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婉一边翻着药,一边忙忙的催促着白鹭和飞鸥去打来热水替苏如绘清洗伤处,苏如绘侧坐在窗下的贵妃榻上,疲惫的揉着额角,浮水小心的用剪子把她沾了血渍的裙裾剪开,顿时倒抽一口冷气:“秀婉姐姐,你看小姐的伤!”

“怎么了?”苏如绘探头就要去看,却被浮水张着袖子拦住了,只见秀婉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顿时色变:“小姐你是摔到哪儿去了?这…竟然弄成了这个样子!”

甘然将她送到下面桃林里,苏如绘自己走进殿来,只说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交,被路边荆棘划伤了腿,便给秀婉一路搀扶和埋怨了进来,秀婉不知道她是被人送回来的,想着既然有力气自己走这么远的路,伤势该不重才对,所以口中说了苏如绘几句,倒没放在心上。

哪知看到的却是一片血肉模糊,秀婉自是又惊又怒,一迭声的追问着,拿着一瓶伤药差点就这么倒下去,这时候白鹭和飞鸥才打着满盆清水,拿了干净的帕子进来,看到苏如绘的小腿上足有两寸见方的伤口,也纷纷变色。

苏氏这些人,出身不凡,从小被养在太后膝下,金尊玉贵的,哪一个不是养得一身娇嫩肌肤,而且当时受伤根本就是猝不及防,接下来又耽搁了时候,血渍模糊,看起来格外可怖。

白鹭小心的上前想替她清洗一下伤口,刚刚掬起一捧水浇下,被秀婉和浮水劝着不去看自己伤势的苏如绘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轻一点儿!”秀婉心疼的叱道,白鹭顿时不敢动了,秀婉忙要亲自来,苏如绘忍痛道:“替我拿块干净的帕子来咬了!”

浮水忙从飞鸥手里接了一块帕子叠好给她,苏如绘咬住,示意秀婉动手,这一番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只痛得苏如绘额角挂满了冷汗,连晚膳都忘记了,还是秀婉打发白鹭去禀告德泰殿,说苏如绘回来时摔伤。

于是不多久袖雅姑姑就带了些药材来探望,看到苏如绘脸色发白的靠在榻上,玉堂殿里飘着一股药香,袖雅忍不住惊讶道:“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从兰秋宫回来就出了事?”

“刚才在兰秋宫看到了进宫给太后、皇后娘娘请安的刘九小姐去探望修仪娘娘。”苏如绘强打精神和她说道,“听说刘九小姐蒙了太后恩典,今儿陪修仪娘娘住一晚,明儿就要出宫,我想着,既然是师傅的侄女,理当送些东西去,所以出来后,就打发秀婉快些回来准备,免得误了宫门下钥,秀婉先走后,我独自走着,哪知走到了一条僻静的路上时,不小心摔了一交,本倒没什么,偏偏那路边树丛里面生了一片荆棘,倒把我腿上划到了!”

苏如绘叹道:“刚才我也是被伤药痛得七上八下,竟差点忘记了去伺候太后晚膳,原本想另外寻个借口的,怕让太后费心,但想着又不能不和太后说实话,哪知还是劳动姑姑跑了这么一趟!”

“苏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袖雅责备道,“几位都不是寻常千金小姐,女儿家的身子是最最娇贵的,小姐也是个傻的,受了伤竟还要自己回来,怎么不在路边叫几个宫人回来禀告,好让软轿去接您?今儿天晚了,太后说,明天一早就宣太医来替小姐看呢!”

“这可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苏如绘眼圈儿一红,“是我自己不小心,却要太后替我操心,这…”

“小姐这些年养在太后身边,太后向来都是拿着几位当成了亲亲孙女儿看待的。”袖雅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手,“不是奴婢说小姐,只是小姐性.子谨慎,其实是很不必的,譬如说去兰秋宫里学琴,做什么只带一个宫女,若是带了两个,说不定就没这回事!”

苏如绘顿时凛然,口中道:“我只想着去兰秋宫是随修仪学琴的,若是带多了人,没得打扰了修仪和几位娘娘,娘娘们都是心善仁和的,必定不忍心为此来说我,可是我自己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袖雅又安慰了几句,问过秀婉等人用了什么药,也和秀婉一样,认为苏如绘既然能够走回玉堂殿,那便不该有什么问题,关心了一番便回德泰殿去与太后复命了。

袖雅走了,苏如绘再不掩饰自己的疲惫,也不顾秀婉欲言又止,想要私下问一问她受伤经过,挥退众人,疲惫睡去。

第二天一早被秀婉摇醒,却是太后遣了太医院一位擅长外伤和骨科的太医来替苏如绘诊治。

这位太医复姓淳于,年纪不过四十余岁,面目很是严肃,隔着帐子替苏如绘请完脉,脸色就开始不好看起来。

秀婉见状,忙给白鹭使个眼色,叫她进帐子去安抚苏如绘,自己请了淳于太医出来,奉上好茶,这才小心翼翼的请教:“淳于太医,苏小姐这伤…”

