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浅听得不过瘾,连连催问:“真的一点都没了?”

“那也不是,皇后娘娘死时那叫一个惨啊,受的都成皮包骨头了,眼珠子暴突,下颌缩的跟猴子似的,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堂堂一个皇后,死状竟如此凄惨,确实让人唏嘘不已。李浅故意叹了口气,其实心里也没多难过,正所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她也是自己作的,害人太多终会被老天爷收的。只是好好的一个人撞死、上吊、服毒,哪个不是死,看嘛非得饿死呢?除非…

除非有人想叫她饿死。

唉!齐曦炎真的挺狠的,对付仇人绝不手下留情,让她如此死法,那真是什么仇都报了。虽不敢确定此事跟他有关,但以她对他的了解,至少他是默许过的。皇宫那帮猴崽子,一个个眼睫毛都是空的,今天刮哪阵风,明天下哪场雨都清楚着呢。

书听完了,以小路子脾气这回书也就这么短了,她无聊之下又想起齐曦炎,问他,“你说殿下这会儿在干什么?”该不会憋着满肚子坏水,琢磨着怎么坑人吧?

小路子以为她的忧心太子安危,笑道:“头儿,你也不用担心,殿下不会出事的,等出了孝日马上就该登基了,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倒也是。”李浅想想也觉很高兴。

小路子突然凑到她跟前,小声嘀咕,“头儿,你说殿下能不能封我个官,总管我是不敢想了,混个首领太监,最不济笔贴式也行啊。”

李浅笑骂;“得了吧你,就你跟个猴儿似的,还想当首领太监?”

他们聊天没两天,喜事就真的来了。

小城子从宫里回来,还没进屋就叫道:“好消息啊,太子要登基了,叫府里赶紧准备。”

李浅一听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这一下触了伤口疼得她直呲牙,口中却不停叫道:“快,快,叫人把殿下合心意的东西都搬到宫里去。”

不仅殿下,他们也要搬家了。

第七十五章 紫衣威风

四月十九日,太子即位,世称圣元帝。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即位自然大封群臣,那些亲之近故,原本就归属于他的人都得了封赏。齐曦澜因为带领御林军平叛有功,授了一等王爵;贵妃娘娘因为揭发皇后有功,晋了太妃;六皇子和七皇子也被封了郡王;吴逸被封为尚书令,仅次三公;付言明做了光禄大夫;沈致也官升一级混到了五品之列。不过升的最快的却是李浅,她从一个小小的王府小总管,一跃做了皇宫内廷大总管,还兼任黄门侍郎。

黄门侍郎又称黄门郎,是给事宫门之内的郎官,掌侍从皇帝,传达诏令。这两个官职一个掌管内廷,一个紧跟皇上,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子近人。黄门侍郎是朝廷官员,从没让太监做过,古往今来也没这个先例。皇上竟为她破例,由此可见荣宠。

不仅如此,皇上还新设紫衣卫编制,其地位远在御林军之上,视为皇上亲卫,而这位紫衣卫的首领也是李浅。

齐曦炎特意让人为她做了三身官袍,一身太监的土黄滚边刺绣服(总管服饰),一身黄门侍郎的红色官服,还有一身紫衣卫首领的紫色武服,看她愿穿哪个就穿哪个,若哪天兴头上来三件全穿上身,来个混搭也没人管。在这三道美丽光环之下,一时之间李浅成了京都炙手可热的红人。

对于这无上的荣宠,朝臣们褒贬不一,大部分是贬多于褒,甚至有人大胆猜测她一定与皇上有着暧昧关系,没准是白天在身边伺候。晚上就在身下伺候,使劲手段,妖媚惑主,所以才使得皇上对她宠爱不已。

这样的荤话,李浅也听了两耳朵,不过她和齐曦炎的谣传早就很多。也不在乎多这一两句。全当听的是别人的事了。

皇上一下给了她这么大的权利,按说她应该高兴的,可是在接任紫衣卫的第二天她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因为…齐曦炎正在瞪她,而在他手中拿的是一张黑色纸签。

“你到底什么时候接过去?”他不耐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再说着他的耐心已到了零点。身为紫衣卫首领还没接任务就吓成这样的,也算是极品了。

李浅接过那写着数个人名的黑色纸签,只是看一眼就觉心在发颤。其实她挺怕血的。可紫衣卫规矩,凡纸签上有的名字,全家满门一个不留。就是一条狗也得乱刀砍死。或吃或扔,处理干净了才算完。

