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殿的内室,周意儿也是熟悉的很的,如今走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觉得有点恍惚,她和苏如绘之间的心结若有意若无意的结下已经有段时间,但始终心照不宣没有撕破脸,如今心情复杂难言,见苏如绘蹲在一个柜子边找着,禁不住道:“你说的那般委屈,可是你又真心信任过我么?蜜的事情我若是知道,当初又怎么肯吃那碟玫瑰卷,还意犹未尽的向你要更多带走了吃?可你回宫后这件事情提也不提,却一心疑心了我,在停芳园尚且用茶用饭,到了紫潇榭却什么都不沾,惟恐我害了你!但纵然如此,我到你的玉堂殿来可曾如你一般不饮不食?我信你你却不信我!你要把我姑母做的事情堆过来,我也无话可说。”

苏如绘默不作声,半晌才站起身来:“找到了。”

她站起身转过来,手里拿着一只手掌大小的木匣,放到桌子上,推到周意儿面前。

周意儿见她不理会自己的话,心下一黯,随即也发起怒来,一声不响的把木匣打开,里面却是一颗枯萎的果子,她一愣。

“这是…”周意儿皱着眉头看了半晌,不太确定的问道,“是李子?杏?还是樱桃?”

“当然是樱桃。”苏如绘慢条斯理的在她对面坐下,“还是你亲自送给我的,不记得了?”

周意儿一把合上木匣,脸色变幻,半晌才道:“我并不知道!”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苏如绘看着她,叹了口气,“咱们最初进宫那几年,家里虽然不能时常的探视,但却能够不时送些东西进来,你从来没告诉过我…这樱桃,其实是未央宫送给你的!你也没告诉过我,你不喜食樱桃!”

“我…”周意儿听出她话中之意,张了张嘴,艰难的问道,“这樱桃里有…”

“忧来鹤,是在忧来鹤的水里浸的。”苏如绘淡然点头,补充道,“我送给贤妃娘娘的点心里,也用了几颗点缀!”

周意儿一言不发,抓起木匣塞进怀里,就要往外走。

“何必这样紧张?你当初可是送了一大篮子呢,到现在也才几个月,我虽然没能全保留下来,却也有那么几十上百颗,你若喜欢再拿几颗走也成。”苏如绘在她身后淡淡道,“不过许多都放在了武德侯府,你想要多少,我让人回去带进宫给你便是!”

“你…”周意儿转过身,重新在桌边坐下,低叫道,“这事你也没什么证据!何况太后也不喜你这么做的!”

“太后固然不喜,你周家也不希望,但是淑妃娘娘想必是很想要的,说起来我进宫这么多年,淑妃娘娘纵然没特别关照过我,好歹也没为难过我,不过一颗樱桃加个木匣,送个给淑妃娘娘解闷也没什么。”苏如绘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周家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周意儿压住怒火:“你到底想怎么样?即使姑母不如数年前受宠,可太后与陛下对太子并无不满,诸皇子中也没有谁比太子更贤!你以为就算有铁证,太后会容忍为了你一个人,废弃国母与储君么?”

“你早点就该这么说的。”苏如绘欣然点头,“你我关系好与不好,到如今这地步其实早已没了意义,家族的利益,才是最高的,进门时又何必说那番话,像是我对不住你一样?没得叫我也觉得委屈的紧?”

周意儿冷笑:“不错,你说的这些虽无铁证,但我也想到姑母确实是苦心对付你,但姑母居然给你用起了终身不能受孕的寒药,这事可不是她能够做主的,你只管想想究竟是谁的命令,惹不起那…却要拿我周家来出气吗?”

“你周家难道不是如此?”苏如绘冷笑道,“就算我这会冲到未央宫里去掌掴了当朝国母,但若让她许一个愿望,她不会希望我死,而是希望霍家姐姐死吧?霍清瀣有太后护着动不成,我背后的苏家难道就是吃这样大一个亏而无作为之人?”

周意儿吸了口气,冷静下来:“那么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皇后和太子想要娶我,无非是为了利用苏家的军权,以保证太子顺利承位,也为了不至于多出一个劲敌!”苏如绘拨弄着腕上金钏,淡淡的道,“可你们欺人太甚!既要利用我与苏家,又不想将来尾大不掉,早早的给我下药,绝了有苏氏血脉的皇子诞生的可能!什么好处都拿尽了,合着苏家上下满门的傻子,现成放着给你们吃干抹净了一丢了之不成?哈!你们当千年望族是什么?”

“这些话彼此心照不宣,你既然说要像刚才那么说话,如今自己又何必作这样委屈的模样?家族利益面前本就没有什么对与错,你们苏家起于中古,先祖史上有名,何尝不是踩着千万人之血恨一代代流传至今?越是千年望族越是作孽深重!”周意儿学着苏如绘刚才的语气道。

苏如绘一哂:“若不是你们对我下药,我原本也不会指望楚王…楚王后就算是臣妇,到底是正妻!你说呢?”

周意儿张了张嘴:“你想要…太子妃之位?”