“伤本来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是小姐受了伤后没有立刻就医,反而有所拖延,如今又是入寒的时候,自然要麻烦许多。”淳于太医哼了一声,有些不满的说道,“请恕在下说一句,苏小姐如今才二七年华,想必是自恃年少,纵然有什么亏损,也能够养得回去!只是这般再来几回,难保不定折损了元气,到那时候,嘿嘿…”

秀婉本来看他的脸色,只当苏如绘有什么不好,这会才听出他的意思,倒是松了口气,也顾不得他话里话外教训的意思,忙连声谢了,又请淳于太医快快开出药方来好去煎药。

淳于太医冷哼一声,笔走龙蛇,开了一帖方子,冷笑着走了。

飞鸥在旁看到这个模样,等人走后,忍不住小声道:“这位太医第一次见,好大的脾气!”

“唉,我倒情愿刚才那些话直接对着小姐去说。”秀婉吹干药方上的墨汁,有些恨恨道,“昨儿袖雅姑姑说的对,小姐做什么不好找个人送她回来,偏生要自己走,你看,太医一开就是半个月的药!必定是因为自己忍着伤走回来导致伤势加重的缘故!”

苏如绘一看药方上写着连服半月,顿时色变:“不过是些皮肉伤,怎么要吃这许久的药!”

秀婉几人对望了一眼,彼此早就通好了声气,异口同声道:“小姐,淳于太医说了,小姐虽然是外伤,可因为耽误的缘故,须好生调养一番,免得留下后患!”

苏如绘不肯相信:“不过被荆棘划伤,这有什么可调养的?还后患…我又不是腿断了!这个淳于太医不大靠谱,回头另请一位来。”

“小姐,这位淳于太医是一早袖雅姑姑领了太后的口谕亲自去请来的,您这会要换太医…”秀婉忙瞪了她一眼。

苏如绘醒悟过来,却还是不甘心喝药,抿嘴道:“你只管把他开的外敷的药取来,其他那些不要理会了。”

“这可不成。”秀婉正色说道,“如今已经是十月,临近年底,几个大节都已不远,这会可是关键的时候,万万不能出差错!小姐可别任性了!”

苏如绘伤着腿,本就精神不大好,闻言恼的翻个身不理会她了,秀婉也不计较,径自亲去熬药。

苏如绘受了伤,周意儿和丹朱郡主自然要来探望。

“这可是怎么说的?宫道这般的整齐,你竟也能摔的让太后一大早去传太医?”周意儿问清楚了苏如绘伤势不重,放下了心,顿时讥诮起来,“莫不是在兰秋宫里得了修仪娘娘赐的酒么?”

丹朱郡主听了,也不由抿了抿嘴角,见苏如绘一脸怏怏,好心的忍住了,只道:“大约天色已暮,如绘姐姐看差了路吧?”

“丹朱你不要尽替她说话。”周意儿冷笑道,“满宫里的奴才,咱们好歹是太后身边人,她叫一个替她提灯引路又怎的?居然还要自己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回宫!知道的说苏家四小姐摔得惨了,没脸见人,所以才不叫奴才扶的,不知道的,只当是太后亏待了你!有你这么没脑子的么!”

周意儿这话骂得苏如绘怔了怔,丹朱也露出惊讶之色。

第二百三十九章 探病

“总是你仔细,我可没想那么多,说起来也确实丢脸,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这么狼狈,所以才刻意的避了人。”苏如绘捏着被角怏怏的说道,“你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回头太后面前可得替我分说一二,免得太后恼了我。”

“哼,替你分说什么?”周意儿板着脸,“苏四小姐好坚韧的性.子!摔得太医直接开了半个月的药,外加叮嘱静养,却还要硬撑着独自走回玉堂殿来,咱们佩服都来不及呢,还分说个什么呀!”

丹朱看苏如绘被说的讪讪的,心下一软,小声道:“算啦,如绘姐姐的伤不定还痛着呢,周家姐姐还是疼一疼她,莫要为难了,回头咱们一起去太后面前说说好话,太后仁慈,这起子小事不会怪罪如绘姐姐的。”

苏如绘巴不得转了话题,忙道:“说起来,我第一回请擅长外伤和骨科的太医看,你们可知道这淳于太医平素是个什么人么?”

“好好的怎么问起了太医,难道你信不过这位太医不成?”周意儿顿时警觉起来,“后.宫里看的最少的就是外伤和骨科,这位太医平时也没个人理会吧?你若是有什么怀疑不妨说出来,我去问一问姑母。”

苏如绘摇头道:“哪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不过是看他居然一口气开了半个月的药,还道半个月后继续来看,想着是不是个大惊小怪的人,我不过是摔了下…”

“我道是怎么委屈了你呢,原来是嫌人家开多了药。”周意儿和丹朱听到这里,倒是放下了心,周意儿嗤笑着道,“又不是吃不起药,人家是太后传来的太医,难道还会开错方子不成?真是可笑!”

