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太后生气道,“你身为堂堂龙子皇孙,也是开了蒙的人了,却如此顽劣!实在太叫哀家失望了!”

甘沛闻言连忙讨好道:“皇祖母息怒,孙儿知道错了,孙儿以后定然不敢了,皇祖母,您就瞧在孙儿今儿摔的这一次的份上,饶过了孙儿罢!”

太后心头发恨,松开他,对长泰道:“皇帝,你的儿子,你自己管教罢!”

“都是儿臣平日忙于政事,没教导好他。”长泰先请罪,继而扫了眼甘沛,脸色一沉,“给朕禁足未央宫!抄写孝经、礼记各百遍!”

甘沛闻言哀嚎一声,抓着太后的袖子大声道:“皇祖母,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太后被他气乐了:“哀家看你母后把你疼得厉害,这么轻的惩罚你就叫成这个样子?你要不要看一看你的兄长们若做下这等事会领什么罚?”

“皇祖母…”甘沛还待撒娇,只听外面已经禀告进来,说是皇后到了。

听说周皇后赶来,甘霖警告的瞪了眼弟弟,甘沛顿时脸色大变,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大声道:“父皇处置公允,儿臣遵旨!”

太后、长泰,都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怕周皇后,若不是他是周皇后亲生之子,看这模样只怕要怀疑周皇后亏待了他。却见周皇后一身常服,显然是知道消息后连衣服也没换就匆忙坐了步辇过来,进殿后,却还惦记着仪容端庄的给太后、长泰分别见礼,又对欲给她行礼的人匆忙道了个“免”字,这才急急道:“母后、陛下,甘沛…”

周皇后抬眼看到甘沛好好的靠在太后身边,这才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话也变成了:“甘沛是不是又惹事了?”

“母后…”甘沛拖长声调欲撒娇混过去,周皇后却转过脸去开始请罪:“都是臣媳教导无方,还请母后责罚!”

太后对皇孙们一向就要纵容许多,只是淡淡对甘沛道:“你做错了事,却连累你母后巴巴赶来告罪,一路上还担心着你,瞧着钗环都不齐…你天天儿靠在你父皇你母后怀里撒娇,跟着上书房的老师读书,也哄着哀家说要做个孝顺的皇子,天可怜见,可就是这么孝顺你母后的么?”

甘沛原本眼珠滴溜溜转着想着托词,被太后这么一说却脸色一变,甘霖见状,惟恐幼弟应对失当,连忙上前打圆场:“皇祖母教训的是,此事与母后无关,却是孙儿未能尽长兄之责,未及时提点弟弟,甘沛年纪尚小,许多道理不能明白,孙儿以后一定好生提醒弟弟,再不使皇祖母、并父皇母后操心!”

太子一向谦恭有礼、敏而好学,太后与长泰自是要给他面子,太后听了便不再做声,长泰也是顺着甘霖的话训斥几句,便让白白惊吓一场的周皇后带甘沛回未央宫开始禁足。

接着太后留了长泰用膳,吩咐其他人自便,苏如绘便与丹朱郡主一起告退出来。丹朱郡主悄悄对苏如绘道:“姐姐刚才是从东北角那桃林里来的么?”

“是呢,郡主怎么知道的?”苏如绘好奇的问道,说着低头嗅了嗅衣裳,发觉在林中待的时间不长,并未染上桃花盛开的甜香,丹朱郡主嘻嘻一笑,踮起脚来,伸手从她鬓发上拈下一瓣粉红色的桃瓣,笑着道:“喏,这不是告诉丹朱了么?”

