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大船终于起锚,缓缓驶向江心。慕仪坐在自己的房间内,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眼神有些恍惚。

“我们离开了。”一个声音传来。

慕仪回头,看着余紫觞,许久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是啊,我们离开了。”

江水滔滔,大船航行在山水之间,如一片褐色的树叶。

客船一共有两层,除了慕仪他们藏身的商队之外,还有两支较小的商队和一些散客,此刻大多站在外面,甲板和走道一时人满为患。

慕仪心情复杂,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所以她也无法看到,就在她上方的房间内,一个玄衣男子沉默地坐在窗边。他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盏精致的花灯,上饰有翡翠和青玉,灯面上所绘的嫦娥奔月图栩栩如生,正是上元那夜慕仪猜灯谜赢回来的那盏。

修长的手指抚过花灯,最终停留在嫦娥的面庞上。他半眯双眼凝视她许久,露出一点笑意。

他的声音深情而冷漠,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嫦娥奔月么?可有些地方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

惊雷

大船从传睢出发,向东航行,最终到达南方的下汀,全程一共耗时八天。

慕仪第一次坐船远行,也许是身体情况特殊,她居然晕起了船。前三天一直关在房间中,呈半死不活状态。

到了第四日晚上,她终于好了一些,隔着窗户欣赏了一会儿满天繁星之后,她毅然决定出去透透气。

此刻夜已深,余紫觞已经睡了。她轻手轻脚打开门,穿过长长的走廊,独自上了甲板。

甲板上一个人也没有,江面点点星辉闪烁,冷月清风,说不出的好景色。

慕仪慢慢坐下来,看着前方默然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她没有回头,直到那个人也在她身旁坐下。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慕仪问,依旧没有看他。

“你不是也没睡么?”秦继语声淡淡。

“我最近实在是睡够了。”

秦继唇角微弯:“最近都没见到你,余夫人说你晕船了。怎么从前没见你有这个毛病?”

“大概是岁数越大越不中用吧。”慕仪神情无奈,“我也没料到我居然会晕船。”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都看着江面,各自出神。

秦继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陶埙,慢慢吹奏起来。慕仪听到熟悉的曲声,微微一震,目光再落到秦继身上时已带上了恍惚。

一曲毕,她轻声道:“上一次,你吹的也是这首曲子。”

秦继眸中露出笑意:“你还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呢?

顺泰二十三年的六月,他从周映手中将她抢走,带着她上了他的小舟。那一夜青凌江上繁星满天,她坐在船舱中,听着他在外面吹埙,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梦里不知飞花几许。

“独此林下意,杳无区中缘。”她轻声念道,然后自嘲一笑,“现在想起来,真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你想不想知道,这两年我都做了些什么?”秦继忽然开口,惹得她睁大了眼睛。

顾不上回答他,慕仪忙私下一看。周遭寂静无人,但谁知道在暗处哪个角落有没有藏着不该出现的人。

仿佛知道她的顾虑,秦继微微一笑:“放心吧,这甲板上下,除了你我之外再无第三个人。”

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这么说了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秦继还在看着她,慕仪却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好好地站在我面前,这就够了。”

秦继闻言沉默片刻,慢慢道:“你不过问我的事情,是不想和我有更深的牵扯么?”

被点中心思,慕仪有些尴尬地别过头。

秦继凝视她半晌,转开目光:“你既不想知道,那便算了。”语气依旧温和,不带一丝责怪。

慕仪心里一阵感激。

这就是秦继与姬骞不一样的地方。他永远不会说不合时宜的话,不会要求她什么,更不会在她情绪软弱的时候趁人之危。

似竹有节,他是个真正的君子。

胃里忽然一阵翻腾,她猛地趴到船边,对着清凌凌的江水干呕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过来。一双指节修长的大手递过一块丝绢,她接过捂在双唇上,转过了头。

秦继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神情看着她。仿佛怜惜,仿佛哀伤,又仿佛一种猜测被证实的无奈。

他就这么看了她许久,终是轻声道:“现下还是正月,你身子不方便,别站着这里了。进舱里去吧。”

余紫觞这两日神情总有些奇怪,时常一个人坐在那里沉思些什么。慕仪觉得她大概有什么心事,也没开口问,想着如果她愿意,自然会告诉自己。

她没料到她的心事跟自己有那么大关系。

第五天夜里,商队里有人送了一壶上好的花雕给她们。慕仪如今不能喝酒,只能苦大仇深地看着余紫觞自斟自饮,鲜美的鱼汤也只品出腥味来。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仿佛犹豫了很久,又好像早已下了决心,余紫觞看着慕仪,一字一句道,“陛下他,如今也在船上。”

慕仪捧着碗的手一颤,鱼汤洒出来:“你说什么?”

