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太后含笑,“也是怕病气过给了他,才不许他过来。湛儿想祖母了?来,祖母刚备好的糕点。”说话间便拈了新做的栗子糕给他喂。自玄素登基、尊她为太后,这长乐宫里的天就彻底晴了,隋太后笑得愈来愈多,身子也比从前更见好转。她对于永初帝感情已然淡了,最初几个月还常过去陪伴太上皇,自永初帝驾崩后,便将心思都用在了湛儿身上。

做衣裳、做糕点吃食、教着读书习字、带着游园赏玩,隋太后无需操心宫闱琐事,对湛儿的精心竟不亚于阿殷。

湛儿也很喜欢这位和善的皇祖母,更喜欢她宫里的诸般吃食,每回说要来看皇祖母,多也是冲着糕点过来。

阿殷将栗子糕掰碎了喂给他,湛儿自抱着茶杯送下,舌尖一绕,将唇角的糕点碎末都舔了进去。

隋太后将糕点推得离阿殷近些,“你也尝尝。今日马球赛是何时开始?”

“午时初刻才开始呢,太后今日也去瞧瞧吧?铁衣还在京城里,今日她在马球场又该大展身手了。”

“外头毕竟风凉,叫铁衣后晌来我这里坐坐就好。”

阿殷应命,也未多说。自那年瞧出隋太后用药时的端倪,至今已有数年,纵然太医精心调理,那病根儿却还未完全拔去,加之永初帝驾崩后多少伤感,今年春天这病倒比从前更重些。隋太后在宫中十数年,对这马球赛也看得腻了,兴致不高,还不如做糕点浇花能令她高兴。

这头两人正说话,那边湛儿趁她俩不注意,却瞧瞧将两块软糕藏在了袖下。

他年纪尚小,衣裳也不大,那糕点被压在袖下,半隐半现。

阿殷余光瞧见,勾了勾唇角,也未点破。

湛儿黑溜溜的眼睛往两个大人望了望,见她俩还在说话,又将另一只手伸下去,将早已藏好的绣帕拿出来铺在膝盖,将两块糕点小心翼翼的放上去,包了藏起来。

随后,小家伙便跳下了圆凳,仰头道:“母后,皇祖母,我要去外面。”

阿殷吩咐宫人陪着他出去,又跟隋太后坐了片刻,才告辞而出,带着湛儿回到宫室。

玄素已然下朝回来,三人用完早饭,齐往北苑去。

而今春光正好,宫廊两侧碧瓦被内里伸出的花枝掩映,阳光铺在地砖,格外明媚。阿殷同玄素并肩而行,到得北苑马球场,诸位朝臣宗亲及家眷都已到齐,负责此事的常荀正忙着安排,脚不沾地。

湛儿被宫人抱着走了一路,到得马球场的高台上,见到已然成为禁军统领的蔡高,便挣脱怀抱,朝他跑过去——从定王府到皇宫,蔡高都负责带人护卫阿殷,自然也常在湛儿左右,很受小家伙喜欢。

蔡高才跟阿殷和玄素行礼完毕,见小皇子跑过来,便再度行礼。

湛儿年纪尚幼,对此也不上心,只将那绣帕拿出来,取出块糕点,歪着头递给他。

蔡高显然曾受过这等待遇,下意识要去接,却想起还有帝后在跟前,不由面现尴尬。

这边动静吸引了台上众人目光,玄素最先开口,“湛儿,这是什么?”

“皇祖母的糕糕。”湛儿偏着头,答得郑重。

“送给蔡将军的?”

“蔡叔叔抱我骑马。”湛儿的手还固执的伸着,蔡高顶着玄素的目光,伸双手接过来谢恩。

湛儿将剩下的糕点咬去一角,又小心翼翼的包回绣帕中,藏起来。

阿殷强忍笑意,睇着玄素,“怎么,看不过眼了?”

“给蔡高也不给我。”玄素物不平则鸣,招手让湛儿过来,将他抱着放在膝上,“父皇后晌带湛儿去骑马,好不好?”

