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浚默然。

“狮王哥哥,咱们下次能在动手之前,稍微忍忍吗?”柳贞吉看着他平静的脸孔,凑过去亲了亲他微热的脸,“逞威风的事,你别做了,交给咱们小世子做吧,或者交给我也行?”

周容浚嘴角微扬,“你在劝我?”

“好像是来着?”柳贞吉偏头捂嘴轻笑。

“你不是不劝我,觉得我做什么都对?”

“此一时彼一时,”柳贞吉脸皮厚,说这话连眼睛也没眨,“现在觉得你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错了。”

“你跟长殳木桥他们都说我很好,没哪处做错的。”周容浚摸他的脸。

“那是!”柳贞吉想也没想地道,“在父皇母后面前,我也会这样说。”

说罢,她挠了挠他坚韧的下巴,轻声讲道,“但为了你更好,我觉得不对的,还是会与你说,你要是觉得对,你就听,要是觉得不对,你就不听就是,好不好?”

周容浚眯了眯眼,看她一会,然后把她的头一盖,把她的头抱到了怀里,淡道,“你把对付门客那套的手段都用了我身上了是吧?”

先挖陷阱,然后把人往沟里带,让人听了她的还得对她感恩戴德,感激她这么把他放在心上。

使了一晚上女性柔弱姿态,又擅自对他发挥了个人魅力的柳贞吉听完拦眼睛,怪不好意思地道,“母后说,咱们府里不进人挺好的,就是你不要再乱杀人了,这个对咱们小世子以后不好,让我上上心,劝劝你,她还说你要是真要那七大族七大家的女人,她回头给我点药,来一个毒一个,让我不要怕…”

柳贞吉把话全部倒完,心里也踏实了,两手一伸抱住了他的腰的,就睡了起来。

周容浚沉默了一会,掐醒了她,问她,“但她们要是进府,你还是会生气?”

“当然生气!”柳贞吉朝他毫不犹豫地道。

周容浚嗤笑出声,“那你装什么大度?”

柳贞吉朝他扁嘴,扭过头,这次没再说,真睡了过去。

她当然会生气,每个人都有的七情六欲她都有,不过,她不会让这此情绪掌控她,毁了自己与对方的生活而已。

而这,从来就是强者与弱者的区别。

**

钱家的人已经全部被抓,周容浚去了巍山处决钱家一族的生死,这是大事,西北主城一半的官员都跟了他去,王府也因王爷的这一走,变得稍稍安静了下来。

万皇后才来不到五天,京中的周文帝的信就来了。

万皇后看过信,与柳贞吉道,“皇上收到浚儿的信了。”

“狮王哥哥说啥了?”柳贞吉正在拔算盘,闻言连忙靠过去。

“他把钱家通国卖国的证据都呈上去了,说是墨家的功劳,让皇上给墨家封侯。”

“啊?”柳贞吉惊讶了一下。

“皇上说他胡来。”

“咦?”柳贞吉又惊讶了一下,眨眨眼,朝万皇后道,“母后,这不算是…胡来吧?”

“是吗?”万皇后看她。

“那个,”柳贞吉干笑了一下,道,“大家都知道跟着我们家王爷有肉吃,许是,就没那么愿意为难他了。”

她跟万皇后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她尽管两世为人,但身上就是有一万个心眼,也还是在万皇后这种级别的老妖怪面前乖乖收起,别卖弄聪明的好。

这事,只要皇上答应,于她家王爷好处就大了去了。

“还说什么了?”见万皇后神色淡淡,柳贞吉也不怕丢人,腆着脸凑上前去问。

看平时对她毕恭毕敬,靠近了也只是看她身体安好与否的小儿媳靠近,万皇后挑了下眉,“你想听什么?”

“呃?”柳贞吉不解。

“你喜欢听什么,本宫拣你爱听的说。”万皇后淡淡地道,“本宫说完了,你这几晚把辰安放我床边睡,我晚上觉轻,照顾得好她。”

柳贞吉不由苦笑,“就是怕您觉轻,怕碍着您,哪是不让辰安跟您睡。”

“本宫喜欢她呆我身边睡。”万皇后把手上的信往旁边一扔,三德子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捡,一脸惊吓。

他的天爷,皇后这精神一好点,脾气就又来了,连皇上的信也敢随便扔。

“母后…”

万皇后看了她一眼。

这脾气…

柳贞吉被她瞪了一眼,心里暗暗叫苦,真心觉得有这么对父母,她家王爷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算很好了。

“等您身子再好一点,我就让辰安与您睡,”柳贞吉无奈地道,“不需您说什么我想听的,您身子好了就成。”

万皇后没吭声,过了些许道,“封侯的事估计不会有什么大碍,但京中的人,你们现在拉好了几家?”

