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荨呆呆的,没想到婚事来得这样快,她以为阿娘肯定会反对,谁知道她跟阿爹都同意了?他们不让她嫁给顾翊了么?她摸不着头脑,“阿娘为什么…”

冷氏揉揉她的头,把她搂入怀中,“仲家的这份恩情,咱们是还不起的。阿荨…只要你以后不后悔就好了。”

谢荨在她怀里唔一声,听出了冷氏的不舍,伸手抱住她安慰道:“我不后悔…阿娘,我不会后悔的。”

冷氏长叹一口气,没说什么。

谢荨觉得额头湿湿的,一滴两滴水珠落下来,她想抬头去看,冷氏却已松开她站起来道:“我去跟你爹爹说一声,商量一下这婚事究竟该怎么办。”说着调过头去,走出屋子。

冷氏之所以难过,是想到女儿后半生都要照顾一个残疾人,日子不知该有多么辛苦。定国公府虽然可以接济,但是远水终究救不了近火,个中滋味,还是要她一个人去品尝。不嫁的话又实在忘恩负义,再说了他们两个情投意合,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何必去做拆散姻缘的坏人?

谢家跟仲家的婚事决定下来了,很快便尘埃落定。提亲、换庚帖、对八字、下聘,这几件事做完,只用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婚期定在下下个月初八,日子定得有些赶,很多东西都准备得匆匆忙忙,好在定国公府和将军府的人多,万事都准备得周全,没有出现任何疏漏。

京中百姓得知仲小少爷为了救谢家七姑娘,把自己一条左腿给搭进去,谢家为了报恩,让七姑娘嫁给仲少爷,两家结为亲家,百年之好。这事传开以后,百姓们都竖起大拇指称赞是一门好亲事,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似乎一下子都忘了仲尚以前的风流往事。

*

成亲前的两个月,谢荨在家中跟冷氏学规矩,学算账,日子忙得很。再加上冷氏坚持婚前不允许两人见面,所以整整两个月,她都没有见到仲尚一面。

谢荨每日都过得很累很踏实,晚上洗漱完毕一沾枕头就睡了,根本没有功夫想其他。就是苦了仲尚,想见见不着,他现在是“废人”,当然不能主动跑去定国公府找她。每日忙着做复健的同时,还要抽空想那小馋猫在做什么。

想他了么?一天想几次?有多想?

千辛万苦地忙活那么久,可算把她娶回家了。

他现在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了,就是不能走太久,最多一刻钟便到停下来休息。这是好现象,大夫说距离完全康复已经不远了。

终于到了五月初八这一天,大清早府上便吹吹打打,鞭炮声不绝于耳,门窗上贴满大红囍字,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仲尚腿脚不便,骑马迎亲都不方便,原本是要找族里兄弟代为行礼的,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拜堂成亲么,当然是他亲自拜才行!让别人代替是什么意思,那谢荨究竟是嫁给他还是嫁给别人?

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最后众人拗不过他,便把他送上马背,他一路骑马来到定国公府门口。等喜婆把身穿大红喜服的谢荨背上花舆后,他目光一直注视着新娘子,等到别人催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握紧缰绳回到将军府。

其实以仲尚目前的情况,站着拜堂成亲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但是为了不让谢荨和谢家的人起疑,他只好坐上准备好的轮椅,牵着红绸一端领着谢荨来到前堂。新人跪在父母面前,拜完天地高堂,再是夫妻对拜,一应礼毕,旁人再扶仲尚坐回轮椅,送入洞房。

谢荨的视线被挡在销金盖头之外,看不到周围的光景,只感觉很热闹,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她今天听了太多这样的声音,耳朵嗡嗡作响,直到来到新房才感觉好一些。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安静之余,又有些让人不安。

仲家女人多,姑奶奶小姑子加起来统共有十来个,纷纷吵着让仲尚掀盖头。

仲尚手持一杆金称,缓缓挑起谢荨面前的销金盖头,目光前所未有的专注:“阿荨…”

谢荨今日开了脸,又施了薄薄一层脂粉,她的皮肤原本就白净,目下更像剥了壳的鸡蛋。酥颊融融,唇红齿白,叫人还没尝一口是什么滋味儿,心就已经醉了。

仲尚看得挪不动步,被一群女眷笑话:“小少爷,别看了,该喝交杯酒了!”

