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既已被逼至此,某些事却也顾不得了,少不得要想点歪招。打定主意对李浅便道:“浙州郡守是我的人,带我的手令过去,他自会相助。”

“如此更好,浙州和江洲相连的地方多山,有很多土匪盘踞山上,烧杀抢掠做尽坏事,咱们前头抢完了,就让郡守大人去剿匪,顺便再栽在他们身上,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此计甚妙。”齐曦炎大喜,这么一来至少让世家都以为是土匪猖狂,隔着千里想必也想不到他身上。他欣喜之下,不由心中暗赞,李浅这小子的脑子真是好使,能想出这种计策,也不枉他信她一场。

李浅是江洲人,自小住江洲江宁县泗水镇,对于盐商的富庶自然深有感受。记得她七岁那年和母亲去寺庙烧香,正巧碰上一个当地盐商携家眷也去上香,那绵延的车队,奢华的穿着,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他一个小妾脖子上戴的红宝石项链,足有鸽子蛋那么大的宝石晃得人眼都花了。据说这盐商一共娶了一百多个小妾,比皇上的**一点也不逊色。

这么多的钱让他一个人享用也太过分了,所以从那时起,她就有了个念头,哪天抢点来大家分着花花才好。所以任何事情都是有缘由的,得道高僧不是一天拜佛就能拜成的,而坏蛋也不是一日养成的。某些人打小就憋着坏心眼想算计人了。

当然这些齐曦炎可不知道,他只以为李浅很聪明,在大事上不拘小节,乃大才也。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瞒着粮仓受损很大的事,向皇上禀报时只说虽粮仓起火,损失却不算严重,然后迅速把余粮收集起来,让押粮军以最快的速度押解出京。他们则在宛城改道,转去浙州。

按李浅的意思,齐曦炎最好亲自押粮,第一,京都现在对于他很不安全,皇后党既然开始针对他,绝对会再做文章,就瞒报欺君一项若被查出来以后就不用说了。他离了京,就算被查,那时西征军已经有粮可吃,皇上也不会再怪罪。第二,有他坐镇,抢来的浙州和江洲两地的粮食也好运出来。

齐曦炎却认为不妥,他出京是必须的,但绝对不能去江南,而是要大摇大摆的赶去武夷,去西征军大营,这样才能更好的撇清关系。

李浅听得暗自唏嘘,论谋略齐曦炎果然比她强多了。

一切讨论完毕已是下午了,李浅打了个哈欠正要回房间补眠,却听他道:“你现在就出发吧。”

李浅一呆,“去哪儿?”

“当然是去浙州,本王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你带着紫衣卫去,一切小心。”

李浅咧了咧嘴,恨不得当时就给自己一个耳光。就这张烂嘴,叫你出主意,现在好了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她一脸懊恼的样子,齐曦炎不由淡淡一笑,到这时候这小子还想置身事外,那岂不太便宜她了?

待李浅苦着一张脸出门,他立刻唤陈冲,“去,把度支尚书和左民尚书请来。”管粮仓的都是他的人,就这两个老小子跟他不是一条心,少不得要吓唬一下,可别坏了他的事。

陈冲走得快,紧赶几步已追上李浅,见她双颊通红,隐有指印,不由诧异,“谁打你了?”

“自己抽的。”李浅闷闷道。

陈冲“哦”了一声,快步跑走,远远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以后别自己打自己了,怪疼的。”

李浅气得直喷血,疼不疼她不知道吗?可谁让这张嘴欠抽呢?抢粮这事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而且杀人越货实在不是她所能。或许她唯擅长的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倒霉也就倒在这张嘴上了。

齐曦炎的话不能不听,反正今天是没觉睡了,当即召集李我几人,让他们带紫衣卫分批赶往浙州。因为此行机密,她只让李美、李人打头阵,率先到浙州查哪些为富不仁,作恶多端的富商,拟个名单出来,其余的半点都没说。

李美、李人带人走了,而后是李是和李大,都换了装,二百人,每五人一队分别离开京都,到浙州法名寺集合。只有李我跟着她,片刻也不离。

他们一队也是五人,除她和李我外,还有三个是张奎、顾顺、黄县。他们是压阵的,最后一批离开京都。

出了京,打马扬鞭一路向南,路上李我问她,“首领,这次去浙州要做什么?”

