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之后,等太子妃重新睁开眼,眼睛已经变得清明,脸上回复平静,对明慧道:“不要大意了,太子是聪慧之人,他这次能轻易信了我们,不过是因为我做事一向公正公允,且从不曾骗过他。”太子妃叹息一声,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喃喃道:“但愿殿下一辈子不会发现我这次欺骗,便是有一天欺瞒不过,也但愿他能原谅我。”

明慧心疼道:“娘娘放心,殿下一向信重于您,必不会起疑的,便是发现了,看在您对东宫的功劳,也会谅解您的。”她是自小伺候太子妃的人,太子妃出阁跟着进了东宫伺候,她最知道太子妃对殿下的感情,欺骗太子,太子妃心里比任何人都难过。

太子妃道:“但愿如此吧。”

到了第二日,太子便从宫中请了几位太医出来,连着他在外面寻来的几个有些名气的大夫,一起带着进了太子妃院中,让他们给太子妃看诊。

明慧看着那些太医和大夫轮流着给太子妃扶脉,心里不由有些小小的担心。虽然李太医说过太子妃所中之毒并不常见,且症状不明,但也不能保证这些太医和大夫中,会有像李太医那样,曾经见过这种毒的。

倒是太子妃一脸平静,十分配合太医和大夫的诊脉。

好在这些太医和大夫的说辞跟昨天的吴、秦两位太医并无二致,唯有一位安太医和孙大夫说得要严重些,说太子妃身子大亏,若调养不及,怕有产厄之灾。

太子听得不由面色沉了起来,太医和大夫皆有些战兢不敢多言。

过了好一会之后,太子才开口道:“开方子吧,太子妃该怎么调养,几位也商量出一个方法来。”

几位太医和大夫皆道是,七八个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阵,最终确定了一个方子,又跟太子说了太子妃修养期间该少思少耗神多静养。

太子点了点头,又将太医大夫们定下的方子拿在手上看了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留了两位大夫专门养在东宫,协助太医专门看顾太子妃的身体之外,便令人将其他的太医和大夫都恭敬的送了出去。

等太医和大夫走后,太子和太子妃坐在小榻上说话。

太子握着太子妃的手,安慰她道:“事情没到最坏的时候,太医和大夫不是说了吗,你只要好好调养,你和肚子里的孩儿都会好的。”

其实太子也知太子妃的情形有些不容乐观,只是为了不让太子妃多想,还是尽量往好的方面安慰她。

太子妃笑道:“殿下不用安慰臣妾,臣妾不是那种经不住事怕死的人。何况有殿下对臣妾的这份心,不管最后臣妾的结果如何,臣妾也觉得值了。”

太子却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太子妃的鬓发。

堂堂七尺男儿,国之储君,不能给自己的妻子挡风遮雨就算了,反令妻子为了自己,落得损耗元神身体大亏,甚至有性命之忧,太子不由升起一种无力感和无能感。

太子妃像是知道太子心中所想,伸手将他的手拿手上,双手握着它,眼神温柔的看着太子,仿佛是在安慰丈夫,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太子妃不想太子总想着她和孩子的事心里不好过,便说起另外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道:“殿下,臣妾既要静养,怕是要无力管家,臣妾想另托一位妹妹替臣妾暂管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太子在内宅的事情上向来尊重太子妃,便开口道:“你想让谁来管?”

太子妃道:“殿下看徐妹妹如何?”

