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汝默下山后并未直接回崇京,而是迅速赶往安阳城,在城中仔细寻找白丹玛。

他想着夏鸿轩装扮特殊,凡任何人见到必定印象深刻。且两人从朝天寺离开的时间相隔并不久,找到他应该不难。

可是直到夕阳西下,也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城中几家客栈也遍寻过,连跟随尼婆罗和亲队一起来的商旅队聚集之地也打听了,依旧无什收获。他正欲悻悻而归,但见家家户户挂出各色花灯,这才想起到了,此日是一年一度的临月佳节。

这样的节日,作为尼婆罗国人的夏鸿轩必定不会错过吧。任汝默这样想,便决定今夜之后再返回崇京。不知为何,他素来与人关系淡薄,对这个仅结交了数日的异乡人,心底里却十分重视。他期盼着,能在这个节日与他的夏弟再相遇。而隐隐地,任汝默觉得一定可以在这一天,与他重逢。

像所有美好的节日一样,临月节也是个带了传说的节日。

天帝太子与九天玄女的爱情故事在民间传诵的很广,连带着各地也有一些纪念的节日或者“神迹”。临月节之所以最被人津津乐道,是因为每年的这一夜,彰轩境内各处必然月色清朗,和风舒畅。而这一夜,也是闺阁女子少有的可以随意外出的日子。故久来也被无数被圈在深宅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门淑女们所期盼。

每年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早早挂上精巧花灯,是为照亮天帝太子寻找玄女之路。而城中最繁华的街市,闻名的景色秀雅之地,也都被装饰一新,张灯结彩,热闹无比。安阳城里赏花灯最闻名的地方,便是城中玉带河两岸。

白丹玛到达时,其时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染柳烟浓。玉带河两岸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且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沿河十余里。他从未见过如此繁盛的人间美景,一时竟移不开眼去。

乌图雅见白丹玛在桥上止住脚步,而往来人群皆频频回顾,作为吉桑专门培养出来守护白丹玛的影卫,她自然清楚他的一切情况,这样的景致,连她都不曾见过,更何况一直生活在幽寂竹林中的白丹玛呢。

可是,桥上毕竟不是久待之地,于是上前低声提醒:“白大人,咱们往前走走吧。”

白丹玛在她这一声中回过神来,看了看身边走过的游女们,一个个雾鬓云鬟,簇带着铺翠冠儿,捻金雪柳,行走之间说笑不停,衣香在暗中飘散,惹人眼花缭乱。

这一番美景,自然要融入其中才更有乐趣。

于是与乌图雅两人相携顺着人潮,缓缓前行赏灯观景,指点着哪家花灯更美,哪处风景更盛。春夜里香风送暖,月色婵娟,白丹玛正醉心看着周遭美景,突然,乌图雅停下脚步,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微微抬了抬下巴。

白丹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人群中,一位盛装丽人格外引人注目。

那丽人一张鹅蛋粉脸,鼻若悬胆,唇如樱桃,大大的眼睛顾盼有神,一袭浅粉色连珠团花织锦直领罗裙上以金丝银线绣成方折回旋云纹,又配了一幅月白粉蔷薇的半袖,那蔷薇花蕊花瓣上皆缀了颗颗闪亮的水晶石,仿若晨间的露珠一般莹莹欲坠。

而她满头青丝梳成彰轩时下最流行的随云髻,插一支赤金七宝缺月簪,另有米粒大小的珍珠攒成珠花点缀其中,如群星逐月般闪耀夺目,也恰恰应了这“临月”的节日。

这丽人身边还跟了位侍女,明眸皓齿,也是极俏丽的模样。

正是丽雅姆与阿玛勒二人。

白丹玛眯了眼:“她还真出来了。”仿佛自语般对乌图雅道:“我记得我出来时,张氏邀请的城中显贵之女们已经陆续到达了,她怎么还能出来?”

