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意儿接到消息也是喜不自胜,她却比苏如绘还要高兴一点,这是因为当初周家替她笼络的秀英因为霍清瀣、张眷两女追湖之事被牵扯进去,后来分来伺候她的新荷不但人比秀英木得多,做事也有些惫懒,若不是一直没犯大错,周意儿早就想换个人了。

如今太后开了口,她自可以请家中安排得力可靠的使女入宫,这新荷以后大可以丢到一边去。

至于齐云为什么提这个建议,太后为什么又答应,两人一时间都想不到什么,分头欢喜的等待家中来人。

因着苏如绘这边秀婉病倒,齐云特意派了个小黄门当时就去武德侯府传了太后口谕,苏万海和安氏自然且惊且喜,第二日,郑野郡夫人就带着两个精挑细选的使女送进宫兼向太后谢恩。

苏如绘侍立在太后身旁,安氏行过礼后,太后笑着赐了座,安氏便将一番早就准备好的谢辞说了出来,太后淡笑着道:“如绘养在哀家膝下亦有六年光景,一向温柔知礼,是个好孩子,哀家怎能委屈了她?当初没多安排人去伺候,一则是宫中有宫中的规矩,二则是皇帝怜恤黎庶,长泰廿年前后放出好几批年逾廿五的宫女,倒让那几年宫女有些不足的缘故。”

长泰廿年的时候宫里确实放出过一批宫女,但苏如绘、周意儿包括张眷先前,都只得一个宫女伺候,真正的原因却是她们个个出身不俗,刚进宫时宫里生怕娇养出如林德妃那样的女子,刻意打压,才只给了一个宫女。

那之后,光奕长公主下降后,宫里赶走了一个宋采蘩,苏如绘这几人倒也让众人看得入眼,有意一提她们的待遇。但是辛才人之事连坐之下,长泰廿六年的时候,就连未央宫的宫女都有些不够用,哪里还有多余的分给她们?

接着大雍北伐,太后带头,宫中一应用度削减,自然更不提此事。

一直到了北伐结束,也就是这两年的时间,宫里采选了两次宫女,人手才勉强补充过来。不过,辛才人引起的巫蛊之祸杖毙的宫人太多,尤其是六尚局中那些有手艺在身的宫人,这两年六局都忙着调教新人,忙着宫中大大小小的正经主子,至于苏如绘等人没品没级,也不是特别得太后喜欢,自然无人过问了。

如霍清瀣、丹朱这样自然身边不止一人伺候,而张眷追湖后身子一直不好,周皇后也额外照顾。这次让家族送人进宫伺候,倒仿佛是专门给苏如绘与周意儿的恩典。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好事。

郑野郡夫人安氏郑重道:“臣妾愚钝,都是太后教导有方,其实如绘进宫本就为了伺候太后,怎么敢让太后再费心?委屈二字更是无从提起,臣妾说句实话,如绘这些年在太后膝下养着,竟是气度大方了许多,这全是太后的恩惠,夫君与臣妾都是铭记在心!”

说着抿嘴一笑道:“太后可不要笑话臣妾当着太后的面夸奖自己女儿,如绘这些年可都是在太后膝下养着的!”

第九十七章 再见红鸾

太后闻言大悦,留了安氏用午膳,又说了会话,听安氏讲了几件帝都贵妇的时妆,才放郑野郡夫人离开,安氏送进来的两名使女是让太后过了目的,这两名使女皆是苏如绘所熟识之人,一个是青雀,一个是红鸾。

红鸾当初能够被好色的赵王看中开口讨取,甚至许诺侧妃之位,容貌自不必说,她六年前就是安氏身边的得力之人,自有一种不卑不亢、利落整齐的气度,颇有青州苏氏之门风;而青雀是苏家的家生子,虽然比红鸾年纪小了几岁,却是从苏如绘出生就陪着的,武德侯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嫡女,能够做苏如绘从前的贴身大丫鬟,自然也算得上出彩。

太后打眼一看,红鸾这时候已经二十余岁,就快是正经被叫姑姑的年纪了,而青雀略小几岁,与霍清瀣年纪差不多,两人都收拾得干脆利落,一副精明能干的模样,便点了点头,算是过了关。

只是太后瞧着红鸾时到底目光闪了闪,掩住一丝不喜。

这叫红鸾的女子容貌太过艳丽,比起一些妃子都不遑多让…太后心中顿时留了意,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安氏母女其时都没注意到这一点,红鸾是长泰廿八年北伐期间回到帝都的,由于苏万海与苏如铁父子都觉得不值得为一个平民女子费心,安氏操持武德侯府,后宅妇人,究竟也是能帮她有限,便派人替她收拾了一份产业,包括府邸、铺子与田地。