苏如绘徉怒道:“我就知道意儿姐姐这没良心的,看我受了伤不心疼我也就罢了,却还要在这里幸灾乐祸,早知如此,刚才就该让秀婉推说我要静养,把你关在外面!免得这会来当面讥诮与我!”

周意儿听了也不恼,笑嘻嘻的说道:“可惜已经晚了,秀婉不但把我们请了进来,还奉了好茶,捧了果子请我们多坐一会陪一陪你,你的好宫女更是亲自下厨去留我们用过午膳再走,这会子你身边没人帮忙,可是由着咱们欺负的!”

“周家姐姐说的没错。”丹朱郡主一向温文,这会也不禁戏谑道,“如绘姐姐今儿可是被欺负定了!”

“丹朱,你这么快就让意儿姐姐教坏了!”苏如绘叹息道,“看来今儿这回亏我是非吃不可了?”

“那是自然的,你乖巧一点,咱们还能饶了你,你若是不乖,仔细咱们趁秀婉不在,把你打得鼻青脸肿,因你昨儿刚刚摔伤了,说不定秀婉回来看到,只当你是昨天摔着,回来太晚没看仔细呢,到时候告状都没地儿去。”周意儿故作凶狠的吓唬道。

丹朱在旁嘻嘻而笑,苏如绘假作吃惊,向后一缩:“什么?意儿姐姐竟是这般的狠心,居然要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丹朱你听一听,这可还是咱们贞静贤淑的周家小姐么?哪儿来的泼妇,可是假冒了意儿姐姐来的?”

“好啊,你竟然敢说我是泼妇!”周意儿一听,提着裙子就要上来与她打闹,口中嗔道,“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周家姐姐,咱们说归说,动手这回事,念在如绘姐姐腿伤未愈,还是算了罢!”丹朱到底心细,见状忙把周意儿拦住,三人笑闹了一场,都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便听外面恰好传来一个笑声道:“丹朱郡主,周家小姐,咱们小姐可不知道怎么惹了两位不快,怎的要把她打得青肿啊?”

却是秀婉口角含笑端进了一只乌木托盘,里面放着几碟子热气腾腾的点心。

丹朱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笑道:“莫不是荔枝糯饼和赤豆糕?这两件正是我爱吃的。”

“还有鸭血糯粥同金桂葡萄糕,以及小菜。”周意儿看着秀婉把东西放到离她们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嗔道,“瞧瞧秀婉,咱们不过说了几句她的小姐,这便报复起来了,午膳就给咱们吃这个?真真是想得出来!”

“周家小姐这可是冤枉了奴婢!”苏如绘和周意儿曾经邻居数年,两人身边的奴婢都是十分熟悉的,所以秀婉比玉堂殿其他奴婢在周意儿面前更有一分的体面,这会见周意儿嗔怪,不必苏如绘说话便笑着解释道,“哪儿敢拿这般简素的东西让两位当正膳?这是见几位小姐不大爱吃果子,这会天也冷了,所以先做几道点心和小粥来,让郡主和小姐垫一垫,免得秋日天凉冷坏了,真正的午膳奴婢们还在忙着呢,这不,前些天儿,尚食局那边新置了一批鲜鹿,奴婢去领了半只来,用尚食局公公教的办法腌到这会,色泽咸淡都正好,这会正在做一道炙鹿肉。”

周意儿本来也是打趣,这会听秀婉说的伶俐,失笑着对丹朱道:“丹朱你可看见了,如绘妹妹身边的贴身宫女,这张嘴可比如绘更不好欺负!”

苏如绘懒洋洋的道:“哪儿是不好欺负,分明就是你让着她,可怜见儿的我,却是受着伤也不得你半天儿的怜恤,真真叫我一肚子委屈往哪儿说去,丹朱你还不多多的安慰安慰我,免得我教你周家姐姐给气得半夜里躲起来哭!”

“半夜里躲起来哭?这话是怎么想出来的?”周意儿嗔了她一句,接过秀婉舀好的一小碗鸭血糯米粥喝了一口,道,“这粥熬的不错,里面加了红枣、白果?是当腊八粥来熬的么?”

“还有阿胶之类。”秀婉又呈上给丹朱,最后才给苏如绘,笑着说道,“是个补血的方子,奴婢想着小姐昨儿摔伤,流了许多血,总是该补一补的,只是问过淳于太医,那些人参之类却又太过,便向他讨了个食补的办法。”

“你怎么又去问他?”苏如绘想到这个只隔着帐子看过个轮廓的太医就是一阵的腻歪,放下调羹道,“这太医好开药,其实我看我的伤敷点儿伤药歇上两天也就是了,他却偏偏开了那么多!不知道的,还当宫里的药材要向他家买呢!”

