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莺将手中的荷包绣了三分之一的时候,梨香回来了,颇有些神秘的对徐莺道:“娘娘,我听说宣国公夫人今日又来探望太子妃娘娘了。”

徐莺兴趣索索的道:“来了就来了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宣国公夫人来东宫探望女儿,这再正常不过,而她又不可能借宣国公府的势,她来跟她有个半毛钱关系。

梨香见徐莺没明白她的意思,开口解释道:“娘娘,宣国公夫人昨天刚来探过太子妃,今日又来,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就是母女两人感情再好,也极少说连着两日来探望出嫁的女儿的,何况太子妃嫁进的还是东宫。梨香继续道:“我听说太子妃昨天请了太医,太医走了之后,太子妃跟明慧姑姑两人在房间里说了许久的话,您说,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说着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您说,太子妃娘娘的胎会不会有什么不好?”

徐莺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不由道,不会吧?

而她再想一想梨香的话,倒又觉得真有这个可能。

杏香却有些刮目的看了梨香一眼。因着梨香是跟着徐莺从小地方进来的,她一开始还是有些轻视梨香的,如今看她进府短短的时间,便能有这样的手段打听出这些事来,还从这些细节中推论这样的事,可见她也是不能小觑的。

想到这里,杏香开口道:“娘娘,不如让洪全出去打听一下,洪全机灵,认识的人不少,以前在内务府学规矩的时候,洪全可是跟太子妃院里的小福子小喜子拜过把子的。”

徐莺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要了,这事涉及到太子妃,我们还是少打听为妙。”若是万一弄个不好,闹出一个窥视主母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太子未必喜欢她太多小动作,万一让太子觉得她不安分厌了她,那她可没地儿哭去。

娘娘却小着声音劝她道:“娘娘,在皇家,有些事看起来跟谁没多大关系,到最后说不好却会被牵连上。便比如说太子妃这事,太子妃的胎儿若是真的不好,若是有心人想故意将这跟府里其他的嫔妾牵连上呢,这后者说不好就遭了无妄之灾。”说句不好听的话,太子妃在外面虽然一直有公正贤惠的名声,但谁知她内里是怎么样的人。在皇家里,外表良善宽厚内里毒如蛇蝎的人不要太多。

若是太子妃眼见自己的胎儿保不住了,干脆利用孩子顺便除掉一个自己看不顺眼的嫔妾,谁能保证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当然,徐才人现在这种程度,还不到让太子妃感到有威胁的时候,太子妃若真想除掉一个,最可能遭殃的是柳嫔。但徐才人若想在东宫生存下去,必须做到的就是耳听八方,做到对所有的事都有所防备。

徐莺却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开口道:“不会吧?”太子妃看着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但想着想着,她也觉得她不能给太子妃打包票。无论是前世还是现世,她之前的生活的环境都十分简单,遇到最勾心斗角的事,也不过是家里的李姨娘撺掇着徐秀才给徐田氏没脸,或者哄得徐秀才只喜欢她生的徐宝一个儿子。

她和太子妃也不过只见过几次面,她又没有一眼看穿人心的本事,哪能知道她真正的性情。

杏香继续道:“另外,娘娘也不必担心,洪全不过是找小喜子小福子叙叙旧磕磕牙而已,光明正大的去,谁能说什么。何况小喜子小福子在正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太子妃和明慧未必能注意得上他们。但有时候就是这些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物,却能不经意露出那么一两句消息来。”

徐莺最终想了想,对杏香道:“那你让洪全能打听便打听,不能打听也不要勉强,千万不要搅和进太子妃的事情里面去。”

杏香道:“娘娘放心,洪全机灵着呢。”

徐莺点了点头,又道:“拿些银子给洪全带上,让他用得着的时候不要节省。”

杏香道是,然后拿了个荷包装了几两银子,然后出去找洪全去了。

不管徐莺这边如何猜测正院的事,但宣国公夫人赵章氏来了东宫之后,太子妃摒退了众人,在屋子里与赵章氏单独说了有两个钟的话。

她们在屋里说了什么无人知道,但赵章氏从太子妃院里出来的时候却是眼睛红红,面带黑色,脚步匆匆的出了东宫,然后直接回了宣国公府。

回了宣国公府之后,她是带着人直接去了赵嫦的院子。

赵章氏进来的时候,赵嫦正坐在绣架前做女红,绣的是一副百花争艳,正中的那一棵牡丹绣得尤其娇艳出彩。

见到赵章氏带着人直接进来,赵嫦有小小的怔愣,但她在太子妃的事情上自诩做得隐蔽,便不曾想到事迹败落,于是从绣架上走出来,对赵章氏屈了屈膝,道:“母亲。”