“郡主也去过那里么?”苏如绘这才明白过来,笑着接过花瓣随手捏进袖子里,道,“若不是亲自去看,还真不相信仁寿宫里居然会有那么一片桃林,云蒸霞蔚,比起上林苑的杏林却是丝毫不让。”

丹朱郡主道:“是啊,丹朱听嬷嬷说过,那片桃林是敬肃太后时栽下的,据说敬肃太后是很喜欢桃花的呢。”

“哦?敬肃太后?”苏如绘知道敬肃太后,那是前朝隆和帝的嫡母,隆和帝生母早逝,由皇后抚养长大,后以嫡子身份继承大统,待嫡母极为孝敬,曾为敬肃太后几次大修仁寿宫,自己却住着年久失修的宣明宫。

苏如绘自是未曾见过这位太后,她只从史书上略听过几耳,敬肃太后端静贞懿、仁善宽柔——但即使是宽柔的敬肃太后,亦亲自同意了隆和八年的清宫案。

“太后娘娘喜欢辛夷,姐姐看到了么,德泰殿附近全是辛夷,以前好像都是桃花呢。”丹朱郡主一边走一边和她絮絮道,“后来太后娘娘都移到东北角那里去了,上回丹朱画桃花时,嫌上林苑里没有好的,身边嬷嬷说早先德泰殿外有株千叶碧桃,移到了东北桃林里,丹朱特意去找了一回才看到,那花开得可真好!”

苏如绘忍不住取笑道:“郡主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前几天赏花会上还巴巴的求了太后赐了你一株垂丝海棠,这会儿又惦记起了千叶碧桃!”

“丹朱也没说只喜欢海棠呀!”丹朱分辩道,“海棠有海棠的美,桃花有桃花的美,这两个丹朱都喜欢!”

“郡主为何不请太后再将那株千叶碧桃赐你?”苏如绘笑着打趣,“郡主的小院子里,如今已经可以做一个花圃了罢?”

丹朱郡主喜爱花草,两年前为着方便她伺弄花草之物,太后特意把德泰殿附近的停芳园赐了她住,停芳园里不仅本就种了许多奇花异草,而且还有偌大的后院,可以任凭丹朱发挥。这两年来丹朱郡主见到喜欢的花草总是忍不住讨要,太后也每每允了她,譬如上回那株垂丝海棠,便是苏如绘不肯替丹朱郡主赋诗,太后调笑几句必然也是要给她的。

如今停芳园里草木葳蕤,怕是六宫之中也是难得见到的繁盛,不过丹朱郡主显然又看中了新的,闻言有些沮丧道:“丹朱本想提的,可是楚王殿下告诉丹朱,那千叶碧桃不易存活,从德泰殿外移动到东北角已经伤了元气,连续好几年不开花,伺候桃林的宫人费了许多心机才让它恢复过来,若是再移到停芳园,怕是会死的。”

“楚王?”苏如绘一怔,才反应过来是甘然,笑道,“楚王殿下怎么知道这么多?千叶碧桃移到东北角去时殿下也没出生吧?”

“殿下也很喜欢桃花,经常去那里呢。”丹朱郡主忽道,“姐姐今天在桃林没看到楚王殿下吗?是了,殿下他一直都喜欢爬到桃树上休息,上回忽然跳下来,还把丹朱吓了一跳!”

第一百零二章 初雪

现在乃们都不太理吾了…唉…

甘然刚才也在桃林里吗?

苏如绘不由心下一跳,虽然觉得自己与太子也只是随意说了几句话,但不知怎的,听丹朱这么一说总觉得有些心虚似的,丹朱大约注意到她的失态,奇道:“如绘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惦记着鹿鸣台,太后许我家里送两个使女来,因着秀婉病倒至今,她们都没学宫规就先来伺候我,担心别失了礼。”苏如绘连忙找个借口,丹朱便了然道:“那么姐姐快去看看吧,青州苏出来的使女想必不会有什么不好的。”

苏如绘借机告辞,与丹朱郡主分了手,回鹿鸣台的脚步便不知不觉快了许多,心里说不出的惴惴,仿佛做了什么坏事偏巧被人撞破一样。

她咬了咬唇,忙将这种心思按捺下去,心道:“真是可笑,就算我与太子说几句话被甘然看到了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他的王后!”这么想着,却想到甘然如今已经十四,十五束发,十六就藩。

大雍的习俗,是二十加冠,但皇子们分封诸国,有的往往路远迢迢,往来不便,而且返都一次也是劳民伤财,因此除了太子是二十加冠外,诸皇子都是十六加冠——也就是就藩前,先将冠礼加了。

