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惜,悔难休。

幸可了悟,愿永与妻游。

盼往事能得恕谅,不再负,共白头。”

语声落,四周一片寂静。许久,方有人调侃道:“公子这是要认错啊。不知是做错了什么,惹得尊夫人恼了你?”

“不管是什么事,既然公子都诚心致歉了,那位夫人还是宽宏些吧。好歹你家夫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请求原谅了,对堂堂丈夫而言,这也不是一件易事啊!”

“是呀是呀!”

那些议论声慕仪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仿佛被一种奇异的力量牵引,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周遭是人群环绕、花灯满池,那个男人就立在当中,身姿颀长,目光温软,口气是那么的平和淡然。但是这些如今都不在她的考虑,她看着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脑海中不停叫嚣的只有一个念头:

他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那盏由他们共同点燃的巨大孔明灯此刻正好飘到了珑江池的上空,众人刚被姬骞的诗打动,又纷纷抬头去看孔明灯,现场再次嘈杂起来。

而就在这样乱纷纷的场景下,姬骞依旧立在原处,定定地注视着她。

那样的眼神,清澈而深沉,如碧湖寒潭,浸润了往日种种。她想起十四年前的上元节,他牵着她的手走过珑安长街;想起从前冬日他们一起剪下的第一枝绿梅;想起今日清晨他含笑为她簪上的那枚九鸾钗…

“轰——”

半空中传来一阵巨响,尖叫惊呼声四起。她没有抬头,心中明白是那盏孔明灯爆炸了。

人群乱成一团,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个个都开始逃命,慕仪仍然站在那里,呆呆地和那双黑眸对视。直到几声炸响再次传来,黑烟弥漫,她再也看不分明。

一个黑影落在她身侧,她闻到熟悉的翠竹清韵,终于从茫然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惊骇回头。

秦继目光温和地看着她,轻声道:“我来带你离开,阿仪。”

逃跑

“绍之君?”秦继易了容,但慕仪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不由失声道,“怎么会是你?

“先别问这么多了,出了城再说。”秦继道。

“出城?”慕仪反应过来,“不行,现在不能出城,他知道了!我们的计划都被发现了!”

“他也许知道了你和温大公子的计划,但并不知道我也参与在其中。”秦继攥住她的手,“现在,你只需要跟着我,我们会逃出这里的。”

秦继带着慕仪离开珑江池,穿街过巷,来到了一间民居里面。

瑜珥已经等在那里,见二人进来,用最快的速度给慕仪易容改扮,然后递给她一顶帏帽,道:“事不宜迟,小姐快些走吧!”

慕仪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紧紧地抱住她。

“谢谢你,瑜珥。这么多年都谢谢你了!”

瑜珥拍拍她的背,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显出一丝悲伤,眼眶微红:“瑶环还不知道,不过回头我会告诉她的。小姐放心吧!”

“我给你们都留了放良的文书,哥哥那边也嘱咐了,待我离开便会到府衙将你们放为良籍。我知道你们自己都攒了不少财帛,但我还是给你们留了一份。这些年你们跟着我在宫里受了不少罪,以后的日子想做什么,都尽随自己心意吧。”

瑜珥眼中终于浮起一丝泪意:“小姐别这么说,这辈子能够服侍您,是瑜珥最大的福气。以后您一个人在外面,没有我们的陪伴,万事都要当心啊!”

慕仪点点头,慢慢松开她。两个人眼中都是泪光盈盈,但告别的话仅此而已,不能再说更多了。

最后再看了这个打小服侍自己的侍女一眼,慕仪微微一笑,转身对秦继道:“我们走吧。”

距离珑江池最近的城门是启夏门,如果他们要逃走多半也是选那里。基于这个想法,慕仪以为他们会选择更远的明德门甚至安化门。但秦继显然不走寻常路,明知道启夏门必然防守严密,居然还是带她去了那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朝慕仪笑笑,神情中竟带着些许逗趣。

看来他今晚心情十分愉快。

珑江池边发生的乱子已经波及到了启夏门,慕仪看到许多受到惊吓的人都挤在城门处,迫不及待想要出去。一名相貌粗豪的男子牵着一匹四蹄雪白的骏马,正焦急地跟军士解释着什么。

慕仪戴着瑜珥递给她的帏帽,由秦继带着走到城门前。一个军士站在他们面前进行例行盘查,秦继低着头递过去两份过所①。

过所是由温慕倢着手仿制的,自然万无一失,很轻松地就瞒过了那个军士。他大手一挥,正准备放行,旁边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且慢!”