李浅反问:“打劫你会吗?”

李我摇头,“杀人我会。”

可怜的娃儿,生活注定没有乐趣了。于是她很好心的开始给他扫盲,“打劫分两种,一种是拦路打劫,比如一个人正在路上走着,突然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跳出来,对你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杀了他。”

李浅脸色微黑,很好的说法,可惜不是所有过路的都能有他那般出奇的武功。

“那是你,一般人肯定会被劫财,没准小命难保。”

“第二种呢?”

“第二种是入室打劫,这种人通常心狠手辣,胆大包天,劫了财,顺道强奸两个标致小娘,再杀光所有人,最后一把火烧个干净。”

李浅沉着脸故作凶狠,却看得李我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她不解。

李我摇头不语,脸上却一直挂着笑,他怎么好意思说,他在笑她看着有点傻气。像他们这种人什么没做过,偏她还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就好像他不懂,干净的像张白纸。他有时真希望自己是张白纸,纯洁无暇,只可惜身上早被墨染黑,再也白不起来了。

张奎问:“首领的意思是说要咱们这次的任务是打劫吗?”

“然也。”

“打劫的时候顺便劫财、劫色、杀人、烧屋?”

“当然不是。”李浅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她也不知这些人故意逗她,很认真地以教育的口吻对四人道:“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都是坏人干的,咱们是代表天下苍生为民除害的勇士,咱们不能这么做,咱们只要劫财就好,半个人也不许杀。”

“诺。”四人齐应,眼角隐隐都带有笑意。没想到他们的首领居然是个趣人。

其实李浅这么说也是迫不得已,见识过这些人的狠戾,真让他们放开手杀的话,恐怕所劫之户都会死光死绝,所以还是提前表明自己态度的好。

第三十七章 黄土稻米白花花

一路晓行夜宿,不日就到了浙州。紫衣卫办事效率奇高,他们赶到时,前两队已经收集完所有的为富不仁的富户信息,世家里作恶多端的也都记录成册。

李浅一页页翻着,忽然发现这年头好人真少,有钱的好人更稀罕。

她指了指排在首位的队长,“行了,晚间行动,都下去准备吧。”

“诺。”四个队长领命而去。

李浅则带着李我去拜访浙州郡守庞文。这位庞郡守镇守浙州多年,当年因曾受过端敬皇后大恩,一直对齐曦炎很忠诚。为了更稳妥一些,她也让紫衣卫调查了一下庞文,他不仅为官清廉,行事不偏不倚,还是个难得守信的人。这点很让李浅放心。

今日赶得巧,郡守正在府中,他们说明来意,又递出雍王手令。

庞文翻着瞧了瞧,脸色有些难看。

“按说雍王殿下的事属下一定要尽力的,但这件事是会损阴德的,恕在下不能从命。”

李浅料想他没那么容易答应,不由笑道:“大人说同意会损阴德,可你知道不同意的后果会是什么?”

“是什么?”

“雍王殿下因此必须自杀以谢天下倒是其次的,最主要是二十万西征大军无衣无食,不能平叛武夷族,反被消灭殆尽,不仅如此,西境的突厥人趁机突破边线,直捣京都,到时生灵涂炭,死的可不是一家两户。更何况我们只取钱粮不取人命,对那些有钱有势的世家富商来说,损失点钱财、粮食又算什么?总好过国破家亡一无所有吧?”

她果然是个擅长嘴皮子的人,这番话说起来慷慨大义,自己都忍不住叫好。

庞文听完,沉思了一刻,突然问:“你们当真不伤人命?”