而在这之前,甘然的王后人选必定是要定下来的。

宫里现在还未有这样的消息,是因为嫡长子甘霖的婚姻未定,自然不能越过长兄兼太子先去忙甘然。不过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了,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苏如绘咬着嘴唇想着,今儿甘沛从假山上摔下来的这件事情,虽然说确实不关霍清瀣的事,可是若要说问罪,霍七多少也要担着点关系——不过一个纸鸢而已,便要拿身边宫人动宫规,这位霍家七小姐…

苏如绘皱了皱眉,太子甘霖的正妃,嘉懿太后就差明着告诉大家是谁了。如今苏如绘、周意儿、丹朱郡主、张眷四人,不过是想着太子侧妃以及楚王甘然、甘棠之流的王后罢了。

太子侧妃?

苏如绘暗自冷笑一声,她可是青州苏的嫡女!家族的历史比大雍更悠久!

如果太子甘霖的正妃同样出身于门阀的嫡女,却因得了嘉懿太后的青眼而跃居她之上,苏如绘倒也无话可说。然而那小霍氏!她凭什么?

霍家不过是一个勉强能够列进世家的家族,从家族到望族,从望族到世家,再从世家到门阀…这里面的差距可不是出几个将相王侯、皇后宠妃就能算的。

大雍如今的门阀,哪一个不是渊源千年,历经风雨而不倒的根深大树?

就是大雍皇朝,也没这等底蕴!

何况霍家?

若是不考虑太子侧妃,接下来似乎就是甘然?毕竟自己与甘棠不对盘…

苏如绘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心里实在难受的紧,从长泰廿五年入宫,这些年来战战兢兢的在嘉懿太后身边小意伺候,然而谁也不知道霍清瀣究竟为什么如此得太后欢心,除了那堪称霍照紫少年的美貌外,霍清瀣既无过人才华,也无惊人技艺,说到温柔体贴,未必能比得了上起心来的周意儿…却偏偏得了太后青眼。

这份青眼,是太后的娘家侄孙女张眷都羡慕渴想的。

嘉懿偏心至此,长泰廿五年入宫的贵女们皆如小霍氏的陪衬。

前面便是鹿鸣台,苏如绘定了定神,收拾了一下心情,迈上石阶。鹿鸣台是一座高台,占地广阔,四周植以菊海,苏如绘沿着青石台阶一步步登上去,忽然道旁传来一声咳嗽。

她不用偏头,也能听出是谁,耳后微微一热,但随即将心虚羞愧的心思压下去,若无其事的转身一礼,淡淡道:“楚王怎会在此?”

“孤在等你。”甘然悠然说道。

苏如绘顿时警觉:“楚王有何事等臣女?”

“没什么事,孤想念初雪了,想见它一见,却不想你那院子里是两个眼生的奴婢,孤便在这里等你。”甘然慢条斯理道。

“初雪?”苏如绘要愣一愣才想起来,脸色顿时古怪无比。

初雪是她当初迁居春生殿时,因怀真郡主生辰,甘然偷偷溜进了豢兽园中偷了一窝白兔,一共四只,分别送给了怀真郡主、宋采蘩、霍清瀣以及苏如绘。结果怀真郡主的那只初云先死,后因霍清瀣、张眷坠湖之事,宋采蘩被逐出宫,她那只白兔的下场也无人知晓。

至于霍清瀣养着的初白,却是在她坠湖的那段时间,十分凶险,彩明轩愁云惨淡的围着小霍氏转,哪里还能想起一只兔子?竟是活活的饿死了。

因此四只白兔中,反而是当初最不情愿收下的苏如绘身边的初雪一直养了下来,甘然此人却是颇念旧情,时不时跑过来探看一二,也因如此,秀婉对那只白兔极为上心。

不过苏如绘被甘然这么一提,猛然想起,因自己不喜初雪,一向丢给了秀婉照顾,秀婉病倒后…

苏如绘迅速盘算了一下秀婉病倒到现在,似乎已经过去了七八天,七八天…关初雪的那间小屋子中铺着稻草防止它受凉,屋角也有水盆…嗯,应该还有一口气?