余紫觞没有重复。

“他也在船上?”慕仪声音压低,脸色发白,“那他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

余紫觞摇头:“我想,他应该只知道你在船上,但到底在哪个房间却不清楚。”

手指在微微颤抖,慕仪咬唇,心乱如麻:“如果他知道了,怎么还会任由大船起航?按他就性子就该拦下来,仔仔细细一个个盘问才对。”

“我想,我应该知道原因。”

“什么?”

余紫觞不答反问:“如果陛下真的抓到了你,你会跟他回去么?”

慕仪愣了愣,别过头生硬道:“不会。我既走了就没想过再回去。”

“那你有考虑过和秦君在一起么?你肚子里的孩子总是需要一个父亲的。”

“傅母!”慕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为了给孩子找个父亲,我就要昧着良心和绍之君在一起?我对他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

“但他并不在意。”余紫觞道,“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他会将这个孩子视若己出,也会永远珍惜你。”

“不能这么去想!”慕仪蹙眉,“我既然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就不能勉强和他在一起,这对大家都不公平。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想过…”

“没想过什么?”余紫觞目光敏锐,“没想过再和别的男人一起?”

慕仪不语。

“所以,你即使走了,也打算一辈子为陛下守身如玉?”

她口气颇有几分咄咄逼人,慕仪却忽然笑了,迎上她的目光:“怎么,不可以么?”

余紫觞挑眉:“可以,自然可以。”顿了顿,“我方才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和我从前太像了。”

见慕仪碗空了,她慢悠悠给她再盛了一碗鱼汤:“我从前跟你说过,我曾经爱慕过一个不属于我的男人。

“遇见他那年,我才十七岁,却已经是煜都城中有名的才女。那时候他妻子刚过世,他整日借酒浇愁,颓唐到了极点。我与他偶然相识,谈天说地,喝酒唱歌,竟十分投契。然后很自然的,我就投入了真心。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的一腔热忱最终输给了他对亡妻不悔的深情,我心灰意冷,选择离开煜都,一走就是六年。等我再回来时,就成了你的傅母。”

慕仪听得入迷,追问道:“那后来呢?你和那个人还见过吗?”

“见过。”

慕仪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其实,现在也不算太晚。也许傅母你可以再尝试一次,或者你们还有机会…”

“没机会,他已经死了。”干脆得近乎残忍的声音。

慕仪呆住。

余紫觞看着她,忽然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其实你不该这么惊讶,这个消息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什么?”

“就在两年前,你哥哥亲口告诉你的,当时我和太主都在场啊。”

慕仪眼睛睁大,里面全是惊骇之色:“你爱慕的那个人,他是…”

“对,没错。他是万离桢。”

许多蛛丝马迹其实很早就露了出来。

慕仪想起那天椒房殿廊下,余紫觞微笑着对她说:“他啊,怎么说呢?性子有些冲动莽撞,但也是读书识礼之人,功夫还特别好。”想了想又郑重补充道,“长得十分英俊。”

余紫觞十七岁那年,正好是万离桢发妻顾氏过世的时期。慕仪曾经听年岁大一些的仆婢说过,万夫人新丧那段日子万离桢酗酒买醉,活得一团糟。

她说过她爱慕的男子难忘发妻,不愿续弦。她想起传遍煜都的《玉钩传》,那样的生死不渝、结发情深,与余紫觞所述完全吻合。

这么多疑点,为什么她从前就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呢?

“原来傅母和万大司马竟有这层渊源。”勉强笑了笑,她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道,仿佛余紫觞说的不过一件再无足轻重的小事,“你其实不用告诉我这些,你喜欢过谁都不打紧。”

“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愿意相信我?”余紫觞蹙眉,“非要我亲口告诉你,我是万离桢安插的人,你才肯死心?”