莺莺啊,太子不由有些踌躇起来。

莺莺进府不足一月,怕是连府里的情形都还没有搞清楚,何况她出身甚微,在家中怕没有管过这样的复杂的后院,她只怕未必能管得下来。若万一管家没管好,在下人中失了微信,以后想要在下人中立起来,只怕是难了。

太子妃又接着跟太子解释道:“按说柳嫔应该是最合适的,有子有身份,只是柳嫔行事向来小心,若知道臣妾身体不好,怕不愿意掺和这事,不一定愿意接下管家这件事。杨选侍是皇后赐下的人,臣妾不放心用她,刘淑女就更不必说了,她在自己院里都立不起来,哪能管这么一大家子。徐才人和江淑女相比,自然是才人更合适些。才人更得你的宠,下人有所顾忌,总会更好管些。”

太子仍是有些犹豫,太子妃像是知道太子心中所想,开口道:“殿下放心,臣妾必不会令才人在下人中失了面子的。如今东宫已有法度旧例可循,管起来并不难,我身边的明慧和唐麽麽等人都是能干的,按说让她们管也是能管得过来的,只是她们到底是下人,名不正言不顺。”翻译成大白话,其实就是想借徐才人的名头使使。

太子想到东宫确实也无其他合适的人选,便对太子妃道:“后院的事,太子妃决定就是。”

然后到了下午,刚刚午睡起床的徐莺便被请到了太子院中,太子妃非常和蔼又非常郑重的跟她说,我很看重你,于是有个很要的事情交给你,我最近要安心养胎,所以决定让你暂时替我管一段家。

徐莺听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了,我进来还没一个月啊亲,我现在还没点到管家这项技能啊亲,你真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亲,你就不怕我搞砸了。

太子妃看着徐莺睁着圆鼓鼓的眼睛,一脸受惊吓的样子,不由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用担心管不好家,我会让明慧和唐麽麽帮你的,你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明慧和唐麽麽。”

然后徐莺明白了,原来不过是让她来当傀儡皇帝的,名义说是她管家,但明慧和唐麽麽才是摄政王。

但当傀儡皇帝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徐莺张口想拒绝,结果太子妃却令人直接将三箱对牌搬出放到了她的面前,对她道:“这是府里的对牌,你收好。府里的对牌分甲乙丙三种,甲对牌是出入东宫用的名牌,乙对牌是支取物件用的,丙对牌是支取银子用的,具体怎么用法,我让明慧跟你说。”弄得徐莺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徐莺看着那装在箱子里堆得慢慢的对牌,只觉得像是烫手山芋,犹豫了一会之后,才打着商量问道:“不如让江姐姐也帮着一起管,江姐姐从前是管过家的,不比我什么都不懂,有她在,也好提点我一二。”

太子妃却温和的笑了笑,道:“一事不烦二主,况且两个人一同管,下人们反而容易拿不定主意该问谁拿主意,反而容易乱了套。妹妹这些日子就幸苦些,这也算是对东宫的功劳了。”

徐莺还能说什么,只能令人扛着三箱对牌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等到晚上太子来了她的院子,太子站在桌子前写字,她不由在他背后走来走去,嘀咕来嘀咕去的都是一句:“我真的没有管过家呀,万一管不好怎么办,要是管砸了要遭人笑话的。”

徐莺本是想让太子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免了她管家这件事的。结果太子听了半天,不由摇着头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拉过她抱着一起坐到椅子上,笑问道:“你就这么不想管家?”

徐莺心道,废话,这种傀儡皇帝,手上拿权的不是她,有了坏事背黑锅的一定是她,且还是一个代理的,等太子妃生完孩子还要交还回去的,这种没有半点好处的苦差事,她图什么呀,谁爱干干去。

当然,她对太子的说辞就要婉转一些了,低着头弱弱的道:“若是妾有这个能耐,妾是很愿意为殿下和娘娘分忧的,只是妾怕管不不好,最后反而连累得殿下和娘娘要替我收拾烂摊子。况且殿下也知道,我性子弱,恐怕镇不住下人。”

太子抱着她笑道:“其实管家也没什么难的,你只需记住,你是主子他们是下人。他们若不想干,内务府多的是向来东宫伺候的下人。况且太子妃不是让明慧和唐麽麽协助你了,好好管,若管得好了,我赏你。”然后便是一副“我看好你”的眼神对着她。

徐莺顿时弱了,连太子都不愿意帮她,她还能拒绝吗?