军士和秦继循声望去,却见一长官打扮的男子走到他们面前,上下审视了秦继一通,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再看向慕仪,眉头不禁蹙了起来:“你,把帏帽摘下来!查验过所竟然遮遮掩掩,岂有此理!你是怎么办事的!”最后一句话是骂的那个军士。

军士被骂得不敢抬头,心中暗暗抱怨这个徐长官还是一如既往的多事,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手中有那么个权力一般。

慕仪只迟疑了一下,便将帏帽摘了下来,露出的是一张勉强算得上清秀的容颜。

秦继赔笑道:“此乃内子,我们这就要出城回家,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长官再次接过他们的过所,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小,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是当大家兴致勃勃地看过来时却发现又是那个酷爱滥用职权的徐荣,便立刻失去了兴致,心中祈祷他快些把那两个人放出去,一边歇着。

徐荣装模作样地将过所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你们出去吧。”

秦继笑着道谢,带着慕仪就要往外走。

本来今晚启夏门得到了特殊命令,每个人都要查好几遍的,但是经过徐荣的这番折腾,其余人都懒得再管,由着他们离开。

慕仪尽全力使自己保持镇定,不露出一丝心虚。眼看就要走出城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拦下那两个人!拦下他们!”

这是执金吾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喊声响起的同时,秦继一把揽住慕仪的腰肢,纵身一跃,踢翻那牵马的粗豪男子,夺过白马就骑了上去。

慕仪窝在他的怀中,看着他一勒缰绳,白马扬蹄嘶鸣,撒开步子朝前跑去。

有守军企图拦住他们,却都被秦继几招给打发掉。

他们跑出了城外,身后很快也响起了马蹄声,十几骑轻骑策马扬鞭,死死咬住他们不放。

但是没有用,那匹白马异常神骏,很快便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慕仪听到有人气急败坏道:“放箭!准备放箭!”

“住手!”立刻有人打断他,语声严厉,“你们忘了上面的命令了吗?必须将那名女子毫发无损地带回来!你们放箭万一误伤了她,有几个脑袋!”

他们投鼠忌器,无可奈何,终于被秦继给甩掉了。

清风拂面,夜色如墨,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慕仪呆呆地看着远方的葳蕤青山,不相信自己居然真的逃掉了。

秦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阿仪,你还好吗?”

她右手不自觉抚上自己的小腹,慢慢道:“还好。”

他们狂奔了两个时辰,终于在一处石桥边停了下来。慕仪脸色发白,秦继本欲扶她下来,结果她踩着马鞍的脚一滑,撞到了他怀中。

“阿仪!”他低声道,“怎么了?你看起来气色很不好。是太累了吗?”

慕仪强迫自己站好,朝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没事,我最近身子不大好。”

秦继蹙眉。

慕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四下打量一番,道:“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停下了?”

“是我让他把你带到这儿的。”余紫觞从一旁的大树下走出。

“怎么样,路上还顺利么?”她摸摸慕仪的手,一片冰凉。

秦继替她答了:“还好,都在计划中。”

“计划?”慕仪不由道,“说到这个,我正想问,绍之君为什么会参与进来?”

“大公子为了今晚筹备了一年多,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余紫觞道,“虽然事先在孔明灯上动了手脚,又早早在启夏门安插|进徐荣,但他还是担心。还好后来秦君主动找上门,我知道他是你的旧友,便为他引见了,然后,就是你今晚看到的。”

慕仪看向秦继。对上她的视线,秦继慢慢道:“你大概也知道了,我与温氏私下也算有些来往,认识几个人。他们跟我提了最近府中一些琐碎的事情,旁人看着不觉有异,我却从中猜出应该是你们有什么计划,于是主动找到了余夫人。”

他与温氏的往来?慕仪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乾德三年的中秋,他在父亲的帮助下潜入内廷,刺杀君王。

想到姬骞,她心头一堵:“他知道了。他一早就知道了。他明明知道我今夜要走,却还是顺着我的意思带我出来,连个仆从都没带。”

“他是指望你能最后改变心意,为了他留下来。”余紫觞淡淡道,“男人有些时候也会犯犯傻。”

顿了顿,又道:“不过他之前有多用心,如今就有多愤怒。到了这个地步你若是还被抓了回去,下场就难测了。”

慕仪不知心头是何滋味。

“其实他只是大致猜到了你会离开,并不确定。毕竟这些日子你在宫里演得实在入戏,他还是有些被你唬住了。”余紫觞道,“不过暗中的准备肯定是有的。如果今夜是旁人来接你,恐怕就得失败了,但秦君武艺非凡,自然不同。