周意儿咽下一口粥菜,道:“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心虚呢?”

“我心虚什么?”

“说起来,如绘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该是怕喝药吧?”周意儿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

苏如绘撇嘴:“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不过是看不惯这个太医罢了,回头一定另请人来看一看,我就不信这么点小伤,还要被拘束这么久!”

淳于太医开完方子就走,秀婉却不放心,事后又追了上去,不但讨了一个药膳的方子,还把禁忌之类给打听了下,结果淳于太医丢下一句半个月内最好都别出玉堂殿,让秀婉顿时吓着了,回来后就召集了浮水等人,当着苏如绘的面立下规矩,定要严格的遵守淳于太医的叮嘱。

苏如绘尽力反对,这回秀婉却是下定了决心,即使她端出小姐架子,秀婉也拿着郑野郡夫人的托付顶了回来,让她无可奈何,对淳于的怨恨真是要到骨子里去。

第二百四十章 霍氏

“话都说了?只是不知道那些宫女能不能压住她。”苏如绘不知道的是,这会,被她恨的咬牙切齿的太医淳于有谐正恭恭敬敬的侍立在殿下,听着殿上人的问话,肃然回复道:“回楚王殿下,下官照着殿下的叮嘱,摆出一副极为恼怒却隐忍不言的话,开了方子就走,事后,苏小姐身边最得脸的那个宫女果然又追了上来,避过苏小姐和其他宫女盘问下官,下官这时候才把殿下叮嘱的那些话告诉了她,下官刻意加了许多医道拗口晦涩的行家用语,那宫女听得糊涂,又因下官脸色难看,不敢多问,所以必定会严格遵守下官的‘建议’,盯着苏家小姐的一举一动,不许小姐擅自外出。”

甘然微微颔首:“不错,那宫女虽然是仁寿宫里的人,但跟在苏氏身边多年,几乎被看成了她的人了,与苏氏已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是个有脑子的人,必定不会任她不遵医嘱,这半个月,苏氏想必很难离开玉堂殿了。”

“殿下,下官有一番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淳于有谐沉吟了片刻,试探的问道。

甘然淡淡的笑了笑:“你既然说出这话来,显然是想说了?孤现在正有一点时间,不妨听上一听。”

“下官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让下官危言耸听,让苏家小姐身边宫女压着她半个月不许出玉堂殿,但,太医院中擅长外伤和骨科的太医固然以下官为首,但其他人,譬如院正,于此道也略知一二,苏家小姐不过是小伤,无须诊治,自己敷些伤药,养上十天八天也就恢复如初了,殿下若想让苏家小姐在玉堂殿里待着不出去,下官另有方法,不会让…”淳于指了指头顶,低声道,“…看破!”

“你说的孤明白。”甘然一哂,“不过孤就是要这个结果,否则也不必那样叮嘱你。”

淳于沉吟道:“殿下的意思是…要让其他人误以为是苏氏自己借此事不出玉堂殿?”

“这就不是你要管的了。”甘然淡淡道,“倒是另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

不久后,淳于有谐飘然而去,刘公公端着热茶上来,见甘然斜靠在榻上若有所思,不敢打扰,半晌,甘然随口拿起已经温热的茶呷了一口,看到刘公公,道:“母妃那边怎么样?”

“殿下放心,贵妃娘娘今儿精神不错,午后念心进去接手念梦,念梦趁机回了一趟霍府探望亲戚,娘娘许她宫门关闭前回宫。”刘公公笑眯眯的说道,“这么回来后,恰好可以陪娘娘说一说太师的近况,也让娘娘舒缓一下孺慕之情。”

甘然目光闪烁,淡笑道:“你说的不错,只是孤仿佛记得,孤的那位表姐…好像也正好在外祖家?”

“大公子病了,七小姐一片孝心,太后特意许了七小姐回去侍疾,还特意赐了大批珠宝绫罗呢!”刘公公依旧笑容满面,道,“都是宫里的好东西,单是前朝第一司饰叶真亲手制的几件钗环,听说连宣国夫人都为之惊叹呢!”

甘然站起身来,懒洋洋的走下堂去:“是吗?宣国夫人都惊叹的东西,我那舅母怕是更没见过了?”

“殿下不知,七小姐到得霍府次日,邓夫人娘家出了点事,一早便就带着辉公子回了娘家,怕是没来得及看那些东西。”

甘然不由站住脚步,轻声道:“…对那位,也真是上心啊!”

