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应该已经歇下了……”哈尔巴话音未落,只闻院中传来一声尖叫,立刻跟了上去。

丽雅姆从梦中惊醒。其实梦很甜蜜,明媚的春光下,父王与母妃含笑站在锦幛下看自己在花丛中与世家女孩儿们嬉戏玩乐。那是她十岁生日,为庆祝这天,都城雪林处处挂起彩旗经幡,处处都是喜庆的气息。而她穿着最喜欢的五彩霞飞锦衣,那衣上以珍珠连缀成珍奇图样。彼时她已懂得什么叫做美,只觉得自己眉目如画,娇美动人,仿佛夏日里最盛的一片阳光,是尼婆罗最珍贵的宝贝。那天,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嫁给一个英雄,厮守相伴,幸福永远。

可这个梦中,天依旧明媚,花已经绚烂,女伴们也依旧欢悦,可丽雅姆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有一双眼睛,带了恨意与怨气,凝视着自己,十分危险。

她猛然惊醒,只见床幔后有一个影子。不是阿玛勒窈窕的身影,而是一个男子,举起了手中的刀刃。

她骇得捂住嘴巴朝后退,床幔被拉开,那人一袭黑色劲装,匕首闪着寒光朝她刺来。

“啊!来人呐!”丽雅姆惊叫道。

门被撞开,睡在旁屋的阿玛勒第一个赶到,死死抱住刺客的腰拼命向后拖。刺客反手将匕首插进阿玛勒臂上,她吃痛松开,但借着此当儿,丽雅姆已抽出枕下银刀翻身下床朝外跑。

刺客紧追,几步便要捉住她。丽雅姆惊慌中踩到寝衣下摆摔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刺客举刀刺向自己。

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那致命的一袭,却听觉耳边“嗖”地一声,一道劲风掠过,之后“砰”的一声,睁开眼,只见刺客已直愣愣栽倒在地,胸口处一把钢刀贯穿,顷刻没了气息。

丽雅姆惊魂未定,那么阿玛勒忍住伤痛跑到她身边:“公主没事吧。”

丽雅姆摇摇头,回头看门外,只见一人一袭墨色布衣,覆了面幛,静静站在门口。

侍卫队此时赶到,哈尔巴头上冒着汗,惊异地看着白丹玛。

“参观公主,”他当先跪地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身后侍卫也跪了一地。

白丹玛却没有动,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丽雅姆,转头对哈尔巴道:“公主寝室外的守卫呢?”

步辇金絮最心伤6

“参见公主,”他当先跪地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公主恕罪。”身后侍卫也跪了一地。

白丹玛却没有动,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丽雅姆,转头对哈尔巴道:“公主寝室外的守卫呢?”

有手下检查了四处,摇摇头。

本来丽雅姆寝室外留有4名会功夫的内监,但此时已全无踪影。

丽雅姆此刻从惊魂中回缓过来,只觉得背后冷风森森,心底里涌起恐惧来。她从来都是顺恩里掌心珍宝,何曾受过半点委屈,更何况此日的危险。幼时最不愉快的记忆,也不过是在内库里看中的粉珊瑚白玉无暇发梳没有得到而已。

白丹玛扫了一眼倚在宫女臂上的丽雅姆,不由浮上一丝不屑的冷笑来。

“多谢白大人。”哈尔巴望向白丹玛,心中满是赞叹。丽雅姆寝殿外是一池碧水,因此他与侍卫不得不绕着蜿蜒的围廊赶来。却不知白丹玛怎么瞬间就到了寝殿前,仿佛,他看了看地形,仿佛是横穿池子而去。

白丹玛没有回应,只是看了看拼死保主的阿玛勒,对丽雅姆道:“公主,是否先让大家起来,带这位侍女去医治,我们也好查一查刺客的来历。”

丽雅姆倒没有介意他毫无尊卑的语气,点点头。

“你们重新为公主准备一间卧房,夜晚加强守卫。多几个侍女在公主身边。”哈尔巴连忙吩咐着众人:“你去请医官,你们几个去山中搜索,还有你们几个,随我与白大人查看刺客。”

丽雅姆被宫女们扶着往外走,丽雅姆看着负伤的阿玛勒满是心疼,还好只是伤在手臂,皮肉伤倒没有大碍。她行至月门前,突然脑中一乍,回头看着戴了面幛的白丹玛,笑道:“这位侍卫,你叫什么名字?本宫赐你嘉奖。”

