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对我注视有了些许的感应,那身影缓缓转身,我的心一紧,竟然是他。

月光下,四周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种飘渺之下,看得不那么真切,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我竟然觉得,那平时让人惊心动魄的目光,此时竟然没了往日的冷漠和戾气,留下的,只是一片深沉的寂寞。

这个人,是我意料之外的,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没想到竟然会不期而遇。

半晌,我们相对沉默,我竟然也忘记了我应该马上请安问候才是。

只是这样的,看着彼此。

直到他开口,“你刚刚唱的是什么歌,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我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发现当中,竟然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见我犹自发愣,他摇了摇头,几步走到了我的眼前,手中的折扇不轻不重的敲了我的头一下。

我受惊,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见到他猛然在眼前放大的脸,不自觉的重心不稳,几乎重又坐回到地上,幸好,身后的桂树,及时的支撑了我。

“你很怕我吗?”看到我的狼狈,他不露声色的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神情,在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冷漠。

我的心却是一颤,只在这一刻,为他神情的变化,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眼中的冷漠和戾气的深处,竟然还隐藏着如斯的寂寞。

是的,寂寞。

我不知道眼前的人,大清朝现在的四贝勒胤禛,未来的雍正皇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皇位的,只是,对一个生活几百年以后的人来说,旁观历史,我知道,知道这条帝王之路,他缓缓行来,要经历太多的风雨坎坷,甚至在他死后的几百年、几千年后,还要承受着后世的非议,弑父、逼母、杀兄、诛弟,让人齿冷的文字狱,桩桩件件,在野史的渲染下,都足以抹杀他的功绩,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会问问他,一路走来,可曾后悔过。

不过眼下,我不能问,一切,还没有真正的开始。

只是,为什么现在他就如斯的寂寞呢?

还没有对皇位展开争夺之前,他们不是该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才对吗?他年纪轻轻,已经是和硕贝勒,母亲在宫里虽然始终没有得到贵妃的头衔,但是恩宠不衰,他不同于太子和十阿哥,十三阿哥生母早亡,他不同于八贝勒生母身份低微,为什么,他反而没有他其他的兄弟那般的快乐?

我隐隐记得,德妃在历史上,的确是不喜欢这个儿子,她更喜欢自己的小儿子,对十四阿哥给予厚望,希望他有朝一日,成为九五至尊。

其实也难怪吧,一个这样的胤禛,永远用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在母亲面前,又怎么是自己活泼可爱的弟弟的对手呢?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原因,让他这样的寂寞,在这冷漠的宫廷,失去最亲最近的人的爱,于是用更多的冷漠,武装了自己呢?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同情他,纵使将来注定了要富有四海,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寂寞的人,这种寂寞,注定了要伴随他的一生。

我是一个不善于掩饰内心的人,大概心里想着可怜和同情他,目光中,就不自觉的流露出了这样的神情吧,反正,当我察觉的时候,正是他伸出手来,一下蒙住了我的眼睛的时候,他的声音很低,他说:“谁允许你这样看着我。”

眼睛被人蒙住了,可是我却笑了,属于自己的伤感,在替古人担忧的情况下,也暂时消散了。

我伸手,试图把眼前的冰凉的大手拉开,但是徒劳无功,我没有他的力气。

于是我只好用还处于自由状态的嘴,希望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四贝勒,能不能劳驾您放开尊手,这样我很不舒服。”

“哼!”这是我得到的回答,看来这位爷的心情确实不怎么好。

“那请问,您要怎样才肯放手呢?”我装傻到底的问。

“……”没有回答。

眼前一摸黑的感觉简直让人不能忍受,我有点火了,手上也用了力气,决定发狠的拉下那只大手,只是,对方依旧不为所动。

“讨厌,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弄得我的眼睛好痛,”我终于急了,毕竟,我的脾气一直就不好,“我告诉你,你总是这样的用冷漠武装自己,一副拒人千里的表情,就是到你死的那一天,你都得不到你想要的感情。”我情急的吼了出来。