“殿下,这会没人,容老奴多句嘴。”刘公公听了,也敛起笑容正色道,“太后娘娘…对七小姐着实是上着心,七小姐怎么说,也是殿下您的表姐,比起怀真郡主更亲近的人,殿下以后,若要亲近,还是亲近七小姐的好,至于郡主那儿…”

“你说的孤清楚。”甘然在堂前踱了几步,淡淡的道,“七小姐是孤最亲近的表姐,理当好好亲近,你去,把母妃上回赐给我的那对夜光璧包起来,再添些药材,送去霍府,就说替孤慰问舅舅与表姐。”

刘公公躬身道:“奴婢这就去!”

“不仅仅是七小姐,还有辉公子。”甘然皱着眉头道,“虽然邓夫人没有康悦郡主那么高贵,怎么说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她膝下的辉儿更是舅舅至今唯一的子嗣,不可轻慢,取一套御赐的文房四宝带上给他。”

霍长青于前朝末年娶得康悦郡主为郡驸,原本任职于户部,此人乃太师霍德膝下独子,但出官为仕却绝非只靠父荫之人,着实很有几分能力,户部的事情被他打点得清楚明了,这也是当初太后同意将视同亲女的康悦郡主许配给他的缘故。

娶了康悦后,霍长青与之琴瑟和谐,甚至未纳妾室,并且婚前的几个房里人,也陆续遣散,一时在帝都传为佳话,只是两人多年膝下无所出。

一直到了长泰十五年,郡主终于有孕,太后喜出望外,不但亲自赐下流水般的赏赐,更是遣了身边最亲近的齐云嬷嬷去伺候,帝都人人均道太后仁慈,待郡主犹如亲生。

只可惜康悦郡主福薄,据说从怀孕起就十分的不好,移到了城外僻静的庄子上,日日新鲜瓜果养着才缓了口气,就这么仔细着,最后勉强足月诞下了霍清瀣,偏偏还难产而死!

事后,霍长青极为难过,为此辞官不出,在家中替郡主守足了一年丧期,又因他是太师独子,而刚出生时的霍清瀣不但是女儿,身子也不大好,一年守满后,宣国夫人进宫求得太后同意,才续娶了邓家女儿为继室。

这位邓夫人是世家庶女,但自幼养在了嫡母身边,倒也不失体面。因着霍长青辞官后便深居简出,甚至连从前许多朋友都疏远了来往,这些年来霍家的事情倒也没人在意和知晓,只知道邓夫人进门后,霍长青兀自不能完全忘记郡主,所以对邓氏谈不上坏,却也谈不上如胶似漆。

不过邓氏熬了多年,好歹在霍清瀣进宫后生了一个儿子,霍德很是喜欢,亲自取名为辉,便是刘公公所言的辉公子。

宣国夫人老迈,因着霍辉的缘故,邓夫人如今也是霍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但饶是如此,小霍氏一回家省亲,太后还要为她把邓夫人母子撵回家去,免得碍了她与霍长青联络父女感情。

这般荣宠…甘然眯了眯眼睛,叮嘱刘公公:“叫一个伶俐的去送礼,务必要见一见舅舅!还有,明儿记得提醒孤去给母妃请安!”

刘公公轻轻一笑:“奴婢省得!”

第二百四十一章 苏万泽

初六很快来到,这一日苏如绘和丹朱都是留在宫里的,前一日怀真郡主已经由宁王后亲自领进宫先后拜谢了太后和皇后,苏如绘为了不生事端,恰好腿上受了伤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故意躲开了怀真,正日子的时候却按捺不住心头那番窃喜,硬是让秀婉召人用软轿抬了去德泰殿请安,其实也是为了与丹朱一起说一说怀真的婚礼。

太后看到她带着伤来,很是怜惜:“前日听了淳于太医的回话,哀家就吩咐过你不要下床了,等着伤好了再走动,怎么今儿又赶了过来?”

“回太后的话,太后怜恤臣女,臣女也惦记着太后呢,知道今儿意儿姐姐去闹怀真郡主那里,殿上只有丹朱郡主与嬷嬷、姑姑们陪伴太后,臣女特意也来凑个趣儿,太后可不要赶臣女走啊!”苏如绘笑吟吟的说着,她没听到淳于有谐吓唬秀婉的那番话,就是听到了也不以为然,腿长在她身上,伤势怎么样,她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如今不过几天功夫,苏如绘已经觉得除了落地时伤处有些酸软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怀真今天嫁了人,可不是马上就回东胡去,还得过上七天回门,到时候少不得进宫,而且宁王后就这么一个女儿,加上刘氏在帝都也有祖宅,所以早就请了太后恩旨,要留女儿和女婿在帝都住满月才放他们回去。

这一个月里,怀真就算没什么借口好进宫,但临走时要谢恩,苏如绘不欲多生枝节,自然要避开,可是若没没有合适的理由,怕要给人小看,说她怕了那位郡主。

那个淳于太医虽然大惊小怪,不过他这番做派,也不是不可以利用嘛。

太后嗔道:“你人都到了这儿,难不成哀家还要把你架回去不成?快快坐下来!”