“阴谋阳谋都用上了,最后一关索性硬闯。今日是上元节,陛下再如何也不好关闭城门来堵你,有秦君的身手,再准备一匹快马,便可溜之大吉了。”余紫觞轻描淡写道,“我当初在西域诸国游历时经常惹下乱子,全靠这一手才能次次都逃出生天。出门行走,灵活处事实在重要。”

这一通江湖经扯完,余紫觞紧了紧大氅,道:“好了,别站在这里聊天了,上车吧。”

慕仪这才发现黑暗处竟藏了一乘马车,暗色纹饰,看起来不甚起眼。

“天亮之前,我们必须赶到安城。”对车夫撂下这句话,余紫觞扶着慕仪进了马车,干脆利落地关上车门。

从理论上来说,慕仪这回应该是属于千里大逃亡的范畴,但事实远没有那么悲壮。温慕倢安排周到,他们每两天换乘一辆马车,有时单独行动,有时混在商队中,且大多数时候都走的官道,巧妙避开那些搜捕的人,基本上还算顺利。

当然,这只是指一方面。

上路没两天,许是因为奔波劳碌,慕仪开始害喜。每日晨呕三次,食不下咽,很快人就瘦了一圈。

而这些她还得避着旁人。没有缘由的,她下意识不想让秦继知道自己有孕,平时都会刻意避开他。也因此,她们这一路基本没怎么交谈,她也就无法询问他这两年的行踪。

传睢

二月二龙抬头,慕仪一行人来到城。

传睢是北方的大城之一,划分南北的天下第一大江睢江穿城而过,如血管穿过心腹,传睢城也由此得名。当年太祖于前朝军队曾在此大战,至今还留有遗址。

作为一个太祖拥趸,慕仪对传睢的热爱仅次于盛阳,奈何多年来一直没有机会来一趟。如今终于来了,却已经失去了四处观赏的兴致。

他们在两天前混进了一支商队,跟着一起坐船南下。温氏在江南各大家族中影响极大,温慕倢之前已经安排妥当,只要顺利过了睢江,姬骞再想抓她就不容易了。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慕仪觉得十分有道理,所以在选择商队时挑了一支人数最多的,到了传睢之后又跟着他们住进了城中最大的客栈。

毕竟,她如今的身子还是需要高床软枕来好好休养休养的。

饭菜是商队里一个与他们交好的女子送来的,慕仪躺在贵妃榻上,余紫觞去接过饭菜,正准备关门,那女子却又嘱咐了一声:“你们用了晚饭就早些休息吧,今晚还是别出去乱走了。”

余紫觞眸色一动:“为何?”

那女子叹口气:“我也不清楚,似乎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人物,传睢城如今乱得很,街头巷尾都是官兵。未免节外生枝,还是避着点吧。”

余紫觞想了想,笑道:“多谢你提醒,放心吧,我们不会出去的。”

关上门,她将饭菜放在案上,看着慕仪无奈道:“看来他是急了。”

慕仪没有做声。

之前半个月,他们所到之地虽然也能看到搜寻的人,但那时都还尽量遮掩了,如今这传睢城中竟是大张旗鼓开始找了。看来姬骞也明白,如果真的让她顺利过了睢江,进入江南地界,一切就麻烦了。

“好在这支商队是坐明天的船南渡,只要过去了就不怕了。”余紫觞安慰道。

慕仪笑了笑,有点勉强。

知道她现在心绪不宁,余紫觞也不再勉强,岔开了话题:“我一直想问你,你走了之后,皇长子怎么办?你不担心他无人照拂?”

慕仪沉默了一会儿:“我把阿瑀托付给哥哥了。”

“你放心?”

“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呢?我本就不是个好母亲。”

余紫觞握住她的手,正色道:“你怎么不是个好母亲?你除了不曾十月怀胎,待他与亲生骨肉有何差别?”

慕仪摇头:“不是的。我留下他有我的私心。”

余紫觞一愣。

“姒墨临死前把她托付给我,我应承的当下确实是心无杂念。可后来我之所以一次次地保住他,却还有别的原因。”慢慢从贵妃榻上站起来,慕仪走到案前坐下,“我心里想着,温氏若还有一条生路的话,那便是主动从现在的位置上退下去,逐步交出权力。我留下阿瑀也是考虑到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母族势力,是我可以完全拿捏住在手中的。”

有人从走廊上经过,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与陛下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便是因为我们心中都明白,一个带着温氏血脉的嫡子能带来的麻烦实在太多。对他自然是坏事,对温氏也不见得是好事。但阿瑀不同,他没有温氏的血脉,却是由我一手带大的,只要我小心引导,他自然会亲近温氏。然后,我可以通过这个孩子,一步一步将温氏从明处转向暗处。”