其实太子也有自己想法,徐莺虽只是暂时担个管家的名头,但跟府里的下人总会有一二分的机会接触,接触得多了,说不定就能留下一二分的香火情,这于莺莺也是有好处的。

第 19 章

东宫第二天就知道了东宫暂由徐莺管家的事了,府里少不了议论纷纷起来。

柳嫔听到这件事时,正躲在自己院子的佛堂里念经,玉柳絮絮叨叨的跟她道:“娘娘,您何必非得在此时说什么要念经祈福,若不然,如今管家的就该是你了,哪轮得到一个刚进宫的徐才人。”

柳嫔放下木鱼看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这个时候,请我管家我都不去。”太子妃身体有恙,她这个时候凑过去管家,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一盆脏水泼到她身上,别忘了,她可是生了太子长子的人。再看看徐莺,说得好听是管家,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有什么好羡慕嫉妒的。

玉柳见柳嫔不高兴,只好闭上嘴不再说什么。

而另一边杨选侍听到这个消息以后,弯起一个嘴角,笑眯眯的道:“这是好事啊,我初次看徐妹妹时,就觉得她才能出色,定能辅佐太子妃管好府里的,太子妃娘娘慧眼识珠。”

杨选侍一直被认为是皇后一派的人,此时自然也不愿意掺和进管家这件事上去。只是到底心里忍不住酸溜溜的,于是说话的时候便不由自主的给徐莺设了个陷阱。徐莺一个小户人家出身的人,怕是连家都没管过,哪里能管得了一个东宫,她现在将她抬得越高,万一管家管砸了,只会显得越丢脸无能。

等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又不由叹了一口气。她娘家虽是站在郭后一派的,但她哪里不知自己现在的富贵前程全靠太子,哪里敢做对不起东宫的事,自她进东宫以来,更是尽量少跟娘家人接触。

其实太子和太子妃未必不明白,不过是因着她的娘家人迁怒于她,又不敢用万一做赌罢了。

说着她又不由怨气杨家,当初说好是等四皇子成亲后送她去给四皇子做侧室的,结果最后却将她送进了东宫,弄得她在东宫的身份如此尴尬。不说她在东宫深受冷落这几年,现在连个出身卑微,身份不如她的徐莺都过得比她风光,偏偏她的娘家人还想让她给传递东宫的消息,想得倒是挺美。

太子万一被四皇子比了下去,留给她的下场不是死就是青灯古佛,她才不相信娘家人说的,等四皇子大事一成就给她县主的爵位呢,当真她这么好骗。就算真能让她做县主,那也比不上皇帝的妃嫔。

杨选侍在这边一时埋怨太子太子妃冷落她,一时又埋怨娘家人不将她当女儿看,越想越不开心。

而这边徐莺收了对牌之后,则真是的万事不管,十分称职的让人挟着以令诸侯,万事明慧和唐麽麽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她只管伸手发对牌。

徐莺自娱自乐的想,往开了想,这工作倒真的不难做,没事吃吃茶发发对牌,还时常能听到下人的奉承,比她在现代的公务员工作还要轻松。

明慧和唐麽麽虽知道她管家只是个名头,但明面上还是很尊重她的,对她十分恭敬,要做什么事的时候也都会明白的说清楚原由,然后才问她拿对牌。凭这一点,徐莺对明慧和唐麽麽这两个摄政王就讨厌不起来。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欺她无知,想撺掇她去跟明慧和唐麽麽对着干,打掉明慧和唐麽麽好自己上位的。

她们拿的是府中一条看似不合理的罚例来跟她说,说的是为了防止下人互相推诿,言明底下人若出了差错,上面管着她的人也要跟着受罚,且要比犯错的人罚得更重。比如说下面人差事出了差错要罚俸一个月,那上面的人就要罚三个月。

来撺掇她的是管厨房的褚麽麽,她道:“…娘娘,像老奴管着偌大一个厨房,下面的人怎么一点错都不凡,下面人都算在老奴头上,老奴身上不知背了多少背锅,就老奴那点俸银,哪里够罚的。我们看着说是大管事,但每月这样下来,一个月的俸禄都不够喝米汤的。这不止是老奴一人觉得不公,府里其他的管事心里也是不满的,只是从前明慧压着,大家敢怒不敢言罢了。”

徐莺笑了笑,看着她道:“麽麽是觉得这规矩不好,差事不好干?”