“奴婢这就去查。”乌图雅小心的觑了白丹玛一眼,只见其面上看不出喜怒,正是如此,她才感到惶恐。

“你速去查明她如何出来,若是私下里出来,就让娜托雅小心应对,不要被郡守他们发现,失了我尼婆罗的脸面。”白丹玛又看了看丽雅姆四周,再道:“你再去通知哈尔巴,让他赶紧出来把丽雅姆带回去。要是出了差池,我可就真的难辞其咎了。”

乌图雅“诺”了一声,临行又有些不放心道:“那您就一人?”

白丹玛朝她灿然一笑,如冰雪初霁:“怎么,你觉得这里有人能伤到我?”

乌图雅低下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的伤初愈,那些人又没有查明,奴婢不放心。”

白丹玛看着她:“不用担心,我这幅打扮平生还是第一次,自己都不认得了,若是他们还能认出,那我就真真是佩服了。”

乌图雅听他如此说不由笑起来:“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尽快回来。”

白丹玛向远处望去,只见悠悠水面上远处有一座灯火通明的高楼,连接岸与楼之间的桥上有人来人往的热闹。他浅笑道:“那座桥,一个时辰之后,我在那里等你。”

浮碧楼在安阳十分有名,平日里都是安阳豪贵们聚集之地,所处位置更是整个安阳城里观灯最佳的地方。因建在水面上,浮碧楼与人流如织的街市隔了些距离,因而不会太过嘈杂。又因楼高七层,观起景来一览无余,视野开阔,更加令人赏心悦目。

怡月轩因其位置、装潢、格局,皆是着意安排、陈设的,乃是浮碧楼中最好的雅间,内里所有家居全是鸡翅木打造,用具皆是上等汝窑。这间雅间平日无论客人出多少银子都不开放,只有店主人亲自邀请的客人方可进入。

此时怡月轩中跪了满地的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窗外的叫卖声、欢笑声、风声,隔了水面传来,更显得这屋内静寂如无人之地。

李长安小心的望一眼站在窗前的南宫曜,又看看下面当前跪着的骠骑大将军金乌卫统领林承泽、礼部尚书沈德松、吏部左侍郎纪东旭,心中忐忑不已。

南宫曜捧了一盏武夷岩茶,茶叶是上好的晴蜒头,他立在窗前,对身后一众人视而不见,目光落在街上熙攘的人群之中,半晌才收回目光。

浅啜一口茶,慢慢转身,看着下面的当先跪着的林承泽:“子骞,你跪在这里做什么?快起来。”

林承泽没动:“皇上此次出行,臣没有随侍左右,是臣的罪过。臣惶恐,不敢起。”

南宫曜哑然失笑:“你这是怪朕私自出行。”

“臣不敢。”林承泽出身彰轩名门,林氏家族乃开国元勋,世代忠良,其父乃先帝托孤之臣,他自幼伴读在南宫曜身边,抵得上皇帝半个兄弟,南宫曜对他颇为信任,将负责京畿与皇宫安全的金乌卫交给他掌管。

“起来吧。是朕不愿你们知道,与你无干。”南宫曜将手中茶盏递给李长安:“看座。”

“纪大人,你来此,是要与纪兴业同罚的么?”南宫曜冷冷看着下面跪着的纪东旭问道。

“臣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所有损失的财物臣愿从家产俸禄中偿还。”

纪东旭冷汗涔涔而下,毕竟纪兴业迎错了公主之事关乎国家颜面,论罪当诛。可他只有这一个儿子,怎么也得想法保全性命。此时皇帝正在气头上,他不能直接求情,只望能够拖延到皇帝回京,他已吩咐了在宫中的两个女儿从中斡旋。

“责罚?”南宫曜怒极而笑:“他人呢?”

