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衣卫立刻摸了摸鼻子,满脸窘态,皇上媳妇都装穷,他装什么富翁啊?

吃完晚饭,李浅找了个房间休息一会儿,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浑身又酸又痛,好像被无数只脚踩过。这大约是几日奔波的后遗症吧。

问过紫衣卫,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

一个紫衣卫带来启王的回话,“王爷说了,叫您能有多快,就有多快的滚回去,不然他就把您的事告诉皇上。”

李浅能理解齐曦澜现在的急躁心理,朝事有大半都交托在他手上,以他那个不爱拘束的性子,会不想疯才怪呢。

只是她到底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到了吗?

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就当他是故意吓唬她吧。反正她是不会现在回宫的,他爱怎么着随他去吧。

而去驿站探查的人,则回来禀报说驿站里已经没人了,别说西鲁王的人,就是驿站的管事伙计厨师也一个都没了。

这点李浅猜到了,西鲁王在驿站的消息绝对隐秘,肯定不会让任何活口留下,若是昨晚他们不走,恐怕也会被杀,而后连尸身都不可能被找到了。只是…武成思去哪儿了?是跟西鲁王在一起,还是已经被杀了?

从内心来讲,她很不希望他死,这小子是个人才,若是用得好,肯定能为大燕做许多事。

摸了摸肚子,大约也饿了,叫伙计送了些吃食到房里,至于外面那些紫衣卫就随他们喝西北风吧。

当然外面那些人也不是傻子,自然会好酒好菜的叫上一桌,付不付钱都无妨,自能找到人肯孝敬。

他们正推杯换盏的吃得欢呢,突然从外面冲进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进门就大叫着:“饿死了,饿死了。”

这人直奔紫衣卫这桌而来,也不管是不是合宜,一屁股坐在桌前就开始吃起来。

这一桌有的人认识他,也有的不识,认识的都默不作声,不识的便大声喝道:“哪里来的臭乞丐。”

那人也不答话,只顾吃,眼见着桌上的菜下去一半,才站起来一抹嘴,“你们主子呢?”

“主子正在后面等候。”一个紫衣卫站起来引路。

有认识的,自然要小声说几句闲言,这是个惹不得的人物,他们可是被他害得好苦啊。

来的正是武成思。

李浅见到他很是高兴,看他一直瞅着自己的餐盘,便假装客气地问:“用过膳了吗?可要再用一些。”

“还没。”武成思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坐在她对面毫不客气吃起来。

李浅虽刚吃了半饱,此时此刻却也不好意思跟他抢吃。

她问:“东西可拿来了?”

“在这儿呢。”武成思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

李浅拿起来一看,不由心中暗喜,这上面有西鲁王的私印,还有郎大人的签名,这可是无论如何都赖不掉的了。

从张纸字据上她知道郎大人原来叫朗诵鸣,现任宋国巴顿将军,而且还是个皇亲国戚,宋王的妹妹就嫁给了他,怨不得他总是本爵本爵的自称。

纸上内容与她听到的差不多,无非是宋国在边疆挑起战乱,两边里应外合,事成之后把方州三地割让。另外还有每年给宋国一百万两白银的岁贡,这笔钱对于燕朝全国总收入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不过令她惊异的是,里面还加了一条,宋王要齐曦鹏的项上人头。

对于这点恩怨,李浅曾有耳闻的,当年征西军与宋国开战,把宋军打得落花流水,宋国的太子就死在他的手中。

在李浅看来,这个宋王并不该恨他,反而应该感谢齐曦鹏才是。若不是太子被杀,又怎么轮得到他这个妾室所生的儿子被立为王?

合上字据揣进怀里,有了这个就有了和宋王谈判的筹码了。

她问:“这个是怎么到手的?”

武成思也差不多吃饱了,听她问,叹了口气道:“为朋友两肋插刀,这回可是插了四把刀都不止了。”

说起这次经历,真叫做又惊又险。

他在郎大人房里待着,也出不去,与那小书童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半天。等到天亮的时候,有人过来敲门,他也不敢开。暗道自己真是脑子灌水,怎么就答应了在这儿偷什么证据?