“去吧,记得明早回来吃早膳。”齐曦炎冷冷地声音响起,李浅才意识到该出发了。

她踉跄着出了御书房,整个小脸纠结的快成包子了。最近朝堂上动静大得惊人,先是大司徒死在狱中,接着皇后绝食自杀。陵王摔死在凌向台,而后敦王重病。又莫名其妙的发了疯。朝中大臣们,凡参与皇后党或与两王关系密切的,皆都获了罪。该满门抄斩的由他们紫衣卫执行,该杀头、发配的都交给刑司,至于那些罪名轻的都丢官罢职,滚回老家抱孩子去了。

皇上要整饬朝堂势力,排除异己,坐稳江山,这个她懂。可是要杀这么多人,依然觉得心中不忍。

紫衣卫所内,李我已经集合了两队的紫衣卫,等候命令。可这位首领两眼呆滞,身体前倾,哪有半分紫衣卫首领的威风?

等她叹道第七声时,他实在忍不住了,提醒道:“首领,你再揉下去纸都烂了。”

李是也问,“首领,到底走不走啊?”也难怪他不耐烦,以前都是说走就走,何曾这么磨机过。

“走吧。”李浅叹口气带着数十个紫衣卫出了宫门。

他们一身紫色武装,配合挺拔身姿显得异常华贵,飘飞的帽带又增了几分飒飒英气。这样神气活现的策马驰骋在大街上,引得很多百姓都驻足观看,指指点点似颇为惊奇。

李浅对这种羡慕和友好装没看见,心里暗道,恐怕用不了多久,全京都,乃至整个燕朝,必将谈紫衣卫变色。

杀人对于经常刀尖上舔血的人实在不算什么,紫衣卫动作迅速的潜入御史中丞的府邸,几下轻手起落就结果了几条人命。好多人都没来得及呼喊出声,就丧命在闪亮刀光之下。李浅也刺了几个欲冲过来搏命的家丁,转眼间身前身后已全是倒下的尸体,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有一个半大孩子被刺破肚皮,白花花的肠子流在地上,身体依然没死透,兀自抽搐着。她看得难过,抬手给孩子补了一剑,血珠溅在脸上,有一种温热的触感。

血腥味儿不断在冲击鼻端,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便再也忍不住,对着一地的脏污吐了起来。

正吐得欢呢,一条手帕从身后递了过来,她接过想擦了擦嘴,却发现手上的血早把帕子染红了。

“首领习惯就好了,我第一次杀人也是吐了好久。”李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浅扔了帕子,用袖子抹了抹嘴,骂道:“娘的,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心。”

李我轻笑一声,“上回首领不是说要用发展的眼光看你吗?怎么现在又退化回去了?”

难得见他还有心情调侃自己,李浅苦笑了一下,问:“还有几家?”

“今晚上还有一家,明天是两家吧。”

“叫兄弟们动作快点,早完早睡觉。”

“诺。”李我下去吩咐。

一群人如杀猪宰羊般,把几十口人命斩杀干净,随后在地上挖个坑掩埋了,才呼啸着扬长而去。

这边乱糟糟的动静这么大,巡街的兵丁应该得着信了,只是紫衣卫在此杀人谁敢阻拦,就算看见了也是躲得远远的。

下一家是京都王家,也是世家。其实他们也没犯什么错,要怨就怨他们不该生个女儿太漂亮了,嫁给敦王为侧妃,而又参与在党派之争里。所以说嘛,人可以生错肚子,但绝不能站错队啊。

紫衣卫们得了命令,这一次动作果然迅速了许多,快到天明时终于斩杀干净,也一样把尸体掩埋在自家院子里。自古就有“故土难离”之说,希望他们死后也有个家可遮风挡雨,不至于变成孤魂野鬼。

手上沾的全是血,抓了把地上的土擦了下手,李浅道:“弟兄们辛苦,回头我请弟兄们喝酒。”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声。

一晚上吐了两场,苦胆都快吐出来了,这会儿胃里空空,磨得很不好受。出了王府,天色也渐亮了,路边早点摊子也一个钻了出来。满街的食物味道闻得人心里痒痒。李浅实在饥饿难耐,也等不及回宫和齐曦炎吃早膳了,忽的拉住缰绳,掏出块银子对着卖饼的小贩道:“来张饼吃。”