“臣已着人缉拿,现在回京路上。”一边的沈德松回话道:“此事是臣识人不清,不该力荐纪兴业为迎亲使。臣难辞其咎,愿承担全部责任。”

纪东旭感激地望了一眼沈德松,被皇帝丢来的一个冷眼吓得又垂下头。

“你自然拖不了干系。”南宫曜道:“当时朕跟你说,纪兴业从旁辅助尚可。是你保证不会有差池。如今他迎了假公主,将金城公主滞留于此,有伤彰轩与尼婆罗邦交,你们如何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南宫曜又似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嘴角对纪东旭慢慢道:“纪大人刚才说用家产偿还,看来,你的家产颇巨啊。”

“臣惶恐,臣领罪。”沈德松伏倒在地。而一旁的纪东旭则汗如出浆,内心惶恐不已。

好在南宫曜并没有再说什么“此事朕回京自然会处理。那假公主一行,好好给朕查清楚来历目的!这是对我彰轩不敬。”他语气颇带了怒火,拿假公主糊弄他?耍他?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眼下,最重要的是另选迎亲使,迅速迎金城公主入京。”

南宫曜看着地上跪着的众人,一个个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腔怒气无处发作,摆了摆手道:“你们都起来吧。”

“皇上下赐之物臣等已按规矩准备好了,迎亲队人员也都选好,不日即可到达。只是迎亲使需皇上钦点,因此??”沈德松稍稍松了口气回话道。

“嗯。”南宫曜:“那你们可想过,朕再钦定人选,一来二去要费多久?”

“这??”下面的人不敢回话。

“朕倒是不着急,可是金城公主身份尊贵,总不能一直等在这里吧。”

南宫曜提到金城,不由想起那副画像。其实他并非贪图美色之人,只是看到那副画像时,心底泛起一种熟悉之感,加上金城公主确实绝色。可是,他心底冷笑,不过是他无意的一句赞赏,竟然会传到尼婆罗宫中,顺恩里就真的献出女儿,这其中的奥妙,着实值得研究。

“那你们觉得,何人合适?”南宫曜又道。

众人没有说话,目光却全部落在一旁坐着的林承泽身上。

南宫曜微微一笑,端起茶盏递给林承泽:“子骞,这个差事,朕也只有交给你才放心了。”

“这是臣的荣耀。”林承泽苦笑地看了眼南宫曜,跪倒在地:“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惊鸿一瞥在临月2

屏退众人,南宫曜遣李长安去准备晚膳,独留了林承泽。

“皇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今陛下微服出巡,无人随时左右,如有差池,陛下纵自轻,柰高庙、社稷何?”林承泽微微责怪道。

“朕还想着若是被那群阁老们知道,一定会说‘千金之子’之类的话,没想到竟从你口中听到。朕就是知道你会一力反对,拼命劝阻,才连你也瞒了。”南宫曜苦笑道:“结果还是被你知道,定是李长安这个家伙走漏的吧。”

“皇上,谁走漏的不重要??”

林承泽还要说什么,南宫曜微笑摇了摇头:“罢了,朕知道了,这次出来,还真遇了些事。”

“皇上……”林承泽心中一惊,欲追问下去,却被南宫曜打断了。

“子骞,”他站在窗边:“这次除了迎金城公主,朕还有件私事托给你。”

说着拿出一块玉坠:“这个东西的主人,你去为朕查清身份。”

林承泽小心接过,只见是一块羊脂白玉的白象玉坠,入手温润。

他反复看了看:“这玉质极佳,雕工精湛,主人必有来头。看这白象,应是尼婆罗国人。这次随公主前来的还有些尼婆罗商人僧侣,臣会暗中细查。只是不知此物的主人??”他看了眼南宫曜小心的说道。

“若没有此物的主人,恐怕此时你们也见不到朕了。你不必多问,朕稍后自会告诉你。”

南宫曜笑笑:“这里有诸多巧合让朕心中存有疑虑,望你为朕解忧。”停了停问道:“朕不在的期间,他们可有什么动作?”

“臣来前,敦亲王的病还没有好,一直在王府中,不见外客。据密报,他府上管家有一阵子不在了,五日前才回来,好像受了重伤。”

南宫曜点点头,南宫晗他素来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另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心头大忌。于是问道:“他呢?”