褚麽麽以为徐莺有了要替他们出头的意思,忙道:“不管是那一家王府,都讲究宽下待人,哪里有这么严苛的规矩。再这样下去,老奴们真的是觉得差事没法干了。”

徐莺点了点头,然后对身边的梨香道:“你去将明慧姑姑请过来。”

褚麽麽听了心中一喜,结果等明慧来了之后,徐莺却指着她对明慧道:“姑姑,褚麽麽说厨房的差事太苦不想干了,你给她安排一样清闲点的工作。”

褚麽麽顿时懵了,连忙道:“娘娘,老奴不曾说过不想干厨房的差事。”

徐莺面上带上了疑惑,天真的对她道:“不是你刚才说,嫌厨房的规矩不合理,说这样下去差事没法干了吗。我想着规矩不能朝令夕改,不如干脆换个觉得这规矩合理能干这差事的人来。”说着指了指随褚麽麽来的一个二等管事道:“褚麽麽觉得她干不了这个差事,我将你提上来顶上她的位置,你觉得能干吗?”

那管事一喜,连道:“能干,能干,老奴一定干得漂漂亮亮的。”

褚麽麽听了,连忙磕头道:“娘娘恕罪,是老奴猪油蒙了心乱说话,这府里的规矩一点都不严苛,求娘娘饶了老奴这一次。”

徐莺点了点头,然后道:“这事你跟明慧姑姑说去,看她饶不饶你。”

等明慧和褚麽麽等人走后,徐莺叹了一口气,然后拿了镜子照着自己的脸。

梨香看徐莺一时唉声叹气,一时又照镜子,正要问她怎么了,结果徐莺却抬起头来看着她,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看我这张脸,难道看起来很蠢的样子吗?”

梨香正要奉承一句“娘娘的模样明艳照人”,但不等她将话说出来,徐莺却又已经重新转回头去照镜子去了,还自言自语的道:“看着是娇憨了点,但也算不上蠢相吧。”

梨香:…

徐莺在想,那条连坐的规矩是太子妃定下的,她若真受了褚麽麽等人的撺掇,将那条规矩改了,那可不止跟明慧和唐麽麽对上的问题,而是直接跟太子妃对上了。难道她生了一副蠢相,别人都以为她很好哄。

说实话,那条规矩看起来严苛了点,但也会令上面的管事麽麽好好管束下面的人,不会乱了后院的规矩,这对如今的东宫来说,还是很有好处,且看如今在太子妃不出面的情况下,后院还能有条不紊的日常进行,便知道这条规矩起了很大的作用。

不过也有可能,是褚麽麽看她年纪小又是小户出身,以为她看不清这里面的道道,以为她初初管家怕也急着施恩收拢下面的人,一定会替他们出头,将这条规矩改了。只是她若真的这样做了,明慧会不会允许她将太子妃定下的规矩改了不好说,若是万一不成令府里的人看了她的笑话,让人以为她连明慧都镇不住,那才是丢大发了。

虽说她镇不住明慧是事实,但也不能表现到明面上来。

因了褚麽麽这件事,大家知道这位新管家的徐才人不是这么好哄的,倒是也不轻易到来撺掇她做什么事了,府里风平浪静,徐莺和明慧相互配合,倒是将东宫管理得不错,至少没有因为太子妃不管就乱了套。

太子在听到这些事时,不由笑了笑。特别是听到徐莺还给明慧提了个建议,说不如在后院再设一个监督的部门,说这个部门的人平时不用给什么实权,只需要看着其他的管事有没有玩忽职守滥用职权以公谋私浑水摸鱼等等,若是发现了这样的问题告发出来,告发的人就可以直接顶上被告发的人的位置。当然,被告发的人可以自证清白,若是发现了告发人是为了自己上位故意诬陷的,则需要自己接受惩罚了。