眼前的大手忽然失了力道,被我拽了下来,忽然恢复了光亮,但是眼睛被他用力捂得涩涩的,很难受。

只是还没等我的眼睛恢复正常,那只大手又猛的捏住了我的手腕,迅速的把我拉近。

“说,这些是谁教你说的,你接近我,目的何在?”他的声音轻柔,但是语气森冷,隐含着重重的杀机。

我闭了闭眼,我就知道,我将来要是被喀嚓了,一准也是因为我这张嘴,什么不能说,什么能说,总是缺少个把门的。不过事已至此,为了我不被他在这里暗杀了,也只好铤而走险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目光中已经收起了畏惧,尽管此时,我怕的要命,但是,我无路可退。

昂然的抬头直视他,我一字一句,声音轻柔但坚定的告诉他:“没有人教我说什么,我只是在陈述我看到的一切,你不快乐,尽管你身份高贵、有权有势,但是,权势从来不是幸福快乐的必要条件。你是天皇贵胄又怎么样,你敢说,你心里从来没有向往过,人世间,最平常普通不过的亲情?父亲的爱、母亲的爱、兄弟的爱、女人的爱,让他们只把你当成你本人,而不是什么四贝勒,只是单纯的去爱你这个人……”

“够了”,他忽然用力推开了我。“你是什么东西,你懂得什么?你又看到了些什么?”

我正在慷慨陈词中,被他一推,脚下的花盆低一歪,只觉得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痛,人也支持不住,扑倒在地上。

“我在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皇子眼里,当然不过是贱命一条,我什么都不懂又怎么样,最起码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要去表达出来,说出来了,不管我能不能得到,我都尽力了,无怨无悔,就是明天马上死掉了,我也可以了无牵挂,你呢?你什么都懂,却什么都不去做,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世界上的东西,是你看着就会属于你的吗?你敢说你不寂寞,你拥有这世界上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富贵荣华,你为什么还不快乐?你自己怎么不想想。”我咬牙切齿的说着,脚踝上的巨痛终究让我不得不打住,好痛,是不是骨头断了。

他沉默了一会,终于上前一步,把手递到了我面前:“起来吧,你准备一直坐在那里吗。”声音已经不复刚才的森冷。

“哼”我气恼又有点兴奋,雍正皇帝也被我说的哑口无言,厉害呀,但是站了上风也要见好就收才是,用力攥住他的手,我一跃而起,但是马上,又跌了下去,我的骨头好象真的断了,因为站起的瞬间,我听到了一声脆响,然后就痛得冷汗直冒,再也吃不住力了。

“你怎么了?”几乎被我拽倒的胤禛蹲下身问我,我只能闭着眼睛摇头,没有说话的勇气,因为我知道,我一开口,眼泪就会忍不住流下,我是个大人不假,但一向怕痛得厉害,而且泪腺发达,但是,我从来不再外人面前流泪,我一定要忍住,回去再哭。

“逞强”他说,然后,开始自己动手,其实也不用怎么察看,我的脚就如同不是我自己的一样,摊在那里,脚脖子肿得比腿还粗,他只看了一眼,就发觉了。

只是,他竟然用手去捏,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冷汗和眼泪终于还是一起大量的涌了出来。

“你干什么”我流着痛苦的眼泪,问他。

“别动,看看你的骨头断了没有,幸好没有,不然还真的很麻烦。”他说。

“疼!”我叫。

“闭嘴”他说。

猛然间,他忽然用力在我的脚踝处一端,巨大的疼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只觉得眼前发黑,脑海中想着,胤禛这个家伙一定是在拿我的脚泄愤,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四周都是一片黑暗,我用力眨了眨眼,才发现原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躺在自己的床上。

试着一动,脚踝处钻心的疼痛,在告诉我,一切都不是在做梦。倾听,屋子里,碧蓝匀称的呼吸也在,不知我是怎么回来的,回来了多久,哎,既然还是夜里,就睡觉好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伤上加伤的一天