安氏出身的肃国公一脉,并非世家门阀,倒不那么重视血脉,因此安氏原本打算待苏万泽回帝都后,与他商议了让红鸾认在安家的名下做义女,否则一个孤零零的女儿家到底是吃亏。然而苏万泽在长泰廿八年初的时候回过一次帝都,未见到红鸾后,因事北上,深入北戎境内,一直至今未归。

若不是他曾经多次这样一走数年音信全无,苏万润、苏万海兄弟怕是早就急得要上吊了。

因着红鸾与苏万泽的关系,未得苏万泽允许,安氏自是先谋划,真正下决定却还要等后者回来。这么一天天拖了下来,红鸾独自住在外面,差不多也到了婚配年纪,苏如绘记得前段时间母亲进宫请安,还曾说过打算替红鸾选个殷实可靠的婆家,便有几分诧异。

只是当着太后的面谁也没多说,一直到安氏告辞,太后让苏如绘去送一送,两人沿着仁寿宫的宫道缓缓行着才窃窃说了起来——

“母亲,红鸾怎么进宫了?”

“一言难尽。”安氏提起此事居然也露了一丝苦笑道,“家里昨儿才收到消息,说你身边没人伺候,又怕新调宫女过去用不惯,便让家里进两个使女。昨儿连夜将使女点了一遍,原本是想让青雀和青叶进来的,毕竟是你从前用习惯的人,可是你进宫这些年也不知道习惯改没改——青叶又是许了人的,却是红鸾恰好在,主动接了这差事!”

“红鸾是早就该许人家的人了,进了宫,虽然不是正册宫女,可也不是能够随意出宫嫁人的,青雀是咱们家家生子,着她进宫她只有听着的份,红鸾怎么也起了这主意?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苏如绘不免惊讶道。

安氏见左右无人,又让红鸾、青雀都退远了些,这才拉着女儿的手细细说道:“原本安嬷嬷替红鸾相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个帝都左近六品官的长子,为人与家里都还过得去,他们家翁姑也打听过了,都是忠厚之人。我原想着这样的人家,多许红鸾一些嫁妆,又有咱们家的面子在,想必也委屈不了她…谁知道坏在了问名上!”

苏如绘诧异道:“可是不合?”

“岂止是不合?”安氏叹了口气,“问名后第二天,那家的家翁就病倒了,而且似乎病得还不轻,到现在都没痊愈!”

苏如绘此时已非当初春生殿时懵懂孩童,对吉凶的征兆所产生的后果已有充分认识,道:“婚事怕是不成了罢?”

她正想着一家不合,红鸾何至于就要躲进宫里来,便听安氏道:“哪里有那么简单?那家请了人看了两人八字,说红鸾的命格富贵,那家当不起,话说得客气,却是坚决推辞了。”

“想必他们也知道红鸾说是母亲身边的使女,却是和咱们家小姐差不多。”苏如绘奇道,“然后呢?”

“命格富贵那是他们想拒婚又不想得罪咱们家的说法罢了…倒是后来安嬷嬷…”安氏顿了顿才道,“咱们家从来不信这些东西,但你安嬷嬷年纪大了,却是担心她对我不利,去寻了个高人算了红鸾八字。”

安嬷嬷,只听这个姓氏就知道,乃是安氏陪嫁的乳母,身份超然,就是苏如绘见了也要客客气气,这样看着安氏长大又陪着她出嫁的乳母显然是最忠心不过的,安氏对红鸾再好,若红鸾当真命带不祥,有可能影响到安氏,这对于安嬷嬷也说也是不可容忍之事。

苏如绘听母亲继续道:“这一算,倒还真的算出了问题,倒不是先前的所谓富贵不富贵,而是说红鸾不宜早婚,若要婚配,必须到二十七八岁以后,否则必招灾祸!”

苏如绘顿时诧异道:“这怎么成?”

大雍女子十五及笄,男子十五束发,之后便正式成人,可通婚嫁,大凡世家门阀,都会将子女留个一两年再论婚,也就是十六七岁年纪。如大雍的皇子,十六就藩前,都会在这之前就迎娶王后。

红鸾今年大约廿二岁,已经属于老姑娘了,再拖个二十七八岁,别说她出身本就不高,就算是青州苏的嫡女,也脱不了给人续弦做小的命。

“你三叔前几日写信回来,几年了,可算报了声平安!”安氏对苏万泽这个小叔子还是比较照拂的,尽管有点咬牙切齿,却是关心居多,“信里还特别提到红鸾,千叮嘱万托付的要我给她找个好人家,万不可辱没了她,谁晓得算出这么一个命来,这满帝都的就是咱们这样不信鬼神的人家,若是你那三个哥哥没过门的嫂子传出个克夫名声,咱们家多半也不喜了几分,却让我怎么给她找好人家?”