“怎么?我做太子妃,总比小霍氏够格吧?”苏如绘眯起眼,“咱们的瀣儿姐姐除了太后宠爱,连霍家这个娘家都不怎么靠谱,而且论大气端庄,母仪天下,青州苏的嫡女,更能得到门阀世族的认可,太后和陛下心心念念着秋狄,可不正是要安抚这些人的心的时候?”

“这话你与我说没有用,和周家说也没用。”周意儿定了定心,苏如绘没有鱼死网破的心就好,周家盘算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结下青州苏这个仇家,便道,“实话告诉你,你当姑母和表哥不想有个家世更出色的太子正妃吗?霍清瀣虽然美貌,可皇家什么时候缺过美人了?只是太后心意已定,家里也没办法!”

苏如绘大大的杏眼微微眯起:“应该没这么简单吧?我听说太子因长泰廿五年除夕夜事,曾让太后与陛下极为不满…至今储位坚固,恐怕与允娶咱们的瀣儿姐姐,大有关系?”

“你…”周意儿大惊,“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太后再宠霍清瀣,她到底是太后!霍家一个孙女儿,连公主都比不上的身份!也配左右社稷之选?!”

第二百七十一章 约定

苏如绘也不罗嗦,道:“是与不是且不去说,我只知道周家如今其实尴尬的很,太子殿下再贤,可其他诸皇子也不是不肖之人!以着陛下的私心,他想立谁,你我心里都清楚的很,当初若不是太后发话,如今未央宫里也轮不到你姑母去坐!你先不忙着反驳,只管说是也不是?”

“这些话人人心底清楚,你拿出来说了有意思么?”周意儿恨恨的道。

“那就是了,太后不喜霍贵妃,所以才择了你姑母,为着这个缘故,楚王才没了威胁,可太后到底年纪大了,陛下还春秋鼎盛,一旦有什么变故…以陛下对你姑母的情分,加上楚王、三殿下,就是四殿下,也渐渐大了,到那时候诸子美于前,太子又算什么呢?”苏如绘悠悠的道,“我曾与太子在下面那片桃林盛开时谈过几句,太子问我为何不喜梅花而喜桃花,以桃花素有轻薄之称,许多人都为表品性高洁而斥之!却不想论其色其香其型,桃花又哪里差了梅花去?不过一个开在了冰天雪地了,群芳寥落,只它独开,显得格外出色罢了,而桃花开于芳菲三月,百花烂漫,才显得不出众。试想冬日移梅于花房,诸花同开,又有几人会特别留意所谓的暗香徐徐呢?”

周意儿沉住了气:“皇后与太子占着大义名分,只要无过,就算有人挑唆,陛下有所动摇,那也要看一看天下同意不同意!”

“你说那些动不动就以血溅殿柱相胁的迂腐老臣吗?”苏如绘不屑道,“大义是什么?不用刀剑相逼,我妆盒里随便挑几件首饰丢出去,多得是文人来效命,我怎么说他们便怎么写,真是可笑,前朝覆于太祖之手时,廿三老臣于太祖马前自刎尽忠,惹动太祖大怒,焚其躯而没其家,除了遗祸子孙还能干什么?如果那些老臣真的能够保得了太子,你们何必这般算计于我?”

她掸了掸衣襟,淡淡的道:“这么说吧,太后在,太子之位或者还稳固,太后若去,除非霍贵妃和楚王都先死了,否则东宫迟早要易人!更何况,没了太后压制,三殿下身后,可是堪与我苏氏并列的西凉沈,虽然沈家势力从前多在西面,但因三殿下渐渐长成,嫡系长子沈准大人七年前就入都,如今贵为当朝大员,你的父亲不过有个英忠伯的爵位,领的实职也只是无关紧要,论势论宠,太子又占什么呢?我若不嫁与太子,周家何以抗衡西福、永信两宫?”

“你看的清楚,我也不多言,若你能够坐上太子正妃之位,周家绝对没意见。”周意儿沉吟道,“你当我喜欢霍清瀣不成?”

苏如绘眯起眼:“很好,其他事情以后再说,至少周家在此事上是与我想法一致的。”

“那你要怎么做?”周意儿不放心的道,“明着想让你做太子正妃那是不可能的,周家根基不能与你家相比,我们可不敢挑衅太后的怒火!”

“知道指望不上你们!”苏如绘哼了一声,“如今我在宫里,想与家里联络也不便,皇后虽然被太后下令禁足,可究竟在宫中多年,着几个人为我与苏家之间传递一些消息想必还是能够做到的吧?”

周意儿想了想,道:“这个应该没问题。”

“若是这么简单的事也推说办不了,尽想着坐享其成,那我还不如回去找楚王!”苏如绘冷笑一声,也不去看周意儿的脸色,“还有,你我在这里说的不能算,我要见一见太子!”

“这个不难,现在你就可以陪我去看望姑母,到时候我叫人去请表哥过来。”周意儿咬着唇道。

苏如绘嘴角一勾:“昨儿太后刚说了那样的话,今天我便赶到未央宫去,六宫还当我想嫁太子想疯了,这便忙不迭的去讨好!”

“那你想什么时候见?”周意儿心头憋火,冷声问。

苏如绘转了转腕上金钏,微笑着道:“你去告诉太子,明日未时,腊八!”