白丹玛似未被那柔美的笑容打动丝毫,他冷冷道:“在下白丹玛,并非侍卫,不过是国王派来协助公主此行顺利的。”

丽雅姆笑一笑:“多谢大人相救。”说罢便离去了。

“白大人真是好身手!”屋内,哈尔巴吩咐手下验看尸首,对那精准而致命的一刀佩服不已,对白丹玛赞道。

“大人过誉了。”白丹玛仔细看着屋内,又查验了从刺客身上搜出的物件,除了一副细针外,再没其他。

白丹玛迎着光看那一包排列整齐的牛毛细针,针呈乌色,唯针尖微微泛蓝,看起来十分危险。

“查一查这针的产地。这般细又坚硬,想来不是寻常用来暗杀的毒针。”他轻轻嘘了一口气:“还好公主醒的及时,不然……”

哈尔巴连连点头:“这样细的针,素来出自冶炼术极佳的查泰尔部落。”

“你们悄悄去查清楚。”白丹玛数了数,共有18枚,小心收起放进怀中。

“至于那4个内监,”白丹玛走到水池边的木栏杆旁,道:“明天一早着人打捞吧。”

哈尔巴仔细看了,这才发现青玉方砖上有水渍,以及淡淡未冲掉的血丝。

化险为夷初显能1

次日丽雅姆用早膳时,哈尔巴前来通报,他们已查明,昨夜本该守夜的4名内监及2个公主的近身侍女都被刺客杀死后丢入池塘中,夜半已打捞出来。阿玛勒伤势倒还好,没伤到要紧处,不算严重,只是一个月内右臂活动不便。至于刺客的身份,他们还在彻查当中。

丽雅姆捏着镂空嵌宝金匙在燕窝粥里搅了搅,点点头道:“都是可怜人,若是孤不用远嫁,他们也不会……唉,罢了,好生安葬他们,阿玛勒还留在我身边,近几日就先养伤休息吧。再找个信得过的过来伺候。”她舀起一勺粥尝了尝,微微皱眉,撂下道:“昨夜那个白丹玛,什么来历?”

哈尔巴道:“微臣出发前,国王特别交待过,白丹玛大人是仲伯尼大圣人的徒弟,是他专程请来保护公主的。要属下一定尊敬相待。”

“大圣人的徒弟啊,”丽雅姆点点头,更加疑惑母妃的授意,但面上并未显出:“传他来,孤为昨日之事谢谢他。”

哈尔巴领命退下,不久领来一个侍女,中等容色,观之是个稳中细致之人。

“公主殿下,这是娜托雅,出发前花蕊夫人送来了4名侍女,她年龄最大,在花蕊夫人身边侍奉也有年头了,您看?”

丽雅姆点点头:“我知道,娜托雅是针线上的,母妃挺欣赏她。就留在孤身边,跟阿玛勒好好学着吧。”

娜托雅朝丽雅姆磕了头:“谢公主赏识,奴婢一定尽心忠心。”

丽雅姆笑一笑:“跟着孤,做得好,孤也不会亏待你的。就留下伺候用膳吧。”

“微臣现在请白大人进来。”哈尔巴道:“他已在门外了。”

丽雅姆抬头朝门外望去,一碧如洗的天空下,一人着黑袍走进来,因是逆光,只看见他蒙了面罩,看去神秘而冰冷。

丽雅姆只觉得那双眸子冷冷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打了个颤,不知为何她感到了一种潜在的威压,仿佛这房间中最尊贵的人不是自己,是眼前人才对。

“参见公主。”白丹玛并未施礼,只淡淡道。

“见了公主为何不行礼?”阿玛勒不满道。

“白大人是大圣人之徒,不应受世俗礼仪所束。”丽雅姆倒不介意,笑道:“白大人请坐。”

白丹玛一拱手:“谢公主理解。不知公主唤在下来是为何?”

