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蓁摸摸她的额头,果真开始烫起来,一边让丫鬟去照着大夫的方子煎药,一边安抚谢荨:“不是你的错,阿荨好好休息,没有人怪你。”

谢荨抓住她的袖子,心有余悸地说:“有人推我…”

她很害怕,落入水中的时候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湖水冰冷,她被呛了好几口水,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好在后来有人搂住她的腰救了她,她想问那个人是谁,但是头越来越重,意识渐渐不清,人也昏迷了过去。

谢蓁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无震惊。

当时后院有不少人,站在湖岸徘徊的姑娘也不少,她们刚回京城,更没有得罪过人,究竟是谁对谢荨下如此毒手?

*

谢蓁走出屋外,冷氏正在对仲柔道谢。

冷氏至今仍旧脸色发白,不敢想象如果仲柔没有救人,谢荨会怎么样…她不是感性的人,更很少哭,如今忍不住红了眼眶:“多谢仲姑娘。”

语气诚恳。

仲柔忙回以一礼,“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夫人无需如此。”

她换回姑娘家的打扮,穿着月白合天蓝冰纱小袖衫,配一条蜜合罗裙子,水墨披风,头上插着水晶簪和碧玉簪,与方才的英姿飒爽截然不同,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韵味。若说方才谢蓁觉得她异类,目下却觉得她真是漂亮到了极致。

冷氏要到前面跟谢立青说一声,让他准备马车,提前带谢荨回家。

客房门口只剩下谢蓁和仲柔,以及另外几个丫鬟。

虽然冷氏谢过了,但谢蓁还是要多说一句:“多谢仲姑娘救了阿荨,若不是你,恐怕…”

仲柔看向她,“你知道她为何落水么?”

谢蓁一愣,脱口而出:“你看到了?”

仲柔正要说话,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人影,偏头看去,只见仲尚与另一人向这边走来。

仲尚担心高洵继续留在前面会跟六皇子打起来,便带他到后院走走,没想到路上听到有人落水的消息,便来到客房看一看。

打眼看去,仲柔面前站着一个穿翠蓝小衫,白纱连裙的姑娘,她不似别的姑娘满头珠翠,只戴了金丝翡翠簪,侧对着他们,肌肤莹泽照人,粉腮晶莹,是万里挑一的绝色。尚未走到跟前,高洵便停住脚步。

仲尚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他,“怎么不走了?”

他不回答,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

仲尚循着看去。

谢蓁注意到两道视线,一偏头,正好对上高洵的注视。

苦涩

算算日子,两人有近一年不曾见面。

去年离开青州的时候,谢蓁才刚满十四,高洵还是爽朗的少年,如今再见,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高洵比去年黑了不少,大抵是在军营里晒的,皮肤是健康的深麦色,身高也比去年高了,昂藏七尺,英武不凡。谢蓁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若不是他看她的眼神太熟悉,她还以为是哪个路过的官家子弟。

仲尚和高洵走到跟前,仲尚叫了一声四姐,然后看向谢蓁,不必人介绍便能猜出她的身份,“这位想必就是六皇子妃了。”

他们来之前听下人说落水的是谢家六姑娘,此时寸步不离的守在跟前,又跟谢荨生得有几分相似的,只能是她的姐姐谢蓁了。思及此,他不着痕迹地拍了拍高洵的肩膀,态度自然地介绍:“这是高洵,父亲是青州录事参军,与我编入同一支军营,目下担任千总一职。”

仲柔是第一次见到高洵,朝他点了点头,“我弟弟在军中劳烦你照顾了。”

仲尚闻言,哭笑不得。

仲柔不过比他大了一岁,却处处端着长者的架子,对他管东管西,甚至瞧不起他的能力。以前他带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回家,她从来看都不看一眼,如今他改邪归正,结交的都是正人君子,她这才对他勉强改观,只是每逢遇到他带人回家,都要感谢对方一两句。似乎他能有今天的悔悟,全是对方的成就。

仲尚早已习惯她的举动,倒也没有阻止,只是笑了一下,抱着作壁上观的态度。

高洵收回神智,摇摇头道:“仲姑娘言重,平日都是向崇照顾我居多,不敢在仲姑娘面前邀功。”

语毕,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一边的谢蓁。

谢蓁已经认出他了,双眸含笑,如同久别重逢的旧友,“你何时到京城来的?怎么没同我说一声?”