苏如绘叹了口气:“难怪红鸾要进宫了。”

“就当是替你三叔还这个人情吧,好在红鸾也是个得力的。”安氏安慰道,“她在外面好端端的不嫁人,真等到了能嫁的时候,天知道会惹出多少闲话来,好在太后许了家里送使女进宫,这样以后有个名正言顺的说法…你…”

安氏想了想了,究竟还是说了出来:“你以后终究身份不同,做苏家的使女和你以后的贴身宫女,将来前程自是不同的。”

苏如绘明白母亲的意思,自己将来最不济也会是个皇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就是嫁个正经五六品官吏做正妻,虽然以红鸾以后的年纪只能做填房,那也是够格的。青州苏到底只是门阀。

她对红鸾本就印象不错,自小叫着红鸾姐姐长大,当初红鸾避去秋狄还是经苏如绘的手办成的,问清楚了便道:“那就这样吧,我只怕耽误了红鸾青春,毕竟是三叔当女儿看的人。”

母女两在仁寿宫门前道别,自有小黄门领安氏出宫,苏如绘却带着红鸾与青雀回鹿鸣台。

第九十八章 甘霖

红鸾和青雀虽是苏如绘从前的身边人,前一个还是被苏如绘一直叫姐姐的,可是进宫前早得了安氏反复提点,如今可不是随郑野郡夫人进宫觐见,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却是要留在宫中伺候着小姐的,处处都代表着青州苏的颜面,亦是苏如绘的脸面,一举一动都要规矩,万万不可逾越,因此跟在苏如绘身后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端庄斯文秀气的模样。

原本家里挑选使女送进宫,是要经过一番训练才可。是因为苏如绘如今身边无人伺候,太后特意许了两人先到鹿鸣台伺候着,等秀婉痊愈,再让她们去补足礼仪上的功课。

这边进了院子,苏如绘在正堂坐下,眼带笑意道:“行了,这儿是咱们的地方,不须像出去了那么拘束,先坐罢。”

六年前苏如绘未进宫时,待这两人都是不同寻常的,在苏如绘面前落座那是常事,不过想必安氏早有教导,红鸾和青雀对望了一眼,双双摇头笑道:“小姐,这儿可是皇宫,咱们怎能和以前一样不懂事?站着就是了。”

“这院子你们可以先自己看一下,要住什么地方尽管收拾就是。我这里原来的宫女秀婉,红鸾你是见过的,她前两天为给我送雨具感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我,特意搬到了后面厢房,那地方我看过,湿气怕是不轻,恐住久了反而不好,这两天正琢磨着向隔壁的周家小姐借使女来打扫原本的偏屋给她住,现在你们来了,倒省得我去求人。”苏如绘这里因着秀婉病倒,事情积了一大堆,也无心和她们多言,反正安氏送进宫的人,那是苏家绝对掐死了命脉的,不怕她们会有其他心思。

便开口一件件的吩咐下去:“偏屋地方不算小,因着和我住的房子一样朝阳,却是个暖和清爽的所在,你们收拾出来先住着,后面的厢房有四间,虽然潮湿了些,但接下来入了夏,倒是荫凉,也可以找机会收拾了去住,总之你们自己挑好了收拾就是,因着这里长年就我与秀婉两个人住,房间虽然不少,却多是没住过人的,你们挑好了之后记得拿炭盆先烧起来去一去湿气和寒气,免得住着骨头疼。”

两人一一答应了。

“听夫人说小姐这里是有小厨房的。”青雀道,“奴婢这些年学过一些羹汤,以后可以做给小姐试试。”

“不是正经厨房,不过是烧水的地方,秀婉想了个法子隔出一个灶口,平日里煮煮粥或热一热饭菜犹可,正经做起东西来却是不成的。”苏如绘摇了摇头,见青雀有些失望,便安慰道,“但前几天听太后的意思要给我们换个住处,若是单独的地方,倒是有机会请太后准许设一个。”

苏如绘心里倒是非常的熨帖,无论如何,身边有个擅烹饪的使女,总归是件方便的事。

红鸾接口道:“小姐说的这些都是让我们安置的事,小姐自己这里怕也有事要做罢?”