赵章氏看着她,眼中的怨愤都能直接杀死人。她对身边的麽麽使了使眼色,她身边便出来将屋里伺候赵嫦的丫鬟都带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赵嫦看着赵章氏的动作,这才有些心悚起来,望着赵章氏正想说什么,赵章氏却脸色乌黑的瞪着她,伸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骂道:“孽障。”

她这一巴掌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赵嫦被打得差点站不住,后腿了几步,好在扶住了桌子才没有让自己摔下来。她的脸上瞬间就浮现了五个手指印。

赵嫦转过头来看着赵章氏,问道:“母亲,我做错了什么?”

赵章氏怒道:“你还敢问,你对你姐姐做了什么?”

赵嫦的脸上瞬间变了颜色,但很快又反应过来掩饰了神色,故作平静的道:“母亲,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姐姐,姐姐怎么了。?”

但这一瞬怎能逃过赵章氏的眼睛,她看着她的眼神更加的恨怒起来。在回来之前,她还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是大女儿想错了,不会是小女儿做的。如今,却是什么都不用问了,她的表现足以说明一切。

第 16 章

赵章氏看着她,厉声道:“你姐姐自小就疼你,她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子毒害她。”

赵嫦捂着一边的脸颊回过头来,眼中含着泪,看着赵章氏道:“母亲,我知道你更喜欢姐姐,但您也不能为了姐姐就这样冤枉我,女儿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

赵章氏道:“还在狡辩,你以为你做的事能瞒天过海。真是又蠢又毒的丫头,早知道你是这幅德行,当初你生下来,我就该一把将你掐死,省得你祸害亲人祸害家族。”

赵章氏此时是真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连个嫡亲的女儿,她的确更看重喜爱长女。

当初长女出生,接连给她招了两个儿子来,让她在宣国公府站稳了脚跟。何况长女自小聪明大方体贴,谁见着都没有不夸她懂事的。而怀小女儿的时候,却因为怀相不好自己怀得极为幸苦,后面更因为难产导致她伤了身子,以后再不能有孕,她对小女儿自然有了些不喜,也不像对长女那样喜爱看重。

但便是这样,她也衣食无忧富贵不愁的将她养大了,她自认为没有哪一处对不起她,何况娥儿自小就心疼她这个妹妹,常劝着她多关心这个小女儿。但没想到,她的心思却能这样的歹毒,不仅是对嫡亲的姐姐,却是连家族都不顾了。

谋害皇嗣是什么样的罪名,若被殿下和皇上知道,看在宣国公府的功勋卓著的份上,便是能免于抄家灭族,宣国公府却是也不能再保持这样的权势富贵。

赵章氏眼神眦目的看着赵嫦道:“你以为去掉了你姐姐,你便是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吗,简直是做梦,没有家族为你庇护运筹,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赵嫦猝然抬起头来,看着赵章氏,脸上大惊失色。

她很清楚,她若想要坐上太子妃,少不了家族的运筹安排,但听母亲的意思,便是姐姐死了,她们也不会让她成为太子妃。

不会的,赵嫦不由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她算计得很清楚,没了姐姐,赵家适合成为太子妃的只有她赵嫦一人。二叔家中没有嫡出的姑娘,三叔家中的嫡出堂妹今年只有十一岁,还不到婚假之龄,四叔家中倒是有一位跟她同年的堂妹,但四叔是庶出,那位堂妹身份不够。宣国公府能够有资格成为太子妃的,只有她这个身为宣国公嫡女的赵嫦一人。

宣国公府为了东宫下了那么多的苦心功夫,绝不可能会让太子妃的位置旁落她家。她敢对姐姐出手,何不是明白这点才有恃无恐。此时父母无论对她有多么失望恼怒,但父亲醉心权势,为了宣国公府,最终也一定会妥协的,会让她在姐姐去后成为下一任的太子妃。