居然先怪起他来了。

高洵无可奈何地弯起唇瓣,语气坦荡,却不无责备之意,“你不声不响地来了京城,要我如何同你说?”

谢蓁自知有错,惭愧地笑了笑,“当时家里走得匆忙,本想跟你说的,但是你又在军中,于是只能作罢了。”她没想到会在京城重逢,既惊又喜,“你自己来的么?伯父伯母没有陪同?”

他颔首,“我自己来的,才到京城不久。”

两人对话十分熟稔,却又恪守于礼,没有任何出格的动作。

仲尚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一遍,不得不心疼起高洵来。他对人家一腔深情,但是人家却一点也不知情,又或者知情了,却没法给予回应。

单相思罢了。

仲柔目露疑惑,“你们认识?”

谢蓁点点头,向她解释,“我们在青州就认识,小时候家里常来往,高洵就像哥哥一样照顾我们。”

仲柔了然。

那边高洵听到她说自己像哥哥,只觉得一股苦涩从心底涌上来,说不出的滋味,比吞了黄连还苦,偏偏又不能反驳,这滋味只能自己品尝,再苦也只能往下咽回去。

以前她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是他一个人静心呵护的花朵,他或许还能心无旁骛地追求她照顾她。如今她嫁了人,成了别人帐中的小娇妻,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同她走得太近,免得影响她的名声。

一想到这些,心里就益发悲苦。

他不能说,只能强压下这些情绪,转开话题,“我们来时路上听说阿荨落水,目下情况如何?还好么?”

提起这个,谢蓁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眉心拧起,慢慢摇了两下头,“不太好,刚刚发起热来,才喂她喝完一碗药,现在又睡着了。”

谢荨这一回烧得不轻,深秋的湖水那么冷,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刚被仲柔救上来那阵她一个劲儿地打哆嗦,现在盖了厚厚几层被褥才勉强缓和过来。方才谢蓁出来的时候,她脸颊烧得像苹果,神智不大清楚,偶尔说一两句胡话。大夫说如果第二天早上烧还是不退,便有可能引发炎症,要好好重视了。

高洵见不得她难过,想上前摸摸她的头安慰她,但是一想现在身份不必以往,他这么做就有点出格了,忍了忍,刚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湖边很滑么?好端端的怎会落水,旁边可有人在?”

谢荨昏迷前说过有人推她,谢蓁打算等她醒了以后再问那人是谁,目前人没找到,她不好多说:“阿荨最是胆小,平常根本不会往危险的地方去…如今忽然出事,也怪我跟阿娘没有看好。”

说着垂眸,很是自责。

仲柔听出她话外之意,叫来廊下一个丫鬟道:“你去后院问一问,当时有谁在湖边,离谢姑娘最近。或者谁看到了谢六姑娘落水时的场景?若是问出结果,便来跟我说一声。”

丫鬟应下,转身去办。

仲柔方才寻问谢蓁是否知道谢荨落水的原因,便是觉得其中含有蹊跷。因为谢荨落水的地方并不容易出事,石头上也没有青苔,只有一颗柳树挡着,谢荨的丫鬟就在几步之外,岂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

谢蓁对她道谢,她却道:“六姑娘在我家中出事,原本就是我们照顾不周,做这些不过分内之事罢了。”

她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这点后宅小事,处理起来很是得心应手。而且骨子里有一种沉稳之气,能让人觉得很放心,似乎什么事都能交给她做,她总会有办法解决。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后,谢蓁不放心谢荨一个人在屋里,便跟几人说一声:“我去照顾阿荨。”

她踅身回屋,看向高洵,“我大哥在前面,你可以去找他说说话。”