“你们刚来,先住下来缓口气,虽然太后说等秀婉病好了再去学规矩,但我想明儿还是抽空把隔壁的新荷请过来与你们说一说大概的宫规。”苏如绘道,“至于我,如今也不是小时候了,不用你们时时盯着费心,除了用膳时你们去御膳房取一下,平时也就一些琐事,看着帮把手也就是。”

青雀见苏如绘说了这些话去端茶碗,忙提过壶替她满上,又当着苏如绘的面与红鸾商议了几句,便向苏如绘告退去收拾住处。

见两人忙开了,苏如绘去后院看了一回秀婉,见她兀自沉睡,脸色却仿佛好了许多,也是暗暗高兴。

秀婉病了数日,小院中着实积了许多要打扫和收拾的地方,新荷帮忙到底也只能顾着苏如绘的内室与正堂,其他地方青雀和红鸾都决定要大肆打扫一番。苏如绘被她们撵了几个地方,索性踱出门去。

这个时候鹿鸣台下一片嫩嫩黄黄的菊叶,实在没什么看头。

苏如绘想起仁寿宫的东北角仿佛是有一片桃林,却是正盛开时节,便沿着道路慢慢走了过去。

她没走多远,忽然迎面跑过来一道人影,就那么直直的扑进她怀里,将苏如绘撞了一个趔趄。苏如绘早就看清楚了此人,连忙站稳了拉过那人来看,口中责备道:“殿下跑这么急做什么?仔细摔着了!”

又看了看甘沛身后,却不见嬷嬷的影子,正欲询问,却见甘沛嘟着嘴,挂着脸,委屈得仿佛随时会哭出来,扯着苏如绘的袖子就要走。

苏如绘被他拉紧了袖子不免跟上去,一迭声的问甘沛可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冲撞了。甘沛闷着脸也不说话,半晌才道:“父皇要罚我!”

“殿下可是陛下的亲骨肉,就算陛下要罚您,那也是为您好。”苏如绘猜测着该是这位五殿下淘气,学着甘棠那般逃课惹了长泰不喜,也没当回事,只是笑着劝道,“殿下如今年纪小,等长大了自然就明白陛下的苦心…”

哪知她话还未说完,甘沛猛然摔开了她袖子,大声道:“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说!谁要听你们的敷衍!给本殿下滚开!”说着也不管苏如绘惊愕,怒气冲冲的跑远了。

苏如绘被甘沛突如其来的脾气吓得在宫道上怔住,五皇子虽说是嫡幼子,深得皇后疼爱,但周皇后究竟是清流出身,将之教养得甚好,平日里就是遇见那些位份不高的妃子也是一口一个庶母妃的,对苏如绘这几人更是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叫得亲切。

苏如绘上回在涵远楼虽然被这皇子的稚言弄得有点下不了台,却晓得这位皇子并无许多心眼,乃是在皇后与太子的遮蔽下长大,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甘沛发火,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惊奇,站了半晌,想想不放心,正欲追上去看看,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苏小姐!”

苏如绘组喊过身来,连忙欠身行礼:“太子殿下!”

“苏小姐不必多礼!”太子甘霖穿了一件淡青色的绸袍,越发衬托出他面色如玉,甘霖身后跟着两个嬷嬷与一个手执拂尘,看样子有些身份的内监,四人都有些匆忙的样子,甘霖道,“苏小姐可见到甘沛?”

“方才五殿下跑过来,说了两句话忽然又跑去那边了,臣女正想着追下去呢。”苏如绘指了方向,甘霖叹了口气,对身后三人道:“既如此,那你们去看看,别打扰了霍小姐!”

听他这么一说,苏如绘才想起来甘沛跑向的方向恰是霍清瀣住的彩明轩。她见那内监脚步匆忙的带着两个嬷嬷去寻甘沛,甘霖自己却留了下来,不觉奇道:“太子不去看看五殿下吗?”

“咳。”甘霖似有些尴尬道,“刚才五弟受罚却是因孤之故,怕是他见了孤更加要生气,孤还是等他回了未央宫,由母后开导了再去哄罢。”

苏如绘听他未提甘沛受罚的缘故,自也不多嘴,只笑着道:“臣女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刚才顺嘴哄了五殿下几句,却是将殿下惹恼了,还要请太子替臣女解释一下才好。”

“也不是什么大事,五弟不是记仇之人,转天就忘记了。”甘霖温和的笑了笑,甘霖如今已经有十六岁年纪,行动举止之间越发有储君风范,皇子十六,是该议婚了,因为这个缘故,甘霖如今到仁寿宫来的次数逐渐减少,如今宫内宫外都知道,未来的太子妃和侧妃多半是在仁寿、未央两宫养着的女孩子里挑选,虽说这几人彼此都见了几年,但越是事到临头反而越要避嫌。

譬如刚才甘霖不去追甘沛,多半是因为担心甘沛跑到彩明轩去的缘故。

苏如绘心中有数,霍清瀣已经十八岁了…这个年纪就是公主也该急了,太后养着她六年疼爱有加,这意思哪里会看不出来?这也是这些年来,苏如绘与周意儿端着大家气度,对太子始终客气有加的缘故之一——两人家里都是明镜也似的,与嘉懿太后作对这和找死有什么两样?

