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有容家那个女人的事在先,有前车之鉴,想来,有日他得她,于她名声也不会有损。

等那么一日到来,念及他对她的用心,想来,她对他也总会有几许欢喜的。

周英德想着想着,有点愉快地翘起了嘴角,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走在前方的人突然转过了头来,直直朝他看来…

那眼神,冰冷又锐利…

周英德一时反应不及,嘴角的笑僵在了脸上。

尔后,那人在他脸上带着股无以言喻的尖锐扫视…

周英德的心因此不可抑制地抖了一抖…

正当他背后寒毛竖起,正欲图回以眼神的时候,在他身上扫视的人转过了头。

然后,他带着那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动,甚至没有因好奇掉过头看他一眼的女人,头出不回地走了。

周英德僵在原地,越发不能动弹。

身边的太监,在良久后,才敢催了他一声。

只一声,太子的贴身太监收到了太子恶毒又凶狠的眼神。

“太子饶命…”

周英德没说话,他只是抬起了脚,狠狠地踩在了那跪在地上的人背上,直到把他踩扁,踏平。

“早晚有一天…”周英德看着那被他踩地地上痛哭流涕的人,咬着牙,从牙关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

早晚有一天,他会把那不可一世了一辈子的四皇兄,就像这样狠狠地踩在地上,让他跪地求饶。

他对他做的事,任何一件事,都不可饶恕。

**

直到出了宫,坐在了马车上,柳贞吉才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躺在他怀里,若有所思。

周容浚上车就抱了她,这时也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吻着她的发丝,没有说话,同样一脸思忖。

“浚哥哥…”柳贞吉先开了口。

“嗯。”

“太子变了好多。”

周容浚先没说话,顿了一下,才懒洋洋道,“怎么说?”

柳贞吉没注意他的口气,脑海里努力寻找形容词,眉头因此都皱在了一块,“很怪,很阴森,他以前不是这样沉得住气的人,恶毒在外,我反而放心些,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不舒服。”

其实岂止是不舒服,而是很不舒服。

他的眼睛在她身上打转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的瞳孔在剧烈收缩,呼吸因此在那一刻都重了,但,也就那么一刻间,这种感觉又在他身上消失殆尽,只不过一转眼,他就又好像没事人了一样,就好像,刚刚是她的错觉。

非常怪。

就刚才那一瞬间,柳贞吉越想越怪,觉得她就像被毒蛇盯上了一样,全身都不自在…

这感觉没法详细说,她摇摇头,总结道,“他还是跟过去一样不喜欢我,我不觉得,他对我会打什么好主意。”

周容浚这时低下了头,半侧过了脸,看着她抿得紧紧的嘴…

看了一眼,他往前啄了一下。

看到她回过头,嘴角扬起笑,他这才坐回了原姿态,怀抱着她,淡淡道,“他能打什么好主意?他那太子妃,任何时刻都别见,就是她自己跑上门来,你也别见,李妃那个人,你没见过,她比你小,但手段哪样都不比你差,心也比你狠,就是李家倒了,她在东宫也没几个人敢踩到她头上去,你别见她。”

他一连说了两个别见人,柳贞吉听了好无奈,她有这么弱吗?

“总不能老躲着吧?该见的时候就见吧,我又不怕,躲着不像回事。”柳贞吉觉得她再是温室里的花朵,再希望他宠着护着她,偶尔也还是要面对一下风雨的。

周容浚摸着她的耳朵揉了揉,轻“嗯”了一声。

倒也是,不能老躲着,要不,倒成他王妃怕人了。

“非常时刻不论,但她要是擅自跑到你面前,就无须要见,你不需要给谁脸面。”

连皇后的面子,他都能替她落,何况是一个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太子妃。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错字回头改。

第194章

周容浚不管宫里的事,还真就呆在了狮王府,皇帝不上早朝,他连早朝也免了。

在家尽管也没闲着,西北的事他还得操心着,但天天呆在府里,就在柳贞吉眼皮子底下,狮王妃对此表示很安心…

女人心,海底针,要是她家王爷天天都陪在她身边跟她大眼瞪小眼没正事干,她肯定要不了几天就要阵亡,赶他去做事,但要是他成天往外跑,尤其这种时候成天不着家,她肯定也担心得寝食难安。

就像现在这样正好,他在府里不出去,他们一天到晚也不是全在一起,各有各的事要做,有事了谁找谁都能找得到,多好。

周容浚不进宫,宫里也没人传他,他着实在家呆了好几天。

皇宫里,明面上看着,无风也无雨,周文帝眼睛瞎了,但脾气一直都还好,大臣们甚至在外头跟人说,皇上是真正的仁君,就算眼睛看不见了,还是心怀天下,日夜勤勉政务,还有其英明更胜以往。

这时候,已经离过年没几天了。

皇宫里又有了动静,周文帝传了周容浚进宫。

柳贞吉等他回来,听到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底下有人往上禀,说西域有治眼疾的神医,此人红发蓝眼,曾治愈自小失明的西域大贵族之子。

而此人,正是西域的异姓王。

而周文帝对西域势在必得,他有五万人马,就驻守在离西域数百里之外的新建的沙漠堡垒中,此前,那块地方荒无人烟,因周朝军的到来,才兴起了北斗堡。

而现在有人说,西域的异姓王能治周文帝的眼疾?

柳贞吉听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明晃晃的圈套,也太…太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你不用说,”柳贞吉叹着气,“我都知道,这事肯定跟姓钱的脱不了干系。”

“嗯,”周容浚点点头,“父皇让我跟他去西域请人。”

柳贞吉慢慢眯了眼,“什么?”

“你没听错。”

“那你,怎么回的?”