高洵颔首,脚下却没有一动。

*

屋里,谢荨的情况仍旧没有好转。

她嘴里说着胡话,一会儿叫救命,一会儿又呜呜咽咽地哭,谢蓁看得心疼,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没事了,阿荨没事的。”

不多时,她安静下来。

冷氏去前院还没回来,谢蓁便在屋里陪了她一小会。

不多时冷氏跟谢立青一并从前面赶来,后面还有谢荣,几人神色都有些凝重。谢立青听冷氏说完经过,目下情绪已经冷静下来,跟将军府的人支会过后,便让嬷嬷抱着谢荨往外走,立即回家中。

他们前脚刚来,严裕也从前面过来了。

彼时谢蓁正站在廊下,婆子刚把谢荨背在背上,她在后面扶着,对面是仲尚和高洵等人。高洵从小就跟他们家关系好,方才见到冷氏和谢立青顾不得答话,这会见谢立青脸色不好,便上来宽慰了他两句。

谢蓁回头,谢立青正好在问他怎么来了京城,他如实回答,一抬头,正好对上谢蓁的注视,回以一笑。

谢蓁抿唇,勉强弯了弯嘴角。

严裕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眉毛拧成一个疙瘩:“怎么回事?”

边说边不着痕迹地隔开两人,把谢蓁护在另一边,不让他们接触。

谢蓁便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包括仲柔下水救了谢荨,“多亏了仲四姑娘…”她手心冰凉,至今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不必明说,严裕听出了其中蹊跷,直觉其中不会这么简单,应当是有人故意加害谢荨才对。

他问谢蓁:“让人去查过了么?”

谢蓁嗯一声,“仲姑娘让人去查了,还不知道结果。”

后院的女眷尚未散去,真要查起来应该不难…若不是谢荨昏迷着,现在就能问出来是谁行凶。

谢荨趴在老嬷嬷肩上总是不老实,大概是受了凉的缘故,一个劲儿地打哆嗦,偏偏嘴里还咕咕哝哝地说:“我想喝红枣香米汤…”

这一声不大,谢蓁跟冷氏都没听清她说什么。

唯有几步之外的仲尚听清了。

仲尚和仲柔走在前面,负责送客,听到这句话不免好笑。

…说她是小馋猫,没想到还真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吃。

他刚这么想,停顿了下,正好嬷嬷背着谢荨从他面前路过,小姑娘忽然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眼神很迷茫。她看到他,他本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娇气的小姑娘,没想到她居然无声地掉下一滴泪,她不想让冷氏和谢蓁看到,就转头面向他,在嬷嬷背上蹭了蹭。小脸烧得通红,一定很不好受,但是她从头到尾除了说一句想喝香米汤外,再也没说别的话。

仲尚忽然有些佩服她。

她哭过以后的长睫毛湿漉漉的,掀起又放下,期间大概看了他一眼,但是根本没过脑子,转眼就把他忘了。

*

一行人来到将军府门口,嬷嬷先把谢荨放进马车里。

谢蓁不放心,想跟着一块回家。

那边高洵把谢立青送到马车旁边,谢立青对他印象不错,再加上他只身一人来京城,身为长辈自然要多关照他一点,便邀请他到家中,“阿荨今日出了意外,我还没来得及同你说上几句话,你同我一块回去,等阿荨病好之后我再好好招待你。”

仲将军过寿,军中准许他们出来三日。高洵想了想,应下,“那就叨扰伯父了。”

谢蓁跟严裕商量了下,跟他说自己就回去一天,等谢荨病好了再回六皇子府。严裕答应了,忽然不知为何改变主意,翻身上马,把谢蓁也抱上去:“我跟你一起回去。”

真相

到底还是不放心,自从高洵出现后,严裕就一直处于戒备状态。

他清楚记得高洵小时候有多喜欢谢蓁,后来他离开,这几年都是高洵陪着她,他不知道他们的感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也不想知道。

他把谢蓁抱到马上,一抬手替她戴上帷帽,慢悠悠地跟在国公府的马车后面,不快不慢地前行。

谢蓁不知道他此举何意,只觉得自己坐在马背上很不舒服,她很少骑马,以前哥哥带她学过几次,每次都磨得她两条腿生疼,后来就再也没骑过。她紧紧地抓住严裕的手臂,下意识看向国公府的马车:“我想坐马车…”

严裕把她圈在怀里,两手握着缰绳,不高兴地问:“跟我一起骑马不好么?”