“腊八?”周意儿露出迷惑之色,但见苏如绘无意解答,便站起身来,“好,我会传到!”

苏如绘嗯了一声,周意儿走到门口,正要打开内室的门出去,忽然站住脚步,转过身来道:“咱们现在再说什么姊妹之情也太可笑了,可是最初那几年我确实无意害你,还有,我大姐姐对你是从来都只有感激的,不怕告诉你,那回搜宫,她派来的人也是我姑母的人,曾暗示我在你住的地方动一动手脚,我假装没听懂,亲自把她送出了鹿鸣台,只担心她会进你院子,大姐姐七年前被送到江南至今没让她回来,也是知道她对你的感激,怕她回来后发现家里对付你心里难受,所以才寻种种借口,甚至拖延她的婚事。”

“这些我都知道,否则我今天也不会和你摊开了说。”苏如绘轻声道,“你看怀真郡主或早先的宋采蘩就是个例子,若不是看在那几年的真心实意上,只怕你死了或我死了,都不会翻脸的。”

周意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刚进宫时姑母就告诉我,一起进宫的人虽然年纪差不多,可万万不可存了在这些人里有什么姊妹的念头,我虽然不是独女,可却是父母唯一的嫡女,那些小妾生的女儿又有什么资格与我相提并论?刚到鹿鸣台时我被甘棠捉弄,又嫉妒着霍清瀣,那时候一直都是你耐着性.子劝说安慰,才渐渐过来,我总以为姑母说错了,即使咱们以后可能会有什么冲突,但彼此让一让,总能想到办法的…”

“你错了,如今的冲突不是你我之间,而是你我的家族。”苏如绘悠悠的道,“我们没有力量也没有资格代替自己所有的亲人以及门人等等做主让这一步,而且许多事情根本就没有退让的余地。”

“若你我并非生于望族世家…”周意儿默了一默,幽幽一叹,打开了门。

“那样毫无意义的想法,何必浪费时间?”苏如绘的话在她身后飘来,“难道黎庶就事事依心吗?”

周意儿走后,秀婉捧进一小碗鱼粥:“这是现取活鱼脊上之肉去腥去骨,合着糯米熬出米油的,里面还放了几个清煮的鸽卵,小姐刚才与周家小姐说了会话,想必有些乏了,且用一些提提神。”

苏如绘接过看了看,道:“这是谁想出来的?这个吃法倒是清淡。”

“是白鹭。”秀婉也不据功,“原本以为今儿一早就有许多人过来,却没想到这会才来了个周家小姐。”

苏如绘诧异道:“你是听谁这么说的?过来干什么?”

秀婉把昨天丹朱的话提了提:“…郡主是好意,让奴婢提前准备着回话,免得给小姐惹出闲话来,奴婢连夜敲打了白鹭她们,刚才还特意把浮水那个笨的喊到后面,让她一天都不要出来,只要在里面照看茶水就行。”

“丹朱想的可也真多,不过她也是糊涂了。”苏如绘听了,摇头道,“昨儿太后说那话时,四周的人都记得清楚,又不是明旨,不过是随口一提,今天就有人过来给我道贺,那岂不是明摆着说德泰殿里有她们的耳目?太后会容忍么?”

“可是除了齐嬷嬷外,还有小姐这些人呢。”秀婉不解的问道,“还有太子也在。”

“储君就要有储君的风范。”苏如绘冷笑,“楚王就更不用说了,其实就算如今明旨发下去,来的人也未必有什么资格要我亲自去接待,你怎不想一想楚王是养在了谁膝下?六宫都知道的事情,明着打贵妃的脸,皇后有太后护着,其他妃子呢?再说贵妃在六宫仇家也不多,那些人何必这样的得罪她去?”

秀婉听着默了默,半晌才道:“小姐还记着楚王吗?”

“记与不记,到现在都已经没了意义。”苏如绘怅然说道,“十一月就要来啦,初九是贵妃生辰,你准备礼时把那只霞光雾月环放进去,悄悄儿的还给贵妃吧。”

“…是!”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好人

周意儿心事重重的回到了紫潇榭,非言刚替她打起水精帘,就看到一身蓝色宫装的周嬷嬷正垂手站在桌旁等着她,即使内室无人,周嬷嬷依旧站得笔直,周皇后的这位陪嫁一向是最有规矩的,周意儿小时就得她教导,对她一向有几分恭敬与忌惮,这会看到她却觉得说不出的烦闷,恹恹道:“嬷嬷怎么又来了?”

“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给小姐送些东西,毕竟接下来天要冷了,娘娘又被太后拘着养病,宫权暂时将落进永信宫那位手里,怕那位手段狠辣,让小姐吃了暗亏,所以提前把冬日的东西准备好,接下来分过来的东西,小姐记着单独收好,莫要用就是。”周嬷嬷叮嘱道,“东西奴婢已经交给了非行。”

周意儿对非言使个眼色,非言忙到外面去看着。

“小姐刚才去了玉堂殿?”周嬷嬷看这架势会意,“苏氏可有什么说的?”

“怎么没说?”一提这个周意儿就黑下了脸,“我竟是送上门去让她出气的!”