丹朱为人老实,倒是真的担心了:“如绘姐姐怎么不听太医的话?”

“我是坐着软轿来的。”苏如绘吐了吐舌头,“放心吧,没事的。”

寒暄几句,今儿的话题不用找,自然而然就绕到了宁王府。

“今儿咱们殿上冷冷清清呢,想必王府那儿可热闹了。”太后说道,“怀真是嫡出郡主,十里红妆,也幸亏刘氏在帝都有祖宅,否则送亲到东胡,咱们帝都可就热闹不起来了。”

“回头周家姐姐回来了,太后让她仔细的一件件说给我们听罢!”丹朱掩饰住羡慕央求道。

太后慈爱的看着她:“这有什么难的?哀家可也想知道呢。”说着感慨的对齐云道,“可怜的,今儿哀家身边的小宫女换身衣裳指不定也能求个恩典出宫去看看热闹,反而是哀家和堂堂郡主、千金小姐被拘束在这里只能眼巴巴的等着听着,不能亲自去看。”

齐云含笑道:“毕竟只是一个王府,就连陛下也没有亲自去呢。”

齐云话说的甚是巧妙,太后听着舒心,苏如绘是巴不得踩宁王府几脚的,自然跟着笑道:“其实太后和陛下亲自赐婚,已经是王府莫大的荣耀了呢,大雍地域远大,藩王数十,如今可只有宁王得了这样的恩典!”

“说是这么说,可哀家看你和丹朱还是跃跃欲试,懊恼着哀家没让你们去看吧?”太后瞥她一眼,淡笑着道。

丹朱忙道:“丹朱可是甘心在这儿陪太后的,宁王府上固然热闹,但回头听一听周家姐姐说说也就是了,只不过怀真姐姐这般快的嫁了人,让咱们觉得时间过的很快罢了。”

丹朱这么一说,太后却是感慨起来:“哀家第一回见到你时你才椅子那么高,那稚气的模样一见就让哀家打心眼里疼上了,那年你回东胶后,哀家连着几日都有些茶饭不思,后来听说东胶元后去世,就怕你在东胶国中没了亲娘护恃,年纪又小,别让人小看和欺侮了,所以遣人去接你回来,一转眼的工夫,却都这么大了!”

这满宫的女孩儿里大约也就小霍氏与丹朱郡主对太后的心最最真诚了,就是太后的亲孙女儿荣寿公主,怕也是先念着许氏与甘美,才轮到嘉懿太后的。

小霍氏自不必说,太后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待她,含嘴里怕化了捧手心怕摔了,珍宝一般的宠爱,处心积虑的为她制造与甘霖相处的机会,到处称赞着她的贤惠端庄,就差明说出口的打压着其他有资格问鼎太子正妃的人选,饶是如此还觉得不够,从七年前就开始布局,把最有希望最可能的人选如苏如绘一一泼上污点,亲自带在身边调教,末了连霍家都不放过…这般儿的疼到骨子里,俨然长泰一般,小霍氏若对这个最大的依靠还不真心那也真是太没天理了。

而丹朱郡主,她的生母东胶元后去世时她才七岁,元后去世才几天,东胶王的几个侧妃就为了王后之位争得不亦乐乎,甚至在元后灵前都吵了起来。丹朱没有同母兄弟,孤零零的被丢在角落里独自哭泣,若不是太后派了人去,谁知道以后会过什么日子?

因此丹朱郡主对太后是十分感激的,不管太后当初把她接到帝都是为了留她做皇妃以拉拢东胶,还是单纯的为她考虑,这些年来,太后可没给过委屈她受,在仁寿宫,她的宠爱也就比小霍氏次一等。

“太后…”想到这些,丹朱眼圈儿一红,语气顿时就哽咽了,苏如绘抿了抿嘴角,轻笑着道:“咱们今儿可是要为太后和陛下指给怀真郡主的婚事高兴的,太后和郡主可都不许说那些触动情怀的事儿!”说着拉过丹朱的手笑着道,“不论怎么着,如今大雍最最尊贵的太后娘娘疼着你呢,何必这个样子,不晓得的看到了,只当你是被恼了!”

说着又对太后笑了笑:“太后可不要怪臣女多话,谁都知道太后娘娘是最仁慈和善不过的,只是丹朱郡主若是被感动落泪,没得招了太后!”

这话齐云听的入耳,也给太后使了个眼色,笑着道:“正是这个理儿——说起来,都说十里红妆,不知道宁王府给怀真郡主陪嫁了些什么?可惜咱们这会不晓得,只能听周家小姐回来讲了。”

“其他的不清楚,不过有几台是织云绸,还有韶影春魂,以及一台玳瑁,臣女可是见过的!”苏如绘忙不迭的接话,嘴角微勾。

太后收拾了一下情绪,也奇怪了:“你几时去看过?”