“好嘞。”那小贩应一声,抬头接银子,突然瞧见眼前之人一身血污,好似地狱里的杀神,她持银子的手也是黑红一片,浓重的血腥之气叫人闻得作呕。

“啊。”小贩尖叫一声,也顾不得接银子,撒腿就跑。

他这一跑,很多早起的百姓都好奇看过来。而这时李浅所带的上百紫衣卫铁骑也随后赶到,人未走近就嗅到一股血味儿,那煞气腾腾的样子更是让人心寒。

满街的小商贩和路人,都好像见鬼一样,抱头四窜,有跑的急的连挑子也不要了。一霎那间,整条街跑的连个人影也无。只有几只野猫野狗捡了便宜,在无人的摊位上翻动着,那些煎饼、油条、酱牛肉都进了它们肚子。

紫衣卫们看到这一幕,有的哈哈大笑,有的莫可奈何。李浅不禁叹口气,来之前她说什么来着,早晚会吓跑人吧。这下好了,连饭都没得吃了。

回到宫里,齐曦炎已经上朝去了。

李浅交代紫衣卫们一些明晚行动的事,便吩咐他们各自散去。

以前在王府时,从来没看过哪儿有紫衣卫的身影,可每次齐曦炎一叫,他们却能立刻出现,也不知都藏哪儿了。偶尔好奇时她也问过李我。李我神秘一笑,“首领您猜我们会在哪儿?”

她那时真的很认真地想了想,问:

“住树上?”

李我哽住,“我们不是鸟…。”

“住水里?”

“我们不是鱼…。”

“那就是住土里了。”在王府挖个密道,可以躲在密道里。

李我无奈地苦笑,“首领,我们不是蚯蚓…。”

他一副悲催的表情把李浅逗乐了,笑道:“那你说你们在哪儿,我猜不到。”

“我们一共分五批,每天一批无昼夜守护在王府,另外的不用执勤时则待在一个秘密地方。”

“那你们执勤时都躲在哪儿?”

“或者树上,或者房顶,或者水里…”

李浅挑了挑眉,她就说她猜对了嘛。

当然,这只是以前,现在的紫衣卫却不必这么委屈了。他们有固定的卫所,固定的居住,虽然也有些人无时无刻隐在暗处保护齐曦炎,但见到人,他们却不用躲躲闪闪了,可以正大光明的行走在皇宫之中。

第七十六章 雨中婴啼

遣散了紫衣卫,李浅洗了个澡,又跟菊青要了点吃的,吃过后便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发呆。

她接下紫衣卫时,曾问过齐曦炎,为什么要把这支队伍交给她。因为紫衣卫是一把刀,极锋利的刀,可以刺向敌人,也可能刺向自己,危险万分。那时齐曦炎很认真地告诉她,“我相信你,并且只相信你。”

那时的一席话注定了她为他做牛做马也甘之如饴,但此刻想来,自己还真有点傻,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被他绑定一生,挣也挣不出来了。

也不知抱着膝盖坐了多久,后来累了,便靠着床头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坐在百花丛中,周围闻到的全是花香,两只蝴蝶在她四周环绕,不远处还有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注视着她。那是谁的眼,隔着一层薄雾也看不清楚,只知道应该是个熟识的人。而这时场景一转,齐曦炎出现了,站在大殿上对她喊着:“杀,杀,杀。”她正要跑走,那些昨晚命丧她手的死人们,突然围过来,对她尖叫着要索命。

蓦然惊醒,突然听到几声强烈地喷嚏,一睁眼看见李我站在床前,正用手捏鼻子打喷嚏呢。她不由有些好笑,醒不了,叫醒她便是了,何必虐待鼻子。

“什么时辰了?”她问。

李我摇摇头,“我来得时候是申时,这会儿过了多久可不知道。”言外之意他已经站这儿很久了。

李浅忙穿戴好衣服,临出门时看了看明显用手指拧断的门栓,忽然有种想暴起的冲动。腿对着他就是一脚,“以后再敢随便进本官卧房,拧了你的脑袋。”

“诺。”李我嘻嘻笑着。似觉与她太熟了,并不以为意。

她狐疑地瞪他,心说,这李我到底算守礼还是不守礼?捏断门栓私入长官卧室,视为不恭,却又不敢拍醒她。反倒像皇上叫起一样用喷嚏惊醒。

她自是不知李我那喷嚏是碰巧打的。正觉鼻子不舒服呢,她就醒了。

门外紫衣卫们已经等候多时了,站成两排,一见李浅出来都躬身施礼。“见过首领。”