喜婆递上来两杯合卺酒,一人一杯捏在手中,手臂相交,脸挨着脸一饮而尽。随后又绞了两人一束头发缠在一起,放进檀木盒子里,象征着“永结同心”。

一应礼成,仲尚还要去前面应付宾客,他推着轮椅走得缓慢,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叮嘱:“阿荨脸皮薄,你们不许逗她!”

仲尚的二姐仲情笑话,“瞧你那宝贝的样子,人才刚嫁过来,就舍不得了!”

仲尚面上一哂,这才走了。

谢荨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仲尚的亲戚,确实有些怯场,朝几人腼腆一笑,怯怯的软软的,一眼就叫人喜欢上。仲尚的几个姐姐都满意她,留下来陪她说话,她们在仲尚面前放肆打趣,但是在她面前却很照顾,没有让她为难。

只不过她们除了仲柔之外,都已为人妇,谈论的话题也比较百无禁忌。谢荨没听一会儿,脸就全红了。

这个说头一次会疼,叫她别害怕;那个让她别害羞,以后这种经历多得是,放开一点…谢荨想起许多次仲尚看她的眼神,就跟仲二姐说的一样,如狼似虎,永远不知餍足。

他们也会像画册画的那样,用千奇百怪的姿势缠在一起码?

谢荨没敢再想,两个耳朵红透了,最后还是仲柔替她解的围:“阿荨刚成亲,二姐三姐说这些太早了,还是留着以后说吧…”

钟情暧昧一笑,“依我看五弟对弟妹的痴缠程度,怕是用不了几天就全明白了。”

说完这话,还好没有再继续下去。她们看谢荨累了一天,没有多打扰,让她一个人歇会儿,换身衣服吃点东西,仲尚或许很晚才会回来。

*

谢荨确实很累,天不亮就被从被窝捉起来,忙忙碌碌一整天,什么东西都没吃。

所有人陆陆续续离开后,她脱下厚重的喜服,让丫鬟摘去凤冠,换上一身轻便的常服。天气到了春末,逐渐热起来,晚上也穿不了多少衣裳。她里面穿一件娇红色抹胸,外面罩意见素面妆花散花绫,布料轻薄,隐约可见里面风景。这是出嫁前谢蓁给她准备的,让她穿给仲尚看,保准仲尚喜欢得不得了。可是她站在铜镜前看了看,这是什么呀?透得要命,她刚想换下来,外面便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双莺进来道:“姑娘,姑爷回来了!”

谢荨手上一抖,这么快?二姐不是说同他很晚回来么?

现在换衣服肯定来不及了,谢荨赶忙拿起一件湘妃色缎地彩绣花鸟纹褙子穿上,刚松一口气,仲尚便从外面进来了。

他仍旧坐着轮椅,被人推进来后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心虚:“仲、仲尚哥哥…”

仲尚挥手让人都下去,连她的两个陪嫁丫鬟都没留下。他看起来喝了不少酒,脸色还算正常,就是眼神不大清明了,眯了好几次眼,总算把她看清。

他推着轮椅缓缓朝她走来,“阿荨…”

他一步步靠近,谢荨就忍不住一步步后退。不知为何那眼神让她害怕,有种在他面前无处可逃的错觉。“你怎么样?我让丫鬟煮解酒汤,你喝一点吧?”

说罢不管他答不答应,绕过他便去叫人,“双莺…”

路过他身边时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手很烫,滚烫的体温传过来,让她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声音变软:“仲尚哥哥…”

他好像没听到一样,兀自握着她的手,分开她纤细的手指头与她十指相扣,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别怕,酒有时候是好东西。而且我没喝多,心里想着你,哪能一直跟那群男人待着?”

谢荨咬着下唇,“…哦。”顿了顿又问,“那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瞌睡么,我叫人给你更衣洗漱吧?”

仲尚抬头问她:“有什么可吃的?”

她极其认真地想,“双莺说这会儿没什么东西,可以做一碗八宝混沌或者卤肉面,你想吃哪个…”

他摇摇头,“哪个都不想吃。”

那就没什么东西了,这会儿天色已晚,厨房灶台的火都灭了,再叫人做还要费一番工夫。谢荨颇为苦恼,“那怎么办…”

仲尚歪嘴一笑,支着下巴端详她愁眉苦脸的小表情,怎么看怎么可爱。他看够了,搂着她的腰把她放到自己腿上,附在她耳边问:“阿荨,我想吃你,好不好?”