周嬷嬷忙问:“难道她…”

“苏如绘把话都摊开说了。”周意儿恨恨的拿出怀中木匣,“这是几个月前你送来的樱桃,是浸了忧来鹤的竟不告诉我,我光明正大的送了过去,这会好了,她病着出宫时也带了出去!如今武德侯府上还有许多,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把柄!”

“难道她要以此为要挟?”周嬷嬷诧异道,“这也没什么,太后不会让她如意的。”

“她能拿出这个,焉知拿不出别的?这些年你们许多事情借我手去办,却不肯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拿捏了些什么!”周意儿心烦意乱,道,“门阀嫡女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周嬷嬷试探着问道:“难道她竟敢反对太后懿旨?”

“反对倒是不反对,可她想要的乃是正妃之位!”周意儿冷笑!“霍清瀣那么好动,姑母和表哥何必那般的头疼?”

周嬷嬷听了,却是喜道:“这不是正好?苏家也不会愿意让嫡女做小的,苏如绘的出身为太子正妃,怎么也比霍家那个小妖精好得多,咱们周家是清流,素来沾不到军权,也因此许多事情只能望梅止渴,苏家军权在握,千年望族有得是能用之人,苏如绘既然起了这个心思,自有她和苏家去对付霍家小妖精,如今那小妖精还不在宫里,真是天时地利!”

见周意儿面沉似水,周嬷嬷才反应过来,连忙安慰她道:“小姐莫要动气,皇后娘娘这般做也只是为着太子地位稳固的缘故,小姐想一想,如今太后在,才能压着西福宫那妖精,若…陛下对那妖精可是喜欢得很,这会她又怀上了身子,不管诞下男女,在陛下面前定然都是独一份的宠爱,到那时候,那妖精若要挑唆着废嫡立庶,可也不是不可能…到底您才是娘娘嫡亲的侄女儿,娘娘断然没有放着自己亲侄女不疼去疼外人的道理,霍家小妖精和苏家的嫡女,不过是为了巩固娘娘和太子之位,只有娘娘和太子好了,周家才能好,小姐您才能好,是也不是?小姐尽管放心,您是太子亲表妹,太子和娘娘怎么也不能亏待了您,不过熬上些年,等到太子承了位,娘娘难道不希望周家连出两代皇后么?这苏如绘,咱们家不过是要借她身后之势罢了!”

周意儿冷冷听着,半晌才道:“苏如绘就是这么个意思,另外她不信我,要与太子当面,却只得一句话,道是明日未时腊八,我不知道是什么!你且去告诉了太子罢!”说着也不管周嬷嬷还有话说,叫进了非言,“我乏了,今日多谢嬷嬷送东西来,且请罢!”

见她这样,周嬷嬷到底是见多场面的人,也不尴尬,只笑着道:“奴婢是该回去了,还有一句话却是府里传过来的,娘娘说告诉小姐一声也好。”

“哦?”周意儿耐着性子问,“家里有什么事?”

“明年选秀,小姐几个庶妹也要在选…”周嬷嬷才说了一半,周意儿便挑起眉似笑非笑的道:“这事儿自有姑母操心,什么时候要告诉我了?”

周嬷嬷含着笑道:“一则是娘娘如今奉了太后之命养病,什么时候病好也没个定时…二则是,几位庶小姐自然不能和小姐您相比,可念着英忠伯的骨血的缘故,加上咱们周家到底是后族,小姐们嫁的太差也没面子,三则养了她们这些年,锦绣衣食的,总也该派些用场…”

周意儿心头火起,喝道:“就直说要我做什么吧!”

“娘娘说待几位庶小姐进了宫,请小姐念一念同父之情,常约她们聚一聚。”周嬷嬷忙道。

周意儿冷笑:“选秀是开过年来的事情,如今还有几个月呢,家里这么巴巴的传进话来,姑母都养病了还要着你与我说一声,会是这么简单?你不把话说透些,到时候办差了事情,这责任可落在你身上!”

“奴婢哪敢藏话呢?奴婢接着就要说了。”周嬷嬷是周皇后的陪嫁,就是在英忠伯面前也是很有一份体面的,被周意儿再三抢白,非言都露出一丝焦急,却还是不急不慢的道,“小姐自幼养在宫里,与太子及诸皇子都是熟悉的,明年开春虽是特为太子殿下选聘正妃与充实东宫,然陛下也许诺为些才俊赐婚…”

周意儿皱眉:“你们到底是看中了什么人?那些小妾生的女儿也配进皇家日后与我做妯娌不成!陛下明年允诺赐婚的几个,单是武德侯府的二公子,虽然是庶出,可也不是她们能配上的,周家到底只是世家!”

