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不知道何时已经完全暗去,只有顶头崖壁之上,有一道微微的黄光,像一只诡秘的眼在眨着。

黄光仔细看来不是灯火,却是一个孔洞,微微透着光,那光在整个幻洞上方,是一处密室。

密室里,有人通过孔洞上方装着的用来折射的镜子,仔细的看着各个方向发生的事,发出一声轻轻的笑。

指了指宁弈那个方向,道:“倒是场旖旎好戏,可惜必须灭灯,看不着。”又道:“那位小媚还真是其媚入骨,肉蒲团手下,果然名不虚传。”

密室中,一位黑袍女子,原本在懒懒剔着指甲,听见这句,秀眉一挑,冷冷道:“大总管,你忘记规矩了?”

“是我不对。”先前说话的漱玉山庄前院总管笑道,“忘记姑娘们的忌讳了。”

“大家既然合作,多少要尊重下对方的规矩。”那女子手中取出眉笔和小镜子,细细描画,“不然我们主子怪罪下来,大家都不好受。”

“是。”总管弯了弯身,姿态谦恭,俯下的脸却露出一丝讥诮的冷意。

不过是一群烟花女子!听听那名号——“肉蒲团”!这样的货色,就算个个媚骨天生擅长潜伏打探,也不登大雅之堂,也不知道殿下怎么想的,对这个烟花组织里的人十分看重,再三嘱咐不能得罪,真是莫名其妙。

还有那个什么主子,也不知道是谁,整日被这群烟花女子捧在嘴上,神似的供着,却连面都没见过。

“我看对方入套了。”总管道,“难道这位黄大人,还是有问题?要不要派人下去解决了?”

“等小媚的信号。”那女子凑头过去看了一眼。

两人正在商量,忽听孔洞内传来小媚一声惊呼!

黑暗中小媚一声惊呼。

充满不可置信的惊呼。

紧接着便是咻咻喘息之声,不像是情动,倒像是愤怒,随即老黄的骂声爆发。

“哪里来的贱人!满嘴胡言荒唐无稽!”黄大人似乎正处于暴怒之中,恶狠狠抓住小媚的头发,把那衣衫半褪的女子推到一边,“什么小媚小媚?玲珑楼什么时候有过你这么个人?红如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位闺中密友?什么她霸了你的机会?当初是我看中她坚持要点她的!你是从哪个狐狸洞里爬出来的贱人,来妄言迷惑于我?”

“贱人——”这边还没骂完那边又起了一阵暴风,暴风里黄夫人腾腾而来,啪嗒啪嗒踩着一洞四溅的泥水刹那便卷近,就着身后轿夫手中的灯看清眼前一切,顿时两眼冒火头发上竖,扑上去就去撕小媚的脸,“哪来的狐媚子?找死——”

小媚仓皇避让,黄夫人看见她衣衫不整更是怒气勃发,双手一拢先将她的衣服拢好不让自己夫君看见春光,这才抓着她头发又想施展她的穿心连环无影脚,再次被轿夫死命拖开。

黄夫人一边挣扎一边骂,“你们这漱玉山庄怎么回事,一窝子的鬼怪狐狸,我要找殿下评理去!”

黄大人吭吭的咳嗽,义正词严的斥责轿夫,“岂有此理,侮辱斯文!”

一边端正脸色,捏着她家夫人小手劝着他家夫人:“夫人莫气,为夫心中自有正气,自不会被这些妖媚女子所侵。”

一边悄悄拉着小媚,把嘴凑到她耳边道:“小媚姑娘,刚才我听见我家夫人脚步声才不得已得罪…千万包涵…你委屈了…我知道你真喜欢我,等下要是我夫人不在,欢迎你来找我…哎哟!”

外表愚直内心闷骚的黄大人,被哭笑不得的小媚恶狠狠掐了一把…

俩夫妻闹了一阵,才被安抚好,各自坐了藤轿,这回一路无事安然出洞,洞口有山庄内院管家接着,一边含笑道着歉意,一边将两人往内引,笑道:“宴席设在‘碧照厅’,是山庄景致最好的一处,许大人他们已经到了,山庄陈设薄陋,却也有一些新奇景儿以供一观,黄大人黄夫人今夜可一定要尽兴。”

他一句不提洞中事情,黄大人也不提,笑呵呵的打着哈哈,黄夫人跟着走了几步,有点为难的看着自己泥水滴答的裙子,管家眼角瞥见,犹豫了一下,道:“夫人衣裙脏了,让侍女带您去偏房换件衣服吧。”

