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生在帝王家的人,本身就很难说是幸或是不幸,天堂和地狱一线之隔的地方,又那是我这种思维简单的人可以了解的呢?

我的脚伤其实比我自己想象的要轻很多,也不过十天,就可以行走如常了,只是不能久站而已。

可以走的第一天,白天恢复当值,良妃也没说什么,倒是胤禩见了我,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只是一记关心的眼神,也足以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一天心情愉快。这些天他和胤祯一样,没有特特的出现在我面前,但是小陈却也是每天都送药送吃的过来,让我大饱口福。

我不知道为什么胤禩对我好象也特别的好,但是,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宫廷里,有一个人对自己好,总是心里上一种无形的安慰,反正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能放怀时且放怀好了,何必多想。

递茶的时候,眼睛无意的一抬,就落到了胤禩含笑的眼中,温暖的眼神,在什么时候,都有让人如沐春风般的舒服感觉,却又偏偏那样的清澈又幽深,只要一看进去,就恍惚的有迷失之感。

待到傍晚下来回到屋中,心里总是有些说不出的牵挂,活动活动有些酸痛的脚踝,终究是不能安稳的坐在这里,就决定出去走走。

天竟自黑了下来,也难怪,入了秋了,白天虽然闷热依旧,但是白昼渐渐缩短,黑夜越来越早的到来也是不能避免的更替。我却是喜欢这样的夜,天没有完全的黑透,只是朦朦胧胧的让人浮想联翩,天上有明月星辰为伴,地上却少了走动的宫人,能安静的享受这难得的平静,真好。

心里一直惦记着御园的那几个桂树,良妃宫里的那两株已经是花瓣纷落,不过十天没见而已,竟不能等了,难怪人们要说花开堪折直须折的话了,但愿御花园的还肯等候,让我再赏一回罢了。

径直的走着,幸喜沿路也没遇上什么人,就在我觉得脚又酸痛起来的时候,总算是进了花园。

桂花树就在一角处,转个弯就能看到了,我不觉加快脚步,却冷不防,身后有人猛的拍了我的肩头一下。

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刺激和惊吓,第一反应永远不是惊叫,而是快速的行动,这不,我吓得跳起来的同时,手臂向后一挥,轻松的就命中了身后的目标。

恩,触手柔软,上好的料子呀。

“啊”身后的人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叫喊,随后便没有了声音。

我在同时回头,下弦月,周围的光线比较幽暗,但是,我也看清楚了,身后几乎是贴着我站的人,是十三阿哥胤祥。

此时他一脸惊讶的揉着自己的胸口,看来我这一下,还挺实的,难怪我的手也在隐隐作痛。

看到我流露出了后悔的神情,胤祥放下了自己的手,淡淡的笑说:“婉然,我发现,每次遇到你,总是会有意外的惊喜,怎么你跟别人,就这么不一样呢?”

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胤祥,总是有止不住的怜惜的感觉。也有好些日子不见了,连和他同岁的弟弟,也马上要成婚建府了,他的婚姻大事,却连提都没有人提。这样的夜晚,他一个人在花园里闲逛,身边,竟然连一个提灯笼照路的人也没有。

这些日子在宫里,我发现,女人八卦的本事,一点也没有受到有效的遏制,每天关于宫里各式各样主子的新闻,都会源源不断的被传播开来。我对八卦不太有兴趣,但是,耳朵却比别人‘长’一些,走过路过,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多少也听了些。

这其中,就有关于胤祥的好多。

今天是太子背不出书,师傅却罚十三阿哥代跪,明天是哪个宫里的有头脸的奴才给了十三阿哥脸色,后天……花样和说法是层出不穷的,但都是嘲讽,嘲讽一个还没有奴才有体面的主子。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这些年来,胤祥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只是,每每想到他眼眸中的那种倔强和一种深深的自卑,就觉得难过。

我知道,看着他的时候,我不能流露出同情,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自尊心强得很,又到了叛逆期(不知道古代孩子有没有叛逆期),不能受到太多的刺激。何况,他现在需要的也不是同情,而是力量,能支撑他勇敢面对未来风风雨雨的力量。

虽然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找到那种力量,但是,至少我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暂时开心一点。