明慧听了徐莺的主意还觉得不错,跟唐麽麽商量了,又跟太子妃说过之后,倒是没有另设部门,而是直接在几个大管事身边加了一个副管事,副管事的职责就跟徐莺说的监督人员的职能一样。

太子听了之后,不由点了点头,心道他还是小看了莺莺,这样的出身就有这样的见识,教导一番,她以后能担当更多的事情也说不定。

时间就这样过了半月,太子妃在用心调养身体,太子常被皇帝宣进宫说话,回东宫后则常将大夫或太医宣进来问太子妃的身体,在得到大夫说太子妃的身体确实有在慢慢的好转才放心了些。

而在此时,宣国公府则也一边令人将赵婳带回京来,另一边则在处理赵嫦的事。此时京中,隐隐有传出,赵嫦八字不详,恐会给宣国公府带来厄运,须得远嫁,且一辈子不回京城,才能消除其给家人带来的厄运。听说宣国公府最近正在东北西南那些地方给二女儿选人家。

而赵嫦在养病之时,因心里存着事,却不能好好静养。

她所虑的是,太子若一直在府中,恐怕会发现端倪,发现那些真相。

而就在这时,太子某一天回来,却急急的令人收拾行李,来跟太子妃道:“我这几日要去皇陵一趟,你在照顾好自己并府里。”

太子妃听了却是送了一口气,如果太子离京,她行事至少要便宜些。于是笑着对太子道:“殿下放心,如今殿下与陛下的关系已有好转,东宫必不会有什么事的。”

太子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太子妃一番,然后才骑着马出发去往皇陵。

第 20 章

太子这次去皇陵,去的是他永安帝的陵寝永陵,建在离京城大概一日距离的昌平县天寿山。

永安帝自登基之后就开始建自己的陵墓,建了将近二十年,到现在才差不多完工。

当然,永安帝还没驾崩,所以还没住进去,如今永陵里面葬着的只有太子的生母孝敬皇后朱氏。

为了防止皇陵里的棺柩不腐,陵寝里面必须是防水防潮的。但在天寿山督建皇陵的官员近日却发现,陵寝地宫漏水,且已经妨碍到了孝敬皇后的棺柩,孝敬皇后的棺柩受潮导致有些腐烂。

督造官哪里敢将这件事隐瞒,连忙上书禀报上来。而事涉太子生母,太子自然关心,于是向永安帝奏请去皇陵看一看。而这是皇帝自己的陵寝,死后他住的地方,出了问题他自然也关心,于是准了太子的奏请。

太子虽然也担心太子妃的身体,但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明显是自己母后棺柩的事更急切些。且他自己也算过时间,他这一去皇陵顶多就一个月,一个月后太子妃应还没来得及生产,他还来得及赶上太子妃生产。

为防万一,太子还留了两个心腹和一对五百人的侍卫给太子妃,万一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东宫不致于没了人,还有一些其他该交代安排的事情,太子也都已经交代安排好了,自认为万无一失。

结果太子走后的第十日,皇后突然下了旨意派了人到东宫。称太子不在京中,皇后关心太子妃的肚子,于是赏了四个稳婆给太子妃,专门照顾太子妃直到生产。

徐莺听到来人禀报她这件事的时候,当时就觉得要坏了。从平日太子对郭后的态度来看,这个后母绝对不是善茬,别说她,怕是连东宫扫地的小宫女都觉得,皇后赐下稳婆来没安好心。偏偏压着一个孝道,东宫连拒绝都不行。