第二天醒来,碧蓝才惊讶的发现我又一次负伤在身,她好气又好笑的说:“婉然,我算是服了你了,偷懒也不是这样的这样的偷法,昨个晚上好好的放了你的假,你倒好,早晨起来,又给我们惊喜,也难得你了,脚肿成这样,晚上是怎么回来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了,碧蓝依旧央求了吟儿,在良妃那里给我请了假,于是,我又一次光荣的告病,呆在房间里。

脚踝处的肿已经消了好些,不知是不是昨天那让我痛晕了的一下多少起了些作用,中午的时候,吟儿拿了些田七来给我,嘱咐我捣碎的敷到伤处,据说会好得比较快。我应下之后,实在不太愿意动弹,也就撂在了桌上,自顾自的小睡了一会。

醒来的时候,晚饭已经摆在了桌子上,和每天一样,一荤两素,说不上好,可也不是很糟糕。虽然是无聊的躺了大半天,但是还是觉得饿了,连忙凑过去,大口吃起来。

今天我终于发现,和现代相比,回到古代的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生病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的放假,做个白白胖胖的米虫,该吃的两顿饭不会少,月钱也不会被扣,活还可以不去干,关键是,这样的休息下来,也不会被老板炒鱿鱼,真好,要是能常常生病也是个不错的方法,是不是?

吃过了饭,脚上依旧是很痛,想着就这么挺着终究不是个办法,既然我这么怕痛,不能去接受大夫的正骨治疗,那么该用的药,还是用上会比较好吧。

在屋子里四下扫了一眼,也没看见可以捣药用的工具,我来古代这些日子,也没看到过谁捣药,想着在现代的时候,家里都有那种最原始的捣蒜泥的工具,应该这里也有吧,到小厨房借一个用用好了。

屋子里这时只有我自己,这个时候,大约大家都在前面正忙着,估计即使我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罢了,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于是我穿上那双倒霉的花盆底,单足着地,一跳一跳的前进了。

感谢上苍,我的运动神经从没像今天这样发达过,因为我很顺利的就跳出了屋子,低头看着路,一边又要顾着平衡,我倒也自得其乐起来。

每跳一步,我都胡乱的抹抹汗,然后喊着一、二、三,准备继续向前,冷不防,一个声音在身后问我:“婉然,你这又是唱的那一出呀?”

不用回头,这么毫无同情心的话只有一个人能说出口,九阿哥胤禟,只是不知道,今天这位爷怎么又这么闲着。

我气鼓鼓的回头,预备给他两句,没想到,一不留神,身后竟站着这么一大帮子的人,八贝勒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还有……还有十四阿哥胤祯。

我泄气的想,看来不能回击他了,只是,这康熙的儿子怎么都有这么悄然无声就忽然出现的本事呢?他们兄弟几个的每次出场,都让我惊喜十足,其实喜的次数屈指可数,惊就是每次必然的了。

我的目光略过其他人,只是单纯的落到了胤祯身上,有多久没见了,怎么也有将近八个月了,他又长高了好些,和他的几个哥哥站在一起,已经没有人会再把他当成孩子看待了吧,毕竟也是要娶亲的人了,想到这些,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在我看他的同时,胤祯的目光也移到了我的脸上,黑亮的眼眸目光闪动,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能说的样子。在我们互相瞧着对方的时候,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我一直翘着的脚上,神色中,竟然流露出了怜惜和伤痛的意思。

我一愣,不知怎的,竟觉得,这些日子不见,他瘦了好些,人的神色,也颇有憔悴之意,先前心中积聚的我自己也不懂的情绪,在这一刻,倒好象散了好些,也不像先前那样的憋闷了。

我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没等我真正的想明白些什么,从来是只长了颗玩心眼的十阿哥胤誐也凑了过来,绕着我转了圈,口中说:“好婉然,你是不是又发明了什么新的玩法,教给我好不好?”

我仰天长叹,同样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孩子,在一个屋檐下长大,这智商怎么就差这么多呢?天呀,将来谁要是不幸嫁给了这个家伙,早晚会死于郁闷中。

但是我不能这么说呀,今天的状态不好,估计和胤禟多说,也不会很占便宜,但是胤誐这个小样的菜鸟,还不在话下。

我甜笑着看着胤誐,说:“十阿哥真的想学?”