“也没想让她们做正房。”周嬷嬷笑着劝道,“不过是想着太子身边几个伴读都还不错,也不只是他们,陛下乃圣明天子,不会做乱点鸳鸯之事,因此对娘娘提过,等为太子选完,剩下的秀女会叫她们去上林苑折花游玩,到时候陛下允诺赐婚的那些男子会被秘密叫到涵远楼上看上一眼,帝都就这么些人家,太子身边那些伴读,转着弯能和满帝都的人家搭上了关系,小姐与太子自幼一起长大,和那几位伴读多少也是较为熟悉的,若能常邀庶小姐与他们见上几面,留个好印象,就是不能入那几位的眼,其他才俊届时,多少也会私下从他们那里探一探消息,总能替庶小姐谋取个好些的出路。”

周意儿听罢,对她道:“这事到时候再说罢,如今又不是小时候,贸然去寻表哥身边的人,于我闺誉难道无损么?常见是不可能的,但若方便,我会替她们引见一两回,只是我要亲自先看过人才好,小时候记得她们可都是不上台面的,没得到时候害我丢了脸!”

“小姐放心,既要参加选秀,岂会不调教好了?”周嬷嬷应了一声,这才任非言送着自己出去。

非言送她到门口,见周意儿在内室,悄悄抱不平道:“娘娘和嬷嬷为了小姐可费了许多心,小姐今儿对嬷嬷却是过了,还望嬷嬷莫要与小姐计较,小姐毕竟年轻。”

“你自去服侍吧,没得乱嚼了舌头。”周嬷嬷眼中寒光一闪,低声叱道,“你懂个什么?今儿小姐在苏家那位那里想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忍到刚才没落泪就不错了,再说小姐拿奴婢出一出气本是常事!难不成周家诗礼传家,对你们一向体贴,倒越发惯出些不知道上下的蹄子了?!”

非言被骂得呆住,等周嬷嬷走了,才悄悄擦着眼泪回转,里面非行出来递给她一块湿了的帕子,好意道:“你去做什么好人?周嬷嬷是什么身份?刚才小姐拿她出气你就该寻机走开的,这会凑上去,不是送给嬷嬷发泄吗?咱们做奴婢的就是如此,皇后娘娘身边人,哪是咱们能比的,趁早别去好心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楚辞

翌日苏如绘早早起了身,卷起亵衣看了看腿上伤处,已经大致好了,便命秀婉给自己择两件鲜亮的衣服出来。

秀婉挑了茜色夹裙,蜜色深衣,浮水过来替苏如绘梳起飞仙髻,饰以珠翠,双臂拢了赤金嵌宝环,深衣的衣缘很是用心,五色彩线交织着绣出无数个寸宽的福字,每隔一寸又镶了一颗小拇指大小的珍珠,这些珍珠却不东珠,而是南珠,晶莹流润,色泽非白,却近乎淡金,与蜜色相映,浑然一体。

这件深衣是从苏家带进宫的,往日里苏如绘嫌它太过奢侈,故而打算只在大典上穿,秀婉却觉得苏如绘如今到底还是会长一长身量的,若是拖一拖小了也没穿过到底是个遗憾事,像苏家又不可能让女儿去穿改大的衣裙。

因此今儿得了苏如绘说要挑鲜亮的衣裙,她立刻把这件翻了出来,生怕以后没机会穿。

苏如绘对着铜镜看了看装束,吩咐道:“把那块荷露佩取来。”

秀婉吃了一惊:“小姐怎么要拿那个?”

“原本说了要随修仪娘娘学琴,可先是伤了腿,接下来怕也没太过工夫去了,白白让修仪挂了一回心,拿那个去给修仪玩赏,算是表一表我这个不肖弟子的心意吧。”苏如绘道。

荷露佩就是从前周意儿很羡慕过的那块嵌了珍珠为露的玉佩,雕工且不说,单那美玉的料子就绿得沁人肺腑。秀婉很是不舍,但一想刘修仪出身东胡刘氏,等闲东西怕是入不了眼的,只得亲自翻箱子找了出来。

苏如绘打开验看了一番,便叫秀婉和白鹭跟着自己去兰秋宫:“总要亲自去说声的。”

仁寿宫距离兰秋宫甚为遥远,苏如绘也没要软轿,从一个偏僻的角门出去,慢悠悠的走过去,一直到接近晌午才到了兰秋宫附近,却遥遥望见了帝辇在宫前,苏如绘忙住了脚,对两人道:“陛下似乎在兰秋宫中,我们且避一避。”

过了大约一刻,从几株冬青后看到长泰出了宫门,登辇而去,帝辇所往的方向并非这边,所以苏如绘略等了等便向宫门走去。

宫门前的小黄门自然认识她,忙笑着请她尽管去正殿:“修仪娘娘前两日还念叨着您呢,小姐的伤可是好了?”

“劳师傅惦记了。”苏如绘抿嘴一笑,秀婉忙拿个荷包给了那小黄门,“小公公且拿去吃口热茶。”

小黄门笑眯眯的收下,苏如绘看到那格外讨好的模样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人,她脚步顿了顿,才若无其事的走下去。

正殿的宫女进去禀告,不多久,平儿亲自迎出来:“娘娘记挂了好几天了,一直懊恼那日怎么没叫人提灯送您回去,小姐现在过来可是好了么?”