“走吧。”李浅打了个哈欠道。

这会儿天都黑了,宫门已关,走正途是出不去。是她贪睡延误了出宫时辰。说不得就得翻个墙了。

上百个紫色身影从越过各宫殿宇,如飞鸟一般飞出宫去。一时间皇宫各处吵杂不休,人声大噪。守卫的御林军们都以为来了刺客。有几个身手差的,不小心从墙头上跌落下来,自被御林军拿住,禀报皇上。

上书房内,齐曦炎正在批阅奏折,闻听此事,不由蹙了蹙眉。“李浅胡闹。”

或者晚上杀的人太多,才会做那个噩梦。她素来信因果报应。鬼神之说的,今夜再不敢亲自动手。

傍晚时下了场小雨,淅淅沥沥的好像小孩撒尿。她站在屋檐下听着春雨敲打窗纱的沙沙声,看着雨滴从檐下滑落,如串串珍珠点在地上。血水偶尔混着雨水流过,也只当老天爷往下扔了把颜料。周围的惨叫声对她没任何影响,能做到充耳不闻,对她来说已是很大的进步,当然前提是耳朵里得塞两团棉花。

正兀自沉浸在雨中美景中,突然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腕,冰凉的手指带着丝丝寒意,惊得她打了个冷颤。

低头一看,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妇人,趴在地上一点点向台阶上挪来。她的左手抓着她,右手却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孩子哇哇地哭着,妇人则焦急的看着她,嘴一张一合也不知在说什么。

李浅只好蹲下,挖了耳中绵团,此时才听到妇人在低声祈求,“大人仁慈,请救救这孩子。”

她到底哪只眼睛看出她是仁慈的?李浅摇摇头,忽然有些得意,或者她天生该是善人,长了个善人脸。

“稚子无罪,求大人开恩,为吴家留一点血脉。”妇人磕头不止,“咚咚”地响声震的石阶都微微颤抖。片刻间抬头,已满脸是血。

或者同样是女人,能体会到母亲对孩子的那份心,李浅心软了。这次抄家的吴家乃是敦王的老师,吴尊与,似乎还和吴逸沾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她也不知在这乱糟糟的院落中,为什么妇人独独找上她,可既然人家慧眼识英雄,又怎么拒绝的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在心里不断劝着自己,就当给自己的心软找个理由。

望望四周,似并没人注意到这里,她俯身接过孩子,一纵身越过高墙,穿过几条街道,把孩子放在一个看来还算殷实的商家。

孩子的哭声惊醒了商家的主人,看着女主人焦急四顾张望,时而怜惜的望向稚儿的目光,让人微觉放心。

转身几个纵跃又飞了回来。院子里的杀戮已经停止,紫衣卫们正在清理地上的血污和掩埋尸体,孩子的母亲早已混在尸堆里找不到了。

李我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微微一笑,“首领,你上哪儿了?”

“觉得心里憋闷,到外头喘了口气。”

李我别有深意地笑了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可那笑容让她忽然觉得很不安,窝藏朝廷钦犯,这罪名可不小的。

她小心地问,“你刚才看见什么?”

他笑,“我以为首领是去如厕了,所以问问。”

李浅:“…”

他多半是故意的。

回到宫里已是第二天早上,李浅刚回宫,就听说皇上传她,要她即刻去见。她匆忙换了衣服,往上书房跑,却又听说皇上移驾去了帝阙。

帝阙是皇上宫宴和接见满朝文武的地方。一共分九层,最底层是宫女太监平时待的地方,二层是宫里有品阶的女官,越往上品阶越高,到了五层六层,宫里有职司的官员都在此办公,像李浅这样的职位高的,一般是在第七层,距离皇上最近的地方。不过自她上任以来,还从没在这儿办过公就是了。

齐曦炎这人一向公私分明,有什么私密事或者接见亲支近人都在上书房,而有公事皆都在帝阙之上处理。李浅就在上书房见过他两次,这回被召到帝阙倒是第一次。

她也不是没来过,以前他做雍王时也登过帝阙,可那时觉得台阶太多,走得脚疼。多半会偷个懒,就在第一层的太监房里候他出来。而这回真的拾阶而上,才领略到帝王之威,是多么的高不可攀。皇上就是上天之子,他待得地方就该是九天之上,站得越高看得越远,整个国家都在他脚底下,整个皇宫,整个京都尽收眼底。

登上第八层,远处的房屋、街道、行人,更远处的山脉,溪流都映入眼帘,甚至民户家里燃起的炊烟也看得格外清楚。而看见这烟,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那就是居然忘了吃口饭再来了。