“怎么?可是它不太好?”甘然见状,皱起眉,负手走到她身边,“带孤去看看!”

苏如绘咬了咬唇:“是!”

苏如绘带着甘然进了院子,红鸾与青雀早将整个院落都打扫了一遍,又准备好了新的茶水点心,见苏如绘回来,都笑着迎出,却见到苏如绘身边跟着一个华服少年,眉长入鬓、贵气凌人,两人都知道太后宫里出现的男子绝非常人,但因不认识甘然,一时间也不晓得该如何行礼,只得僵在那里,拿眼睛看着苏如绘。

“这是楚王殿下。”苏如绘道。

红鸾和青雀忙跪下请安,甘然皱眉道:“去看初雪,哪来这许多麻烦?”说着大步进院,理也不理两个使女。

苏如绘听出他心底的烦躁,不免暗恼他对一只兔子如此上心,悄悄示意两人等甘然进去了自己起来就是。

养着初雪的屋子,甘然是去过的,因此也不必苏如绘带路,苏如绘这个主人反而落在了后面,却见甘然一推门,便惊讶道:“初雪呢?给它换地方了?”

“是在这里面…”苏如绘也是一头雾水,她对诸如小兔小猫之类的东西一向不大感兴趣,这只兔子还是碍着是甘然兴冲冲送上门才勉强养了下来,这么多年来也就秀婉仔细照看着才一直活到现在,只怕随意拿两只兔子放到她面前说这是初雪,她也是分不出来的,这般不经心,哪里还会晓得初雪去了什么地方?

她在门边张望了一下,发现这间屋子明显有打扫和焚香过的痕迹,却明白了几分,许是红鸾她们顺手收拾了——说不定初雪是死了被丢出去了,瞥见甘然脸色难看,担心他迁怒两女,吞吞吐吐道:“这…臣女想它或许没事,不如殿下先回去,明儿再来看?”

第一百零三章 圆场

“明儿?”甘然转过身,淡淡道,“不必了,孤近日事务繁多,只此刻有片暇,初雪何在?”

苏如绘咬了咬牙,走出去唤进年长沉稳的红鸾来:“这屋子里原先那只兔子呢?”

“小姐,那只兔子奄奄一息,奴婢本想将之丢弃…”红鸾小心翼翼的说到这里,甘然目光顿时一厉!苏如绘见势不妙,连忙打断道:“丢去哪了?快找回来!”

红鸾却道:“小姐,没丢,因想着小姐素来不喜此物,可能是秀婉姐姐所养,所以先去问了她,她说是二殿下送给小姐的,奴婢见它似乎有些不妥,便移到前面屋子里去了。”

甘然一拂袍袖:“带路!”

初雪果然还没死,被红鸾和青雀放在了原本秀婉住的偏屋靠窗的位置,红鸾还特意用棉花替它抱了个窝,窝边放着清水草料,收拾得清爽,只是这只白兔显然是饿得很了,原本被秀婉养得肥胖可爱的身躯如今生生的缩了一圈,居然显出一丝瘦骨嶙峋之态来。它一边咀嚼着草料一边仍旧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看得甘然十分心疼,连忙上去抚摩它的皮毛。

初雪甚是伶俐,虽然隔了多日,却还认得甘然,连忙抖动耳朵,将头靠上去。

甘然和初雪亲近,苏如绘便示意红鸾与青雀先退下,自己垂目站在一旁等待甘然发落,心里将初雪恨得咬牙切齿,这只白兔本就不是她喜欢的东西,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次她让秀婉将它杀了做一锅蘑菇炖兔肉,每每被秀婉劝了下来。

没想到这会儿又因它惹了甘然…

苏如绘决定,等甘然走后,自己一定尽快将初雪处理掉!

“苏如绘,你平时都不照顾初雪?”果然,甘然看着初雪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回到红鸾替它准备的窝中休息,顿时皱起眉,低叱道。

苏如绘心中委屈,因对着甘然,说话也不那么客气:“回殿下的话,臣女进宫,是为了陪侍太后,而非伺候一只畜生!”