至于侧妃,别说青州苏,就是清流周氏,也丢不起这个人。

这才是苏如绘情愿与甘然走近,也对甘霖敬而远之的缘故,如果说小霍氏的美貌还不足以让她们自惭形秽,嘉懿太后一个轻轻的眼风就能让人清醒过来。

她心底暗叹一声,只看三殿下与五殿下这两个最得太后欢心的皇子都与霍清瀣关系极好,便知道太后分明就是有意让他们多多相处,以为小霍氏贤惠名声增彩。虽不知为什么小霍氏那么得太后欢心,心里或多或少是有些愤懑的,但面上依旧丝毫不露,笑着道:“总是臣女说错了话,今儿殿下心绪不佳,回头臣女去和殿下赔罪罢!”

第九十九章 论桃梅

“五弟年纪小,说话都是一时兴头上,苏小姐何必如此见外?说不定这会儿他心里也正后悔呢。”甘霖只是淡笑着,道,“苏小姐这是要往哪里去?”

“前两日臣女身边的宫女病了,太后垂怜,让家中送了两个从前伺候的使女来,这会儿她们正在打扫,里面乱糟糟的,便将臣女赶出来转一转,臣女想着仁寿宫东北角似有一片桃林,想去那里转一转,折两枝回去插瓶。”苏如绘含了得体的微笑道。

甘霖闻言建议道:“若是插瓶,这季节上林苑倒有许多花开得甚好。”见苏如绘只笑不语,随即明白过来,苏如绘身边原来的宫女病倒,如今新来的两个又都在收拾房屋,身边连个小黄门都没有,在仁寿宫里走动也就罢了,左右她是养在太后膝下的人,但若是去其他地方,未免尴尬,便道,“孤还从来没见过仁寿宫的桃花,小姐若不弃,不若一起去看看?”

苏如绘自是不敢拒绝,点一点头,两人便顺着宫道缓缓行去。

“太子这是怎么回事?”苏如绘面上笑得端庄,行走之间也与甘霖隔着礼仪应有的距离,但心思却电转,猜测着甘霖的用意。

太子妃的人选确定,也就这两年的工夫,甘霖已经十六岁了,因着是太子的缘故不必就藩,否则只怕连大婚都成了。

而从长泰廿六年之后,众人都晓得太子妃之位会是谁。

在这个时候和甘霖亲近,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年来甘霖到仁寿宫请安,时常与苏如绘等人相遇,彼此之间都是客客气气,纵然有时候这位太子会找苏如绘打听一些消息,但自他十二岁跟随长泰上朝起,便不须如此。所以长泰廿八年后,苏如绘与甘霖也没有更多交集,对这位太子的做法实在有点讶异。

苏如绘揣测得入神,冷不防甘霖道:“苏小姐,令兄托孤带给你一封信。”

“嗯?”苏如绘顿时一惊,她惊得倒不是苏如锋也是快成婚的人了居然如此孟浪,将皇太子当成了信使使,而是以为家中出了大事!甘霖瞥见她瞬间变了的脸色,心知肚明,好笑道:“苏小姐放心,这封信子峨给孤先看过,不是什么坏事。”

苏如绘这才松了口气,她拿着信先收起来,虽然不方便当场看,但还是按捺不住打听道:“太子殿下,不知家兄在信里说了什么?”

“是令尊欲觅贤媳。”甘霖爽快的道。

苏如绘听说是此事,顿时放下心来,不过转而疑惑道:“长幼有序,兄长们的婚事却怎么来告诉臣女?”

“你的两个哥哥在北伐之中都立过大功,尤其是你的二哥,父皇曾许诺为他指婚,开年就是长泰三十三年,又一批秀女入宫,子峨是觉着你在宫中,想让你留意一下。”甘霖淡淡的笑了笑,“想看着好的也好让武德侯去请旨。”

“三哥真是太…”苏如绘忙作愤怒状,她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这个哥哥,哭笑不得有之,更多的却是无力感,“陛下赐婚还能有什么不好?!再说这等事上,岂容臣女置喙?”

苏如绘心里暗暗咬牙,等下次郑野郡夫人入觐,自己定要狠狠告上一状,免得苏如锋和太子处的关系不错,渐渐得意忘形,什么糊涂事都做出来了!