“当真。”她也不希望死人。

“好吧,就当是为了国家大义,庞某答应了。”

“多谢大人,还请大人在剿匪上也多费点心思。”

“这是自然,云蒙山的土匪早就想剿灭了,这次有你们相助定能成功。”

李浅松了口气,这算都谈妥了吧。

果然如齐曦炎所料的一样,皇后党根本没打算放过他。在粮仓之事上大做文章,金殿上斥责他失职失责,有负圣恩。他当庭冷笑,反责他们存心陷害,若真忧国忧民倒不如关心一下边疆将士的疾苦,多做些对百姓有益处的事。更何况是不是真有粮,将士们吃了就知道,现在较这个真,真是吃饱了撑的。

或者跟李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脏话也说的顺口了。不过他倒很欣赏最后这句,觉得送给他们太贴切了。

隆章帝对这种无意义的争吵并不感兴趣,他要的只是实际的东西,一切以事实说话。齐曦炎勉强躲过一关,开始筹划着做出发的准备。

粮仓里抢救出的粮食,再加上从京都附近郊县搜罗来的一些粮食,总共加起来也就二十几车,还不够大军一天吃的。他让人都装在麻袋里,和混着黄土的麻袋放在一起,装了二百多车,由五千士兵押送出京。

就在李浅出京都的第三日,齐曦炎也整装出发了。

他们本来定下的是从南门出城,临出时齐曦炎突然让军队转到北门。他怕有人背后下手,若这时被拿了证据,可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但显然那些人并没打算放过他,在军队走到西大街时,突然一匹惊马从街头奔出,对着一辆粮车冲了过来。若撞翻粮车,里面黄土便会洒出。幸亏齐曦炎早有防备,千钧一发之下,陈冲搭弓一箭射死惊马。倒是有惊无险的逃过一劫。

是偶然,还是有人操纵?这会儿也没空细究了,他们只能小心,更加小心。

危险依然接踵而来,粮队走到城门时,守城的城门官忽然拦住他们,说要检查。

一个小小的九品门官,是谁借给他这么大的胆子?齐曦炎连连冷笑,抬手一挥令军队强行通过。

城门官伸手阻拦,被方洁推了个跟头,骨碌着撞在城墙,与青石墙面来了次亲密接触。

他尚没爬起来,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高墙上响起,“雍王爷请慢行,臣有话说。”

齐曦炎抬头,便看见四品右中郎将张群,大跨步从城楼上走下来。

他不禁脸色微沉,张群,齐曦铭一派走狗之一。

“你有何事?”

“王爷息怒,下官是奉了旨意要捉拿罪犯,过往货物、马车都要清查,还请王爷配合一下。”

“谁的旨意?”齐曦炎冷笑。他怎么不知道何时有的罪犯?

“是皇后娘娘的懿旨。”

“那你先请了圣旨来再说吧。”

“王爷的意思是不奉娘娘懿旨吗?”

齐曦炎嘴角微挑,隐含嘲讽,“本王不奉又怎样?”

“那就不要怪下官无礼了。”张群冷笑一声,一挥手身后已出现一队黑衣人。

是死士。从他们的身形和透着的死亡气息都可以看出来。看来他无论从哪条路上走都必然会遇到这样一队人了。

齐曦炎暗自冷笑,王皇后还真是胆大啊,为了让他死,连脸面都不顾了。他知道他们的目的不是他,而是身后两百辆粮车,这里若有一辆出事,他都无法自圆其说。不过今天他也豁出去了,就算被他们拿住证据,他也要出城,即使杀了张群也在所不惜。

心里想着,对白放使了个眼色,白放微笑着点头,与此同时另三个侍卫也做好准备。今日只能放手一搏。

死士们率先动手,目标——粮车,白放也动了手,目标——张群。

白放的轻功极好,能在一朵花上站半个时辰而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动作也极快,几乎在死士扑向粮车的一刹那拿住张群,接着大吼一声,“谁敢动,就要了他的命。”

死士们果然停顿了一下,眼望这边,目光略有些犹豫。

白放嘻嘻笑道:“你们退下,我便放了张大人,想必张大人若有损失,你们也不好交差吧。”