“好啊!”湛儿闻言甚喜,目光发亮。

“那么——”玄素指了指湛儿腰间悬着的小小锦袋,“给我尝尝?”

湛儿面现茫然,直到阿殷说“给父皇尝尝糕糕”后才算明白过来,小胖手伸回去将那绣帕取出,捏着糕点有些犹豫,眼睛眨巴着往玄素脸上瞧了片刻,才拿起糕点咬去一角,递到玄素跟前,“父皇吃。”

他这当爹的亲自带着骑马,吃到的糕点竟然比蔡高少?而且湛儿还要犹豫?

玄素忍不住笑,依旧不平。

湛儿倒不会想这些,等玄素吃完了,小手臂攀在他胳膊上,凑过去将他唇上沾的碎屑擦去。

玄素这才展颜。

*

去年的马球赛因永初帝驾崩而搁置,今年便格外热闹。

阿殷入宫之初还为繁琐宫务头疼过一阵子,后来渐渐熟稔,就轻松了许多,闲时也爱到上林苑和北苑骑马散心,跟女官们打马球为戏——嫂嫂傅垚马术颇佳,常入宫陪伴,常荀的妹妹常兰蕙也是常客。不过毕竟多是女儿家,又多少顾忌她身份,打起来远不及那年在北庭时酣畅淋漓。

今年听说隋铁衣归来,这场马球赛阿殷当然不愿缺席。

窄袖儿春衫轻薄,那匹枣红色的马是惯用的,彼此熟悉。

阿殷握起马球杆时,英姿飒然。

对面隋铁衣风采如旧,同阿殷当先纵马而入,率队驰骋。仲春的艳阳洒满球场,周遭凉棚下坐满了观赛之人,不少人都是北苑常客,记得多年前隋铁衣跟那位小女将对阵时的精彩。而今两人年纪渐长,马术球技也更加出色,挺拔修长的英姿在场中穿梭,精彩连连。

玄素坐于台上,目光一错不错的跟着阿殷。

胭脂红的衫子洒了点点金色,穿在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皇后身上,阳光下看来,如同这满目娇嫩新绿般生机勃勃。她满头青丝皆用玉冠束在顶心,散下来的发梢垂在颈后,随风而动,侧身击球时,身姿灵活。队中旁人多已失色,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和隋铁衣——

驰骋沙场的成名女将,英姿卓然的年轻皇后,身手球技皆是绝佳,争相竞逐时,比年少儿郎们的那场更为精彩。

湛儿年纪虽小,却也似被场上吸引,坐在玄素膝上,五根小指头不时将玄素的食指握紧。

嘉德公主在旁看着,也是深感意外,“虽然知道皇后身手出众,却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厉害!平常还不明显,如今对上隋将军,这气势就出来了。隋将军的马球,那是许多男儿都比不过的!皇兄——”她从前也颇喜欢马球,如今看双方驰骋竞逐,心花怒放,难免生出艳羡,“回头请皇后教我打马球好不好?”

玄素未置可否,只道:“会骑马了?”

虽然是惯常的冷肃神情,那语气里却颇揶揄。

嘉德公主哼了声,“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却也不会一直怕下去!”她自那回被摔下马背,见到马时就犯怵,虽被阿殷怂恿了几回,对于马却也只敢远观,更别提打马球了。其后又是怀胎十月不能骑马,而今诞子也有近一年了,好几回进宫时见阿殷纵马,心生羡慕,试着骑了几回,却还是刚上马背就心悸,有始无终。

为此,嘉德公主也十分懊恼——不能骑马,可就错过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玄素也不愿妹妹总被埋在阴影里,就势道:“那你何时再学?”

嘉德公主气哼哼的,却没敢说出个具体的期限来。

“今日就学。”一直沉默观赛的冯远道忽然开口了,“我教公主骑马,今日傍晚恢复如常,皇上信不信?”

见不得媳妇被小瞧了?玄素目露笑意,道:“朕便将上林苑借于你。”

两人商议完毕,齐齐看向嘉德公主。

嘉德公主已有两三年不敢碰马,心内恐惧依旧,然而既已被玄素推到这份上,冯远道又夸下海口,只好咬牙道:“好,就在今日!”