他也不提温泉之事了,凤知微原本也不想泡温泉,今晚都进了浴桶两次了,她不想进第三次,正要答应,忽觉宁弈轻轻捏了捏她手心。

凤知微一怔,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宁弈,却发现宁弈看似目不斜视,但眼角余光也在看着某个方向,眼神中有深思的神情,在她掌心慢慢画字,两个字“温泉”。

这是要她争取去泡温泉了,凤知微心中一动,想起那年自己也曾在他掌心画字,两人在陇西首阳山共御强敌的事,微微有点恍惚,随即一笑。转头对管家道:“先前那轿夫和我说过,贵庄有温泉可以泡,我不仅衣服脏了,头发上也染了泥垢,这样赴宴实在是对主人不敬,您看…”

那管家又犹豫了一下,看看山庄内某个方向,想了想传过一个侍女,命她带黄夫人洗漱一下,又关照道:“去西池,记住了?”

那侍女应了,凤知微眼神一闪——有西池,就有东池,这东池为什么不能去?

“夫君,贱妾去去就来。”她按照礼节向宁弈告退。

宁弈用黄大人的脸一本正经的看着她,眼神里却飘荡着笑意,执着她的手,款款叮嘱,“等下有宴,清理一下便过来。”

掌心里的手却在写字,“若有不妥,及时抽身,安全为要。”

“贱妾明白。”凤知微温柔一福。

宁弈看着这样的她,眼神里似欢喜又似遗憾,终于放了手,凤知微随那侍女匆匆而去,走出好远还能感觉到那眼神,丝般绵长的粘在背后。

一路穿过重廊楼阁,凤知微发现这山庄里人不多,暗哨却极多,而且女人确实都很美,就连前面给她引路的这个侍女,都柳腰丰臀,行走间风摆轻荷,极有女人风姿。

而且看来这温泉在山庄内部,一路上行,人越来越少,难怪刚才那管家不愿意让自己去泡温泉,而那两个轿夫毕竟是外围护卫,不清楚内部的规矩,随口说出了温泉,管家却不过情面,才勉强答应。

转过一道月洞门,迎面是大片的白石铺地,白石尽头是一座硕大的青石屏风,用粗扩而又雄浑的雕工雕着飞舞龙凤,图案倒是普通,只是那龙凤姿态似乎有点怪异,凤知微第一眼扫过去了,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眼,仔细一看,忍不住面红过耳。

那哪里是龙凤飞舞图,那明明是龙凤交合图,在大图之下的四角,还若有若无的雕着一些男女浮雕,都是姿态各异的春宫。

敢情这温泉,还不是单纯的澡堂子,而是达官贵人嬉戏游乐的狎昵场所,凤知微皱了皱眉,想到要在那里泡澡,直觉的涌上一阵恶心,只是此时想要拒绝,已经迟了。

那宫女对石屏风后一指,那里藤蔓交缠,热气汩汩,笑道:“夫人请在此处洗浴。”

凤知微一边想她怎么不提醒自己有的地方不能去?一边转过屏风,便见大约有半间房的温泉,散发着硫磺独有的气味,热热的蒸腾着。

两个侍女跟进来,不错眼珠的盯着,凤知微坦然的脱衣服,只剩下里衣,那件鹅黄肚兜一露出来,两名侍女都眼前一亮,笑道,“这是帝京最近流行的颜色花样,夫人这件绣工尤其好,这穿法也特别。”

凤知微骄傲的一挺胸,“漂亮吧?”两名侍女嘻嘻笑着,打量着她身子,交换了个眼色。

下到池水里,凤知微只略泡了泡,便叫侍女把换洗衣服拿来,扫了一眼便不满的道:“这什么衣服?居然是青色的?老气不说,还不配我这肤色,不行,换件换件。”

侍女面有难色,凤知微斜睨着她,拉长声调道:“不会吧,堂堂皇子别业,不会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拿不出吧?我去找你们总管——”

“您别。”两个侍女连忙拦住她,心想听说这黄夫人泼辣难缠,果然如此,当下便去了一人去换衣服。

凤知微泡了一会,又出了幺蛾子,“哎哟我这身上怎么这么痒?”