赶巧这时候书童的穴道解开,他突然尖叫一声,“救人啊——”

顿时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两个侍卫冲进来,一见武成思不由吓了一跳,“武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他曾出入西鲁王府多次,幸好这些贴身侍卫都认识他。

武成思镇定一笑,“这得问郎大人啊,我有事要见王爷,还请两位通报一声吧。”

就算他不说,两个侍卫也会去禀报,郎大人突然没了,卧房里忽然多了个武公子,这事从头到尾透着古怪。

更何况这会儿,王爷还等着郎大人吃早膳呢…

西鲁王这会儿也刚起,他漱了口,执起筷子,还没等吃上一口,就听外面禀报说武公子求见。

贴身侍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西鲁王原本神清气爽的脸立刻沉了几分。

他冷声道:“去把人请进来。”

片刻后武成思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足够真诚的笑容。他一见西鲁王便长长一礼,“多日不见,王爷愈发神采奕奕了。”

西鲁王可不觉自己现在的表情很好看,冷声问:“武公子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和郎大人认识了?”

武成思笑道:“说起这事来还真是巧合,本公子昨晚悄悄来见王爷,不小心走错房间了,走到郎大人那里。然后又一不小心和郎大人说了几句话,他一着急就连夜离开了。”

那个小书童被他撒了一包瞌睡粉,这会儿已经躺在郎大人的床上,一天一夜也不会醒了。他也不怕有人给拆穿了,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想你,思念

西鲁王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说他是走错了房间,那纯粹胡说八道。 .

他想见他,让人通传就行,怎么可能会走到郎诵鸣那儿?除非他是自己故意走过去的。

“你和郎大人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也就说了点宋国的见闻而已。”

西鲁王一惊,“宋国出什么事了?”

武成思双眼眯成一条小缝,“民间有传说宋王病重,巴伊鲁王想伺机造反。郎大人自然火烧屁股似地赶紧走了。这个巴伊鲁王,也真是的,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偏喜欢做些讨人厌的事。”他这话本是一语双关,暗讽刺西鲁王不知高低,妄想谋权篡位。

西鲁王脸色微变,不过他说话平时都是这样,连讥带讽,冷冰冰不带一丝热气,他正用他之时,便也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跟他计较了。

“你是怎么知道宋国的消息?”

宋王病重,应该是很隐秘的事,他派了众多探子在宋国居然都没探查到。

武成思眉梢带俏, “王爷应该知道我师兄现在在哪儿吧?”

西鲁王自然知道,他的师兄在宋国王宫,乃是宋王亲封的国师,想当初还是他这位师兄把他介绍给他的。那会儿杜国师曾说过,他这位师弟脾气古怪,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甚至不喜欢人…

对于这几点他都领会到了,这小子确实对人都不喜欢,甚至有点不近人情,所以若说他和谁串通了好了骗他,他根本不信的。

因此,这番话他不由信了七八分。暗自琢磨肯定是他师兄送了消息过来。或者也有可能是郎大人知道他来,抢先一步叫到自己房里。把消息问出来的。

他心里明白,若是宋国出了事,对他的大事也会有阻碍,看来他只能先放下现在的事到宋国跑一趟了。

老天爷似乎并不怜悯他多年苦难。诸事不顺,也不知派去刺杀齐曦鹏的人成没成事?不管成不成,这个地方是不能久留了。

他面色微沉,“好吧。你想见本王是为了什么?”

武成思淡淡一笑,“谈谈我妹妹的事,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放人?”

这件事西鲁王是极不愿谈的,他还有用他的地方。自不可能轻易把人放了。所以少不得要虚以为蛇几句。

武成思也没指望他会放人,只发表了一下自己的不满情绪,便作罢了。

西鲁王这会儿半点胃口也无。匆匆吃了几口。就让人把驿站里的人都处理了,准备离开。

武成思亲眼看见他把一张纸放进袖口,心里明白那是字据。不由笑道:“王爷就是这么待客的吗?客人还没吃完饭,就要下逐客令了?”

