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荨少见的坚持:“阿短要死了,我要救它!”

仲尚准备从她怀里把兔子接过去,但是她却往后一躲,仿佛戒备极了,他莫名地烦闷头疼:“我一定找人医好它…你把它交给我,我带它去医馆。”

谢荨摇摇头,刚哭过的杏眼仿佛被泉水涤过一般明亮,她吸吸鼻子:“仲尚哥哥这次就差点把它养死,我不相信你了。”

任凭仲尚怎么说,她就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仲尚头一次面对姑娘是这么的无措,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可是看她樱唇一扁,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觉得堵心,他更喜欢她笑容娇软地对他说话,而不是现在这样充满了戒备。

今日谢荨到将军府,她跟仲柔一起到他的院子里看望阿短,正好看到阿短无精打采地卧在廊下,无论喂它什么它都不吃。她一问下人,才知道阿短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她心中一急,抱着兔子就要往外走。

仲尚从屋里出来叫住她,她什么都没说,坐上自家的马车就走了。

仲尚以前没养过兔子,哪里知道该怎么养,没养死就不错了。这几天阿短不吃东西,他在军营里很忙,顾不上管它,便让下人代为照顾,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现在他说什么都晚了…谢荨已经不相信他,不愿意把阿短交给他了。

雨清看着两人在门口谈话,踟蹰片刻,不知该不该请仲尚进去:“仲少爷…”

话音刚落,便见仲尚一把将兔子夺了过去,故意用吓唬的语气对谢荨说:“你既然把它交给我,它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谢荨以为他要把阿短扔了,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伸着双臂想要夺回去:“不要…仲尚哥哥还给我…”

她一边哭一边拉扯他的袖子,可惜两人身高有差距,她刚刚到他的胸口,蹦了半天也够不着。

她呜呜地哭,可怜得不得了。

仲尚有种欺负小姑娘的罪恶感,但还是硬着心肠问:“那你以后还跑不跑?”

她这时候很聪明,知道顺着他的心意才能把阿短要回来,抽抽噎噎地摇了摇头。

仲尚把兔子还给她。

她抱着兔子后退半步,一边抹眼泪一边认真地说:“我讨厌仲尚哥哥…”

仲尚心里一虚,“你说什么?”

她抬眸,亮闪闪的眼睛看着他,“仲尚哥哥欺负我,我不原谅你了!我讨厌你!”

这句话大抵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她一说完,就转头跑进府里,只留给他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

雨清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谢荨一起回府了。

仲尚这才知道自己弄巧成拙,在国公府门口站了很久,最后翻身上马,一扬马鞭飞奔离去。心里有一股浊气发泄不出来,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在街上逛了一圈,停在一家酒楼门口。

说亲

谢荨不敢去堂屋,她知道那里有很多,今天阿姐和姐夫都来了,阿娘阿爹和祖父祖母都在那里。而且阿娘不能见到这些带毛的小动物,她心思一转,只好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让丫鬟用毯子褥子临时给阿短做了一个窝,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里面。

雨清请的大夫还不来,她抹抹眼泪,一边看着阿短一边小声抽泣。

“你别死…你要是不死,等你病好了我就把你放走。”她用商量的口气跟兔子说话,小小的人儿蹲在地上,轻轻地拨弄它的耳朵。

可是阿短一动不动,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不多时大夫总算来了,可是大夫只给人看病,对付畜生实在不在行。坐看右看一番,在谢荨紧张的眼神下慢吞吞地道:“七姑娘前几天喂它吃了什么?”