谢荨缩了缩,耳朵发痒,脑袋却深深地埋着,半天也没有抬起来。等了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好吃。”

她隐约知道仲尚是什么意思,仲家几个姐姐刚才都跟她说了,男欢女爱,翻云覆雨,想想就十分羞人。可是逃不了,每一个出嫁的新娘子,都要经历这种事。

“怎么不好吃?”仲尚低头,咬住她小小的耳垂,往她耳朵里呼气,“仲尚哥哥尝过,好吃得不得了,到处都是甜的,甜得我牙疼。”

谢荨呜一声,往边上躲了躲,“胡说…”她耳朵根都红透了,一直红到脖子,脑海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什么,“可是,可是仲尚哥哥不是腿不好么?怎么能…”

仲尚哦一声,意味深长地一笑,“不碍事的。”

就算他的左腿真正废了,做起那事也不碍事。更何况他的腿好好的,要起她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

香囊暗解,罗带轻分。

新房中的龙凤巨烛燃了一整夜都没有熄灭,床帏摇动,不知尽头。

屋外查房的婆子听了一会儿,知道里面情况激烈,心满意足地回去跟仲夫人禀告了。留下两个守夜的丫鬟,听了一整夜墙角,少夫人的声音甜软,她们同为女人都听得身子酥了,更别提小少爷听了该怎么样。

两人脸红得几欲滴血,少夫人娇娇怯怯的声音在里面求饶:“仲尚哥哥,灯…熄灯…”

哦,少爷也真是欺负人,居然一直不熄灯。两个通臂巨烛照得屋里亮堂堂,可不什么都看到了?难怪少夫人委屈又害羞得要命。

少爷还道:“阿荨乖,熄灯就看不清了…”

“不要看,呜呜…不许看…”

声音一直持续到天色将明,东边渐渐透出一点晨曦,少夫人才不哭了。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被折腾得没有力气。又等了半个时辰,仲尚叫她们进去,她们才端着准备好的热水巾子低头走进去。

屋里气味浓烈,她们什么都不敢看,规规矩矩地站着等候吩咐。

仲尚站起来穿好衣服,自己洗漱一番后道:“时辰还早,让少夫人再睡半个时辰,你们不许叫她。等她醒了以后告诉我。”

说罢束了束纹金腰带,去院子里练武了。

他折腾了谢荨一整夜,这会儿精神奕奕,神清气爽,练起武来英姿矫健,十分有魄力。

今天一早还要去前院请安端茶,谢荨不敢睡得太晚,天一亮就赶紧睁开眼睛。奈何昨晚太累,手脚酸疼,坐了好几次都没坐起来,最后还是丫鬟扶起来的。

她在心里把仲尚埋怨了好几句,不敢看身上的痕迹,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梳了一个随云髻,挑了一个翡翠金玉簪戴在头上,问了问时辰,距离辰时还有一刻钟。“仲尚…哥哥呢?”

丫鬟看向窗外,“少爷在外面练武呢。”

练舞?

就他那腿?

谢荨一阵疑惑,站起来往窗边走去。槛窗大开,透过窗棂能看到院子里手持蛇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可不就是仲尚么?

他的腿什么时候好了?

谢荨呆呆地看了片刻,总算醒悟过来,哪里有什么左腿废了,后半辈子都不能走路了,都是仲尚骗她的!难怪昨晚她觉得不对劲,他精力这么好,一点也不想左腿受伤的人,原来,竟然…谢荨蹭地冒起一股怒火,她为他愧疚了这么久,这个大骗子!

谢荨气鼓鼓地瞪着仲尚的背影,直到仲尚一转身,对上她的视线,笑着问道:“你醒了?”

谢荨不回答,当着他的面砰地一声把窗户关上。

仲尚哥哥是大骗子,再也不理他了!