她瘪瘪嘴,不舒服地换了换姿势,“我想照顾阿荨。”

他说:“有岳母和丫鬟照顾她。”

前面谢立青和谢荣分别骑马走在马车两侧,高洵走在谢立青旁边,两人偶尔说上一两句。不知怎么,高洵忽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没有多停留,只轻轻一笑,便转过头去。

严裕不由自主地把谢蓁搂得更紧一些,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睛看着前方,心思却早已飘远,“高洵跟你说了什么?”

路上有风,不断地吹起谢蓁脸前的透纱,她一边要稳住自己的身体,一边要防止轻纱被吹起来,根本没留意他话里的醋味儿,“没说什么…就问他什么时候来京城的…他当初跟我说要去从军,我还当他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如今竟做得有模有样了。”

严裕轻轻哼一声,目光落在前方的人身上,“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谢蓁来不及捂住轻纱,一阵风来,吹得她露出个尖尖滑滑的下巴,她忙用手捂住,娇声道:“你别问了…我帽子快掉了。”

严裕低头一看,她两只手扶着帷帽,就没法稳住身体,正绷得紧紧的坐在他身前,生怕随时都会掉下去。他帮她扶正帷帽,侧身替她挡住大部分风,继续纠缠刚才那个话题,“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这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若是不问清楚,恐怕会越扎越深,到最后拔都拔不出来。

谢蓁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我忘了。”

都是些琐碎的话题,要么是问谢荨的情况,要么是问她最近如何…说起来,高洵好像没提过她嫁人的话题,他不知道她嫁人了么?若是知道她嫁给严裕,应该会惊讶才对吧?怎么两人刚才见面,就跟不认识对方一样。

谢蓁想不通,于是扯着严裕的袖子仰头问:“高洵认出你了么?”

严裕正在气她那句“我忘了”,听到此言嗯一声,不禁想,他跟小时候没什么变化,也就她会没心没肺地忘了他,旁人看到他,哪个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本想问他们为何不搭理对方,忽然想起一件事,抿唇一笑,笑声从帷帽底下传出来,娇软又动听,“我知道高洵为何不理你了。”

他垂眸,带着点傲慢:“为何?”

谢蓁的声音被风吹散,柔声细语伴随着清风灌进他的耳朵里,“你刚刚搬走时,高洵很生气,曾经跟我说日后再见到你,必定要揍你一顿才解气。”

严裕噤声,唯有这点永远无法反驳。

谢蓁故意问:“他揍你了吗?”

严裕脸一黑,“他敢!”

说话间,人已来到定国公府门口,他把她从马车上扶下来,还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谢荨身边,向冷氏询问谢荨的情况。

府里早已请好了大夫,几个嬷嬷小心翼翼地把谢荨抱回玉堂院,大夫寸步不离地在旁边候着,一会用湿巾子给她祛热,一会煎药喂她喝下去。谢蓁心疼妹妹,在旁边守了大半晚上,若不是严裕担心她身子撑不住,半夜把她提溜回自己屋里,估计她要坐上一整晚。

一直到天微凉,谢荨才退烧的迹象。

谢荨这次生病惊动了不少人,早上定国公和老夫人都来看了一次,定国公见她已经没什么大碍才稍稍放心。老夫人倒是没什么表情,自打上回严裕当着下人的面惩戒许氏和吴氏后,她对二房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既因为六皇子的身份不敢拿捏他们,又看他们十分不顺眼。正因为如此,许氏和吴氏都没过来,唯有四夫人来慰问了几句,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谢蓁倒乐得清静,见谢荨醒了,亲自喂她吃完一碗药,又拿绢帕给她擦了擦嘴。

谢荨身体仍旧很虚弱,靠在迎枕上咂咂嘴,满嘴都是苦味儿,可怜巴巴地跟说:“阿姐喂我吃蜜枣。”

谢蓁把早就准备好的蜜饯塞她嘴里,摸摸她的额头,总算不烫得吓人了,“感觉好些了么?”