林承泽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认真答道:“三日前,他借王妃生辰之名,宴请了诸多大臣与家眷。宴会后与一些人去了密室,其中不乏几位阁老。这是名单。”

南宫曜接过扫了一眼,目光在某个名字上停留了半晌,微微一笑:“很好,继续暗中监视这些人。”

“皇上,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皇上是在这里用,还是?”李长安敲了门进来回禀道。

“在这里,朕与子骞一起。”南宫曜又道:“今日是‘临月’佳节,饭后子骞与朕一同游历观赏吧。”

林承泽朝李长安笑道:“李总管,我可真的是饿坏了,有什么吃的,先让我垫一垫吧。”

南宫曜看着林承泽,难得的,眼中浮现出亲和来。

“你现在吃点心垫了,等会儿又吃不下饭,晚上饿了,可别怪朕亏待你。”

“老奴这就去吩咐厨房加快,林大人稍等啊。”李长安知道林承泽与皇帝一向情同手足,自然对他也是多一份的恭敬。

“皇上,您到底遇到什么意外?”林承泽见李长安出去了,郑重问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那日……”

于是说起与夏鸿轩的相遇,两人如何结识,如何遇险,唯有他对这个“陌生人”从第一眼起心底里泛起的不知名的熟悉,还有结拜,他没有讲出来。

“照这样看,若是这群人是冲着您来的,一定是有人走漏了您的行踪。”林承泽朝门外看一眼:“知道您行踪,而且知道的这么细的……”

南宫曜摇摇头:“不会是李长安。”

林承泽点点头:“臣想着也是,那会是?”

南宫曜冷冷一笑:“这个嘛,朕心里倒是有数。”

“臣倒是有点怀疑,这个夏鸿轩的来历。就怕是他们特意安排的。”林承泽皱眉道。

“朕也是有此顾虑,毕竟那个人心思也是缜密,又素来狡猾。”南宫曜叹了口气:“希望,他们没什么关系。”

“臣会暗中彻查此事,皇上放心。”林承泽严肃道。

“交给你,朕确实是真的放心。”南宫曜笑一笑,语气虽淡淡,但信任却体现得很充分。

此时门外响起叩门声,之后李长安带了仆从将晚膳呈了进来,虽然不多,却也是样样精美,香气扑鼻。

南宫曜只斟了杯酒,不知为何,脑中想到的却是夏鸿轩。看他衣袍粗陋,是否没什么机会享受这般精致的生活。如果,如果他真的是“自己人”,那么这天下的好东西,他都愿意给他。

这念头一出,南宫曜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样一个只相处了寥寥数日,连底细都完全不清楚的异乡人,怎么会让自己生出这等不寻常的念头?

他微微摇摇头,想驱走这些可笑的想法。可却又想到,也不知他将钱袋都给了自己,今夜是否过得顺利。

林承泽看着端了酒杯出神的南宫曜,一会儿淡淡微笑,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眼中又显出关怀,实在与自己认识二十多年的那个“冷酷”的皇帝迥异。

到底是什么事或者人,可以令他这般?难道是那个夏鸿轩?若真如此,林承泽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笑容,若真如此,自己倒也对这个人,来了兴趣。

好在片刻南宫曜便恢复正常,恩赐林承泽同桌吃饭,自己简单用了几口,便站饮着一杯桂花蜜酿立在窗前观景。

李长安捧了一只外金彩内粉彩“金玉满堂”花篮图碟进来,里面盛了时鲜瓜果,素来是皇帝饭后要用的。林承泽见他端了瓜果进来,忙对他道:“李总管,我面前这两道菜先别撤,再添碗饭来。”

南宫曜听见他的话,不由笑道:“若是被别人看到林家公子如此狼狈的吃相,传出去岂不负了你‘菊公子’的雅号?”