想到这里,赵嫦不由令自己稍稍放心下来。

赵章氏仿佛知道赵嫦心中所想,在心里骂了一句“蠢货”,然后便不再想和她多说了,转头看着自己的心腹麽麽道:“传令出去,二小姐规矩没学好冲撞了我,让人好好看着二小姐,不许让她踏出这个门子。”说完转身便出去了。

而她身边的白麽麽则出去叫守在门外的丫鬟叫过来吩咐了几句之后,这才跟着赵章氏回了正院。

等回了院子,赵章氏刚沾到椅子,便忍不住的再次拍了桌子,怒道:“真是该死的贱丫头,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将她活活掐死。”

白麽麽使了使眼色,令屋里的丫鬟下去之后,这才对赵章氏劝道:“夫人,您先消消气,如今还是想个法子好好应对才是正经。”

赵章氏听着她的话,令自己好好沉静下来,过了会才吩咐白麽麽道:“你让人去二门看着,国公爷一回来,便让人将他请到我院里来。”

发生这样大的事,是根本不能瞒着国公爷的,太子妃生产就这两个月了,若是太子妃真的过不去,宣国公府必须趁着这两个月尽快做好部署。

白麽麽自然知道事情轻重,连忙道是,然后便出去安排了。

等到晚上宣国公赵蓟回来,一眼便看到了赵章氏使来请他去正院的丫鬟。

他是知道赵章氏的为人的,不会像那些小妾那样,为了争宠便派人来二门截人,她这样急切的请他去正院,必是有要紧的事。

想到今日赵章氏去了东宫,他不由想到太子妃是不是有什么不好,急忙快步去了正院。

赵章氏毕竟是出身大户,行事稳重,等宣国公到了正院的时候,她已经镇定下来了。她甚至面色不惊的给宣国公行了礼,将他请进内室坐下,这才令人将屋里的人都带了出去,又让白麽麽在门外守着,这才将今日太子妃跟她说的话,赵嫦做的事原原本本的跟宣国公说了一遍。

宣国公听完后,也是直接甩了桌子上的一个茶碗,怒道:“蠢货!”

赵章氏连忙跪下来跟宣国公请罪:“公爷,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没有教导好二丫头,才令她做下这样罪恶滔天的事,都是妾身的错。”说着红了眼睛,又低头拿了帕子擦起眼睛来。

宣国公心里是有些责怪赵章氏的,教导子女,打理后宅,这是她身为国公夫人的职责,如今她没有教导好赵嫦不说,连赵嫦有着这样的心思,她居然一点不知道,更让她对太子妃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他也清楚,赵章氏向来有些疏于次女的教导和关心,更甚至有些漠视,不止是她,就是他也更喜欢事事周全睿智大方的长女,何况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思考好下面该怎么做。

宣国公叹了一口气,将赵章氏扶起来道:“罢了,这件事也不能全怨你,你是二丫头的生母,总是不愿意将她往坏处想的。”

不能全怨她,那便还是有些责怪她的。

赵章氏心里叹了一口气,但也不再分辨什么,就着丈夫的手站起来。

宣国公问道:“娘娘的身体坏到了什么程度?”

赵章氏低着头不说话,宣国公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怕是情况真的是坏到了十分的程度。

宣国公又问道:“那小皇孙呢,能不能保住?”

赵章氏深叹了一口气,道:“这只能看天意了。”

这比宣国公预料的要好一些,沉吟了一番,开口道:“有半分的生机也是好的,只要小皇孙能平安的生下来,情况便不算太坏。”

赵章氏听着丈夫的话,心里不由有些悲凉。于这些男人心中,妻子儿女的性命甚至比不上他们对权利的汲汲热衷。娥儿现在性命都不保,丈夫对女儿的性命不见多担心,却只担心皇孙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赵章氏心里虽这样想,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与宣国公道:“太医说过,若是现在放弃小皇孙,娘娘倒还有一丝的生机。只是娘娘说了,哪有不顾儿女自己活命的母亲,何况小皇孙对国公府的重要意义,娘娘说了,便是拼尽全力,她也要尽力将小皇孙保住生下来。”