西鲁王道:“那你就在这儿慢慢吃吧,什么时候吃完什么上路。”

他一甩袍袖要走,却被武成思紧紧抓住,“王爷。你不要扔下我,带我一起走吧。”说着竟似伤心至极,眼泪鼻涕一把把流下来,然后顺手拿起西鲁王的衣袖擦了擦。

西鲁王有点恶心,一把推开他走了出去。这会儿事急,也没空再换衣服,只能擦擦便算了。

眼见着他离开,武成思抖了抖手上的纸。果然是他们立的那个字据。

说实话宋王的事他是半点不知的,他师兄和他是面和心不合,根本不可能和他说这么隐秘的事给他。所以刚才那一番话都是骗人的。

不过也幸亏两天前师兄送信来,说把他妹妹救出来了,否则他还真不敢跟他翻了脸。

师兄对她妹妹情有独钟,放在他那儿一段时日应该没什么事,只是别被那老小子占了便宜才好。

把桌上未吃完的东西带了点在身上,这会儿不赶紧跑路都不行。不然等西鲁王发现丢了东西,肯定会来抓他的。

今天能骗到他也是侥幸,这也是西鲁王关心则乱,否则哪那么容易被骗。

他匆匆出了驿站,这一路都不敢走大道,尽捡些小路走,那里多草丛树木,被树枝刮坏了衣服。

他本来体力就不是很好,这一道也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等到了京都城已经狼狈的和叫花子没两样了。

城门前有李浅安排的人,在那儿一打听就知道她下榻在客栈。这才赶紧跑过来,至于吃饭只是顺便而已。

李浅眼看着他把她那些吃的全吞进肚子,不禁暗觉好笑。没想到西鲁王这么精明的一个人,竟被他给唬住了,什么宋王病重,什么巴伊鲁王谋反,能是真的才怪。

这回西鲁王若真的被骗得去一趟宋国的话,可是给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只是不知齐曦炎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武成思吃完饭,靠在椅上养神,顺便再欣赏一下她沉思的样子。

按说她长得也不算绝色,可为什么瞅着就很顺眼呢?或者这就是所谓的王八看绿豆了吗?

忽然有一股清浅的香气直入鼻端,虽然淡,却是笔直,英挺,闻着很是爽快。

“这是什么香?”他问道。

李浅诧异,“什么什么香?”

“你身上的香,是什么香?”

李浅抬起胳膊嗅了嗅,她哪有什么香?她一向不喜欢香粉熏香,身上也很少擦,做方袭人时虽用了些,但做回李浅,却根本不愿再沾身了。

今天她也就是在客栈里洗了个澡,用的不过是普通皂角而已,这也能有香气吗?

武成思笑了笑,有点发觉自己为什么会不讨厌她了。他不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对不男不女的,想必很感兴趣了。

“不知娘子可成亲了?”

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话,李浅根本没反应过来,她还在想齐曦炎,想他是不是有危险,想他在做什么,忽然间有了一种想赶紧回宫见他的冲动。

她站起来,大步向外走,走到门口胡想起来又回过头来问:“你刚才说什么?”

武成思自认面嫩,又怎么好意思再说一回,他摸摸脸,“没什么。”

“没什么就跟着吧。”她说着已经走远了,武成思忙跟过去。心里却有些疑惑,这个女人到底什么身份?

从看到她的时候开始,他就感觉她不一般,哪个女人能带着这么多高手出来办事?不过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这会是皇上的妃子,天底下应该没哪个男人,会跟他有一样的特殊嗜好吧?

远远地看见皇宫,他心中更疑,待听紫衣卫说了她的身份,忽有一种想在宫门上撞死的冲动。他到底是怎么个不长眼法,居然看上个有夫之妇,还是个皇上的女人。这若让师兄知道了,还不笑死了?

心里有几分郁闷,脸上便带了出来,李浅以为他不喜欢皇宫,轻劝道:“你现在宫里住两日,随后可以在宫外给你安排住处。”

“不用了。”武成思叹口气,为了小命着想,住宫外还不如住宫里呢。

西鲁王这会儿多半恨死他了。

两人真说着话,忽听宫门前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转过头但见一匹雪白骏马疾驰着冲进宫门,竟似丝毫没把这皇宫放在眼里。马上之人一身红衣,正是红衣怒马,姿态潇洒。

李浅只觉心狠狠一颤,哪怕只是看了个背影,她就已经认出这是谁了。

楚天歌,天下无双的楚天歌,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本以为他们之间远隔了千山万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可当近在咫尺时,才赫然发觉,说已忘怀,那是真正的自欺欺人。

可惜,相识容易,相爱难,相爱容易,相守难,别离容易,相聚难,回忆容易,相望难。

想你,此刻她竟是分外想念他。

哪个痴情万种的人曾说过,只有分离才会思念,只有思念才会发现想你,只有想你…才发现距离是多么的难以忍受。

胸口似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以呼吸。究竟,何为相思,何为牵挂?