“孤今日找白大人,一来表示感谢,多谢大人昨夜的救命之恩。二来对大人不熟悉,特想与大人多些了解。”丽雅姆笑一笑,亲自为白丹玛斟了一杯茶。

“保护公主是在下的职责,公主的谢意在下实不敢当。”白丹玛拱拱手。

“孤此次离开故国,深知怕是没有再回来之日。看到白大人倒是生出几分亲切。若孤猜得不错,白大人也有皇室血统吧。”丽雅姆看着白丹玛的眼睛道。

白丹玛心中一惊,但神色自若,他眼睛弯一弯(笑)道:“在下自幼师从大圣人,早已抛却出身,所以公主所说,在下并不敢确定。”

化险为夷初显能2

“孤此次离开故国,深知怕是没有再回来之日。看到白大人倒是生出几分亲切。若孤猜得不错,白大人也有皇室血统吧。”丽雅姆看着白丹玛的眼睛,虽笑着,语气却是郑重。

白丹玛心中一惊,但神色自若,他眼睛弯一弯(笑),淡然道:“不瞒公主,在下自幼师从大圣人,早已抛却出身,也不记得。至于公主所说,在下只能说,不敢确定。”

“你的眼睛啊。”丽雅姆声音十分轻松:“你的眼睛是墨蓝色,五代前的尼婆罗王后是极西之地的公主,她生下的3个王子中有两位继承了蓝色眼睛,再往后就越来越罕有了。不过这也是有尼婆罗王室血统的证明。”

“原来如此。”白丹玛饮一口茶:“拥有王室血统虽不多,但算上旁支倒也不少。也许在下祖辈确实是那两个王子中的一位吧。”

丽雅姆点点头:“那这样说来,我们还算远亲。”

“在下不敢当。”白丹玛道:“在下不过山野之人,绝不能和公主攀亲代故。”

丽雅姆微微撅嘴:“你这人看起来年轻,没想到这般刻板。也罢。”她又打量了白丹玛,踟蹰了一下问道:“昨夜孤遇到险情,身边亲近的内侍都被杀害,如今见到人都有些草木皆兵,看谁都怕。”

她话未说完,白丹玛已回道:“在下幼时居所遭逢大火,毁了面容,好在大圣人收在身边。为了不吓到旁人,大圣人做了几幅面障给我,公主可看到,这面障侧面有朵莲花,也是大圣人亲自绘上去的。”他说着侧过脸去,只见黑色面障上确寥寥几笔勾勒莲花纹样,而那下面未盖到的皮肤上,也有斑驳的红色印记。

丽雅姆只扫了一眼便快速转头:“是孤引起白大人不愉快的回忆了。”

白丹玛摇摇头:“在下深知自己不过一个陌生人,要公主立刻信赖也不可能。但在下知道自己职责所在,会力保公主此行顺利。”他拿起茶壶为丽雅姆斟上一杯:“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快速建立起信任,这样在下才能做的更好。公主请。”

丽雅姆看着他连手上都戴了手套,心中怎么也建立不起信任之感来。但还是饮下茶水,“孤自然是信任白大人的。”

“谢公主。”白丹玛起身:“今日午膳后启程,公主请准备一二,在下告退。”

自两人室内交谈后,一路上丽雅姆倒对白丹玛授以信赖,凡是白丹玛的安排,即时与之前设定有所不同,也还是依了他。事实证明,白丹玛的安排倒更为合理,加上他人虽冷淡,处事却周到细致,赏罚分明,在和亲队上下逐渐建立起威信来。连哈尔巴遇事也都是先与他商议,再做决断。

丽雅姆虽记着花蕊夫人的交代,但她日常虽娇纵,可心底却十分善良。她不明白花蕊夫人为何要除掉白丹玛,而白丹玛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加上和亲队上下都唯白丹玛马首是瞻,于是“除掉”一事便暂按下了。

化险为夷初显能3

这样不急不徐走了两个多月,终于穿过尼婆罗,即将进入彰轩境地。这日,因已到彰轩、尼婆罗和斯吉尔部落三国交界的界河边。此河尼婆罗语名为塞罕,在彰轩语中名为怒川,水流湍急,深不可测。过了此河,再行两日,便是彰轩边城安阳了。

众人寻找本应安排好的渡船,却怎么都未找到。哈尔巴只觉有异,与白丹玛商量后,两队人分别去上下游寻找,其他人在一处平缓地带安营扎寨,稍做休息。待一切就绪,已是落日时分。

丽雅姆屏退跟随的侍卫,与阿玛勒、娜托雅在河边信步。此时晚霞倒映湖面,波纹轻轻散开,一道道玛瑙红、祖母绿、寿山黄、水晶紫相互交融,远处碧色芦苇延绵不绝,偶尔飞出一两只天鹅,这一派自在舒畅是丽雅姆难有的时光。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舒展了身体,看阿玛勒与娜托雅摘来野花编成花环戴在自己头上,不由就怀念起在宫中的时光。