谢荨眨巴眨巴眼:“…不知道。”

阿短一直是仲尚喂养的,她经常过去看看,偶尔喂它吃一些青菜叶子,至于仲尚都喂它吃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大夫若有所思:“若是没诊错,它大抵是前几天吃得太多,导致食物沉淀,在胃中不能消化,所以才会食欲不振。”

说着摸了摸阿短的肚子,果然有一块地方鼓鼓的。

大夫如释重负,到一旁提笔写药方:“我开几种药草,姑娘让下人捣碎成汁倒在它的水里,让它一起喝下,看看是否见效。”

谢荨点头不迭,等大夫写好药方,让雨清付诊金多谢大夫。

下人拿药回来,捣碎成汁后谢荨亲自看着阿短喝水,阿短实在太虚弱了,连喝水的样子都蔫耷耷的。谢荨看着它,忽然想起刚才在家门口仲尚欺负她的光景,她鼓起腮帮子枕着双臂,“仲尚哥哥坏蛋…”

话音刚落,便听后面一声脆响:“阿荨,你何时回来的?”

她慌忙转头,谢蓁一身水蓝提杜若纹衫裙,头上斜插一支云形嵌宝金簪子,似一抹清泉,毫无预兆地撞进她的视线。“阿姐。”叫完这一声忽然有点心虚,往旁边挪了挪,企图遮住身后的兔子。

可惜还是被谢蓁看到了,她往她这边走来,“你后面藏了什么?”

谢荨拨浪鼓似的摇头,“什么也没有!”

胡说,明明满脸都写着“我就是藏东西了你不要过来”。

要说谢蓁是谎话精,那谢荨就是最不会撒谎的,一撒谎就着急脸红,太容易分辨了。所以谢蓁只是哦一声,趁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绕到她身后,盯着在花团锦簇薄毯里懒洋洋地趴着的兔子,一脸诧异:“哪来的兔子?”

这下肯定瞒不过去了…

她心虚,低头左看右看:“嗯…仲柔姐姐送给我的。”

谢蓁明显不相信,仲柔像是会养兔子的人么?这里面肯定还有内情。于是她眼珠子转了转,转身就往外走:“你不说实话,我就去告诉阿娘!”

谢荨赶忙拉住她的袖子,又急又可怜地请求:“阿姐别去,求求你别告诉阿娘…我说,我说。”

于是她就把明秋湖放风筝那天救了一只兔子,然后交给仲尚抚养的事跟谢蓁一五一十地交代完毕。谢蓁听罢沉默了片刻,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跟仲尚经常见面么?”

谢荨点点头,回答得很诚恳:“我想去看阿短的时候,都和仲柔姐姐一起去他的院子里。”

说完见谢蓁脸色不好,忐忑地问:“阿姐?”

谢蓁把屋里的丫鬟都支开,坐在对面的五开光绣墩上语重心长道:“阿荨,你不要跟仲少爷走得太近了。”

虽然谢荨才跟仲尚生过气,但那是她的原因,如今听到谢蓁这么说,还是有些纳闷:“为什么?”

谢蓁沉吟了下,“…你如今也十四了,马上就要说亲,不能总跟别的男子来往,对你的名声不好。”

其实她想说仲尚此人风评不好,少接触为妙,但是担心说得太直白阿荨会难堪,所以才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仲尚以前的风流名声还在,虽说参军以后收敛许多,但谁知道他私下又是如何?把谢荨交给他,谢蓁实在太不放心了。她妹妹就跟院子里的白茉莉一样,干净洁白,像仲尚那种城府颇深又玩世不恭的浊世公子,实在不适合她。

谁知道他对阿荨打的什么主意,万一只是一时兴趣,玩玩就撒手呢?阿荨跟他不一样,可承受不了那种伤害。

所以谢蓁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谢荨听罢乖乖地点下头,“我以后会少跟仲尚哥哥接触的。”

反正他们刚才吵架了…她心虚地想。

谢蓁见她这么乖松一口气,摸摸她的头看向地上的兔子,“等它好了以后你打算如何处置?”