待阿殷打球完毕,回到台上,听说冯远道要教嘉德公主骑马,也颇期待。

是日马球赛结束,待皇亲众臣离去,玄素便摆驾上林苑,还带上了跃跃欲试的湛儿——小家伙年纪虽小,却很喜欢被人抱着骑马,小脸上满是期待。

上林苑中草木渐盛,湖水摇动清波,周围树影参差错落,是纵马佳处。

嘉德公主选的是一匹颇为温驯的马,被冯远道扶上马背时,熟悉的恐惧便袭上心间,立时蹬腿要放弃。冯远道试了几回均不见效用,软语劝慰之下,嘉德公主虽然敢在马背坐着,等那马小跑起来,还是忍不住尖叫,挣扎之下,险些摔下马背。

阿殷怕她受伤,忙要劝止,让她循序渐进,却被玄素拦住了。

“有冯远道,你担心什么?”玄素握着阿殷的手,朗声道:“慢些教,朕先往北边散心,一个时辰之后来检看成果。”说罢,带着宫人齐齐离了湖边,往北边去散心。黒狮子和红马早已备好,湛儿惦记骑马许久,定王便抱他在怀中,往苑中肆意驰骋。

阿殷今日马球打得累了,便拣个开阔地方坐着,看他父子纵马游戏,笑意盈盈。

半个时辰后,阿殷同玄素丢下随行宫人,往原处去看时,就见嘉德公主和冯远道同乘一骑,在湖边跑得正高兴。红衣艳艳的嘉德公主被冯远道抱在怀中,已然忘却恐惧,瞧见玄素时,还高声笑道:“皇兄,我学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最初跟着定王的人现在都混得很好呐~

蟹蟹爱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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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高元骁番外

永平三年九月, 重阳才过, 盛大的秋猎便在京郊的金丘猎场举办,为期五日。

金丘在京城往北百余里处,西边峰峦叠嶂,是寻仙问道之所, 东边则水草丰美, 密林围着中间一湾月牙般的湖泊, 是射猎佳处。这猎场建起来已有近百年,每逢秋收后朝政无甚大事, 帝王便会携宗亲重臣驾临此处, 狩猎之外练兵演武, 宴请群臣, 颇为隆重。

早年大魏偃武修文, 常受东襄欺压,随后受天灾**国力渐弱,军中积弊也甚多。以至于东襄骑兵南下时,北庭虽能死命拒守, 泰州却是节节溃败,任由贼兵践踏百姓,军中将士却无力抵抗, 甚至连援军调拨都格外迟缓。

玄素登基之后, 在军政上格外用心,颇多革新之处,对于此次秋猎也颇重视, 带了不少人过来。

清晨天蒙蒙亮时,各处营帐中尚且安谧,巡逻的军士脚步极轻,踩在青草地上没半点声息。

常荀自射猎夺魁的梦中醒来,眯着眼缝瞧见头顶的帐篷,恍然以为是在外行军,伸手去握枕边的刀。手指触及刀柄才恍然惊觉,他自闭着眼笑了笑,随口道:“如松,该起了。”叫了两声没听见动静,睁眼瞧过去,却见对侧的如松早已不知踪影,铺盖整整齐齐的叠起来,那把玄素赠的佩刀也不在。

这显然是已经起身练武去了,常荀稍稍汗颜——未能察觉十岁孩子起身时的动静,他确实比从前迟钝了些。

不过如松这心性,却叫人欣慰。

当初崔家因附逆被查,如松因为年幼幸免于难,未被发配流放。等到玄素登基时大赦天下,崔家旁人的谋逆之罪虽不在赦免之列,如松却因年纪尚幼,又有皇帝亲自赦免,得了自由。只是皇宫中规矩严苛,便由常荀出面,将如松带到惠定侯府抚养,名义上是他的义子,实则由玄素格外照拂,寻了名师教导,十分用心。