“是我自己不小心,却叫师傅跟着担心了。”苏如绘和她客气几句,“师傅在里面?我可方便此刻进去?方才看到陛下的帝辇在门口呢,所以避了会。”

平儿一撇嘴角,悄悄指了指徐姿的住处:“陛下可没进正殿,是来看那位的。”

“哦?”苏如绘有点疑惑,她刚才看到帝辇没有离开而是等了片刻,便是知道长泰不会在兰秋宫久留,否则帝辇不会停在宫门口等着,今日并非休沐,这个时候应是朝会刚散,长泰怎么会有空特意跑过来?若是为了刘修仪倒也罢了,毕竟刘拒戎位份高身份不一般,徐姿虽也算得宠,位份放在那里。

宫里有个贤妃病到现在了,长泰除了起初那段时间,如今也难得去看一眼,徐姿仿佛还没这资格让长泰放下政事过来。

平儿一边请她进去,一边小声道:“也是小姐问,奴婢才多这个嘴…那位自打一个月前起就叫着身子不适,娘娘本就心绪不大好,还不得不替她回回做主请太医,再客客气气的送走!这不,倒是给她闹得盼来了,今早又说咳嗽,娘娘索性请了余院正过来,道是喜脉,娘娘就让人去宣明宫告诉了张公公,陛下散朝后便先来看看。”

苏如绘吃了一惊:“徐淑人竟怀了孕了?这是多久了?”

“恰好一个月,也幸亏娘娘贤惠,替她请了院正来,否则这个时候其他人还未必诊得准。”平儿皱了皱眉头道。

这时候两人已经进了殿,刘修仪坐在上首喝茶,旁边侍立着四个彩衣宫女,苏如绘忙上前行礼,刘修仪道了个免字,让她到面前去,打眼看了看,道:“好好的怎么就摔伤了?还是伤了腿!素冠又不是转眼就回东胡去,她是要在帝都留到明年选秀的,指不定还会留在京里,你还怕没工夫给她见面礼?就算你不给,她自会去武德侯府上拜见,你们苏家左右逃不了,却紧赶慢赶的,像是生怕迟了本宫这师傅会收拾你一般,要受这道儿罪!”

刘修仪虽是责备,语气中却透露出关心来,苏如绘自是听得出来,忙笑道:“是徒儿自己走路不当心,就是没有提前叫秀婉跟上去,怕也难错过那一摔的。”

“话是这么说,你要是不把人支走,好歹有个人搭把手扶你起身,还可去替你叫乘软轿。”刘修仪道,“亏你今儿懂得带两个宫女过来了,若不然,以为本宫只在琴技上教训你么?”

苏如绘笑着说了几句,叫秀婉把装了荷露佩的锦盒给自己,亲手奉了上去。

刘修仪奇道:“这是什么?”打开一看,碧色流溢,也不禁赞道,“咦,水头这般好的翡翠便是门阀也难得一见,你为了给本宫侄女准备见面礼摔伤,如今又拿了这东西过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罢,到底是什么事?”

“这事徒儿还真有点说不出口。”苏如绘有些为难,刘修仪会意,对左右道,“你们下去。”

秀婉见状,也拉着白鹭告退。

殿中只剩了平儿伺候茶水,刘修仪道:“她不要紧,你只管说就是。”

“师傅可听到前天德泰殿晚膳的事?”苏如绘蹙眉问。

刘修仪顿了顿,才道:“你是说太后打算把你嫁与太子之事吗?本宫瞧着你似乎不大愿意?也是,本宫入宫虽然比你还晚,也听宫里说过,你仿佛和楚王更相熟一些。”刘修仪这么说,也是侧面承认刘家在仁寿宫自有眼线了。

“但太后亲自开了这个口,本宫虽然因着出身刘氏的缘故在宫里还有点体面,可这事却是插不上嘴的,倒是你家里,比本宫可靠。”刘修仪也不掩饰,直截了当的说道。

苏如绘不欲多言甘然,只道:“这事儿比较复杂,当时只是德泰殿的人伺候,余下的人也都知道,故此宫里还没传出消息来,正如师傅所言,徒儿…”她点到为止,“却有个难处想请师傅帮一帮。”她刻意强调,“徒儿虽说进宫早,可苏家从来没出过后妃,也是虚在宫里待了些年,虽与师傅相熟不久,但徒儿却只信任师傅的。”

刘修仪凝神想了想:“本宫能做的有限。”

“不敢拖累师傅。”苏如绘暗松了口气,她感到刘修仪对自己印象不错,这大约是因为彼此都是门阀嫡女,并且私下还有意联姻之故,别看隆和八年钱淑妃被牵入巫蛊之事,连着刘氏一干骁将统统被发落,许多刘家子弟客死江南,从前卫文刘武时,大雍后宫不知道多少高位妃子出身这两大门阀,在大雍后宫,以及六尚局中的人脉暗子一代代相传,盘根错节,何尝又是一次巫蛊清洗能够全部解决的?