“臣女哪有机会去宁王府?”苏如绘抿嘴笑道,“不过是宁王后为郡主准备嫁妆时,特特向臣女的家里索了一批韶影春魂,臣女的三哥亲自送去,恰好看到了些其他东西,上回母亲进宫,与臣女闲聊几句说起罢了。”

“韶影春魂可是个好东西,齐嬷嬷当年得了你的赠送,可是喜爱无比,硬是没舍得动,说要留着大用呢。”太后悠悠的道,“也是,这东西是苏万泽弄回来的,帝都大约也只有你们苏家才有。”

“臣女的三叔喜好游历,时常带一些偏僻之处的独特之物回都,也是给家里人开一开眼界,许多东西本就不多,那些偏远之地,往往出入艰难,纵然有新奇有趣的东西,也总是贩运不出去,所以到帝都倒显得珍贵了,其实从前听三叔说过,韶影春魂在南荒当地,也算不得什么。”苏如绘欠了欠身,连忙说道。

太后倒没在染料上面计较,而是就着话题提起了关乡侯:“苏万泽年纪也不小了,老是到处跑,到底不成件事。”

苏如绘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一听此话,顿时警觉,没敢顺着太后的话感慨,只含糊道:“听说祖父在世时很是怜爱三叔,大伯与父亲都爱护幼弟,是以不想拘束了三叔的本性,况且能够像三叔这样畅览大雍名胜古地,寻觅幽宁优美之景,也是一大人生快事,可惜臣女身为女儿,否则倒是很想缠着三叔一起出游呢!”

“那可幸亏你是女儿,若不然,你也是家里幼子,武德侯与郑野郡夫人还不得想得发疯?”太后眉一挑,似笑非笑的说道,“哀家可是记得,当年苏万泽远游,关乡侯想得生生瘦脱了形,哀家当时看得不忍,散朝后召他到德泰殿来安慰几句,话还没说,关乡侯泪就掉下来了!”

太后话里俨然有怪罪苏万泽不孝之意,苏如绘听着这话不对劲,慌忙解释道:“是三叔当时年少无知,以为有大伯与父亲伺候祖父身前,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正是相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时候,一时兴起就跑了出去,后来大伯和父亲传了信与他,便就回来的。”

吃完饭心情好了

话说,既然已经有很多作者被刷过了,我遇见貌似也没什么,刚才又不淡定了,唉,不够定力啊…我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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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邓氏

邓肃霜虽然被随霍清瀣回霍府的嬷嬷暗示带着霍辉回娘家去小住,免得碍了小霍氏与霍长青叙一叙久别的父女之情,但因妹妹忽然病倒,为了几味少见的药材,还是硬着头皮折回夫家一次,顾不得给公婆请安和请示,倒先去霍七那儿说上一声,免得以为她是心头不忿故意回来的。

经过上房,管家霍成跟了上来:“夫人!”

“霍成?有什么事吗?”邓肃霜要的药材都锁在了她和霍长青的私库里,不像公库那样,需要经过管家的手才能取来,而且她也担心被霍七带回来的嬷嬷看见,以为她故意打探霍七在家里的情形,所以勉强站住了脚步问道。

霍成在霍家多年,对自家大公子的继室也是很了解的,所以也不废话:“昨天楚王殿下派人送了些东西来慰问大公子,也有夫人和辉公子的一份,因夫人和辉公子不在,所以老夫人让小的收在了夫人待客的厅里,夫人今儿回来,小的和夫人说一声,若要带去邓家给辉公子用,也是使得。”

“楚王?”邓肃霜微微一愣,霍家这个名义上的外甥她是知道的,不过楚王不但只是贵妃的养子,就是贵妃,这些年来和家里也有些淡淡的,宣国夫人每逢节令入宫,母女说话从来都不避人的,仿佛是贵妃故意要和家里撇清似的。

霍长青在元配康悦郡主难产而死后就辞了官,按制守节一年期满,宣国夫人求得太后允诺继聘了邓肃霜为妻,但霍长青却始终未再踏入朝堂,反而寄情于山水之间,与帝都一干文士终日吟哦酬对,竟仿佛是被郡主香消玉陨带走了魂魄般,对邓肃霜始终淡淡的。

邓肃霜比霍长青年轻了十余岁,刚刚嫁过来时心里不可能没有委屈的,她虽然出身世家,但是庶女,正经的好婚事,自然要先紧着嫡母的亲生女儿去挑选,这霍家,说世家还勉强了点儿,不过是因为太师霍德辅佐两朝,门生故旧遍布天下,本人也确实称得上德高望重,而霍长青那时候也享有盛名,倒也算件好亲事。