一个貌似领头的黑瘦小个子,阴阴一笑,“好啊,咱们拿米换人,你们好交差,我们也好交差。”

他嘴上笑,手下却未闲着,笑声未毕只见银光一闪,一只蝴蝶镖已向着最近的一辆粮车飞去。

要遭。四个侍卫心里明白,可这会儿再救已经来不及了,不由暗恨这小个子恶毒。

蝴蝶镖深深射入麻袋,哗啦声响,从里面流出白花花的东西。

是稻米,不是黄土。

有人松气,有人诧异。

就这一下,十几个死士已失了先机,周围围上来的全是西征兵士,再想靠近粮车已不可能了。

“放了张大人吧,麻袋已破,也算检查完了。”齐曦炎淡淡出声。

白放松手,张群挣脱出来便狠狠剜了齐曦炎一眼。看着每辆粮车前围的密无缝隙的士兵,他也知道今日之事必不能成了。他们人少自不能与军队抗衡,更何况这军队还是皇上派给雍王专做运粮之用,现在只归他一人统管。

“请王爷恕罪,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张群笑着拱了拱手。

真难得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若是李浅看见了想必一定会拍掌大赞,“真能装蒜吧。”

这个时候想起李浅,齐曦炎嘴角微微一扬,从嘴里淡淡吐出两字,“无妨。”

张群识趣的退到一边,他只是帮敦王办事而已,却不一定非得豁出命去。刚才差点丢了小命已经让他受了惊吓,这会儿就更没死战的必要了。

城门守兵、黑衣死士都被挤到了一边,大军晃晃荡荡通过城门,由北门转向南而去。

天空出奇的阴沉,就像齐曦炎此刻的心情。希望李浅那边能顺利吧,他心里默默祈祷着。

第三十八章 踢爆男人一条根

入夜。

富商沈白鹤私宅。

年过半百的沈白鹤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周围美婢环绕,捧酒的,捶腿的,有的用纤纤玉指剥着葡萄小心的送到他的嘴里。他极享受的眯着眼,时不时啜一口甜酒,再揉一把身边美女的酥胸,那模样看着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这时,一个貌似管家的人端着一个黑漆托盘走过来,托盘上横排放着一排红头牌。他走到沈白鹤身前,跪在地下,“主人,请翻牌子吧。”

看到这里,趴在房顶上偷看的李浅忍不住对空翻了个白眼。翻牌子?这丫的臭商人真以为自己是皇上吗?和皇宫里唯一的区别也就是把绿头牌唤成了红头牌。

“就小十九吧。”沈白鹤看了半天,终于翻出一个扔在上面。

“诺。”

管家转身下去了,他则继续去揉另一个美婢的胸部,力道极大,看着她们欲叫又不敢叫,嘴唇咬的发白的样子很是享受。

李浅直犯恶心,跳起来大叫:“看不下去了,我要打人。”

“诺。”李我应一声,很识趣的为她做打人准备。

他抽出腰中佩刀,刀柄冲下对着屋顶捣了下去。只听“扑通”“咣当”“啪嚓”几声响动之后,房顶就破了不大不小一个窟窿,刚好容一个人通过。

透过窟窿往下看,正瞧见沈白鹤一双惊恐的眼睛。

无论是谁看见两个黑衣蒙面人出现在自己屋顶,表情都会如此吧。

李浅率先跳了下去,对尚不及变幻表情的沈白鹤就是一脚,直踢他蹲在地上嗷嗷哭嚎。看位置,和哀嚎的声音强度,大约是男人惹祸的玩意报废了。

李我也跳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首领,你伤人了。”

李浅撇嘴,“只说不能杀人,又没说不能伤人。”因吃了一颗李我给的变声丸,她的声音有点粗噶,在深夜里听来格外渗人。

沈白鹤一吓,双眼上翻,就往后倒去。估计是吓晕了。

李浅冷笑,这一脚她很久以前就想踢了。七岁那年亲眼看着他把一个花季少女绑上马车,从听到马车里传出的撕裂般的哭喊和哀求的那一刻,她就想这么做了。这样的男人,这个沈白鹤,这个娶了一百个小妾,禽兽不如的人,最不该留的就是下半身的玩意。