☆﹑第134章 爱慕

因为自己脸上的胎记,顾如意从小到大没少被人笑话过。

她一开始还会觉得难过,后来渐渐习惯,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别人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吧,反正无论他们说什么,她都过得好好的,有父母和哥哥疼爱,她依旧是大学士府最受宠的嫡长女。

顾如意上头有几个庶出的哥哥姐姐,在她眼里,有与没有都没什么区别。她只有顾翊一个亲哥哥,其他人对她都不是真正的疼爱,明里对她客客气气,暗里不知说了多少冷嘲热讽的话。

饶是顾翊这种脾气好的人,听到了也免不了动怒,回禀到老夫人那里,让老夫人重重警告他们一顿。老夫人心疼顾如意,又不喜欢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嚼舌根,所以渐渐的这些人也就消停了,不再传出一些难听的话。只不过看她的眼神依旧没有善意,充斥着鄙夷与嫌恶。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顾如意早就练就了一副冷淡心肝,随时带着一副面具和一副铠甲,这样才能不轻易被人伤害。

这么多年,只有严瑶安是她真正的朋友。

再后来她遇见了谢蓁谢荨,这两个姑娘跟别人不一样,不会对她的脸指指点点,大惊小怪。她们吃惊过一下,很快镇定下来,没有虚与委蛇,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待她。这让顾如意心里很温暖。

而且她们的哥哥也让她刮目相看。

上元节那天晚上她被一名登徒子调戏,是谢荣二话不说把那人打了一顿,带到她面前让他给她认错。顾如意从此就把他记在心上,心存感激了。

原本是很坦荡的情愫,她和谢荣之间光明磊落,不涉及情爱,可是自从被严瑶安这么一搅和,反而有些奇怪了。

严瑶安喜欢谢荣,喜欢得毫不掩盖。

其实有时候顾如意很羡慕她这样的性情,敢爱敢恨,敢作敢当。所以即便她后来迁怒她,对她不理不睬,她也没有怪她。

只是后来严瑶安还是让她失望了。

谢蓁从她面前掉下去,还怀着身孕,她都能眼睁睁地置之不理。昔日那个直率纯真的小姑娘,已经变了。

顾如意不必再有任何负担,也不必怀揣愧疚,她们之间的情分,随着这一摔,就已经摔得支离破碎了。这样也好,免得日后见面尴尬。只不过顾如意面对谢荣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被人一传倒像跟真的一样。

这些天顾如意刻意躲着谢荣,以前她跟谢荨谢蓁来往还算密切的,这阵子也不常找她们了。可是避免不了,顾谢两家关系好,阿娘总是去谢府走动,她逃不过,只好跟着一起去。

这天她在谢荨的院子里,同谢荨说了一会儿话,准备到后院去走一走,未料想迎面撞上走来的谢荣。她一愣,躲是不能躲的,只好蹲下行了个礼,“谢公子。”

谢荣恰巧路过,见她看到自己如临大敌的模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不解。自从上次宫宴结束后,她便开始躲着他,他是洪水猛兽么?让她害怕成这样。

不解归不解,谢荣终究没当着谢荨的面问出来,只点了点头,往自己院子走去。

谢荨迟钝,看不出两人之间的异常,一边往后院走一边扭头问道:“如意姐姐,你脸上的胎记是不是淡一些了?”

顾如意下意识摸了摸脸,“有吗?”

她最近一直在用顾翊从南边带回来的药膏,每天两回,至今已经有一个多月。她见谢荨的时候习惯了不戴面纱,自己没觉得,倒是谢荨眼尖,一眼就发觉了。“有的,不信你问丫鬟,以前是暗红色的,现在变成浅红色了。”

说着把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叫过来,双莺双鹿见状,纷纷点头称是。

顾如意笑道:“看来那药还是有效果的。”

原本已经放弃了,没想到胎记真的淡了些,她多少有点高兴。

只不过这么多年都治不好,这回就能治好么?她想了想,还是别抱太大希望吧。

*

去宝象寺上香这一天,顾如意找了许久没找到谢荨,还以为不小心把她弄丢了,正急得团团转,谢荣却过来说已经找到了。

她松了一口气,“找到就好…她去哪儿了?我方才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她。”

谢荣顿了顿,“我有事把她叫走了。”

说完就是一阵沉默。

顾如意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总是不敢迎上他的视线,随手指了一个方向:“我到那边去了,谢公子告辞。”说罢牵裙便走。

然而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去的正是后山枫叶林的方向。、

谢荣还在后面,这时候回头是万万不能的,免得让他看了笑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越走前面的道路越偏僻,走出宝象寺后院,左右两旁是丛生的樟树,顺着一条林荫小道,前方不远便是枫叶林。

她身边只带了一个丫鬟,两个姑娘家行走在这条偏僻的路上,还是有些胆怯。

谁也保不准不出意外。

丫鬟咽了咽口水:“姑娘,要不咱们回去吧…”

顾如意正有此意,早就后悔一个人过来了,点点头正准备原路返回,未料想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树叶婆娑,将她吓了一跳!她惊愕地看向后方,正准备求救,就见谢荣一脸平静地从后面走出来:“是我。”

顾如意心中稍安,稳了稳心绪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荣看着她道:“这里虽然离宝象寺不远,但山上总归不安全。顾姑娘一个人来这里,不怕出什么危险?”