苏如峻在北伐之中连立大功,长泰问知他尚未婚配后,允诺为他指婚,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若不是苏如峻乃是庶出,如青州苏这样的一等门阀不屑将嫡女嫁给他,而苏万海因庶子争气,不是嫡女也有点看不上,苏如绘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二嫂了。

原本北伐结束之后论功,长泰已经开始物色指婚对象,哪知这个时候,芮氏却去世了…

苏如峻丁忧除职,婚事自不可提,他虽然算得上大雍如今的青年才俊,但也不是什么一等一的风流人物,长泰日理万机,没过几天就将此事给忘了。因此苏如峻却一直赋闲在家,直到最近苏万海才想起来找了个机会委婉的在长泰面前提到此事——

苏万海说的极为含蓄,只是就自己庶子的婚姻请示长泰,却让长泰愣了半晌,还是在张安的提醒下才想起来自己当初听说有个少年武将骁勇善战,连立功劳,一时兴起许了为他指婚之事。

长泰详细问起,听说苏如峻丁忧守庐期满后至今赋闲在家,顿时明白了苏万海的目的不是让自己指婚,而是想替儿子讨回原本的职位,他对苏如峻印象不错,便吩咐苏如峻官复原职,至于自己允诺过的指婚不过是件小事,长泰吩咐左右记下,待来年选秀,替苏如峻留意一个也就是了。

这是极大的荣耀,当然,这是指针对苏如峻个人,对苏氏来说这样的荣耀有些鸡肋。作为大雍一等一的门阀,苏氏嫁娶都十分慎重,单看郑野郡夫人,堂堂肃国公嫡女,关乡侯亲自挑选的次媳,嫁进门后公公一力扶持,都还受过那么多委屈可知,苏氏门楣何等之高!

若是长泰指一个知礼识趣的秀女倒也罢了,若是长泰指进一个河东狮…更何况苏如峻到底不是安氏亲生的。

苏如锋为母亲和家族担心,想让苏如绘早做准备,这份心倒是无可厚非,可他都做了些什么糊涂事!

苏如绘暗暗咬牙,觉得自己这个狡诈的三哥似乎越活越回去了。

甘霖在旁听她语无伦次又咬牙切齿的埋怨着苏如锋,禁不住笑道:“子峨名为孤之伴读,实如手足,苏小姐不必担心,其实令家的忧虑父皇与孤都很清楚,届时,父皇自会让母后召郑野郡夫人过目,夫人同意,父皇再下旨意。子峨写这封信,也是想让苏小姐早些替令堂相看,免得母后面前夫人拘束,再者,单凭匆忙一眼,也难看出为人品性。”

甘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苏如绘不免认真谢了,复道:“三哥也是太急切了,选秀是来年的事,他这么早递信进来做什么?此事…下次母亲入宫,与臣女说一句也就是了。”又替苏如锋向甘霖赔罪。

太子对自己被当成信使的事倒不是很在意,这时候前方已传来一阵甜香,一抹烂漫粉色出现在两人眼前,却是桃林到了。

“咦?仁寿宫中还有这等景致?”甘霖虽是宫中长大,却也不知道遍植松柏牡丹的仁寿宫中,居然还种了一大片夭夭烂漫的桃花,此刻恣意开放,望去如霞如霭,委实可爱,叫人看得心旷神怡。

苏如绘也觉得心情好了很多,道:“臣女是听身边宫女偶然提到的,上回赏花会,徐小仪曾唱过一阕曲子,中间有艳杏烧林,涵远楼下也正有一片杏林,只是臣女总觉着杏花过于艳丽,还是桃花清淡一些的正好。”

“苏小姐喜欢桃花?”甘霖抬起头来,轻轻抚过一枝桃枝,笑着问道。

和太子说话,总归不能像在甘然面前那样随意,苏如绘顿了一顿,才道:“…是!”

“孤记得宫妃里面很少有人会说自己喜欢桃花。”甘霖缓缓道,“癫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自前朝杜氏写出此句后,人提桃花总道虽然颜色娇丽,却品格轻浮,尤其女子,更不愿意说自己喜欢它。”

甘霖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倒让苏如绘十分意外,她认真想了想,笑道:“太子说前朝咏桃花之句,臣女倒是听过另一阕: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

不等甘霖说话,苏如绘嫣然笑道:“其实臣女也不止喜欢桃花,就是杏花浓艳,臣女见之,心亦甚喜。所谓桃花轻薄,不过是文人墨客强加之言,花开花落自芳华,却与品格有什么关系?人道梅花坚贞,不畏严寒而开,但梅开三九,因冰天雪地之中只它一花盛开,千百年来夺得无数赞誉与注目,却不知桃花盛开于三月,与众紫万红争春,难道不是另一种勇气?”

甘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竟愣了一愣,才失笑道:“与众紫万红争春,是另一种勇气?苏如绘,可是三月暖春,开在此时,既不需面对严寒,又有众花相谑,怎么需要勇气呢?”