“希望今天他心情不错,管顿饭吃。”喃喃自语着走上九层,一眼正看见守在殿门的小路子在对她挤眉弄眼。

这小子眼怎么了?她狐疑地看他,再转首望向殿门,忽有些惴惴不安。停下脚步,在心里把最近做的事琢磨一遍,也想不出来做错什么。

这时殿门打开,里面传来司礼太监的声音:“传李浅觐见。”

李浅夹着屁股慌忙走入,撩袍跪倒,口称:“李浅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说实话自她认识齐曦炎开始,还从没行过这么大的礼,也不知头伏得够不够低,屁股撅得够不够高,动作标不标准。

半响没听见“免礼”的话,偷眼向上望去,却见齐曦炎也在看她,神情颇为严肃。

“李浅你可知罪?”

短短一句话吓得她冒出一身冷汗,难道东窗事发,她私救钦犯的事被他知道了?

“奴才知罪。”齐曦炎脾气古怪,有没有错都得先认下。脑子高速运转,想着怎么说才能为自己脱罪。

“很好,深夜搅闹皇宫,惊扰圣驾,你觉得朕该怎么罚你?”

一听这个,李浅嘘了口气,心道,幸亏她嘴没那么快,自己吐噜出来。

搅闹皇宫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必然不会深责,她心中顿时有了底,笑道:“皇上说的是,奴才确实可恶,惊扰皇上,还请皇上责罚。”

“你想朕怎么罚你?”声音淡淡地听不出是喜是怒。

自幼跟着他,知道他的脾性,他要是怒了还好说,若是平静无波可就叫人揪心了。所幸她还知道他的底线,眨了眨眼道:“皇上能不能不罚奴才,让奴才心里内疚,饱受内心谴责之苦。”

齐曦炎气急反笑,哼哼了两声道:“那朕要不要再赏你点金银珠宝,让你更加内疚?”

见他隐怒,李浅也有些害怕,忙道:“那就算了吧,奴才怕内疚太过,福泽浅薄,受不住。”

齐曦炎懒得再与她磨牙下去,抬手扔下几本奏折,“你看看吧,这都是弹劾你的。这才当了几天官儿,倒把满朝文武得罪干净了。”

李浅捡起来,随便扫了扫,都是说紫衣卫飞扬跋扈,罔顾宫规的。她咂摸着里面滋味儿,渐渐地也品出点什么。

第七十七章 酒楼乱示爱

这些朝中大臣针对的未必是她,想必是紫衣卫这个组织的设立,这些时日以来,紫衣卫横行无忌,在京里连杀几家名门,杀得人心惶惶的。朝里大臣们看着害怕了,有人怪皇上下手太狠,有人怕祸及自己。不管因为哪个,他们都不敢当面跟皇上叫板。

而也赶巧昨天李浅在宫里闹了一出小热闹,便众口一词拿她说事,一则教训一下她,二则也给皇上提个醒。告诉他凡事有度,切莫过分。

“可看出点什么?”齐曦炎眯着眼问。不知为何看她苦着一张脸的表情竟觉格外养眼。

李浅咧嘴,文武群臣这点弯弯绕,他又怎么看不出来。她明白,他更明白。这么问是打定主意不叫她糊弄过去吗?她干笑,“皇上,您想奴才怎么做?”

“你既然不要朕罚你,朕便不罚你,你自己罚自己,直到罚的让朕气消为止。”他说完,挥手令她退下。

李浅笑得更苦了,这话说的,还不如打她一顿呢。恐怕不止他消气,还得满朝文武消气,让那些憎恨紫衣卫存在的人消气。

想让这么多人都消气,那只有自杀一途了,没准她死了,他们也不见得就气消。而她自认没份勇气,做不出这么宏伟的事。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怎么办呢?一边迈着台阶往下走一边使劲挠头,幻想着能有一个既不伤身体,又万事大吉的好主意。

正这时,突然有人大叫一声,“李浅,你在这儿呢?”

她吓了一跳。瞬间脚底踩空,骨碌着就滚了下去,一直从第九层滚到第八层,撞在两侧的石护栏上,才勉强停了下来。

浑身上下又酸又疼,好像不是自己的。呲着牙爬起来。一抬头看见石阶上笑得肆意飞扬的楚天歌。刹那间兴起一种想破口大骂的冲动。

“你丫的没事喊…”

刚骂了一半,一柄折扇就狠狠地敲在头顶。楚天歌略显戏谑地声音道:“小浅浅,都是文雅之人,不可爆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