她对着沈白鹤屁股又踢了一脚,方才解恨似地拍了拍手,“叫兄弟们行动吧。”

李我含笑,“诺。”

不用他说,这会儿紫衣卫怕是已经开始行动了。

门外吵杂一片。几个美婢吓得如一摊软泥摊在地上,连问你们是谁的勇气都没有了。李浅深觉无趣,慢悠悠走出门,打算监督一下兄弟们的进度。

紫衣卫不愧为紫衣卫,比一般山贼效率强的多,他们动作井然有序,嘴巴也都闭得死紧,行走之间不发出任何声响,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不一会儿的功夫,沈府的男女老少都被集中在正厅前院,乌压压的一片,看着足有上千人。大多数都吓作一团,也难得有几个镇定的,倒显得鹤立鸡群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眼光冷冷扫向背着手站在厅门前的李浅,就她这强作高傲的姿势,一看就是当过家的。

她点指李浅,“你们这些混蛋,究竟想干什么?”

李浅微笑(当然如果不蒙着脸效果就更好),“夫人,您的眼睛想必很好,能看得出来咱们在干什么吧。”

这女人气势不错,一看就知道惯常发号命令的,应该是沈白鹤的正室夫人之类的吧。

“你们是什么人?”

李浅哈哈大笑,“夫人,您问的可真有意思,抢钱的可不会说出自己是谁,土匪也不会自报家门,不过我们云蒙山的人除外,我们最不怕的就是官府。”这是原定好的说辞,这会儿故意用阴狠的声音说出来,倒真有几分威慑性。

“你们是云蒙山的土匪。”那夫人大惊,指着她的食指也颤抖起来。

她话音刚落,顿时满院的男人、女人都痛哭起来,谁都知道云蒙山的匪徒心狠手辣,刀下向来不留活口的。还有人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大喊着:“好汉爷饶命。”

李浅被他们哭得有些心烦,冷声道:“放心,今天爷们开心,不打算开杀戒,只要你们不抵抗,就不会有事。”

李我也喝,“都不许哭,谁哭就先杀了谁。”

这话比李浅那假安慰的话好用多了,立刻都止住了嚎哭。只是一时刹不住车,虽不大声哭,却小声啜泣着。

“老爷呢,老爷怎么了?”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疾呼。

李浅忍不住暗叹,这么半天都没人问过沈白鹤一句,她还以为他人缘已经臭不可闻了。这会儿终于有人想起他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倒要瞧这难得的好心人是谁。

人群豁然分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妇人,她穿一件式样简单的紫色衣袍,身上没有任何饰物,头上也只是别着一只缠花金簪,虽年纪不小,但姿容秀丽,风韵犹存。

不过这不是李浅对她的第一印象,她对她的第一印象是:这妇人很眼熟啊。

很像,很像…,沈致他娘,那个见着她就撇嘴,直说她是野人投生的段阿姨,段秀兰。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满腔的疑问还没问出来,那个状似大夫人的女人已经先一步指着段秀兰大骂,“你这个娼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是老爷什么人,连个名分都没有的外室,还敢出头,要是惹恼了这些人,我先扒了你的皮。”

外室?谁的外室?沈白鹤?这个问题就像小猫爪子一样抓挠李浅的心。正所谓关心则乱,她差点冲口问出,“你男人是谁”之类的话。

自从记事开始似乎就没见过沈致有爹,也没听说过关于他爹的任何事,只是以为他跟她一样父亲早亡。

可事实呢?她的爹抛弃他们母子三人,又成家立业了,貌似过得还不错。

而他的爹呢?那又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好奇,实在太好奇了。她几乎是满脸热切地盯着段秀兰,希望她再说一点,再多说一点。

可段秀兰没说话,她只是看着李浅,眼神里隐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