“皇上若开臣的玩笑,也请看在臣星夜兼程三日的劳苦份上,高抬贵手吧。”林承泽笑道,做了个求饶的姿势。

林承泽自得知南宫曜微服出巡之事便星夜兼程赶来安阳,又遇到同来负荆请罪的另外两位大人,傍晚十分才到达,水都没喝一口便来见南宫曜。此时饥肠辘辘,连吃了两碗还不见饱。

一旁的李长安知他辛苦,此时也笑起来:“林大人,老奴再去让厨房给您加个菜吧。一品山菌烩如何?”

林承泽摆摆手:“不用了,这几道便够了。”

又转了头看了南宫曜道:“皇上去了朝天寺,可吃了‘罗汉斋’?”

这罗汉斋是用花菇、口蘑、香菇、鲜磨、草菇、发菜、银杏、素鸡、素肠、土豆、胡萝卜、川竹笋、冬笋、竹笋尖、油面筋、黑木耳、金针菜加调料做成,外形丰肥,吃口清鲜,可以与鸡鸭鱼肉之味相媲美。也是朝天寺一道闻名天下的菜式。

半晌却不闻南宫曜回应,回头看去,只见南宫曜定定立在窗前,眸色迷离,与方才独自出神不同,此刻他目光全被一处吸引,几乎连眨都不眨。

林承泽甚少见到南宫曜有如此神色,与李长安对视一眼,两人走上前来,站在南宫曜身后一看究竟。

只见楼下的桥上,有一位佳人凭栏而立。这女子腻云发髻峨峨,俊彩修眉微黛,一双秋水翦瞳如璀璨繁星般妩媚如丝,艳绝尘寰的容颜带了些须慵懒闲逸,一袭绯色对襟琵琶衫下露出霜色暗花云锦芙蓉裙,勾勒出袅娜风流的身姿,整个人宛如魅惑人心的冷艳牡丹,夭夭灼华,仙美毓秀,脱尘遗世。

李长安惯见了宫中各色美人,此时也被眼前丽姝的容貌震摄到,真真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林承泽见此美人也是一怔,他林家世代豪门,女子皆为大家闺秀中的翘楚,礼仪举止自然无可挑剔,从小的锦衣玉食也养成了旁人难及的雍容典雅。他的胞姐乃皇帝贵妃,是艳冠天下的名门之后。此时与此女相比,容貌还在其次,单那份气质,就觉得有云泥之别。

再看南宫曜,他深知皇帝非沉溺女色之人,也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喜怒极少外露。而此时南宫曜的眼神中除了惊艳,更多的是一种不可置信的惊讶,甚至带了狂热,仿佛失落多年的珍宝再次出现在眼前,那份喜不自禁从眼底冒出,任何人都一眼能够看出。

林承泽看了眼李长安,对方也正向他看来。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到一旁,不打扰南宫曜的兴致。

“林大人,老奴去换壶茶来,您慢用。”李长安低低道。

斟茶这等小事其实自有其他太监来做,林承泽知道他这是寻个由头出去。

自己也不便点破,于是顺着道:“那还劳烦李总管为我取些酒来。如此佳节若无美酒相伴,岂不是一桩憾事?”

李长安笑着正要退下,只闻窗边南宫曜淡淡的声音传来:“要仙藏酒。”

李长安一怔,不解地看了看林承泽,对方动了动嘴型,他抱以一个感谢的笑容,忙不迭地出去了。

“子骞,你若用完了,随朕走走如何?”南宫曜转过身微笑道。

林承泽心中有几分明了南宫曜的意图,忙站起身来:“任凭陛下差遣。”

白丹玛一路缓缓行着,安阳城里的花灯极美,他一一看过来,只觉得个个精巧无双,身边途经的路人朝他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他浑然不觉。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浮碧楼前的大桥上,此时离他与乌图雅约定的时间相近,于是立在桥上,看眼前月满冰轮,灯烧陆海,人踏春阳,好一派热闹繁盛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