谢荨点点头,或许是生病的缘故,水汪汪的大眼失去光彩,显出几分虚弱,“我昨天烧得厉害么?我好像听见阿娘哭了。”

昨晚她高烧不退,冷氏确实吓得不轻,在一旁急得掉泪。本以为她没有意识,没想到却都还记得。

冷氏陪了她一宿,今天早上才回正房眯一会。

谢蓁让人把香米汤端上来,“你烧得净说胡话,阿娘能不哭吗?”

她有点愧疚,小声地问:“我说什么胡话了?”

谢蓁翘起嘴角,故意打趣她:“你说想喝香米汤,这不一大早,就赶紧让人把汤端上来了。”

说着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她啊呜一口吃下,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每次我一生病,阿姐就对我特别好。”

谢蓁忍不住嗔她,“我平常对你不好?”

她又吃一口,撑得一遍腮帮子鼓鼓的,这时候倒懂得讨好她,十分真诚地回答:“都好。”

谢蓁喂她吃完整碗粥,她才勉强恢复一点精神。

谢蓁把碗递给丫鬟,丫鬟收拾好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两人。谢蓁问起昨天落水的事,“你说有人推你,你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了吗?”

经过一晚,谢荨的头脑清醒不少,不再如昨日那般混混沌沌。

她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看清了。”

当时她并不岸边,她看到有个姑娘脚下一滑,差点掉进水里,她才过去帮忙的。但是那个姑娘自己站稳了脚步,她却被身后路过的丫鬟撞了一下,她脚下一滑,扑通掉进水里。掉入水中的那一刻,她往岸上看了一眼,那是个极其普通的丫鬟,穿着打扮都不像将军府的人,不知是谁家的丫鬟,撞完以后连看都没敢看她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谢荨记得她的模样,勉强称得上清秀,身形不高,低头时正好能看到她耳朵后面有一颗红痣。

谢荨把这些跟谢蓁说了后,谢蓁思忖片刻,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个要落水的姑娘,当时身边有没有丫鬟?”

“…好像有?”她记不清了。

谢蓁觉得奇怪,若是有丫鬟的话,主子落水必定第一时间伸手搭救,根本轮不到谢荨帮忙。若是没有就更奇怪,前来将军府贺寿的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身边会没有丫鬟跟着?

她问谢荨:“你记得那是谁家的姑娘么?”

谢荨苦思冥想,“我听别人叫她林姑娘。”

昨日在场的人中,姓林的姑娘并不多,谢蓁只知道一个青州巡抚林睿的两个女儿林画屏和林锦屏,莫非与她们两个有关?

*

安顿好谢荨,谢蓁从屋里出来,冷氏仍在睡,外有只有谢荣和严裕两个人。

谢蓁把谢荨的话复述了一遍,惆怅不安地看向谢荣,“哥哥,我觉得阿荨落水与林姑娘脱不了干系…但是她为何要害阿荨?阿荨同她有过节么?”

谢荣听罢,微微拧起眉心。

谢荨与林姑娘确实没有过节,但是牵扯到林家,便不得不多想…

严裕在一旁听罢,把她带到跟前,一语中的,“不是谢荨与林姑娘有过节,而是你爹跟巡抚大人林睿有过节。”

林睿曾经在元徽帝面前诬陷谢立青勾结突厥人,一心想要毁掉谢立青的官路。前不久严裕刚证明了谢立青的清白,林睿便因为涉嫌贪污被人参了一本,元徽帝把这事交给太子去办,事情尚未查出结果。严裕与太子是一派,而谢立青又是严裕的老丈人,林睿想必以为是谢立青从中作梗,对他怀恨在心,在家说了谢立青的坏话,被女儿听去后,才有了昨日谢荨落水的一幕。

林睿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与太子不和,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