她早已不知。

武成思瞧着她一脸痴痴地样子,不由轻笑,“合着你这是占着坑里,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吗?”

李浅狠狠瞪他,他才在茅坑里吃饭呢。

他所谓的占着坑里,应该指齐曦炎,看着锅里可能是楚天歌,他是不知道她和楚天歌的关系才这么说。可那个吃着碗里的又是谁?

如果是他,她宁可去吃大粪。

夜半,烛光摇曳,桌案上铺展着一幅画。这是他的画像,以前在他的威逼下画的,现在看来却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纪念了。

往昔快乐与美好,哪怕是痛苦的回忆皆在眼前,她用手指小心描绘着,不知不觉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因开着窗,风过,烛火忽灭,她微微一怔,蓦地黯然。

武成思这人嘴巴虽臭,可有件事他说对,那就是她已经有茅坑了,实在不能再对别的茅厕有任何念想。难道拉出的屎还能自己作回去吗?

指尖再次触及花卷,即便没有光,她亦能轻易寻到他所在的位置,甚至能清楚的勾勒出他的模样。暗夜中,她收起那幅画,用绸缎小心包好,放回箱子里。

或者今生,她都不会再打开一次。

她走到窗口,想要关上窗,微抬头便见天上一轮明月。

这么晚了,却一点睡意也无。不如去做点什么吧…

只是这么晚了,没人会愿意陪她聊天,所以她连夜审问了郎诵鸣…

第三百三十五章 相见则“欢”

这位郎大人初始是什么都不肯说的,等李浅拿出字据,脑才耷拉下来。

他交待,这事是西鲁王先与宋王取得联系的,他也不知怎么说服的国师。最后竟由国师出面促成此事。

因着西鲁王现在在京都暂住,他便奉王命来这儿与他签订协议,当然也有顺便刮点油水的意思。谁都知道西鲁王之富,举国鲜有。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趟油没揩成,却成了阶下囚。

见他这么合作,李浅也没为难他,继续把他看押在紫衣卫所里,只等皇上回来。

解决了朗诵鸣,还有一个很令人头痛的武成思。

他很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向,对此李浅只能装听不懂。

她叫了十几个太医去给他会诊。武成思被人架着放在太医院的床上,心里直恨她狡猾。他的病若是大夫能医好,早八百年他就儿女成群了。

李浅对他的挣扎视而不见。折腾了一晚,也有些疲累,趁着天光刚亮倒可以回去补个眠。

回到朝阳殿,在床上眯了一会儿,便起身换上贵妃服色。

她打算先去见见冀皇后,外面出了那么多事,怎么也得跟皇后说明一下。尤其现在皇上未归,必须由皇后出面稳住宫中。

或者冀皇后与她也是一般想法,还没等出门就听太监禀报说她召见。

看来这位不管世事的皇后,也坐不住了。

进到皇后殿,跪地行礼,冀皇后倒也干脆,直接道:“说吧,皇上去哪儿了?”

对于齐曦炎的事,李浅一向多有隐瞒,可这回她是真不知道,不由苦笑一声“娘娘,皇上出去自然是做大事的。”

“好,你且说说是什么大事?”

那日之事并没有人宣之于众,毕竟攸关皇上颜面没有人敢大肆宣扬。李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得了消息,反正先把西鲁王谋反的事都详细说了一遍。

冀皇后听得一阵心惊,手端着茶碗,里面的茶水洒落出来烫在手上,她都浑然不觉。好半天才喃喃道:“本宫真是做错了,本宫就不该相信他。”

她口中那个他,李浅虽不知道是谁但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倒是少见。

她道:“娘娘既已知道事情紧急,想必您心中自有计较,那臣妾就不多陪了。”说完微微一福,正欲走出殿门,却听冀皇后叫了一声,“你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冀兰沉吟片刻,“如果皇上回来,你让人通报一声本宫有事要禀报。”

“诺。”

李浅应一声,走出殿去。

今天的冀皇后确实有些古怪,但不管她做过什么想做什么,一切都与她无半分关系,这些自有皇上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