如松幼时遭受坎坷,又亲眼目睹府中被抄,心性自与旁的孩童不同。

十岁的孩子,身量还未长高多少,用功却极刻苦——

大约是听玄素讲的种种沙场征战故事后心向往之,又知道父亲崔忱当年曾战死沙场,他年纪虽幼,却有戍边驱敌的志向。除了跟从名儒读书习字,他还拜了北衙禁军的大将军窦玄为师,每三日就要去窦府习艺,风雨无阻,清晨则在天未亮时起身习武,如今正是灵活聪慧的年纪,进益飞快。比起同龄的男孩子,如松用功更苦,才学身手也更突出,这回常荀特地带他过来,也是让他开开眼界的意思。

帐外还是静悄悄的,凝神细听,却还是可以听到脚步踏过青草地,衣衫猎猎的声音。

常荀穿好衣衫,随手取了佩刀走出帐篷。

清晨的金丘猎场被笼罩在朦胧雾气中,远近帐篷尽皆安静,如松的身影恣意腾挪,瞧那架势俨然便是个小窦玄,却比窦玄更灵活。见着常荀,如松叫了声义父,身势稍顿,瞧着竟像个灵猴。

常荀一笑,弃了佩刀在旁,随手取过如松昨日削了玩的木剑,“看招!”

他的身手在京城是排得上号的,要对战十岁的孩子,自是轻而易举。可常荀有意练如松的反应,木剑绕在如松身周,半点不离。如松也不肯认输,使劲浑身解数,在他剑下求存,不时还能反手一攻,迫得常荀收剑回守。两人练了半天,天色渐亮,周遭帐篷中也陆续有了动静,常荀这才露出歇战的意思,木剑脱手飞出,钉在帐篷之侧,伸手抓向如松肩膀。

这是他常用的伎俩,前日清晨时如松还难以闪避,被他擒住,带回去洗漱。今日如松似也没想到破解的招数,身形微滞,不知该避向何处,待常荀即将捉来时,却矮身向后仰倒,右手弯刀袭向常荀腰间,左手按地借力,双脚同时用力,借着草地湿滑,斜滚向侧面,翻身立起。

常荀招式已老,想要变招已然不及,被迫回守,硬生生叫个十岁的孩子给逃了。

这时机拿捏得叫常荀大为惊喜,更感意外,当即道:“好聪明!你自己想的?”

如松将弯刀归入鞘中,抬袖擦了额头汗珠,看向常荀时,笑得颇为得意,“是皇上教我的。说要诱敌深入,再突施奇袭,险中求胜。他还说,当年皇后娘娘用这招打败了很凶悍很厉害的土匪,很管用的!”

常荀闻言而笑。

当年围剿匪首周纲后,冯远道曾在闲聊时提过阿殷当时的招数,令常荀闻之惊艳,对阿殷刮目相看。

却未料指挥兵马的皇上至今记得这细节,还教给了如松。

旧事令人怀念,今朝更值得期待,常荀揉了揉如松的脑袋,“走吧,擦了汗,今儿还要围猎。”

如松跟着他入帐洗漱,又道:“义父,远处那座很高的山峰,是不是姑姑住的地方?”

“嗯,玄越观,就在三十里外。”

“狩猎完了,咱们去看姑姑好不好?”

常荀觉得意外,“这么快就想姑姑了?上月咱们还去过。”

“姑姑在观里住着,没人陪伴,既然都来了这里,我想多去看她。”如松仰着小脑袋,颇含期待——常兰芝昔日也曾育有一子,却因太子玄仁谋逆而被赐死,为此伤心许久。后来常荀带着如松去观中看她,两人不知怎么投了缘,常兰芝喜欢如松的活泼志气,如松也喜欢常兰芝的宽仁温柔,倒能常说到一处去,令常兰芝开怀不少。

常荀继续揉他的脑袋,“看完了姑姑,咱们再去附近的玄真观。”

玄真观里住着被赦免出宫,奉旨修道的秦姝。

如松笑得更加开心,“好!”