谢荨把阿短抱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这几天我先藏在自己屋里,不让它跑出去。等过几天阿短的病好了,我就把它送人或者放回明秋湖林子里。”

也只能这么做了,谢蓁说好,带着她一起去前院跟大家共用午膳。

*

那天晚上仲尚在一家酒楼喝到很晚,一杯接着一杯,最后索性不耐烦了,让店小二再拿祭坛陈年佳酿,掀开盖子便往嘴里倒。他喝得十分豪迈,酒顺着光洁的下巴滑到脖颈,染湿了胸前的衣服,湿漉漉地贴着胸口,透出肌理分明的精壮胸膛。

他一口气喝完一整坛,然后把酒坛往地上狠狠一掷。酒坛应声而裂,瓷片散落满地。

“仲尚哥哥欺负我,我不原谅你了!”

一个气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然后接二连三,都是同一个声音,有怯懦的,有娇软的,也有甜滋滋的。

“阿娘知道我喝酒会生气的…”

“仲尚哥哥要养它吗?”

“仲尚哥哥真好!”

他的头有些疼,被她吵得不得安宁,满脑子都是她的声音。他心想,既然她说他很好,那今日又为何这么生气?

不就是一只兔子么?

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反而更加头疼。他起身结账,牵马慢吞吞地走回将军府,天已尽黑,头顶月色溶溶,晚风穿过里坊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心里的烦闷。他徒步走回将军府,府里下人纷纷迎上来伺候,他索然无味地走回屋里,顾不上梳洗,倒头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好了很多。

他换下昨日的衣服,沐浴更衣,洗漱一番,先去了一趟军营。回来后已是申末,原本想去国公府向谢小姑娘赔礼道歉,但是转念一想她应该余怒未消,再加上天色不早,还是改日再去吧。

一拖就拖了三天,他想着她应该消气了,就让下人以仲柔的名义传话,邀请她到城里望月楼一聚。

然而仲尚在楼里等了两个时辰,谢荨都没来。

他问下人究竟有没有把信送到,下人连连保证送到了,是谢荨身边的丫鬟亲自收下的。

既然送到了,为何不来?

答案只有一个,她不想来见他。

仲尚又多等了半个时辰,眼瞅着日落西山,薄暮暝暝,京城主街道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望月楼顶楼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心情渐渐沉下来,脸色如水一样平静,最后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对下人道:“回府。”

那以后半个月,两人都没再见面。

阿短的病渐渐好了,谢荨把它交给屋里的陆嬷嬷,陆嬷嬷有一个七岁的小孙女,心思细腻又喜欢养小动物,送给她正正合适。送走阿短,谢荨让丫鬟把门窗大开,清扫干净阿短留下的一切痕迹,免得阿娘进来后再起疹子。

上回仲府的人送来书信,虽然用的是仲柔姐姐的名义,但是仲柔姐姐从来不会邀请她去望月楼这种地方,所以一看就知道是仲尚的主意。可是她刚答应阿姐少跟仲尚接触,总不能出尔反尔,于是她想了想,最终选择没有去。

一直到端午这天,谢荨跟陆嬷嬷学包粽子,煮好以后打算给冷氏和谢立青送去。她兴致勃勃地来到正房,正准备推门而入,里面传出冷氏的声音:“阿荨还小,说这些是不是太早?”

跟她有关?

她停步,本能地没有敲门,而是朝身后的丫鬟婆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藏在窗户底下偷听。

谢立青仿佛心情不错,含笑道:“先把亲事定下来,往后就不用操心了…阿荨如今还是小孩子心性,若是为她定下一门亲事,或许能让她长大一些。”

冷氏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被说动了。

谢立青又道:“我观察过了,顾大学士家的大公子尚未娶妻,博学多才,又相貌堂堂,与阿荨很是登对。”

冷氏缓缓道:“你说的是十八岁就中举的顾翊?”

“正是。”

许久,冷氏缓缓道:“确实是位不错的人选…不过这要过问一下阿荨的意见,她还小,不用太过着急。”

谢立青笑着答应下来。

里面的话题渐渐转到别的方向,但是谢荨却站在外面愣住了。

阿爹阿娘要为她说亲?