“这事狮王哥哥在处置,但我没问。”柳贞吉老老实实地道。

万皇后看向她,淡道,“我知道你觉得浚儿有本事,他自己爬得上去,无须你这个当王妃的多加插手,可是,贞吉儿,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世上就算是于当皇帝的都没有一步登天的事,当初皇上登基之前,我何曾有一夜安眠过?你不主动,可你那些妯娌,没一个是歇停的,她们在捞人的在捞人,讨好皇上的在讨好皇上,帮着她们的夫君四处拉拢人,你当然也可以作壁上观,浚儿一点也不会怪你,毕竟你已为他做得够多,可你没有想过,比你为他做的,其实他为你做得更多?”

“母后…”柳贞吉皱了眉。

“你要是觉得想,”万皇后打断了她的话,她已经是极其私心了,领不领她的这份情,就要看她个儿媳自己的意思了,“我会在这段时日里,替你引见七族九家中的几个夫人,她们不会把女儿送过来当筹码,但相对应的,你要保证她们的好处。”

说罢,她看向柳贞吉。

柳贞吉怔住,看着万皇后,没作多想,就点了头,“多谢母后。”

万皇后绷紧的后背,这下松了下来,淡道,“用不着谢,你把事情做好就成。”

柳贞吉呆呆地点了下头,觉得有点还没赶上万皇后的意思。

稍作一会就是午膳时分,按惯例,柳贞吉要去厨房看一眼,走到一半,长殳悄悄跟了上来,她一转头就能看到他。

跟着她的镜花水月悄悄地退后,让她与长殳有了一段距离。

长殳见此走到她身边,与她小声道,“我看皇后,是来帮您的。”

“京中有那么乱了?”柳贞吉其实还有些恍惚。

在她在西北大杀四方的时候,京中也出事了?

“这事,老奴不是太知道,这段时日,关于我们府内的事太多,自己人都打听不过来,别人家的事,就没那么多耳目探知了,”长殳低声道,“我听娘娘的意思,好像是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柳贞吉喃喃道。

“老奴这就去着人细察。”

“先不用,”柳贞吉摇头,“我亲口跟母后去问。”

第131章 阎王不敢?!他敢的。

这就是人生。

就是看似一马平川的大道中,也总有隐忧。

不过,柳贞吉也觉得还好,别说人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总有纷扰,就是你隐在深山老林如何?还不是要偶遇野兽两三只,活着总是会有点事不是。

所以就是明知皇后的话里话中有话,柳贞吉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她这人,实在不适合忧心忡忡装深沉,等用过午膳,她又带着小世子小郡主和万皇后一块玩了会,等老的小的累了,又伺候了这三位老少祖宗午歇,她才跑去了书房喝着茶处理内务。

等万皇后再醒来,她跑过去盯着这位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喝完药,接过碗的时候才张口随意道,“母后,京里是不是出狮王哥哥和我都不知道的事了?”

万皇后眯眼看她。

“母后,我是不是问得太直接了?”柳贞吉被她看得忍不住干笑了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万皇后眼皮一挑,看向她,她没说话,但眉眼之间的意味皆是“你说呢?”

柳贞吉轻笑了起来,眨眨眼,决定还是厚脸皮下去,“母后,我们这么熟,我就不跟您兜圈子了,您就告诉我,这事能不能告诉我,若不是能,我回头叫人查去。”

这小儿媳,总是不走寻常道,为人处事老跟别人不一样,万皇后一时适应不良半晌无语。

尔后才挤出话道,“学了这么多年的规矩,也没见你学全。”

柳贞吉捂着嘴笑,拉了拉她的手臂,亲近她道,“我娘也老爱这么说我,老说我不明事理,没想成,我都生了小世子小郡主了,也还没变,母后您再等等我,许是再过几年,我就能出息了呢。”

万皇后见她连埋汰自个儿的话都说得这般顺口,又见她亲近她,心中五味杂陈,又顿了好一会,才转过头,拉了她的手到手中,淡淡道,“太子要把皇长孙过继到膝下。”

“什么?!”柳贞吉一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一时因过于惊奇,不太好听的话都有些忍不住冲口而出,“这是什么怪招?”

万皇后依旧淡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还捏了下她的手。

柳贞吉用另一手拍了拍胸口,转头对不远处坐着长殳道,“长殳你过来,出不得了的事了。”

长殳一直尖着耳朵在听,他虽然说是不管事了,但这府里上下的事,他哪可能不为着这府里的几个主子操着心,见柳贞吉一召唤,他猫着老腰快步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他弯腰行了礼。

万皇后看了这老奴婢一眼,朝他淡道,“你病着,就坐着吧。”

“谢皇后娘娘。”

“谢母后,长殳,你坐。”柳贞吉招呼着。

“母后,这事容家答应?”长殳一坐下,柳贞吉就开了口。

说罢,她会意了过来,“他们给了言家好处?”