女儿注定要被家族所放弃了,无论是她还是女儿,都改变不了什么。既然如此,她只望着宣国公府能多记着女儿为家族所做的功劳,在她去后,也不至于轻易被人忘记。

宣国公对太子妃说的话很是满意,同时心里也露出一丝愧疚。长女到底是长女,顾全大局,懂事聪明,会为了家族牺牲小我。接着他又想到只顾着自己那点小利,不顾家族的赵嫦,心里不由更加厌恶了几分。

“娥儿…”宣国公叹了一口气,又道:“家里都会感念她的深明大义的。”

宣国公府却有些轻嘲的弯了弯嘴角,人都没了,感念又有什么用。

只是很快,她马上令自己断了这些消极的念头,谈起正事道:“公爷,若是太子妃有个万一,您看我们如今该怎么应对。”

宣国公府闭着眼睛沉思起来,赵章氏也没出言打扰她的思考,过了好一会,宣国公睁开眼睛,眼神却渐渐清明起来。

宣国公叹息一声,开口道:“嫦儿的性子做了太子妃自会给国公府招祸,族中其他姑娘的出身不足以匹配太子妃的身份,看来我们少不得要放弃太子妃的位置了。”

说着他心里便觉得肉疼,当初为了辅佐长女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国公府花了多少的力气,如今轻轻巧巧就让赵嫦给弄没了。凭长女的手段以及看重娘家的性子,只有生下嫡子,待太子登基成为国母,宣国公府何愁不能手握权势。宣国公府如今有了跟赵章氏一样的心思,早知今日,当年赵嫦一出生的时候就该将她掐死。

宣国公继续道:“是嫦儿给娘娘下毒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令人去李太医的老家,将他在家乡的妻儿老母控制住,然后他就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了。且李太医最擅长小儿妇科,一事不烦二主,娘娘的胎就交给他照顾。令人告诉她,若是小皇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他的妻儿老母就给小皇孙殉葬吧。”这话中考虑的全是宣国公府和小皇孙,却是一点没有提到太子妃。

赵章氏心里不由又可怜了女儿几分,然后才道:“公爷放心,这些事娘娘都明白且都安排好了,娘娘还吩咐了,李太医的事情我们国公府不好直接出手,最好另外寻个看起来与国公府不相干的人去做。”

宣国公再心里再次将长女赞了几分,到底是国公府用心培养起来的,想事情永远要比她其他的姐妹周全几分。

宣国公点了点头,又道:“你去明日再去东宫提点太子妃几句,她肚里的皇孙虽为嫡,但到底不是长,何况小皇孙以后若是没了母亲的护持,路子只会走得更加艰难。不如趁着这次,将他走的路面扫平一些。”

赵章氏一听就明白,宣国公这是想要让太子妃将中毒的事牵扯上柳嫔,顺势铲除了柳嫔和其所出的大皇孙。

只是这件事上,太子妃看起来另有打算,赵章氏只答应道:“我将公爷的意思传给娘娘。”但却并不替太子妃打包票会听。

第 17 章

赵章氏又问起道:“公爷,若是娘娘真有个万一,咱们府里该怎么打算,要不要再送个姑娘进东宫去?”

宣国公问道:“娘娘怎么说?”

赵章氏道:“娘娘的意思是在族里再找个容貌和见识皆出挑的妹妹送进去,这一来若是继妃进门,有新太子妃从中周全,东宫免不了对新岳家要比对旧岳家亲近,家里有个姑娘在东宫,在殿下面前时不时提上宣国公府一二句,总不至于让殿下疏远了国公府。这二来,同出一族的姐妹,也能在东宫看顾小皇孙几分。”

宣国公府沉吟了一番,然后问道:“夫人觉得,送谁进去合适?”