这话正好说到顾如意心坎儿里去了,她点点头道:“多谢谢公子提醒,我这就回去。”

然而路过谢荣身边时,他却忽然叫住她:“你为何躲着我?”

顾如意一僵,偏头看去:“此话从何说起?”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正好看到她没有胎记的半张脸,皎洁无暇,水眸灵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谢荣弯唇,都这时候了还装傻,她以为他是瞎子么?这么明显的躲避,即便是瞎子也感觉得出来。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也不会心生歹意,你不必处处躲着我。”

顾如意脸上一窘,怎么好像她自作多情一样?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她道:“谢公子误会了,我不是因为这个躲着你…只是男女有别,走得太近总会让人误解。”顿了一下,接着又道:“上回和仪公主的事有我的错,若不是我让瑶安误会,你也不会因此被圣上责罚,我心中有愧,不知该如何补偿。”

谢荣不动声色,“都过去很久了,你不必耿耿于怀。”

她点点头,旋即朝他释然一笑,“那就告辞了。”

言讫离去,谢荣看着她走远,不久后也离开了。

*

谢荣在兵部任职,仕途一帆风顺。新皇即位,十分器重他的能力,知道他在边境待过一段时间,整饬民风,修筑城墙。正巧边境最近出了点乱子,有一群倭寇流窜,惊扰了那里的百姓,圣上派遣他去边境,处理了那边的情况再回来。

这一去少不得又是一年半载。

冷氏舍不得他,把一年四季的行礼都准备好了,一路不停地嘱咐他万事消失,不要受伤。谢荣一一应下,冷氏又道:“若是那边有合适的姑娘,带回来让阿娘看看…”

冷氏对他的婚事愁坏了,原本打算今年一定给他找个媳妇儿的,没想到临时决定出远门,又要耽搁好长一段时间。她想了想,在边境找一个未尝不可,只要他喜欢,什么都不要求了。

谢荣无奈笑道:“知道了,阿娘。”

离开京城,来到边境,这里生活比京城困苦得多,飞沙走石,满面风霜。谢荣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还算适应,就是吃食不大习惯。这里的食物多以馕饼为主,菜式寡淡,饶是谢荣这种不挑食的人,几个月下来也瘦了一圈。

他从未在家书中提过这些,边境日子清苦,别人都扛得住,他为何扛不住?

然而三个月后,却从京城寄来一个包袱。

士兵把包裹送到他帐中,他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过冬的衣服,还有一些家中腌制的肉酱肉干。再看那衣服,一针一线都像是自己缝出来的,针脚细密,纹路精致。

他问士兵:“知道是谁寄的么?”

士兵道:“只知是京城寄来的,别的不知。”

除了阿娘,还会有谁?

他笑笑,对士兵道:“你出去吧。”

他下意识认为是冷氏送的,所以没有仔细追究,把包袱里的衣服收起,肉酱肉干都交给厨房,当天晚上便跟几个手下坐在一起加菜。

从此以后,每隔一个月便有东西寄过来。

要么是亲手晒的肉干,要么是腌的鱼干,还有果脯腌萝卜等物。看得出来手法很不熟练,有时味道尚可,有时味道奇怪,但是却做得很用心,半年以后,味道已经十分不错了。

莫非是阿娘亲手做的不成?

他本欲写信问一问,奈何最近太忙,每次写完家书都忘了这回事。有一次他提起酱肉干味道很好,问冷氏是怎么做的,冷氏却没有回答,仿佛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一般。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正欲写信再问,城外倭寇便闯进城里来,伤了几名百姓,他忙起身出去处理,这事也就搁下了。

再次回到京城时,已是来年秋天。

路上走走停停一个月,一路风尘仆仆赶回京城,圣上亲自在宫中接见,询问他几个问题,便把他放回家中了。

冷氏和谢立青忙把他迎回府,嘘寒问暖,关切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