“没空,我生病了,要是病好了有那空,我还得回西北。”

“呃?”柳贞吉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身前之人有啥病。

“你真这么回的?”这样回没问题?

“嗯。”

“父皇说什么了?”

“让我滚。”周容浚说到这笑了起来,“让太子去了。”

“啊?”柳贞吉眨了眨眼。

这…

好像太子是跟钱保丰是一伙的。

这两个人一起去,蛇鼠一窝,这样真的好吗?

“他也是老谋深算,知道太子要是想立功,而且是在朝民眼前立功,最好是治好他的眼睛。”周容浚淡淡道。

“这么说,他是想给太子立功的机会…”柳贞吉现在已经不带想皇帝的好的了,尽往坏处想。

她也是发现了,想坏点没事,因为皇帝皇后都有那个本事,能比她想的最坏的还坏…

她是真不明白,为何皇帝皇后喜欢这个,喜欢那个,能给那个机会,能对这个手下留情,为何换到她男人身上了,一个比一个更要苛刻?

难不成,他有能力处理他们给的危机,他们就觉得他就该承受他们这对夫妻施加给他的各种压力?

觉得他死不了,就活该承受他们自以为是的看重与补偿?

“呵…”他王妃的话让周容浚笑出了声来。

想想,皇帝还真有那么个意思。

治好了他的眼睛,还真是立功了。

这哪是对付?相反是变着法儿的给太子立威了。

现在不许太子插政,真不知道是做过谁看。

周容浚倒觉得,这是他父皇做给他看的了…

他父皇,还真是看他不顺眼极了。

一不顺他的眼,他就各种拿捏他。

“你笑什么?”

“没什么。”

“浚哥哥…”

听她叹气,周容浚轻拍了拍她的脸,笑道,“叹什么气?你不是也猜得到?他是想着我们把渝儿送进去。”

自始自终,他父皇都想要渝儿。

他不给,老皇帝就非要扶植他那个十一皇子。

不过,周容浚还真没那么容易气着,他现在就等着小十一弄死皇帝。

皇帝干得出事的,他不一定想跟他一样,但如果真到了某一部,他其实也是可以学学他父皇的狠心的。

“不送进去,就折磨你?”

“嗯,折磨你我。”

“那就折磨吧…”在沉默了一小会后,狮王妃淡定地说。

老实说,人活着这一生太漫长了,那么多的人和事情,谁都不可能没有妥协的时刻时,但无论谁,哪怕是再卑贱的人,都有自己的最低底限不容人突破。

在柳贞吉这里,儿女就是她不允许谁突破的底限。

她生了他们,就代表,她就要好好地养育他们。

不可能只管生,不管养。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不保护他们,难道还给那对帝后跟玩猴子一样地去养育他们吗?

他们连长大成人了的儿子都不知道怎么对待,打死她,她都不相信,他们还知道怎么对待比他们儿子还小的孙子…

如果皇帝从始至终都想要她的儿子,那么,她也一样,从始至终,都不可能把她的哪个孩子给那对帝后…

“很多时候,”柳贞吉笑着道,“我老感觉他们不像你的父母,而是你的仇人。”

这么冷酷无情,反复无常的父母,想想,其实还不如仇人。

是仇人的话,尽管想着对付就是,还用不着要费心讨好,虚与委蛇,还得老提防着被他们背后砍一刀。

柳贞吉以前从未跟周容浚说过这般的话。

她为人处世的一条里,就是不轻易诟病长者。

更何况,那长者是她丈夫的亲父母,她的公婆。

所以哪怕是知道周文帝默许杀她,万皇后也不是不知情,对这两人,她也从未与周容浚说过有关于他们的一字半句的坏话…

想想之前她还劝过他放下过往,宽恕别人就是宽恕自己的话,如今想来,甚是荒唐。

她以为的,不一定是他们想要的。

而他们想要的,她也给不起。

她试过这么多次的和解,结果还是失败了。

不过柳贞吉也没觉得后悔就是…

对帝后,她已尽力而为。

现在帝后已经不需要她的尽力而为了,她继续着对她家王爷的尽力而为就是。

“在想什么?”见她在话后就垂下了眼皮,面无表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周容浚开了口。

“真让钱保丰跟太子去西域?”柳贞吉轻声问他。

周容浚看了看门外,把她揽在了怀里。

等门外传来了心腹报告无隐患的吹哨声后,他低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真让他们去?”柳贞吉在他怀里转过了背,与他面对着面,那水汪汪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了周容浚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这事明显与钱保丰有关,依钱保丰的为人,父皇能不知道他一石二鸟,周朝西域两不误?为了给太子立功,他就真宁肯让想害他性命的钱保丰左右逢源?”

但周文帝就真对太子喜欢到这种程度了?

如果是,皇帝就不是皇帝了。

他再喜欢一个人,也重不过他的江山。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周容浚把她头上的发钗拔掉,让她乌黑的头发如浓墨一样从头上泼散了下来,随后他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嘴边扬起了淡笑,“或者这么说,要是太子把人请来了,钱保丰也弄死了,你说,父皇会不会对太子就真属意了?”

还有这种可能?

柳贞吉牙都疼了。

还真是有这种可能…

她提出一个可能性,他跟着也提出一个可能性了,这么说下去一点也不妙…

她傻了一下眼,喃喃道,“那不管如何,我们先处理完钱保丰?”

反正这个时候,皇帝要是还保钱保丰,他要是有这么糊涂,他们夫妻完全可以跟皇帝对着干了。

“嗯…”周容浚摸着她的头发,笑容越发明朗,他看着对他的事难得这么主动的柳贞吉,眼睛里闪烁着迷人的光彩,“没事,让太子和钱保丰一道去,跟着太子就是跟着钱保丰,不管父皇怎么打算的,还是太子怎么打算的,两人都回不了,不就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