胤誐点头,一旁,胤禩无奈的摇头,正待要制止自己弟弟冒傻气的言语和举动,却被一旁的胤禟笑着拦下了,胤禩只好笑着看我,那意思是,‘适可而止’。我调皮的眨了眨眼。

然后是一本正经的对胤誐:“十阿哥真的想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事先得做些准备的工作。”

“什么工作?怎么准备?”说他是菜鸟还真不是糟蹋他,菜鸟怕是也比他聪明些个。

“出去,找根粗点的棍子……”我话还没说完,菜鸟身行一动,已经奔着外面去了,留下了回廊里,一群要笑得晕过去的人们。

不到片刻,跟十阿哥的小太监真的拿了根挺粗的棍子进来,冲着各位爷们行了礼之后,放下棍子,转身出去了。

接着,十阿哥也进来了,凑过来问我:“接着呢?”

我早已经笑得脚软,坐在了回廊下,看着他一脸的期待,却笑的不能言语。

“接着,举起棍子,照自己随便那一只脚猛砸,记住,你得用力,然后,就成了。”看着我只顾狂笑,胤禟难得好心的走过来,提点自己的兄弟两句。

“你们……你们……好呀,你们合着伙耍我!”胤誐终于说,于是,院子里的笑声更大了,连一见到我,就一副愁苦得要哭了的胤祯,也笑了出来。

这下,胤誐有些急了的样子,冲着距离他最近的胤禟说:“九哥,你也帮着她欺负我。”说着就扑了上去,胤禟一个翻身,人已经站在距离我们起码三、五丈开外的地方。

“好功夫”,我可看傻眼了,高手呀,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吗?

一击不中,胤誐也回过了神,哼到:“罪魁祸首在这里,看你往那跑。”径直就奔我过来了。

笑话,自己笨怎么能赖社会,我可不要承担你笨的后果。

虽然知道胤誐不会真的给我一下,不过就我这体格,还是闪的好。

于是我果断的站起来,就准备像平常一样逃跑。

只是,我忘记了先前的玩笑是怎么制造的,忘记了我其实是个伤员,刚窜出一步,脚踝处的巨痛,已经让我大出冷汗的同时,直直的扑向了地面,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真是一个惨呀。

这次没有人及时扶住我,尽管看到我趴下的同时,他们都惊呼着赶过来,但是回廊太狭窄了,又有胤誐挡在那里,当距离我最近的胤禩赶到时,也只来得及扶我起来。

可怜我的膝盖呀,虽然我看不到伤得如何,但从皮肤的刺痛感上,从那种粘粘的感觉上,我判断是出血了;可怜我纤细柔嫩的小手呀,只要目测,就知道破了皮,流着血。

不待我怒视胤誐,胤禩已经先呵斥自己的弟弟:“老十,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没轻没重的?”

胤禟也过来了,看了看我流血的手掌,摇了摇头,学着胤禩的口气,拍了拍胤誐说:“就是,老十,你可也不小了,怎么还没个轻重,这下,闯祸了吧,看来未来可以预见的几个月里,你是得不到什么稀罕的玩意了。”

一直没说话的胤祯这时也过来,看到我掌心的红,也急了,忙着叫人,要传太医。

胤誐却委委屈屈的看着我说:“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她,先招惹我,你们怎么不说,倒都来埋怨我。你还好吧?”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又是痛,又是好笑,看着胤祯气急败坏的要传太医,忙一把拉住他,说:“不用了,十四阿哥,我只不过是摔了一下,又没怎么样,这会传太医,算怎么回事呀?”