甘然脸色一变,半晌才道:“孤也没叫你事事亲为,但初雪终究是一条命,又在你身边养了这许多年,秀婉病倒,你竟差点将它活活饿死,也实在太过冷漠了!”

“殿下既知秀婉病倒,无人照拂初雪,难道不知臣女这里原本就秀婉一人?难道这段时间臣女就有人照顾么?”苏如绘怒道。

“嗯?”甘然一挑眉,苏如绘这才觉得自己似把话说重了,倒仿佛向他诉苦一样,定了定神,才道:“殿下,臣女虽然独居在此,并没有太多事情,然院落需每日打扫,多宝阁、桌椅需擦拭,内室需整理,每日膳食,也需从御膳房取回,秀婉这次一病,臣女才知她伺候臣女多么不容易!如此事多且杂,初雪…怕是无暇照管,殿下若是不放心,不如将初雪接去嘉木宫可好?”

苏如绘对这只几次引起自己与甘然之间争执的兔子早就恨到了极点,干脆借机提出要甘然将之带走。

大雍后宫有例,皇子年满十岁后,再不复与生母或养母同住,太子自是居于东宫,其余皇子则聚居于嘉木宫。嘉木宫占地广阔,前朝最多可容二十余位皇子居住而不觉壅塞,如今才只住了甘然、甘棠两人,安置一只初雪,自是绰绰有余。

听了苏如绘的话,甘然目光便是一冷,半晌才道:“孤知道了。”

苏如绘二话不说叫来红鸾:“替初雪收拾一下,送去嘉木宫。”

红鸾莫名其妙,正要上去收拾,却听甘然道:“初雪如今情况不大好,恐移动反招损害,先放在这里,等它精神康健之后,再送到孤住的地方去罢。”

闻言,红鸾顿时大急,连忙给苏如绘使眼色,苏如绘也不理她,只点了点头:“是!”

甘然也不再多说,径自拂袖而去。

待他去得远了,红鸾这才急急问:“小姐,都怪奴婢不经心,让初雪弄成这个样子,楚王…可是生气了?”

“哼!不过一只兔子而已!”苏如绘接过青雀递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冷笑出声,恨恨道,“你们今天刚到,忙着收拾屋子都来不及,哪来的工夫伺候它?早知道前两年就该寻个机会将它宰了吃肉,何必留着现在反过来害我!”

“这可是楚王殿下所赐…”红鸾苦口劝道,“秀婉姐姐病中还叮嘱我们好好照顾呢,都是奴婢不好,连累小姐受了楚王的斥责,如今楚王要小姐将初雪送到嘉木宫去,显然是恼了小姐…小姐,好在楚王关心初雪,暂时未将它带走,这几天奴婢一定与青雀好生照顾它,说不定过两天楚王就改了主意了,好么?”

苏如绘顿时无语:“红鸾,我正想着怎么将这个瘟神送走,你倒还希望它留下来?”

“什么?小姐,是您要送它去楚王那里?”红鸾吃了一惊,“为何?”

“我不喜欢它!”苏如绘怒道,“偏生楚王对它上心的很,三天两头跑来看,秀婉也真是,当他面好好照顾就是了,背过身去也伺候得无微不至,当初楚王从豢兽园中偷了四只白兔,如今除了宋氏带出宫的那只不知死活外,就剩了这么一只,其他人那里的死得,怎么我这只却死不得?都怪秀婉!没事,替我找出这许多事来!”

红鸾本欲再劝,青雀却忙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切勿再火上浇油,苏如绘这会儿已经开始迁怒秀婉了,可见是动了真怒。

这两人都是伺候过幼年时的苏如绘的,对她喜好再清楚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兄皆为武将的缘故,苏如绘不喜豢宠,嫌它们麻烦,从前在武德侯府的时候,苏如绘院子里是连贵族少女都会养的鹦鹉也没一只。

不过红鸾和青雀都没想到,苏如绘会对初雪厌恶到这种程度,宁愿得罪甘然也要把它推出去。

两人对望一眼,都露出了忧虑之色,进宫前,郑野郡夫人就将宫中情形大致告诉过她们,有嘉懿太后的意思在,苏家这会儿可还没想过与皇权作对,自是不会再去逆了太后的意思,争那太子正妃之位,至于侧妃,苏家倒不是没考虑过,只是让青州苏的嫡女屈身于一个勉强算世家出身的女子之下,未免让其他门阀为之不齿。