侍女紧张的上前来看,凤知微伸出雪白的手臂,果然手臂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瘆子,看起来像是过敏。

有人不适应泡温泉,会引发皮肤不适的事也是有的,只是没见过这么严重,那侍女也有点慌,连忙去替凤知微找备用的药了。

两个侍女都打发走,凤知微立即站起身。

她总觉得,这池子似乎小了点,而且空气中的那种气味似乎在别的地方还有,那个东池,应该就在附近,然而这里看起来已经到了山壁尽处,没有别的池子,但以漱玉山庄善用山势的神秘布局,肯定其中又有什么机关。

她看了一圈,目光落在身后的浮雕壁上。

半晌她的脸色,慢慢红起来,温泉雾气蒸腾里,艳若桃李。

“见鬼的家伙,给我这么个任务…”凤知微咕哝一句,她已经看出机关在哪了,但是那机关…实在太让人无法出手去开启了。

半晌她恨恨一跺脚,披上外衣,一闭眼,伸手握住浮雕下方,那里有一对男女,连身相依,身无寸缕,女子的手抚在男子胸膛。浮雕雕刻得精细,所有部位,连同两人那种春情荡漾的神情都纤毫毕现。

凤知微闭着眼睛,抓住那女子的手,一拖。

果然是可以移动的。

那手往下…握住了那浮雕男子的某处。

轧轧一阵连响。

凤知微忙不迭松开手,对着身后开启的山壁,恨恨骂一声:“淫窝!”

一闪身进入山壁,山壁合拢,果然背后别有洞天。

是个更大的温泉,足有三间房子大,用白石砌成一格一格的,有大有小,最里面的那个最大最精致,用一长排屏风挡着,每格温泉里,还用紫藤隔在中间,也不知道用来干嘛。

四面汉白玉铺地,围着温泉的长廊紫檀重庑,长廊里会是各类裸女春宫,比外面又要精致大胆无数倍,在最里面的那个大温泉池子,还依着山壁雕了一个执瓶裸女,温泉水从瓶中滚滚泻落,落入池子中,再从池底循环上行,永无止歇,涉及极精巧。

而那池子四周,散落玉马美人椅之类的男女之欢狎玩用具,用料也极高贵。

凤知微眼角一扫,心想这想必是二皇子和侍妾们寻欢作乐之地,没什么好探问的,而且此时四面也没人。

正要转身走,忽听轧轧声响。

这是机关开动之声,她以为是自己来的地方被发现了,回身一看没有动静,随即发现声音来自长廊。

随即便见长廊上春宫浮雕齐齐翻转,隐约衣袍一闪,有人要出来。

凤知微心中一惊,此时退回原先处已经来不及,她身子向后一倾,无声无息滑入身后一个小温泉池中。

池中正好有藤蔓隔着,她露出半个头看着长廊,只听得娇笑连连,声如浮波荡漾,长廊上当先走出薄纱飘飞的女子来。

那女子几乎身无寸缕,只一袭银红透明薄纱裹着玲珑体态,隐约间肌肤香腻身形绰约,丰乳柳腰尽在眼底,身上全被看光,脸上却出奇的罩着面纱,却也不是为了遮面,只是一分情致——裸身遮面,另有一份引人情动的诱惑。

这分明是极擅调情的女子,懂得利用一切方式来发挥自身媚力,凤知微觉得她看起来很熟悉,再一看揽住她腰身的男子,心中轰然一声。

天盛帝!

老皇一身便袍,眼神迷离,脸颊上有不正常的薄红,他什么人都不看,只看着怀中女子,呼吸微微急促的抚上她的腰。

凤知微一瞬间明白了二皇子何以接连在宁弈手下吃败仗,却始终没有获罪——他给老皇提供了某些特殊服务!

天盛帝自负英主,为博圣主之名,往日里极其注重君王声誉,在宫中谨严慎行,这种浪荡狎昵场所,万万不会有,妃子们以为君王不好女色,也一个个端庄自持,却没懂皇帝人老心不老,没懂人家其实也有骚动的内心,所以败给了一个出身低贱的舞娘,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败的。

了解男人的女人,才是最后的胜者。

正因为这对父子之间有了这一层“袒露”相见的亲密,才会让老皇有所顾忌,想必二皇子提供的这个寻乐场所,很合天盛帝的意。

凤知微泡在水里,不知道是被泡得还是惊得,心砰砰跳起来,此时她已经想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天盛帝看样子是从专门的暗道过来的,既然来了,此处的防卫定然会加强,等下自己要怎么出去?

撞破别的秘密还好,撞破天盛帝这样的秘密,谁也救不得她!

那边的天盛帝和庆妃正在你侬我侬,根本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两人低低的调笑声传来。

“…爱妃,怎么突然想到要过来…”

“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庆妃娇嗔的笑声,似乎轻轻打了天盛帝一下,“…妾妃昨儿不是说了,刚学了种舞…嗯…要在这里跳才合适…”

“…朕想了很久了…小乖乖…你的舞定然是美的…”天盛帝低笑,“…那就不通知老二了,省得还要迎接请安的…什么事也做不成…”

“这是夫妻他…本就是夫妻闺房之乐用的…”庆妃似乎向外看了看,“…今儿二皇子没有安排客人在这里洗温泉吧?”