东宫其他的嫔妾一听到皇后的人来,未免惹祸上身,早就不是躲了就是遁了,偏偏徐莺这个被推出来名义上管家的人,连躲都躲不了,避开也不行。

这万一太子妃在太子离京的时候遭了皇后的毒手,等太子回来,看到老婆孩子都出了事,虽说这不怎么能怨到她身上,但徐莺还是觉得自己会愧疚的,谁叫她管着家呢。

唉,果真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徐莺领着人去了太子妃院中,听中宫的姑姑读完皇后的旨意,徐莺接了旨,然后笑着对来人道:“娘娘和蔼,如此关心小辈,妾代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谢过娘娘。”

东宫早就向皇宫报说太子妃胎儿不稳,此时在东宫静养,来得又是中宫的下人,太子妃自然便没有自降身份亲自出来迎接,此时出来迎的,只有徐莺并明慧和唐麽麽芳姑姑等下人。

领头的那位叫黄姑姑的中年宫人,看起来应该是皇后的心腹,她笑容恭敬的道:“殿下好歹称呼娘娘一声母后,娘娘自该尽到为母之责的,才人不用客气。”

徐莺也笑:“那妾先令人安排四位稳婆下去休息,等我们娘娘醒来,在看娘娘如何安排四位麽麽的差事。”

黄姑姑道:“不必了,我看不如让四位稳婆现在进去看看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极关心太子妃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孙,让稳婆看一看娘娘的胎相,奴婢回去也好回话。”说完对身后的四位麽麽使了使眼色,然后四位麽麽出列便要进去。

徐莺对身边的宫女使了使眼色令人拦住她们,自己开口阻止道:“等等。”

黄姑姑眼神一冷,看着徐莺道:“怎么,才人难道是要违抗旨意,还是才人以为皇后娘娘派来的人要对太子妃娘娘不轨。”说着眼神一冽,一副禀然大气的模样道:“才人这是要离间娘娘和殿下的感情吗?殿下小时与娘娘向来和睦,但这几年却渐渐疏远娘娘,指不定就是太子身边你们这些小人在挑拨离间。离间天家母子感情,才人这是该当何罪。”说到后面,语气越加禀冽。

呵,扣得好大的一顶帽子。说话声音大我就怕你啊。

徐莺仍是恭敬的笑着道:“黄姑姑误会了,妾不是要阻止几位稳婆进去看娘娘,妾只是觉得,不如让府里的两位大夫也跟着进去。姑姑别误会,妾绝对不敢怀疑皇后娘娘的用心,只是妾觉得,几位稳婆到底不是大夫,看得怕有不全之处,有两位大夫在,看得更准确一些。何况两位大夫每日也是要来给我们娘娘扶脉的,刚才妾过来时,便令人顺便去外院将两位大夫请了进来,只怕再等上一小会,两位大夫就到了。”

明慧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两位大夫就住在东宫里,每日这个时辰也是要来给娘娘诊一次脉的,有两位大夫一起看,姑姑可不就可以跟娘娘回禀得更详细些。”

皇后娘娘想要做的事本就不急在这一时,黄姑姑听了,便也不置予否,只是看着徐莺道:“没想到才人娘娘还是这么个口舌伶俐的巧人,要是皇后娘娘见了,定会十分喜欢,皇后最喜欢嘴巧的人了。”

徐莺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威胁的味道,心里不由打了个突。

虽然她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怕,输人不输阵,但其实她心里真的一直在发抖啊。这可是皇后的人马,她可从来没想到,自己哪天敢直接对上皇后的人马。再加上她最后那句疑似威胁的话,心里更是在抖,心跳也快了。哪怕她现在是太子才人,但对上皇后,那也是蚂蚁跟大象比啊。

徐莺强自镇定的弯了弯嘴角,正要说一声“哪里,妾嘴拙得很”,结果还没出口,太子妃屋里一个宫女却走了出来,先对徐莺等人行了行礼,然后才开口道:“太子妃娘娘请几位稳婆进去,娘娘说,既是皇后娘娘赏下的人,怎可推却。”