否则刘修仪进宫才几年,怎么就能够如此快的收到了德泰殿的消息?太后虽然没下旨吩咐不许外传,但德泰殿的人口风一向紧,这可不会是无意中听到的,要知道六宫到现在还风平浪静着呢。刘修仪若肯帮这个忙,可比皇后那儿可靠多了。

她忙道:“只是徒儿身处深宫,有些消息想与家里传递不便,故而来求师傅。”

“那也要看是什么消息。”刘修仪道,“你莫要怪本宫袖手旁观,从前…”她微微一皱眉,撇开后面的话不提,继续道,“若是小事本宫自会帮你,若会危及本宫与刘氏,你该明白的。”

“请师傅放心,徒儿只想让家里尽早知道前天晚膳时太后说的话。”苏如绘沉吟着,“还有带本书册给家母,告诉家母这是家里寻找多时的,这段时间徒儿在宫里无意中却弄到了。”说着从袖子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书册递了过去。

刘修仪接过一看,却是一卷极普通的《楚辞》,她噫了一声,拿在手中飞快翻了一遍,却见书册毫无异常,连个折痕也无,不过刘修仪深谙琴技,也是聪慧之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如今确实是个机会,不过,本宫想一想就明白的暗示,太后未必看不明白,这书册其实也不用一定拿过去,这个意思让武德侯府明白即可。这样,你一会回去,就说今儿过来时恰好听到本宫下午会遣人出宫送些东西给素冠,就托本宫代问母嫂,本宫会让平儿亲自去,替你传这个话。”

苏如绘松了口气,赶紧再次行礼:“多谢师傅!”

“这是小事,本宫能帮则帮。”刘修仪眼神晦暗,“只是…你这么做,记着自己莫要后悔就是。”

刘修仪话中似有深意,苏如绘有些不解,正要问下去,刘修仪却失了谈兴,道:“平澜阁的那个虽然位份不高,但你今天来了兰秋宫,到底过去看上一看,平儿你去随便准备份礼,记着是不容易被做手脚的,陪如绘去走个场。”

平儿忙答应一声,苏如绘也识趣的告退下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阮采女

平澜阁却先有了几个道贺的人在了,苏如绘被平儿陪着进去时,便觉着满屋子莺莺燕燕,脂粉香腻,幸亏多用宫粉,御制之物到底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虽然香味浓郁,倒还能入脚。

其中一个穿柳绿衣裙的格外眼熟,苏如绘多看了一眼便想起来,可不正是那个温良珏?这位小仪谈不上坏,但苏如绘一看见她就想起了在除华宫时秀婉、红鸾她们说的六皇子出生时,这位小仪闹出的那起子事情,虽然被如今的芳充容给压了下去,但既然秀婉她们都能知道,想必六宫大部分人都晓得了。

也不知道她这么早从奇宝宫跑到这儿来,是专门为了道贺呢,还是要与徐姿说那番子嗣求活论?若是那样,纵然徐姿年轻底子好,也非被气得不轻不可。

苏如绘这么想着看了眼正主儿徐淑人,却见她面上带了温润满足的微笑,虽然远未到显怀的时候,但徐姿行动时已经很注意下意识的护着腹部了,见苏如绘进来行礼,众妃虽然算长辈,但位份不高,苏如绘身份又特殊,加上前天德泰殿传出的风声有些人私下里都听到一二,更是客气,许多人都是侧身受礼,包括徐姿。

“如绘前段时间拜了修仪娘娘为师学琴,因中间回去路上跌伤了腿,所以断了几日到今天才来,却没想着一来就听娘娘说了个好消息,道徐淑人有了皇嗣,仓促之间也没什么准备,只得腆着脸来给淑人道个喜!”徐姿叫人搬了个绣凳来请苏如绘坐下,苏如绘捏着帕子静静坐了,才笑着对众人道。

徐姿听了,忙作出感动之色道:“这可真是劳烦了修仪了,我也是第一回有妊,前几日总觉得这也不好那也不好,次次烦着修仪为嫔妾我召太医问诊,偏偏时辰未到看不出来,心里总觉得没底,只当自己是个命薄的!多亏今早修仪让身边人请了院正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已经让修仪跟着挂着颗心这么久了,怎么还敢劳动修仪的爱徒亲自来探望呢?”

她这么说时,平儿脸色却沉了沉,徐姿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像是在责怪刘修仪不够尽心,一直到今天早上才为她传了余院正过来一样,也不想想余太奇虽是太医,却是什么身份?刘修仪不是觑着荣寿公主与霍贵妃都好的空子,又使了好处,一个寻常得宠的淑人也配他亲自照看吗?

“淑人说的。”苏如绘在宫里这些年,场面话自是说的娴熟,只当听不出她话里意思,笑容可亲,大大方方道,“师傅是兰秋宫主位,为淑人召太医可不是应该做的?方才师傅叮嘱如绘来时还诚心祈祷上天,道淑人年轻,平素身子也是好的,若能为陛下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就好了!”