“不会的。”慕仪厉声道,“如果你是万离桢的细作,父亲怎么会不知?他心思那么重,不可能被你骗这么多年!”她的口气急切,仿佛说服了余紫觞,她就会笑着跟她说,这不过是她开的一个玩笑。

余紫觞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因为我与万离桢相交的时期太过特殊。那段日子,他压根儿不回家,我们是某个月夜在煜都城外的采葛亭遇见的,后来也一直是在那里见面。他隐藏了这段关系,我也没对人提起。没有人知道我们之间曾有过这么一段渊源。

“我跟你说过,他送过我一个紫玉做的酒杯,我离开煜都的时候把它扔掉了。可是没有用,就算我将酒杯扔掉了,但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想起他,怎么也忘不掉。

“于是我回来了,给他递了信,然后在我们一直相会的采葛亭等他。你知道吗?那一晚我本没抱什么希望的。我觉得他不会来,毕竟我已经是一个消失了那么多年的人。可是他却来了。

“我看着他牵着白马,在月光下朝我走近。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好看,不,甚至比从前还要好看。他用那样温柔眷恋的目光看着我,仿佛一直思念着我一般。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一生,我都无法忘记他。”

慕仪的心随着她的话语一点一点冷了下来,那微弱的希望如同火苗坠入冰窖一般,熄得彻底。她忽然觉得滑稽可笑,就算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被姬骞利用那夜,也没有这么绝望。

这个女人,从她七岁起开始陪伴她,教育她,如母亲,如姐妹,一直在她心中占据着那么重要的地位。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这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紫觞

“于是,你就在他的安排下,入了温府?”慕仪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事实上,那声音已经不像是她的了,仿佛一个呆滞的木偶在发问一般。

“实际上,他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出过力。确实是他让我入温府为他做事,但怎么进去是我自己想的法子。”余紫觞打量慕仪的神情,眼中仿佛有不忍,“左相当时在为你延请傅母,我与太主有过一些交情,再加上我才名在外,并不需要太多手段就能够办到。而进入温氏之后,我的任务就是专心教育你,根本没有给他传过什么机密消息。

“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没人发觉我与万离桢的关系了?两个基本没打过交道的人,试问谁会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慕仪微提唇角,逼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你既然不给他传机密消息,那么你这个细作,有什么用处呢?”

余紫觞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仿佛她们仍是最亲密的时候:“我的用处,就是教导你啊,我的阿仪。”

“卓恒他已经与许太子达成了盟友关系,所以一定要确保许太子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不能威胁到他。而你,还有你身后的温氏,便是那个人最强劲的助力之一。”

“也许你没有察觉,从小到大,我给你看过那么多的书,讲过那么多的话,有多少都有意无意地离间了你与你的未婚夫婿?这是一个长期的,潜移默化的过程,我做得实在太出色,没有人发觉。其实你不知道,你对他的心结有大半是被我一点一点催生出来的。”

慕仪脸色惨白如纸,瞳仁漆黑,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凄凉的绝望。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她低笑出声,仿佛遇上最荒唐的事情。

可是很快,她笑声中断,醒悟过来:“不对,你在骗我!如果是这样,当初在盛阳,你明明知道我与姬骞的计划,又为何会任由郑砚和裴呈中计,以致断去许太子一臂?你明明应该告诉他的!”

余紫觞有一个瞬间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是立刻,她便笑起来:“对,没错,那时候我是该告诉他的。后来卓恒也像你这么质问过我。”

“告诉我,为什么?”慕仪眼中涌上泪意,声音里带着无法控制的企盼和小心翼翼。

“因为,我不忍心再伤害你了。”余紫觞低声道,“我那时候已经有些对他心冷了,也越来越在意你。我本来应该设计让你和陛下彻底闹翻的,但是我没有。盛阳那次也是。当时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他很生气。

“后来你出嫁了,我想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于是选择了再次离开。”

还记得那一天,刚当上太子妃不久的慕仪在煜都城外送别余紫觞。两只纤细的手交握,余紫觞看着她,温和道:“我现在离开,你觉得难过。但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离开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我想我这一生,根本就不适合待在煜都。我每一次回来,带给你的都是灾难。”余紫觞道,“其实,有件事你误会了你的父亲。你与陛下那夜的暖情香,不是他安排的。”