她心慌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抬头一看数双眼睛都看着她,她面上一窘,居然毫无预兆地脸红了。她把粽子交给离得最近的陆嬷嬷,“嬷嬷帮我送进去吧…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陆嬷嬷识趣地没有多问。

她转头悄无声息地跑了。

画卷

冷氏和谢立青合计几天,都觉得顾翊此人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再加上他父亲是当朝内阁首辅顾大学士,两家若是能结亲,那是再好不过。

只是不知道谢荨的意思。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两人希望都希望儿女幸福,是以婚姻大事都比较尊重孩子的意见,不像别人家那么专制。有一回冷氏把谢荨叫到屋里,旁敲侧击地问:“你同顾大学士的女儿顾如意关系很好?”

谢荨想也不想地点头,“顾姐姐对我很好。”

冷氏哦一声,又拐着弯问:“你去过大学士府几次,可有见过她的兄弟姐妹?”

谢荨前几天才听到她跟谢立青的对话,一下子就猜到她想问什么了。谢荨低头盯着脚上的垂丝海棠纹绣鞋,吞吞吐吐:“没…没见过。”

可惜这语气太心虚,冷氏一下子就听出她在撒谎。

“当真没有?”

她仔细想了一下,先摇摇头,然后再点头:“见到顾姐姐的两个妹妹了…”

这话不算撒谎,谢荨确实只见过顾如意的妹妹,根本没见过顾翊的面。她之所以心虚…是因为忽然想起来顾如意说要让顾翊给她画一幅画,竹韵常青,挂在她的屋里当摆设,也不知道画好没有,至今都没有让人去拿。

她怕冷氏知道这件事后,会更加致力于把她跟顾翊撮合到一起。

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冷氏摸摸她的头顶,突然问道:“上回我跟你阿爹说话,你是不是听见了?”

谢荨僵住,抬头讷讷地问:“阿娘怎么知道的?”

本来冷氏只是一个猜测,不过她表现得这么明显,更加证实了冷氏的想法。冷氏唇畔含笑,一副知女莫若母的表情:“那天陆嬷嬷来正房送粽子,说是你亲手包的。我就想若是你亲手包的,那你肯定会亲自端过来…结果你不在,我一问陆嬷嬷,她说你提前离开了。阿娘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原因。”

谢荨咬咬唇瓣,不说话。

“你对顾大少爷不满意?”冷氏语气柔和。

她晃了两下脑袋,“不是…我只是没见过他,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顿了顿,蔫头耷脑地说:“我舍不得阿娘和阿爹。”

冷氏一笑,“你以为阿娘就舍得你吗?你阿姐才嫁人,若是连你也嫁了,我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说罢告诉她,只是为她选一门好亲事而已,至于何时成亲…肯定要等她及笄之后。

她这才安下心来。

冷氏又说顾大公子怎样的好,文采斐然,一表人才,京城有许多姑娘悄悄爱慕着他。又说他此人谦逊温和,温润如玉,怎样怎样的好,听得谢荨对这个人都有点好奇起来,不再如一开始那么排斥。

在冷氏的套话下,谢荨乖乖地说出顾如意让顾翊给她画画一事,那幅画至今还没拿回来。

冷氏一晚上的思想工夫没白做,当即就对她说:“明日让荣儿去大学士府拜见顾大公子,替你把画拿回来。”

*

说是让谢荣拿画,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让谢荣看一看此人私下品行如何,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样完美。

谢荨阻止无效,谢荣一大早就出门了。

谢荣没带多少人,就带了两个贴身侍从,骑马来到大学士府。向门口下人说明来意,下人进去通禀,很快回来把他请入府中。

顾翊住在大学士府西南边一个名叫壅培园的院子里,亭外种了一片竹子,风从竹林穿过,竹叶簌簌作响。谢荣对这里不太熟悉,他以前跟顾翊见过几次面,却都没有深交,如今这样登门拜访还是第一次。