*

围猎到了今日几近尾声,如松跟在常荀身后,射箭都格外用心。

他的马是玄素特意挑的,身材比之寻常的马矮小些,性格也温驯。最初由旁人带着如松骑马,时间长了,那马认得主子,便成为如松的坐骑。今日朝中名将云集,他这孩子自然算不上什么,不过是跟在后面凑个热闹,却还是捡漏射着了两只野兔,高兴许久。

到得最后,军士们将猎物清算,夺得三甲的分别是窦玄、樊胜、高元骁。

前两者都是成名的老将,舞刀弄枪和弓马射猎的身手在京中数一数二,高元骁毕竟是后起之秀,曾在禁军供职,却从未在狩猎场中崭露头角过。他的胜出却叫人多少有些意外,愈发围拢过去恭喜道贺,连同高相都受了许多恭维。

玄素听得军士禀报,也觉意外,带着阿殷亲自过去瞧了瞧,数量自然胜出,所猎的还有不少猛禽,战果颇丰。

还真是当得起三甲。

高元骁今日戎装在身,背上箭筒未空,手中弓箭据说是他亲手所制,又沉又劲。他先前入宫中复命时是在殿中,虽则有了边将应有的气势,面容变化却不甚明显。而今秋阳之下将他容貌照得分明,瞧着比从前黝黑了许多,边塞风沙砥砺,脸颊亦随之粗糙,胡须未剃干净,带些许沧桑,却比从前更见稳重——据报他到任后治军严明,练兵也格外严格,泰州守军的面貌,已是焕然一新。

玄素在他跟前立马,眼中颇含赞许,“高将军进益倒快。泰州边境安稳,军纪肃然,多赖你的功劳。”

“微臣为皇上效命,自当尽心竭力!”高元骁抱拳,头顶盔缨随风而动。

玄素遂道:“高将军戍守边境功劳甚高,朕该额外加些赏赐。你难得回京,可有想要的?”年轻的帝王立马笑问,惯穿的墨色织金外袍在秋风中鼓荡,金冠束发,佩剑在腰,秋日骄阳下英气勃发,少了从前的冷肃,更添英武之姿。

高元骁迎着他的目光,更加恭敬,“微臣不敢居功。”

——他确实是不敢居功。帝后二人感情和睦,恐怕从前的许多事也已心知肚明,他前世将阿殷困在院中,令她错失良机,被擒斩首,此生还曾在西洲痴缠,心思未改。在泰州的冷月中回想前事,确实颇多鲁莽失礼之处,皇上那样爱重阿殷,皇权在握的时候能不计较从前的过失,还予他高官尊位,已然是宽宏大量了。

玄素倒没听阿殷说过高元骁当年的恶事,见他这般恭敬,还以为高元骁只是顾忌从前对阿殷的痴缠。

那他就更得宽宏一些了,免得这高元骁成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担心他挟私报复。

君臣二人立马相对,旁边永安王越众而出,笑道:“高将军高官厚禄,高相也是朝堂砥柱,府中什么都不缺,就缺件喜事。皇兄不如就赏赐个体面,赏个体面婚事吧。”

“哦?”玄素来了兴致。

永安王是高元骁的妹夫,性格温和仁善,鲜少出风头,今日既然提及,必有缘故。

高元骁微微汗颜,道:“臣这次从泰州回来,曾带回一女,已征得家父同意,愿娶她为妇。”

“既是如此,想必此女风采出众。朕便按永安王所言,为你赐婚,成婚当日即由礼部颁诰命文书。”

高元骁一笑,当即谢恩,未敢再多说。

再怎么风采出众,又如何比得上陶家那抹丽色?前世今生,为之惊艳着迷,为之辗转反侧,为之念念不忘的,不过一人而已。然伊人已陪伴帝王身侧,如日月辉映,他这凡夫俗子是绝不敢再痴想的了。好在天地浩瀚,人间万里,留在边塞重地,为百姓、为家国,还有许多事情值得他用心费神,足可建功立业。娶个人伴在身侧,也只是不愿再令老父担忧而已。娶妻生子,并肩戍边,朝夕陪伴,凡俗的生活,也无非如此。

不能摘取天上明月,便择人间珍珠。这一生中,又岂是事事都能如意的?

成王败寇,情不由人,高元骁已经想通了,便再无执念。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写完咯~高元骁没了执念,安心戍边,也许能成为边疆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