万皇后颔了下首。

“我们怎么不知道?”柳贞吉喃喃。

长殳朝万皇后看过去,那眼皮搭拉下的眼睛动了动,“皇后娘娘,老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你说。”

“这事,已经在皇上面前说了?”

万皇后嘴边翘了翘。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还没。”

长殳不由略松了口气,看向柳贞吉。

“是母后从别处知道的?”柳贞吉小心地看着万皇后。

“嗯。”

“那这事…”

“八*九不离十了,容家有嫡子要娶张家之女,这事也是瞒着外面两家在商量…”万皇后淡淡道,“等两家结了亲家,废太子与太子再一合计,两人同在皇上面前请令的话,就是你父皇顾着你们,恐怕张,李两家也会联合朝臣逼他同意。”

“这事,我们一点风声也没听到。”柳贞吉听得心惊肉跳,背都发凉。

“你们全心在西北,前面狮王府的小管事,都被你们调去江南请人了?”

“可不是。”柳贞吉苦笑了一声,“我们想把屈奴拿下。”

这其中一半,还是她的主意。

谁知道他们顾着西北,京城那阴谋不断。

“这事还不晚…”万皇后无心责怪他们,她来不是结仇来的。

她这人,帮谁都向来帮到底,皇上,前太子,都如此,这次,轮到小儿子,她也会帮到不能再帮的那天。

“您说是,您已经帮我们找好了可以与我们联手的?”柳贞吉抬眼看着万皇后。

“嗯。”万皇后点头,“有几家,我已经先跟她们谈过了,翩虹,你去把信拿来。”

“是。”翩虹姑姑领命而去。

**

周容浚接到柳贞吉的信后小半个月才回到西北,这其间,皇上给墨家封侯的圣旨到了西北,他又转去墨家喝了祝酒,这才打道回府,而在此时,京中已经传来了容张两家结亲的消息过来,随即,如万皇后所言,前太子与现太子联手,在周文帝面前请令,要把皇长孙过继到现太子下面养。

十一皇子膝下还无皇子,李家那位太子妃刚嫁过去不久,肚子也没大,李家也答应此事,皇长孙过继过去,也是现太子的长子。

这一下,本来有小半个朝廷是李家,张家两派的人,现在加一个容家这个清流,这朝廷中的关系还真是扯不清理还乱了。

“这姻亲关系,还真能把整个朝廷都玩转。”他一回来,柳贞吉给他沐浴的时候就与他道,“你瞧瞧,你不玩这套,他们都玩,狮王哥哥,你亏大了。”

“少噜嗦。”周容浚刚与她滚了半天床单,性*欲暂得满足,连拍她背的力道都温柔得很。

“不过,他们这样在父皇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真的好吗?”文帝可是最讨厌这个了。

柳贞吉说着时,被他咬了下肩头,不由嘶了一声,“疼。”

周容浚见她喊疼,挑眉问,“不废话了?”

“我这哪是废话,我再正经不过了!”

“哼。”周容浚哼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裸背,“飞舟也该到娶亲了。”

柳贞吉听他突然这样一说,不禁抬头看他。

“母后不是与你说了几家有意我们王府的?”周容浚淡道,“在这几家里,挑一家你看得上的。”

“由我定?”柳贞吉趴在了他肩头。

“嗯。”

“飞舟也是这个意思?”

“是他来找我说的,由你定。”

“唉。”柳贞吉闻言不由自主叹气。

“叹什么气?”

“我记得当年,杏雨想嫁他,可飞舟无意她,杏雨因此哭了不少次,为了不让我看出来,好几次都说风太大,把沙吹到她眼睛里头了…”柳贞吉说到这,鼻子也酸楚了起来,“狮王哥哥,你还记得杏雨吗?”

她为了护着他们的小世子没了,而她以前喜爱的那个男人,终于到了要娶亲的这天,而她即便是想看一眼,都看不到了。

“嗯。”周容浚拍了拍她的背,“我记得,你别哭。”

“我没哭,”柳贞吉抽了抽鼻子,道,“飞舟连杏雨那样的姑娘都看不上,我怕我挑不出他中意的。”

见她带语带埋怨之气,为她那个死去的丫环置气,周容浚无奈,“你犯什么脾气,飞舟不是一般护卫,他不是寻常出身。”

杏雨只是丫环,别说飞舟无意,就是有意,她也成不了他的正妻。

“唉。”柳贞吉也知道,那事是杏雨强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