何况苏万海与安氏都晓得苏如绘的性子,让她做人偏房,哪怕是太子的侧妃,怕也是怄着一口气在心上,时间久了反而不美。倒不如考虑另两位皇子,甘然、甘棠之中,甘然与苏如绘交好,这件事情苏家自然也是晓得些的。

所以红鸾和青雀进宫前,连夜被安氏叮嘱,务必好好注意了苏如绘和楚王的关系。

刚才见甘然与苏如绘一起前来,两人正自高兴,没想到这么会却是把甘然给气走了。

伺候完苏如绘,两人退到偏房去,青雀忧虑道:“姐姐,小姐怄上气了,这可怎么办?”

“咱们这位小姐最是倔强,她定了主意就是夫人都只能慢慢哄着,还能怎么样?”红鸾也是哭笑不得,“罢了,我瞧楚王对小姐究竟不同的——一只兔子有什么好看的,楚王来这里,怕还是为了小姐,可是小姐看这模样却是自己糊涂着,咱们虽然是看着小姐小时候的,可隔了这么多年不见还不如那秀婉亲切,这样的话也不好直说!”

“那现在…”青雀皱眉,“夫人可是交代过…”

红鸾想了一想道:“秀婉的病已经开始好转了,我估计着,再过两三天应该就能起身。”

“秀婉?”青雀道,“她这些年来伺候小姐很得小姐喜欢,就算好了,小姐也一定会让她再休息一段时间才干活的,再说小姐这里也没多少事,咱们两个也还担得过来。”

“到时候,你想想办法,做些点心,让她送到嘉木宫里去…”

红鸾话还没说完,青雀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喜道:“这个主意好,若是楚王对小姐有意,定然会主动与小姐和好,小姐倔强,咱们可不能跟着拧,得替她打这个圆场才是。可是姐姐,为什么要让秀婉去?此事宜早不宜迟,若过几天楚王真的将初雪接走,小姐这个台阶就不大好下了,不如明儿姐姐或我送去吧?”

“你又傻了,秀婉是正经的宫女,是太后给小姐的,咱们两个是什么?楚王到底也是快束发的年纪,估计明年太后、皇后就会给他挑侍妾了,咱们去,知道的说我们替小姐着想,平白让小姐降了身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两个不安分,居然敢打皇子主意!莫不是想被动宫刑拖出去打死了喂狗么!”红鸾嗔道,“我的好妹妹,你可千万别再做这样脑子一热的事儿!”

青雀被她说得冷汗直冒,道:“好姐姐,多亏你的提醒,我一心想着让楚王别再与小姐生气,却没想到这一层!”

红鸾但笑不语,她虽还没学过宫里规矩,可是当初刚进苏家门时,因生得美丽,安氏便一直将她留在身边,说是当女儿养,可是每回安氏的三个儿子,苏如铁、苏如峻与苏如锋前来,安氏都会将她支开,可不是怕了她的美貌引动自己儿子,到时候不好收场么?

那时候自己虽然有苏万泽的托付,可是苏氏这种人家,当着苏万泽的面也有一千种方法让她死得合情合理,安氏尚且如此小心谨慎,防患于未然,何况皇宫里,高高在上的嘉懿太后眼皮下,别说小动作了,一个不仔细,让贵人们误会一二,指不定就是多少条人命!

“宫里不比侯府,咱们如今又没学规矩,因此事事上需三思才行,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件事且先这样,我去隔壁求那里的宫女新荷带我去取膳,你在这里照顾初雪,顺便留意着小姐、秀婉那里有什么要的。”红鸾理了理裙椐,笑着道。

“好!”

第一百零四章 玫瑰蜜卷

最近觉得章节名有点难起…最近觉得打开页面很寂寞…求安慰啊!乃们不爱我了么?