听苏如绘强调“主位”二字,又说是小皇子,徐姿脸色一僵,有点不自然,但很快笑了笑,腼腆道:“能够为陛下延续血脉已经是我的福分了,皇子不皇子倒再其次,只求皇嗣平安无事就好。”

“苏家小姐可是叫错了呢。”一个声音忽然见机插口,苏如绘循声望去,却是一个身穿掐菱边雪青色遍绣芍药花叶宫装的女子,她认出这是阮采女,从前宫里有位阮宝林,颇得恩宠,还曾是兰秋宫的主位,后来因病移宫,很快就殁了,刘拒戎进宫后便做了兰秋宫主位。

这一个阮采女,正是那位阮宝林的族妹,皆是阮家女子,两人在宫里情形却大不一样,那一个殁了的宝林是庶女出身,生得妩媚多姿、艳丽多情,在苏如绘刚进宫前后风头极盛,这个阮采女却只能勉强算清秀,阮家姊妹的出身不算高,所以进宫的位份也不高。

大阮氏靠着宠爱做到了一宫主位,只可惜几年前病死在偏僻的宫室中,小阮氏也就是这一个,在采女的位份上一呆就是近十年,从前阮宝林在时,不管如何还能照顾她一二,阮宝林去后,她就差住进飞兰苑了。

因着阮宝林本是兰秋宫主位,如今兰秋宫却是刘拒戎在打理,小阮氏对刘拒戎便一直有些略含敌意,虽然碍着刘拒戎的位份和出身她不敢怎么样,但私下里酸话却没少说。如今看到刘拒戎入宫多年一直无孕,反而她的宫里人徐姿捷足先登,加上刘拒戎又不在这里,便忍不住要刺一刺苏如绘,含着近乎示威的笑道:“方才陛下来探望徐姐姐,已经说了要为徐姐姐晋位,为正五品宝林呢!”她强调正五品三字,意在提醒苏如绘,宝林已可为主位。

平儿一皱眉,苏如绘却不紧不慢的笑了笑道:“原来如此么?那可更要说句恭喜了。”她也不多接话,就把刘修仪替她准备的东西呈上,仓促之间,加上苏如绘与徐姿关系本就平平,也不过几件瓷器,还都是不适合这个时节用的,免得生出是非。

徐姿面上总要称赞几句,让人收下去,苏如绘便借机告辞。

出了平澜阁,平儿见左右无人,对苏如绘道:“小姐刚才没随着那小阮氏唤什么徐宝林,很是应该。”

“六宫诸妃晋位,就算如今皇后抱恙,总也要与太后说一声,再说,妃嫔有孕进位这是常例,徐淑人本就是从五品淑人,陛下那么一提也是按着宫规办,太后这两日起得迟些,都还不知道德泰殿那边有没有报上去,再传懿旨下来方能称一声徐宝林!”苏如绘撇着嘴角,“澂嫔娘娘那是特例,也是因为四殿下年纪渐长,要给皇子做脸,加上荣寿公主身子弱,澂嫔的晋位之仪放在公主的寿辰上一起办,免得公主福寿太齐反而不美…如今仁寿、未央两处还无动静,就是永信宫都没这个权,阮采女想要讨好有孕妃嫔,只怕反是替徐淑人招嫉呢!”

平儿不屑冷笑:“她哪能想到那么多?不过是她那病死的族姐从前是兰秋宫主位,如今主位换了修仪,便处处妄想与娘娘作对罢了,也不看看她的位份出身和宠爱,哪一点能与娘娘比?连收拾她娘娘都嫌掉价,才由得她蹦达,刚才那么说也只是想借此事转着弯落娘娘的面子,却也不想平澜阁那位就算诞个皇子下来又如何?如今宫里嫡子都有两个,不说六位皇子和一位公主了,西福宫的贵妃娘娘、流霞宫的慧妃娘娘,哪一位不比她高贵?还比她先有妊!便是比她位份低的,你从前的使女崔采女,进宫才几个月就得了这福分,也只有徐氏,被阮采女那么一哄,却不想先这么一叫,太后、皇后,连着陛下怕也要不喜,就算诞了皇子,怕也是如四殿下那样被冷落的多!”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了然

苏如绘听平儿这么一说,心中一动,状若随口道:“左右诞下皇子徐氏也不能亲自抚育。”

平儿深以为然:“所以这起子小门小户出来的,禁不得惯,一惯,就露出那个轻狂样儿,只当自己从此怎么了呢,却不想想,如今德妃、贤妃,还有庄妃,端瑶、敏丽,九嫔都不说了,这些娘娘膝下都无子,且出身不低,这徐氏诞下的无论是男是女,她又不可能一下子越过到三品位份去,到底还是要交给其他人抚养,岂有养母愿意自己巴心巴肺拉扯着的子女去亲近生母的?不怕小姐听着,只看韩佳丽就是个例子!徐氏她日后有的是苦日子过呢,所以如今的娇纵娘娘也懒得和她计较,便让她再过这些好时候吧。”

“我原也是这么想。”苏如绘站住了脚步,看看四周无人,露出一副为刘修仪担心的模样,“不过提到四殿下,只怕徐氏想着要学澂嫔娘娘呢!如今徐氏有孕进位为宝林,按制诞下子嗣,必定还要在进一次,便是从四品才人!澂嫔娘娘抚养四殿下和荣寿公主多年,也是到年初才由太后示意进位为嫔的。徐氏这般倒不是什么妄想,若陛下真的答应了她,恐怕当真想着去做一做主位了!”

平儿一皱眉头,冷笑着道:“凭她?如今后宫充实,哪一宫的主位是好惹的!再说她也敢和澂嫔比吗?四殿下的母妃可比她…”平儿冲口说到这里,顿觉失语,警觉的看向苏如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