一旁胤禩也制止了自己的弟弟说:“还是先找些药来,涂上要紧,你忙着找太医,不仅不合规矩,还给婉然多添把柄。”

胤祯听了,才说,“那我回去拿药。”风一样的出去了。胤禩待还要吩咐,却已不见了胤祯的人影,只好回头对其他两个说:“你们快追过去吧,他这样急急忙忙的来去,没的招人问话,告诉他,找到了药,打发跟着的人送来吧。你们也不必再过来,就在十四弟那呆会,等下我就过去。”

胤禟和胤誐点头出去,只是胤誐一直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看着我,好象刚刚趴在地上弄得一身伤的,是他而不是我。我只好对他笑笑,表示原谅他了,他才高兴了,跟着九阿哥出去了。

待到院子里重又恢复了寂静,胤禩才小心的把我扶坐在回廊上,一边用手帕轻轻擦着我手上的血迹,一边说:“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天总是弄得自己这么狼狈,说吧,脚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我叹气,碧蓝都没问我怎么伤的,偏他这么多事,当然不能说昨天晚上遇到四贝勒的事了,我只好说:“晚上看外面的好大好圆的月亮,一时高兴就看住了,却不留心,一只猫忽然钻出来,虎了一跳,跌倒了扭伤的。”

胤禩听了倒笑了,说:“平时和我们说话,永远是没大没小的,也没见你怕过谁,倒叫只猫吓着了,真不知你是胆子大呢还是胆子小。”

我只好嘿嘿傻笑。

擦净了我手上的灰尘和血迹,胤禩看了看我,皱着眉说:“你都伤成这样了,刚刚还出来,是要做什么?”

我只好实话实说。

胤禩哼了一声,说“吟儿办事到糊涂起来了,只想着拿药,却不晓得叫人捣好再送来。”

我一愣,赶紧说:“吟儿姐姐是好意,怎么你一说,倒是不是了。”

胤禩叹了口气,无奈般的看了我一眼,只说“算了,回头我叫人送些现成的药过来就是了。”也不问愿意不愿意,竟然一把抱起我,径直进了我的屋子。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大呼非礼,他已经轻轻的把我放在床上,说:“我不能多呆了,药回头叫小陈送来,你要是还缺什么,就跟他说吧。”

约定

因病休假,最大的好处就是不必每天提心吊胆、费尽心力的在主子面前立着规矩,人的身子一闲下来,脑子自然也就跟着闲了,开头一两天还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但是时间一长,可就不好了,脑子开始每天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起来。

最先想到的,当然是我的八字和这皇宫不合呀,不然也不会来了这一年多,受伤休息了两次,要知道,我从前可是个健康宝宝,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因为生病当误过功课,可现在倒好,被关照的经常卧床休息。

虽然我还算了唯物主义者,但是,入乡随俗,听着吟儿、碧蓝他们整天因果报应、八字命理的唠叨多了,也不免好笑的把自己的受伤,归纳为和皇宫八字不合上了。

然后就想,这几天了,胤祯不知是不是听了八贝勒规劝,还是他本就不想见到我,虽然日日派了小福子来送药、送各色的点心水果,可人却没有再出现过,每每忍不住想问问小福子,他主子的情况,但是往往是我刚开口,他就忙不迭的推说还有好多事情要办,然后撒鸭子就跑,活象后面有什么追他一般。

我不甘心又有些好笑,所以趁某一天体力好的时候,就追了他两步,结果,那天之后,他送东西来,只在门外敲敲门,听见我应了,放下东西就跑。虽然我也想过守株待兔这种事情的可能性,但想到他的神色,不象是和我开玩笑的样子,也许,他真的不想或是不能和我说起胤祯的事情吧。只是我有些不懂,究竟这其中,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呢?

再然后,就是想着那天晚上的种种,胤禛的种种。

在我看过的好多电视剧和小说里,胤禛都是一个大大的反派,机关算尽、心狠手辣这些形容词,用在他身上是全体不过分的,事实上,头一两次见到他,我真的有这样的感觉,为了他身上的那种冷漠和戾气,只想要远远的躲开才好。

但是,那天晚上,就是这样的不经意间,我却看到了一个一身寂寞的年轻男子,那样的孤独的站在风中,为谁风露立中宵,每每一想到那夜的情形,我总是不自觉的想到这句诗。

那天也不知是哪来的胆量,我竟然那么想打破那悲伤无助的寂寞,竟然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其实他的寂寞,有些我是懂得的,但更多的,却是我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