“如绘,你今儿和太子去桃林了?做什么去的?”春尚未暮,周意儿却已经拿上了一柄罗扇,一色如雪的新绢裁就扇面,柄用乌檀,绞边是香色绸面,扇下坠着一块琥珀,并一缕赤色流苏,煞是好看。

苏如绘将一碟子玫瑰蜜卷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上回涵远楼你就说这个好吃,这回还另加了蜂蜜,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这玫瑰蜜卷其实就是玫瑰卷儿另多浇上蜂蜜,腌成绛色的玫瑰花瓣衬着浓稠的蜂蜜,呈在了雪白的瓷碟之中,极引人注目,周意儿本就爱甜食,连忙接过红鸾递来的银箸夹起一个,拿帕子托了轻咬一口,只觉酥香甜软,诧异道:“这不是御膳房那边的,是哪来的?”

“好吃么?”苏如绘不答反问。

“酥甜可口,香味余舌。”周意儿吃完一个,意犹未尽的追问道,“是哪来的?”

“喏,这是我小时候的贴身使女青雀,便是她做的。”苏如绘笑盈盈的介绍道,她与周意儿这两年处的很是不错,身边的使女自然也要提点到,周意儿早就知道苏如绘这边两个使女是先过来伺候,等秀婉身体好了再去学规矩的,闻言打量几眼红鸾、青雀,噗嗤一笑道,“你生得美,家里送进来的人也是美人儿!”

说着周意儿随手褪下腕上两串珍珠当见面礼,红鸾原本听她赞自己容貌时就微微变色,此刻更是不敢收下,苏如绘笑道:“不妨事,我与意儿姐姐关系不同寻常,她的东西你们收着就是。”

“客气什么?我家里也要送两个人进来的,只是先交给掖庭的姑姑教导规矩才过来,到时候少不得也请你们小姐去喝茶,顺便让她还回去。”周意儿擦了擦嘴角慢条斯理道。

红鸾和青雀这才谢了,周意儿指了指桌上玫瑰蜜卷道:“如绘,你这使女可真是厉害,后院那所谓小厨房是什么样子我也不是没见过,熬个粥也就罢了,居然还能用它做出这等点心,也不晓得我母亲替我准备的两个丫头有没有这等机灵劲儿?”

“当初赏花会上皇后娘娘可是安排出了百花宴的,虽然这里面有刘修仪与静婕妤的进言,可是到底也是皇后费心,论到吃,你们周家怎会不替你想到?”苏如绘笑着打趣,周意儿仔细一想才明白过来,顺手拿起罗扇轻扑她肩,嗔道:“我道你提百花宴做什么,原来是编排我们周家只晓得吃!你看着罢,下回我去给姑姑请安,少不得告你一状!”

“意儿姐姐饶了如绘罢,皇后娘娘若是知道这番话,心里恼了我,可就不妙了。”苏如绘笑着求饶,两人打闹一阵,周意儿便道:“外面坐着无趣,咱们进你内室说话,听说上回郑野郡夫人进宫,给你带了一块玉佩是极好的?”

苏如绘听出周意儿的意思是有话私下说,便点了点头:“是块绿玉,样式简单,只是水头极好,倒让我想起你那对坠子来。”

“哦?那么好的玉?”周意儿倒是一惊,她提玉佩不过是寻个借口好和苏如绘进内室说话,没想到苏如绘这块绿玉居然和自己刚进宫时所戴、被太后称赞过的那对坠子相比,那对坠子可是周意儿母亲压箱底的东西,因着女儿进宫特意寻出来给她添妆的,指甲那么大小的两块,戴上去时能将脖根生生映成了一片惨碧之色,苏如绘这块却是玉佩,再小也比坠子大。

苏如绘带着周意儿进了内室,反手关上门,从床头的匣子里取出一个荷包来,打开露出如婴孩手掌大小的一个玉佩,只见那玉佩雕琢成莲叶形状,上面镂空嵌了几颗珍珠聊作露珠,栩栩如生不说,关键此玉果然剔透明媚,毫无瑕疵,映得苏如绘满手碧色。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周意儿羡慕道,“这雕琢也是奇思妙想。”

“听母亲说,这玉雕作镂空却是有缘故的,有露珠的地方,原本是有瑕疵的,所以去掉后以珍珠代之。”苏如绘笑着说道,“姐姐若是喜欢拿去就是。”

“这么好的东西我可不敢要,你留着以后用吧。”周意儿摇了摇罗扇,示意不可。

苏如绘也不坚持,周意儿虽然喜欢这块玉佩,倒还没喜欢到非要不可的地步,何况接下来确实有几个地方要用到这些玉器,便照样收好,与周意儿说起正经事来:“可是有什么私房话告诉我?”