苏如绘并未注意到太子忽然改了称呼,从容道:“太子,三春气暖,百花盛开,姹紫嫣红之处,甚至连牡丹之色,都无端黯淡了几分,春光过盛,谁还会在意桃花?而梅花之开时,百花凋敝,只它独华,无需娇媚,人人目光皆注于它,若将梅花置于三春百花之中,以其色其香其形,安能得到千古传诵至此?难道后者凌寒开放是勇气,前者敢与众芳争艳、甚至与花王牡丹同开,无惧泯然花丛之中,就不是勇气了?”

第一百章 意外

“无惧泯然众花,亦是勇气?”甘霖细细咀嚼片刻,忽而失笑道,“这番话极有道理,薛女史的弟子究竟不同常人。”

若说苏如绘如今最怕听到的人是谁,自己这个师傅绝对名列其中,倒不是她对薛紫暗有什么不满,相反,苏如绘极为仰慕自己这个才华横溢的师傅,只是薛紫暗名声太大,苏如绘自觉拙劣,惟恐失了师傅名头,所以每次听到薛紫暗之徒这个头衔时,都忍不住战栗几下。

闻言连忙将话题岔了开去:“太子今日是与五殿下一起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么?”

她这是明知故问,谁知甘霖却摇了摇头道:“是五弟惹了事,父皇要罚他,谁知他却跑到了皇祖母面前哭诉,要皇祖母给他做主…”甘霖嘴角含了一丝宠溺的笑容,有些无可奈何道,“皇祖母替他说了情,让父皇不必罚他了,谁晓得五弟犹觉不够,非要让人给他赔罪不可,这次连皇祖母也不帮他了,也是平日里大家都宠着他的缘故…甘沛在德泰殿闹时,不小心将太后喜欢的一只银彩绘鹊登枝缠葡萄实鎏金瓶给碰碎了,父皇大怒,要罚他在德泰殿里长跪,一时意气,就跑了出去。”

苏如绘这才知道一些甘沛生气的缘故,听甘霖的意思似乎甘沛惹的事还颇有些复杂,若长泰帝真要罚他,又怎么可能让甘沛到到德泰殿去搬救兵?怕是故意做个样子,这不放任着甘沛找了梯子下台?

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甘沛这么不罢不休的,却是真的惹翻了长泰。

苏如绘斟酌片刻,决定还是挑选不出错的回答道:“五殿下究竟年纪还小,许多事情总是没到年纪不能明白的,其实太后、陛下、太子,就是皇后娘娘,哪一个不是对殿下疼都来不及的呢?然殿下年纪虽小,却被皇后教导得极为知礼,许是小孩子一时气性上转不过来,估计太子一会回去也就好了。”

甘霖也点了点头,他自己的亲弟弟,是个什么性子,包括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楚的很,这会儿工夫,追上去的嬷嬷怕是早就将甘沛哄好了,便笑着道:“你不是说要折几枝桃花去插瓶?可有看好的?孤帮你折。”

苏如绘本是随口一说,见他自告奋勇,也大大方方道:“既如此,臣女就不客气了——那边那枝半开半含苞的,插起来想是还能徐徐开放几日。”

甘霖比苏如绘长两岁,又是男子,身量高挑,苏如绘指的那枝,她自己够不着,甘霖却只舒臂便折了下来,递给了苏如绘道:“一枝不够插瓶罢?还看中其他的么?”

“那边的…”两人正在研究附近花枝哪一枝才合适插瓶,忽然远处一迭声的呼唤传来,甘霖一皱眉,也没听清楚那飞奔而来的小黄门喊的什么,待对方到了面前便厉声道:“仁寿宫里慌慌张张的跑个什么?!给孤好好的说话做事!”

“太子…!”这飞奔而来的小黄门早就吓得魂儿都没了,也不顾甘霖此刻面色阴沉,到了近前扑通一下跪下,哭喊道,“五殿下从假山上摔下去了——”

“什么?!”

甘霖、苏如绘惊得面如土色!

苏如绘手中刚刚拿到的桃枝顿时失手跌落裙下,两人脑中同时闪过乐安公主之事!

“哪里的假山?!”甘霖面色铁青,厉声道。

“就、就在刚才嬷嬷们追下去不远的地方…”这小黄门本是仁寿宫的人,临时被追甘沛的那个大太监使来唤太子,听说是报五殿下从假山上摔下来的信,这小黄门就知道是个苦差事,但他也不敢不报——总比去未央宫报信的那位好。

小黄门话音刚落,甘霖已不等他多说,顾不得仪态飞奔而去!

苏如绘深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这才对那还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小黄门道:“你先快起来,擦一擦脸——那地方通向彩明轩,我记着并无太高的假山,五殿下想必不会有什么事情,你先哭喊起来是个什么意思?快擦干净了!让贵人们看到,仔细你的皮!”