赵章氏道:“府里适龄的姑娘只有姝儿和二弟家的媛儿,公爷看,是不是在这两个孩子中选一个。”

宣国公却摇了摇头,道:“姝儿不成,她那骄纵轻狂的性子,进了东宫只会令殿下生厌。至于媛儿…”宣国公默了默思考了一番,最终也是摇了摇头,道:“她那性子被二弟妹教导得太安静老实了些,何况模样也不出挑。”国公府送姑娘进去,是为了争宠的,模样不出挑性格又老实不会争取,这样没有存在感的女孩,送了也是白送。

赵姝是宣国公的庶女,其姨娘在宣国公面前颇为得宠,因此对赵章氏常有不敬。赵章氏不喜她,但也不想跟个妾室计较,只是在她生下一双儿女后,以不忍其母子分离为由,让其亲自教导自己的一双女儿。

一个得宠便轻狂的姨娘,教导出来的一双儿女是什么德行简直可以预见,这对庶出的女儿简直就是让赵章氏用来表达自己贤惠大度的。而这次也一样,宣国公虽有些好色,但大事上可不糊涂,知道赵姝的性子是不适合进东宫的。赵章氏主动提出赵姝作为人选之一,也不过是为了向宣国公表明自己对庶出的孩子也是十分疼爱的,一心为的是国公府着想。

而在跟宣国公说之前,她心中也已经初步有了人选,便是二弟家的庶女赵媛。只是听宣国公的意思,对赵媛并不满意。赵章氏不想在这事情上拂了宣国公的意,何况赵章氏也觉得赵媛的性子太软弱沉闷了些,怕不容易讨男子喜欢。

赵章氏道:“若是她们两个不成,那便只能在远一些的旁支里面找了。”说着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府里的姑娘也不少,我们一房就有三个,二弟一房两个,三弟一房也有三个,加起来也是近十个姑娘,怎么到了要用的时候,反倒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姑娘来呢。”

宣国公却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道:“我记得老四家里还有个姑娘吧,今年好像是,是十五岁,名叫婳儿的?”

宣国公这样一说,赵章氏则马上想起来,因为赵四老爷是庶出,又因为当年闹着要娶了一个望门寡妇,最终被老国公爷所厌,早早的分了家出去,打发他在四川一个极贫瘠的县里做了县令,这一做就是十几年。

因这位赵四老爷常年并不回国公府,又与宣国公非同母的兄弟,倒是常将他忽略了。

但赵四老爷四时八节也是会让人送年节礼回来的,赵章氏也能从送礼的下人口中听到些赵四老爷的消息,便道:“是叫婳儿,也的确是十五,不过这孩子生在冬月,便还没行及笄礼。听说这孩子十分能干,听送节礼的婆子讲,如今四弟家中都是这位小侄女在管家理事,小小年纪,不仅将家事打理得仅仅有条,还在外面给家里找了几处营生,几年下来就将四房的产业翻了几倍,家中下人就没有不赞她一声“能干”的。我对比了这几年四弟那边送回家的年节礼,确实比从前贵重了许多,且礼备得也精致巧妙,听闻都是侄女儿帮着四弟妹备下的。”

宣国公又问道:“模样如何?”

赵章氏道:“你知道她这十几年都长在四川,我倒是不曾亲眼见过,但听下人讲,却真是倾城国色牡丹之姿。四弟四弟妹的模样都出挑,想来这多少是有些可信的。”说着又问道:“公爷,您可是打算让四弟膝下的这个侄女进东宫。这侄女好是好,但有一点儿,四弟跟您可不是同一个肚子出来的。”

宣国公却并不多在意,道:“我和四弟虽是异母,但到底都是姓赵的,何况四弟膝下就她一个独女,她没有兄弟帮扶,若她聪明,就该知道,只有紧紧抱紧国公府,才会有她的好处。若她不聪明,随时舍了她也不觉得可惜。”

说完顿了一会,又对赵章氏道:“我给四弟写封信,你尽快安排人去四川,将侄女接回来。”

赵章氏见宣国公既已决定,便也不再多说,便道:“是,妾身明日便去安排人。”

宣国公点了点头,又道:“另外,还有嫦儿也该处理了。她是我亲女儿,我不忍做出弑女的事情来,找户人家将她远远嫁了,令她这辈子不得再回京城来。”

再是不喜,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赵章氏心中为她叹了口气,然后才道:“公爷放心,嫦儿的事我会办得漂漂亮亮的,不会令外人怀疑的,更不会令嫦儿在外面乱说话。”

宣国公满意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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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宣国公和赵章氏在夫妻夜话,而另一边的东宫里。太子在知晓太子妃今日请了赵章氏进府之后,到晚上时也来了正院。