天盛帝也随意看了看,他们那边有屏风遮挡,也看不出什么,此时老皇被庆妃搓揉得面红心热,哪里还注意到什么,笑着将她往池里一推,道:“没有人…小心肝儿…来…跳给朕看看…”

隐约一阵娇笑,凤知微却在娇笑声中,听见四面有衣袂带风声。

天盛帝就算是从地道中过来的,必然也安排护卫,只是这事实在太隐秘,护卫应该在外围,在这温泉四周,听那风声,人正在慢慢靠拢,自己再不出去,就真的出不去了。

此时天盛帝正和庆妃胡天胡帝,应该顾及不到她,要走就是现在,凤知微从水底慢慢浮起来,脚踩着温泉池向外走。

“叮!”

突然一声脆响!

声音不高,却惊得凤知微浑身一颤立住,低头一看却是一个金铃铛,想必是哪家达官贵人携女伴在此游乐时遗落的,却在此时要命的被她踩响!

“谁!”

这一声虽低,却已经被听见,天盛帝还没声音,最里面池子屏风后却已经传来庆妃的冷叱。

凤知微心念电转,一瞬间掠过千万个主意,却觉得千万个主意,在这事面前都不够抵挡。

她紧张的看着那屏风方向,做好硬闯的准备。

忽听身后有响动。

她回身。

突然直了眼睛。

卷三 殿前欢 第十九章 风流

石屏无声移开,一个人闪身而出,向她走来,一边走…一边脱着衣服。

凤知微直着眼睛,反应不及的看着宁弈快速的边走边脱,身后扔下了一路的长袍、腰带、中衣、长裤…

如玉如琢的精炼身形渐渐显露,越来越近逼入眼帘,直着眼睛的凤知微直到宁弈快要把自己脱光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一头又埋进了水底。

在水底憋着气的凤知微觉得自己这一夜一定是水星照命,在浴桶和浴桶之间,温泉和温泉之间不断周折,喝完洗澡水喝温泉水,看完此裸男看彼裸男,硬是个没完没了。

想着刚才宁弈裸奔过来时,看着目瞪口呆的她,眼底淡淡的笑意,便觉得恼怒不甘——谁知道这人突然以这种形象冒出来!

身边水压一重,宁弈已经快速下水,与此同时庆妃已经在那边屏风后穿好衣服,奔了过来。

宁弈一把将凤知微身上披着的外袍扯下,扔在池边,亵裙一拽,凤知微身上,瞬间就只剩下了个上不能遮胸下不能掩腿的肚兜。

随即宁弈干脆的将她翻了个身,覆在他自己身上,还是先前马车里骑乘的姿势,两条雪白长腿紧紧的缠着他劲瘦的腰,凤知微咬着唇要让,觉得就算做戏似乎也不必这么逼真,宁弈唇角勾起一抹邪笑,作势手指去勾那些肚兜的丝带,凤知微赶紧护住,宁弈顺势手一探,已经卡住了她的腰。

手指一挑,发髻散落,乌黑的长发散开,迤逦在水中,半掩了玲珑腰背,水清如玉波光粼粼,黑发如丝缎铺开,乌缎般的发间若隐若现雪色肌肤,别有种诱惑的淫靡。

宁弈的手紧紧卡在凤知微腰上,热而有力,一掐就掐在了腰眼,一股热力透入,凤知微顿时浑身酸软,想挣扎也不可能,无力的覆在他身上。

两人这下可真是裸程相依,宁弈全身上下只剩个犊鼻裤,裸着胸膛和长腿,凤知微身上那件肚兜有等于无,两人紧紧的贴靠在一起,肌肤相触鼻息相闻,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滑润和温暖,感觉到细腻的肌肤在泛着白色泡沫的泉水间温存而柔曼的摩擦,他觉得她的两团柔软像两簇温柔的火焰,舔舐着他的胸膛,那种紧密的触感,让人想起凝结了的甜美酥酪或者被体温焐热的锦缎,但酥酪不及这温腻,锦缎不及这饱满丰致,一段起伏便是一场销魂,让人想在最美的沟谷间扎身而入死于其中,她觉得他肌肤坚实有力像玉石,温泉也泡不热那般的肌骨晶莹般的冷,然而却在她身下渐渐的热起来,像蓬勃而起的火焰,绽放在她的肌肤间,隐约哪里微微的硬,和她的胸一触便移,彼此都颤了颤,觉得有惊雷落在头顶,一片空白里她面红耳赤,努力将身子挪开,可是交缠的姿势哪里容得避让,他在她身下软下来,却又令她心惊胆战的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