自由,作为一国公主的她,仿佛从未有过,也不会拥有。

不久夜幕低垂,风渐渐凉起来。娜托雅为丽雅姆系上披肩道:“公主,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营寨好。”她说着看看暗下来的天空与河面,还有身后随风飒飒作响的芦苇丛,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怕什么。”丽雅姆摘下一朵粉色小花:“此处尚是我尼婆罗地界,周围都是我们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她深深吸一口气:“孤好久没这般自在,干嘛着急回去。”

娜托雅与阿玛勒对视一眼,阿玛勒也觉得不妥,加上对岸一片漆黑,越看越害怕,便也劝其丽雅姆来。

丽雅姆见她二人坚持,无奈叹了口气,往回走去。

在芦苇丛里走了约莫一炷香功夫,三人觉出不对来。虽然丽雅姆没让侍卫跟着,但素来他们也不会离开太远。此时却都不见了。她们按来路走,这么久也没走出芦苇丛,一时慌张起来。

“怎么回事?”丽雅姆拉着阿玛勒:“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了?”

“是啊,好奇怪,刚才明明就是顺着这条路走过来的。可是,穿过芦苇丛也就一盏茶功夫啊。”阿玛勒仔细看着,无奈天已漆黑,四周芦苇高大,完全看不清。

“这里小路甚多,天也黑了,怕是走错了也不一定。”娜托雅道。

“要不要喊人?”丽雅姆想了想:“应该离营地不远,他们也会找我们的。”

“此事蹊跷,奴婢建议宜静不宜动。那边地势较高,不如奴婢先上去看看,要是能看到营地灯火,就能找到了。”娜托雅自告奋勇道。

丽雅姆摇摇头:“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要么就一起去。”

娜托雅突然做了“嘘”的动作,悄声道:“公主,您听。”

只有风过芦苇的沙沙声,再没有其他。

丽雅姆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阿玛勒却突然睁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娜托雅,指指身后。

化险为夷初显能4

只听见沙沙芦苇声中,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嘎吱”声,是有人踩在草面上发出的。

娜托雅朝阿玛勒使了个眼色,示意朝密集处躲避。她披上丽雅姆的披风,朝另一边走去,故意发出一些声音,引得来人跟随她远去。

丽雅姆与阿玛勒手拉手蹲在茂密的芦苇丛中,高高的芦苇完全遮挡了视线,只能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奔跑与惊呼的声音。

“来人呐,救命啊,快来人呐!”是娜托雅,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导致声调异常尖厉,有奔跑的脚步声跟在她身后。

“放开我!”娜托雅惊呼一声:“放开!”

“她不是公主。”一个男子的声音道:“金城公主美艳动人,绝不是这般姿色。”

“这是个侍女,我们继续找!”

“公主在哪里?”那人厉声道。

“我……我不知道……”娜托雅的声音颤抖着。

“她披着公主的披风,想来公主就在附近。”另一个男声,略带沙哑道。

“快说!”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娜托雅的声音似平静下来:“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入和亲队的营帐,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来了。”

“这丫头嘴真硬!”

“算了,公主肯定不远,我们继续找。”

“那她?”

“和那些侍卫一样。”

然后,只听“啊!”的一声,是娜托雅惨烈的呼喊。

丽雅姆抱紧了阿玛勒,她浑身抖个不停。

“怎么办?怎么办?”

“公主,不要怕,奴婢会点功夫,能拖住他们半刻。您赶紧跑。”

“不,我不要。”丽雅姆眼泪流下来。

此当儿,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丽雅姆骇得止住哭泣,与阿玛勒缓缓朝后退。

“在那边!”有人发现了他们。

此时,只见天空突然炸开一簇烟花,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道:“你们是何人?怎么在我们营地中。”

正是白丹玛。

营帐中,丽雅姆坐在软垫上,阿玛勒不安地看着白丹玛道:“白大人,您说我们已被三面围困,这是?”

白丹玛坐在丽雅姆下首位置,点点头。

哈尔巴代他应道:“我们派出两队人马寻找渡船,又派出一队勘查四周,发现有一大队人马将我们围住,之后又有人来报,渡船被毁,其上所有人等皆被杀害。”

“可知是何人所为?”丽雅姆问道:“难道是为劫财?”

哈尔巴摇摇头:“公主是去和亲,国王派来的必是精兵,且还没有哪个山贼胆大妄为到要与两国为敌。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