那小黄门大约十三四岁年纪,应是入宫不久,还是遇见些事就方寸大乱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要报的乃是个噩耗,生怕一个不小心得信的人会将气全出在自己身上,故此这番哭喊为甘沛的少,却多半是为了自己。如今被苏如绘提醒才醒悟过来自己却是犯了忌讳,也幸亏甘霖担心幼弟,没工夫和他算这个帐,慌忙扯起袖子擦干净了眼泪鼻涕,又一骨碌的爬起来和苏如绘道谢。

苏如绘皱着眉头道:“你与我一起去看看,路上将事情讲与我听——到底是怎么回事?五殿下不是负气出奔么?怎么又爬到假山上去了?”

“奴才也不知道…”小黄门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先谢道,“多谢小姐提点,奴才刚入宫没两年,一直在彩明轩附近洒扫,从来也没见过几回贵人们,刚才打那附近过,却被一个嬷嬷匆忙叮嘱了几句,让奴才来寻太子报信,奴才去了嬷嬷说的地方左右不见太子,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太子陪着小姐往这边来看桃花了,那嬷嬷只说五殿下爬上假山,然后不小心摔了下来,奴才刚才也是被吓坏了,还是小姐说得对,彩明轩附近只有一处叠翠迎春的假山,也不过一人来高,下面又是花圃,五殿下乃是龙子皇孙,自有苍天庇佑,应无大事,是奴才见识浅,自己给吓着了!”

苏如绘见他态度转变得倒快,这么会工夫竟就放下了心,也不禁略笑了笑,正如这小黄门所言,彩明轩左右都没什么高大假山,一人来高的假山上摔下来,下面花圃这些时候都松过一层土,谅也摔不出什么事来,便放了心,可惜起刚才失手跌落的桃花来。

待苏如绘随那小黄门到了德泰殿,果然发现一群人围着西暖阁中的甘沛嘘寒问暖,这位五殿下被脱了外袍,只穿着中衣裹在被子里,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然而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却不时滴溜溜的转啊转,显然精神还不错。嘉懿太后心疼将他搂在怀里不住的问可有哪里不舒服,长泰亦是一脸关切,甘霖抄手在旁,却没有去看甘沛,而是盯着把脉的太医。

余人皆一脸紧张,苏如绘进得殿来,悄悄缩在一旁,少不得将自己表情弄得与众人一起陪忧。

太医姓陈,虽然不及余太奇德高望重,却是太医院中专长幼童的圣手,陈太医松开甘沛的手,甘霖忙道:“如何?”

“太子无须担心。”陈太医对他点了点头,淡然道,“五殿下并无大碍。”说着提笔开方,一脸平静。

随着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西暖阁中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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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书评神马都很冷清啊,没什么人理我了么…

第一百零一章 千叶碧桃

方才众人只顾着担心甘沛伤势,忙不迭的心疼,此刻听了陈太医的话,齐齐放下了心,太后、长泰与甘霖的脸色便是一沉!

甘沛原本靠着太后怀里正自撒娇,此刻见势不妙,连忙抱着太后不撒手,甜言蜜语的叫了一堆皇祖母疼我,死活要太后替他做主,不让长泰与甘霖罚他。太后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欲要板脸,然而瞧着孙儿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实狠不起心来推开他,只得正了正脸色,厉声道:“说一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太后发问,长泰与甘霖也只能瞪了眼甘沛,一起听他解释。

“这不关瀣儿姐姐的事,太后千万别怪她!”甘沛一张口,便让殿中人都是一惊,苏如绘四顾,发现霍清瀣却不在此处,只听甘沛忽闪着眼睛道,“孙儿方才负气奔出殿去,路上先遇见了如绘姐姐…”

苏如绘不待太后发问,连忙越众而出,跪倒道:“臣女…”

“先听甘沛说!”太后一摆手让她起来,甘沛遂继续道:“如绘姐姐劝了孙儿几句,孙儿当时正在气头上,什么也不想听,便随意择了个方向跑去,结果就跑到了彩明轩。”

“然后遇见了瀣儿?你从假山上摔下来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太后连忙问道。

甘沛苦着脸道:“孙儿到得彩明轩外,本欲进去,谁知却听见彩明轩里两个姑姑说话,一时好奇听了个壁脚,却是她们在说瀣儿姐姐最喜欢的纸鸢不晓得飞到哪里去了,瀣儿姐姐心里不痛快,正要拿她们动宫规!孙儿见瀣儿姐姐那里有事,便琢磨着先退下,谁知道往回走了几步,抬头就看到前面假山上红红翠翠,仿佛有只纸鸢在上面,想着可能是瀣儿姐姐的,就想上去取了还给她,哪知刚爬上去就不小心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