下人领着他走过竹林,朝里面示意:“我家少爷就在里面,谢公子请。”

谢荣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前方树下有一个身影。他背对着他,穿着一身月白缠枝莲纹直裰,面前摆着一张瑶琴,他的手指放在弦上,缓缓流泻出一首悠扬洒脱的曲子。谢荣站在顾翊身后听他弹完一曲,才走上前道:“展从君不止文采好,琴艺也是一绝。”

顾翊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起身向后看,对上谢荣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笑了笑道:“原来是永昌,顾某不知你要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说罢,忙招来下人添茶递水,热情地邀请谢荣在对面方桌后面坐下。

顾翊确实如传闻中一样,风度翩然,温润柔和,没有一点架子。他坐在谢荣对面,亲自为他倒一杯茶,“我不过一时兴起,随手弹奏一曲,让你笑话了。”茶汤从壶嘴流出,茶香扑鼻。

两人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见面还是能聊上几句。顾翊的性格与谢荣恰好相反,他个性随和,与谁都能说几句话,而谢荣则少言寡语,很少主动开口。两个同样俊美的翩翩佳公子坐在树下,一人含笑,一人沉默,若是中间再摆上一副棋盘,那就更添加了几分美感。

谢荣没有忘记冷氏的嘱托,说了一会话问道:“舍妹说你为她画了一幅竹韵常青图,不知可否完工?她嘱托我替她带回去。”

他不说,顾翊还真忘了。

那幅画他完工许久,但是一直不见人来取,他渐渐就忘了,如果不是谢荣今天过来,恐怕还会一直放在他的书房里。顾翊让下人去书房取画,谦逊道:“画中稍有不足,希望令妹看后不要见笑。”

谢荣笑着说不会。

不久下人去而复返,一脸为难地说:“少爷…小人按您说的地方找了,怎么也找不到。”

顾翊微微拧眉,“你没找错地方?”

下人不大确定:“应该没有…”

怎么是应该?

顾翊与他说不清,于是起身跟他一起去书房,起身对谢荣愧歉道:“劳烦永昌在此稍等片刻。”

顾翊离开后,谢荣一人坐在树下。

面前摆着一壶刚煮好的碧螺春,他又倒了一杯,正准备端起来喝,肩膀却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带笑的声音:“哥哥又在偷懒不看书,当心我去告诉阿爹,让他罚你做三篇文章!”

*

他放下茶杯转头时,身后的人蓦然僵住了。

顾如意原本是来找顾翊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跟他借几本书。他这里藏书多,有好些都是民间找不到的孤本,她一般想看什么书都找他借。今日她刚进院子,就看到树下坐着一人,她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身形跟顾翊很有些相像,周围只他一人,而且顾翊很少在院子里接待客人,所以她几乎没有怀疑,认为这就是哥哥。当她的手放在他肩膀上,迟迟等不到回应时,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果不其然,他缓缓转头,露出一张清冷如玉的侧脸,他身后是茂盛的梧桐和一张七弦琴,明明该是一副温柔缱绻的画卷,却硬生生被他贵雅冷漠的气度逼退了几分,变成隔着山水的画面,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觉得触不可及。

他回头,目光落在她来不及刹住的笑脸上:“哥哥?”

顾如意僵硬地收回手,收起笑意,“原来是谢公子…我以为是兄长,冒犯之处请勿见怪。”

她很快恢复如常,变回人前淑静温婉的顾姑娘,唇边一抹笑意恰到好处,只是眼神一对上他的时候,便有些尴尬地闪开。她让身后的丫鬟拿来娟纱,当着他的面戴在耳后,挡住了半张脸,也挡住了眼睛下面的胎记。

谢荣看到她的动作却没说什么,静静等着顾翊回来。

两人都不说话,一时间安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