雪色青花瓷盅里盛了热腾腾的鱼汤,慕仪强忍着恶心喝了几口,长长舒了口气。

“所以,你其实是想利用阿瑀?”余紫觞慢慢道。

“差不多。”慕仪道,“其实我一开始很抵触见到他,可他…真的很讨人喜欢。我跟他慢慢相处,脑子里就开始产生了这个想法。让一个与温氏亲近却没有温氏血脉的孩子继承大统,再合适不过了。”

余紫觞只消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凡帝王,总是存了能独揽大权的心思,只要继承大统的新帝不是温氏的血脉,他就总会想法子打压这个最大的威胁。但若这人虽没有温氏血脉,却与温氏大有渊源,那么在打压的过程中多半会留些情面,不至于下手太狠。

“你的想法不错。”

慕仪闻言苦笑:“我想得再不错都没用。父亲他野心勃勃,性子又是那么执拗,我不可能说动他。可不知为何,即使知道希望渺茫,我还是留下了阿瑀,并且按照心中的想法一步步实行,这次离开前,还特意将这一切都告知了哥哥。”

慕仪想起离开煜都前与温慕倢的最后一次见面,屏退众人的椒房殿,温慕倢深深看了她许久,长叹一声:“你考虑得很周到,我会尽力一试的。”

余紫觞忽然轻笑出声:“你自责便自责,何苦说这些话来抹黑自己,就为了心头好受一些?”

见慕仪神情微愣,她笑着摇头:“也许你心中确实存了利用皇长子的想法,但你做得这一切哪一件不是为了他好?专程在离开前告诉大公子你的想法,也是希望他可以看在这一点,更尽心地庇佑皇长子吧?”

“傅母…”

“你总希望自己能够心狠,但其实你的心肠真的太软。”余紫觞的眼中有悲悯,有怜惜,“若不是靠着你那还算灵光的脑子,在这样危险的环境里早活不下去了。”

慕仪无言以对。

余紫觞忽然拉住她的手,低声道:“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可以永远从那困局中逃脱了。很快,就不用担惊受怕、夜不能寐了。”

第二天天朗气清,阳光和煦。商队众人早早起床,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即将开往南方的大船停在渡口,码头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搬运货物的男子。慕仪戴着帏帽立在江边,余紫觞陪着她身侧,秦继则隔着她们三丈远。

正发着呆,衣袖却忽然被扯了扯,慕仪顺着余紫觞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几列官兵由远及近,正朝这里走来。

对视一眼,她们立刻达成了共识,齐齐往后退了一步,隐入人群中。

队正领着人走近了,朝船长询问道:“这些人的过所和文书你们可查过了?是否齐全?”

船长连声道:“自然都查过了!齐全,绝对齐全!”

队正冷着脸道:“通通拿过来,我们要再查一遍。”

于是立刻一通忙乱,众人一壁在心里抱怨着,一壁轮流拿着自己的过所证明站到他们面前,重新查验。轮到慕仪的时候她从容地摘下帏帽,露出那张精心易容之后的面庞,平静地看着队正。

队正盯着她瞅了许久,终是挥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查验完毕。待到那些官兵离去,终于有人忍不住骂骂咧咧:“他奶奶的,也不知这些当官的想做些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给老百姓找不痛快!耽误了爷爷我的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他!”

“吴老三你吹什么牛皮呢!还收拾官老爷?你要真有种现在就上去把那个军爷抓住打一顿啊!”

吴老三脸涨红,四周一片哄笑声。

有管事模样的女子忍不住斥道:“一个个的都吃错药了不成?这些话也是能浑说的!当心回头招来杀身之祸也不知!”

“杨姐姐你尽会吓唬人,我们不过说白说几句,哪有那么严重?”有汉子懒洋洋道。

杨氏瞪他一眼:“你知道些什么,如今这传睢城暗地里可是复杂得很,听说有大人物来了呢!”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依旧是不以为然的语气。

杨氏受到挑衅,一咬牙:“反正是个传睢城中无人敢惹的人物!”

“杨姐姐越说越玄乎了,这传睢城里可是住着一位王爷的!连王爷都不敢惹的人物…”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似乎无法再说下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你们这个表情做什么?”杨氏似乎也有些后悔,“我不过瞎说而已,当不得真!”

见大家还是不说话,她气恼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东西搬上去!我们要出发了!”

这么一说,众人忙继续各自的事情,码头上再次吵嚷起来。

余紫觞凑到慕仪耳边,低声道:“这杨氏有个兄长是在传睢王府当差的,搞不好她真知道些什么。”

传睢王府么?

那个人竟真追她追到了这里。

但是没用了,只要她上了船,他追没追上来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