今夜的震惊太多,慕仪已经学会不去惊讶。

“我想当时你一定是判断那香是我做的,于是认定是你父亲设计的你。实际上,那香确实是我做的,却不是交给的左相,而是他。”

她想起那天,万离桢亲自写信邀她出来,依旧是明月下的采葛亭,这个她今生唯一爱过的男人那么郑重地请求她最后再帮他一次。

她无法拒绝。

“我知道那件事害惨了你,但当时我就跟自己发誓,那是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屋子里沉默了许久,只看到烛光摇晃。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慕仪慢慢道。

余紫觞看着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许久轻声道:“阿仪,我的好阿仪。傅母陪了你这么多年,虽然我骗了你,但是我也教了你那么多,你满身的才华都是我倾尽心力的结果!所以,你帮傅母一把好不好?就这一次,然后我就把我的命给你,作为对你的补偿,好不好?”

烛光中,余紫觞美丽的脸变得激动,眼睛亮的吓人,神情迫切。慕仪忽然觉得恐惧,这个近乎癫狂的女子不是那个倨傲聪慧、淡定从容的第一才女。

见她不答,余紫觞抓住她的肩膀,力气大得仿佛要抓入她的皮肉里:“傅母求你了!卓恒死了!他被他们给害死了!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我不甘心。就算我恨他怨他不想见他,可他还是我的卓恒,谁也不能夺走他!我要给他报仇,那些害了他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一股寒意涌上慕仪的脊梁:“你想做什么?”

“还记得我几天前对你说过的吗?‘很快你就可以永远从那困局中逃脱了。很快,就不用担惊受怕、夜不能寐了。’”她梦呓般地说道,仿佛在跟她打着商量,“你不就是害怕被陛下抓回去吗?那我们让他去死。他死了,你就安全了。”

“不,不可以!”她道,刚想站起来却浑身一软,倒了下去。无力地抬起手,她这才发觉自己全身发麻,一点力气都使不出。

视线落在那个青花瓷碗上:“这汤…”

“是我亲手为你做的。”余紫觞笑得温柔,“其实我很会做菜的,卓恒从前也喜欢吃。可是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都不曾给你做过一次。今晚的鱼汤,算是我的赔罪。”

“不要,傅母,阿仪求你…”她的声音近乎哀恳。

“我本来是真心想带你走的,可是你不愿意,我也就放弃了。后来,他们却告诉我卓恒死了,我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一个办法,可以把我想见的人引出煜都,到我安排的地方。”仿佛谜底终于揭露完一般,余紫觞露出满意的笑容,“现在你知道了吧?是我给陛下送去了匿名信,把他引到这条船上,并跟他说若是轻举妄动,就永远都见不到你。”

顿了顿:“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好好地睡一觉,等醒过来,一切都结束了。”

慕仪只觉得脑中一片兵荒马乱,然后很快,铺天盖地的困意袭来,她拼了命想要保持清醒,但没有用,最终只能无力地趴在案上。

眼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余紫觞凑近她,轻轻道:“阿仪,原谅我。”

秦继觉得有点不对劲。

今天是他们上船第六天,然而整整一天余紫觞都没有露面。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兴致勃勃地到甲板上喂鱼,甚至连中午的饭菜都没有去取。

长久以来形成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所以,当他敲了三下门里面还是没有一丝回应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踢开了那扇木门。

室内整整齐齐,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余紫觞趴在桌子上,安静地睡着。

他上前,用力地推了推她:“余夫人,余夫人!醒醒!”

余紫觞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神情恍惚。

“你怎么睡在这里?阿仪呢?我没看到她。”

余紫觞黛眉微蹙,似乎一瞬间搞不明白眼前的情况。好一会儿,她才费力道:“阿仪?我记不清了。我们昨晚在一起喝酒,说了好多话,然后…”猛地惊醒,“她不见了?”

秦继没有说话。

余紫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目光在四下找来找去。但根本用不着,这房间本就不大,有没有人一目了然。

“她真的不在房间里。”余紫觞茫然道。

秦继几步走到案前,拿起酒壶揭开盖子,仔细闻了闻:“酒里有问题。”

余紫觞回头。

“这酒是谁给你们的?”秦继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但事实上,从闻到那熟悉的迷药那一刻,他的心就猛地揪紧了。

“是商队的管事杨氏。”余紫觞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有问题,我又不是不懂迷药,可那壶酒,我实实在在没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