“哪里有什么事?”周意儿在绣凳上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才道。

她这么说事,却是真的有事,苏如绘心头暗笑,道:“好罢,那你拉着我进来做什么?先说好了,我今儿可陪你不了多久——得去看贤妃娘娘!”

“我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昨儿知道你家里的使女刚进宫,少不得要收拾,怕给你惹麻烦所以特意没来,今儿特意来看你,你倒告诉我你要去明光宫!显摆着贤妃娘娘疼你么?”周意儿撇嘴道。

“天地良心!”苏如绘一本正经道,“贤妃娘娘是心疼我,可是皇后娘娘乃你嫡亲姑母,你可别告诉我,你这几年得未央宫的好处少了,却还要来嫉妒我这点子好处么?”

“谁和你说好处?”周意儿撇嘴,“好罢,我不缠你!”

苏如绘见她欲言又止的,倒想起刚才在外堂落座时周意儿的话来,便道:“你刚才问我昨儿见到太子的事情,可是和太子有关么?”

“太子近来很少到仁寿宫,来了也是独自一人,你可知道为什么?”周意儿果然就着话头说下去。

苏如绘失笑道:“你是太子亲表妹都不晓得,我怎么知道?嗯,也许前朝之事繁忙?”

“你就装糊涂罢——宫里要定太子妃了!”周意儿瞪了她一眼。

“定就定吧,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二殿下已经封了王,来年束发,后年就藩,总不能让楚王独自加冠赴藩吧?太子当然是要先娶妃的。”苏如绘有些无所谓道。

入宫六年,她早就被嘉懿太后教导得知道什么该争什么不该争。

太子正妃是谁,周意儿也知道,她咬了咬嘴唇,忽然道:“昨儿楚王到你这里来过?”

“他来看初雪。”苏如绘随口道,蓦然心下一跳,看着周意儿,“意儿姐姐,你…你也不想做侧妃罢?”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不过随口问一句!”周意儿顿时满脸通红的跳了起来,就要摔门而去。

苏如绘连忙拉住了她:“好姐姐,是我错了,我只是这么一问——”

周意儿被她哄了半天才坐下,依旧怒气冲冲道:“咱们也是做了六年姐妹了,谁不晓得你那点儿心思!楚王——难不成我还会和你抢不成!”

这回轮到苏如绘刷的脸色红的几乎滴出血来,跺足道:“意儿姐姐!你气糊涂了,也别拿我这么出气呀!”

周意儿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顿时解了心头恼怒,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百零五章 如绘震怒

当下两人重归于好,苏如绘正色问周意儿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周意儿这次便没再隐瞒:“你知道前两日我去看过姑姑,姑姑是六宫之首,行事说话不晓得多少人在看着,因之事情没落定前,她也不好与我多说。”

苏如绘略一思索,道:“可是在未央宫里听到嬷嬷们说了什么?”

“不错!”周意儿赞许的点了点头,“你晓得,从前我去时,送我出来的都是安夏或安冬这四位姑姑中的一个,可是那天告辞时,忽然有小宫女进来禀告,道是顾贤妃身子不适,姑姑就要带了人去看,便让一个眼生的嬷嬷送我出来,路上,那嬷嬷话里话外和我说了些话,虽然她说的含糊,可我却也听出了些意思,想着和你我都大有关系,所以来告诉你。”

“是什么?”苏如绘闻言,顿时紧张起来,能让周意儿犹豫了几天才来说的事,显然非同一般,而对于她们这几个养在太后膝下专心等做皇家媳妇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大事能比各人以后的婚配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