然而继娶,本身就是低着一头的事儿,邓家是正经的世家,嫡女们都是听着门第之见长大的,一则是霍长青年纪大了些,霍家继娶是为了子嗣,可霍长青与康悦郡主成婚多年才得了一个女儿,谁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谁的身上,若是邓家嫡女嫁过去,隔两三年没动静,宣国夫人少不得要继续替霍长青纳妾,到那时候正妻的地位可也尴尬的紧了;二则是前面有一个郡主嫡妻留下的女儿,说不定还会是县主,这个后母可不太好做,那时候都还记得康悦郡主怀孕时,太后是怎么着急和上心的,有道是爱屋及乌,霍家的嫡长孙女可不能当成了寻常的前头嫡妻留下的女儿看待。

而宣国夫人因为前面去了的媳妇是太后疼爱的郡主,不甘也不敢再娶悬殊过大者,最后便择了世家却庶出的邓肃霜。

邓氏谈不上美貌,面庞略显得圆润,清清秀秀的一张脸儿,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低,嘴巴不大不小,宣国夫人私下里请了相士看,却说这容貌宜男,便心甘情愿的下了聘。

偏生霍家一家的好相貌,能够生出一个艳压六宫的霍贵妃的霍德与宣国夫人,容貌不问可知,便是霍长青,亦是剑眉星目,俊秀不俗,邓肃霜刚刚进门时,舅姑待她不过是三分客气七分期望,霍长青却是与之相敬如冰,她不得不拿出当初在嫡母手下过日子时的心胸来,战战兢兢的过了两年,膝下无所出,宣国夫人便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往府中塞着各式风情的妾室。

饶是如此,霍长青却不耐烦了,干脆住到了城外别院,邓氏一直熬到了霍清瀣进宫,没了中间隔阂的人,做低伏小,这才打动了霍长青,诞下霍辉,为霍德如今唯一的孙儿,母以子贵,这才彻底被公婆接纳,宣国夫人左右年岁已高,邓氏膝下又是正经嫡孙,终于放心的把大权也交给了她。

然而她好好的当家主母,却被小霍氏回来一回打了个颜面全无,偏生这一个的后台是连当今圣上都要哄着的,邓氏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总是要尊尊敬敬的。

这回听霍成说了楚王的礼有自己和儿子一份,邓氏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早些年,小霍氏没进宫的时候,太后那边,也不是没有赏赐下来过,可是霍府上上下下,却总是忘记她那份,偶尔记得,也都是最不值当的。

即使到霍辉出世,太后瞧在了太师面上,到底给了份象样的赏赐,但不久后她就从娘家有诰命的亲戚那儿听到,小霍氏拿的可比她和霍辉加起来都多!

邓氏自认自己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必要去亏待小霍氏,就算小霍氏的生母不是元配不是郡主,没有嘉懿太后这个后台,不过是个女儿罢了,纵然是嫡女,可最多也就是给一份丰厚的嫁妆,虽然说邓氏身为继室,所出的女儿将来也是嫡女,考虑婚事时,必定先紧着自己亲生的女儿,但太师霍德的亲孙女,能够差到什么地方?

再说小霍氏的婚事可也不是邓氏一个人能做主,莫要说太师与宣国夫人,就是霍长青,那是他的亲生女儿,难不成还能不管不问了?

邓氏在过门前还是很满意这个归宿的,霍长青虽比她年长许多,可才貌双全,没有妯娌不说,唯一的妹妹在宫里做贵妃,奉着年节都不回来,除了公婆根本没有其他的麻烦。那时候小霍氏才满周岁,邓氏出阁前,她的嫡母还叮嘱过她,叫她好好的待小霍氏,也好让大家知道,邓家女儿的心胸与气度——左右,家产可是要儿子来继承的。

因此出阁时邓氏特意求了嫡母换了两个嬷嬷给自己,那两个嬷嬷,都是在邓家抚养过婴孩的,邓氏这么做,是真心要照顾好小霍氏。可太后却不这么想,邓氏过了门才知道,小霍氏身边早早有了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看着,确切的说是替太后看着——在太后看来,霍长青的后妻似乎天生就是对不起小霍氏一般,而她就是要为小霍氏争这口气!

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为什么会这般与自己过不去,邓氏这些年下来已经没了兴致去刨根问底,因为这个缘故,她在小霍氏的问题上一向都是选择驯服,如今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儿子。

虽然邓氏觉得,看在自己公公的份上,太后怎么也不会对自己儿子怎么样,但霍辉才多大?这会若是自己死了,霍长青不可能不再娶妻,到那时候,新的妻子生下儿子,自己的儿子可还有什么前途好言?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

邓氏甚至旁敲侧击的问过家里,是不是暗中得罪了太后,可也没个结论,嫡母所生的姐姐认为也许是太后太过喜欢康悦郡主的缘故?

她怔怔出神,霍成倒急了:“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