太子妃自怀孕后气色便十分的差,她接连两日请了娘家人过府,也让他怀疑是否太子妃的胎儿有什么问题。

太子进来的时候,太子妃正在做小衣裳,有一针每一针的绣着,看着倒想是有什么心事,直到太子走到她面前了她才发现,然后连忙要起来行礼。

太子按了她的肩让她重新坐下,道:“你怀着身孕,就不要站起来行礼了。”说完拿起坐到她另一边的小榻上,拿起针线篮子里的衣裳看了看,道:“怎么突然想起做小衣裳了,这些事交给宫女们做就好。”

太子妃笑道:“孩子总要穿一两件母亲亲手做的衣裳才好,这样才不会忘记母亲的味道,何况我闲着也是无聊。”

太子心思一向通透敏感,太子妃这话让他感觉多少有些像是在交代后事。她转头看了看太子妃,但却看她噙着笑看着她,面容温柔,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再看了看小几,见那上面还摆着一件已经做好了的衣裳。

也是小孩子的衣裳,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穿的,一看便知道是给他们的长女曦儿做的。这让太子更加笃定太子妃的胎儿有不妥,至少不像他想的那样乐观。

太子像是随口的问起道:“你今日请了太医来,太医怎么说?”

太子妃淡笑道:“太医说孩子长得很好,只是臣妾身体弱了些,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太子知道太子妃向来嘴严,便也不在多问,坐着跟太子妃说了会儿话,然后便说他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她。离去之前,他还对要起来送他出去的太子妃道:“你不用特意起来送我出去了,让明慧送我就行了。”

太子妃笑道:“多谢殿下体贴。”然后便转头去吩咐明慧送太子出去。

这次如太子妃想的那样,明慧并没有很快回来,太子妃看着手中的衣裳,许久之后,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明慧将太子送出了正院之后,直接就被请着去了太子的昌德殿,然后太子问她道:“太子妃的身体究竟如何,你一五一十告诉我,不得隐瞒。”

太子的贴身太监郑恩还在旁边威胁道:“姑姑,您是东宫的老人了,知道欺瞒主子的下场,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殿下的好。”

明慧犹犹豫豫的站在那里,显得有些为难。

郑恩又道:“殿下是娘娘的夫主,没有不盼望着娘娘和小皇孙好的,若是因你的隐瞒最后导致娘娘和小皇孙出了什么事,姑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我向来佩服姑姑的忠心,姑姑对殿下实话实说,也是为了娘娘好。”

明慧听到这里,连忙跪下来,对着太子道:“殿下恕罪,并非奴婢不说,而是娘娘嘱咐了奴婢万不能告诉殿下,以免殿下跟着担忧。其实娘娘的胎儿确实是不好,李太医今给娘娘看过后说,娘娘因怀孕时劳累过度和费神过多,在孕中又缺于保养,伤了胎儿和母体根基,怕是,怕是…”

太子看着她,厉声问道:“怕是什么,快说。”

明慧这才道:“太医说,娘娘怕是未必能熬过生产。”

第 18 章

明慧从昌德殿里回了太子妃的正院,太子妃还坐在小榻上做着小衣裳,见她回来,使了使眼色让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然后才问道:“殿下问你了?”

明慧点了点头,然后道:“奴婢都照娘娘吩咐的说了,我看殿下也是信了的。”

太子妃点了点头,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知道按家中父亲的想法,定是更希望让她将事情牵扯到柳嫔身上去的,母凭子贵,子已母卑,母子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若是柳嫔的品德出了大问题,晅儿也便不能再威胁到她的孩子了。

只是柳嫔对她虽常有不敬之处,但到底不曾做过十分过分的事,何况晅儿是殿下的子嗣,她也做不出伤他的事。

何况她这事冤枉成是柳嫔所为,不比让太子以为她是为了东宫劳累耗神所致来得更有好处。太子是重情之人,为此心里对她必会怀有歉疚,若她真熬不过这一关去了,太子必会将这些歉疚补偿在她的孩子身上。只有让殿下的心里有他们,才是确保他们地位的最好方式。

只是,太子妃有些羞愧的闭上眼,她到底是骗了太子一次。

她知太子最恨人欺骗他,她曾在心里发誓,此一生必不会欺骗于他,她会全心全意做一个值得他信任的妻子,只是没想到,最终她还是不得已要违背自己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