太子妃这样开口让她们进去,黄姑姑却有些踌躇了。她跟太子妃也打过不少的交道,太子妃可也不是什么善茬。只是说要进去的是她们,现在若不进去,反而不好了。

徐莺也在疑惑太子妃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使了眼色让拦住几位稳婆的人走开了。

稳婆最终还是进去了,明慧也跟着进了屋里,黄姑姑则站在外面等,于是对峙暂时停下来了。

徐莺顿时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弦一松下来,她顿时觉得自己连手心都在冒汗,脚上软软的,几乎要站不住,还是她身后的梨香发现了他的异状,连忙过来悄悄护住了她。

黄姑姑用眼角瞄了她一眼,轻蔑的轻“哼”了一声,她还真以为是个胆子比天大的丫头,原来不过是个软脚虾。

徐莺见她的眼神轻蔑,不想输人输阵,于是又端正了身子,装作不惧的迎向她。

正在徐莺正在为自己的英武自豪时,屋子里面突然传来太子妃撕心的“啊”的一声,紧接着是明慧的惊诧之语:“麽麽,你怎敢这么用力按娘娘的肚子。”接着又是一声:“啊,娘娘,你的羊水破了。”

徐莺只觉心里一突,整个脑子都差点黑了。太子妃的胎还不足八个月,这个时候羊水破了意味着什么。

而黄姑姑也是“倏”的抬起头来,她跟徐莺想的却不是一样的事。她们一来,太子妃的羊水就破了,加上明慧刚刚喊的那一声“麽麽,你怎敢这么用力按娘娘的肚子”,任谁听了怕都要将这件事联系到皇后娘娘身上。她们确实想过要动太子妃的肚子,但也不会是在明晃晃会惹人怀疑的这个时候。

徐莺脑中到底还有一丝清明,正巧这时候府里的两个大夫来了,徐莺连忙道:“快进去看看太子妃。”

两个大夫一听屋里太子妃的叫声,也顾不得连礼都没行,连忙提着药箱进去了。

徐莺心里也着急,顾不得其他的也跟着进去了。然后只见太子妃躺在床上,一双手抓着床单,咬着牙不断呻吟出声,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冷汗。而一个稳婆站在床边,脸上显得有些惊诧又举止无措,这便应该是刚刚按了太子妃肚子的稳婆。

徐莺当机立断道:“将四个稳婆看管起来。”然后便看到唐麽麽便领了一群粗壮的麽麽将四个稳婆带了出去。

徐莺又转回头来看着给太子妃扶脉的大夫,见他诊断完了之后,对徐莺拱了拱手道:“才人娘娘,太子妃娘娘怕是要早产。”

徐莺差点晕倒,她才进府多久,怎么就遇上这样的事。

她强打起精神来安排道:“府里的稳婆呢,快令人去请进来,让人去准备热水,还有参片参汤,让人快去进宫请几位太医出来。娘娘现在怕是不能移动,”徐莺咬了咬牙吗,最终道:“干脆就在正屋里生吧,不要移动到产房里面去了。”古人嫌生孩子污秽,女人生孩子一般都不在正屋,而会在耳房设一个专门的产房。太子妃的产房是这几日刚刚设好的,只是还没有进行暖屋,里面阴气寒气重。

吩咐完这些,徐莺又接着吩咐道:“让外院的冯总管派人去皇陵将殿下请回来。”

太子妃院里的宫女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经她一番吩咐,马上行动起来,且做得井井有条。

等产婆和太医来了之后,徐莺便被眼里含着泪的明慧请到了外室坐着,说产房污秽,才人不宜在此。

徐莺听着屋里太子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平时看着那样刚强端庄的一个人,此时却脆弱得跟被雨打败的花儿一般。

徐莺不由合着手对老天祈求:菩萨,菩萨,七活八不活,你千万要保佑太子妃这一胎稳稳当当的生下来呀。

结果她刚祈求完,屋里的太医就出来跟她道:“才人,太子妃娘娘遭产厄之难,母子怕不能全安,请您决定吗,是保娘娘还是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