟悉的味道瞬间包裹了她。

沈潆眼眶湿润,抬手抱住那宽厚的后背,靠在他的肩头问道:“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裴延心中一颤,就势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他的嘴唇干燥,气息滚烫,满满的阳刚之气。沈潆不管不顾地攀着他的肩膀,犹如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奶狗一样,与他唇齿相撞,弄得他有些疼。

可这样真实可爱的感觉,让多日来寝食难安的裴延心底一片柔软。为了此刻,为了这个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红菱和跟在后面进来的青峰连忙退了出去。

红菱关好门,看向青峰:“怎么这么着急过来?天还没亮,不怕引人注意吗?”

青峰叹了声:“皇上的潜邸着了火,现在京城乱套了,据说宫里也出了事,皇上这会儿估计没工夫理会侯爷。”

红菱她们并不知道计划里有一步是潜邸着火,故而问道:“好端端的,潜邸怎么会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