“十三阿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在还不了解情况之下,问个最简单的问题总没错吧。

“那你呢?这么晚到这里来做什么?”被问了回来。

“我,来看花呀!”我做陶醉状。

“花?我来了好一会了,没看到有什么特别的花呀。”十三阿哥挠了挠头。

“这就是典型的熟视无睹,不就在那边……咦?”我正举手让他看后面,却忽然发现,早前开得正好的桂花树,此时,竟没了一个花朵。

我快步走了过去,没有,一个花朵都没有了,虽然昨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然后又吹的一夜的风,也不至于一朵不剩呀?那枝头间的片片洁白,那悠远的香味,那月宫里最美丽的传说,竟然,经不起这一场的风雨。

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酸,眼睛里片刻间雾气弥漫。

胤祥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我的身边,看我痴痴的在树间寻找着,半晌终于开口说:“婉然,你怎么了,不过是桂花而已嘛,今年谢了明年还会开,你为什么要这么难过?”

“难过?我那有,只是有点感慨罢了。”我嘴硬的说。

“什么感慨?”他闷闷的问。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落无寻觅。”我一时感触,念出了一句也不记得出处的诗来。

等了很久,积累了一肚子关于落花的感慨诗句,但是,身边的人却一径的沉默,害得我无处发挥了。

我有点着急,总不能站在这里自言自语吧,侧目一看,却自愣了。

站在一边的胤祥,像是陷进了什么样的回忆中,目光直直的盯着桂花树,眼睛里,却流光闪动。

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些什么,更不知道面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的眼泪,应该用什么样的言语安慰,只好按照我的习惯,在一侧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却故意不去看他。

那清澈终于从他的眼中淡去,当他可以重新面对我的时候,我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感谢。他和我一样,是一个满肚子话要说的人,只不过,我这满肚子的话,全是吹嘘自己博学多才的废话,而他,却是,怎么说的,总觉得,那是好多辛酸的眼泪。

拉着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我一屁股坐了下来,我的脚脖子,要断掉了,好酸也有丝微微的痛。胤祥看我坐下,却依然站着不动,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等到他有些迟疑的终于坐下,我才说:“有什么话,憋在心里会失眠的,说吧,今天免费借你倾倒垃圾。”

“?……”胤祥的眼里,全部是问号。

“我是说,我很乐于倾听。”我破天荒好脾气的解释了一下。

“婉然,你可……可真与众不同。”等了一会,胤祥才艰难的说了一句话,我比较的笨,也不知这算是夸我还是什么,不过,就当是夸我好了。

“怎么这么说?”

“你知道吗?这宫里,还没有人像你一样,问我心里想的是什么,让我大胆的说出来呢,你,是第一个。”

我就知道,否则,他也不会每天这么忧伤和自卑了,可怜的男孩。我不自觉的又拍了拍他。

“我额娘几年前……其实在更早以前,我就没怎么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在那里,为什么不像我的兄弟们的额娘那样,关心我,照顾我。对于他的记忆,只有那么一点,那天,小太监带着我来到她的床前,额娘好瘦、好虚弱的躺在那里,看到我来,只能伸出她枯瘦的手,只是,她没有力气了,我就站在她的床边,她竟然也够不到我。

我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但是,身边的几个小太监却扯住了我的手,说什么也不让我碰一下额娘,为什么?那是我的额娘呀,我惟一的额娘呀,为什么他们要阻拦我。

只是我太小了,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额娘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拖着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额娘眼里汹涌的泪,还有……还有她无力垂落的手臂。”胤祥停了停,仰头看天,半晌没有再开口,我知道,他不是在欣赏天上的星星或是月亮,只是,不想我看到,他眼里的泪花。

我的心也是酸酸的,对母亲的思念,这样的痛苦,古今相同。

抬头看着星星,却想到了我的母亲,在好多年前,母亲带着我蹲在乡村亲戚家的黄瓜架下,教我看着牛郎和织女星,告诉我,七月初七这天夜里,没有说过谎话的孩子,蹲在黄瓜架下,就可以听到牛郎和织女的对话。那天夜里,母亲睡着后,我又悄悄溜出来,蹲在地上,直到半夜,当然,结果大家都知道,怎么可能听到什么,但是那年的我,却不懂,第二天还哭着告诉母亲,我是个说过谎话的孩子,所以什么都听不到。当时,屋子里所有的亲戚都笑了,说“真是个痴孩子”,只有母亲没有笑,她拍了拍我的头,温柔的说:“晓晓是个好孩子,只是,牛郎织女距离你太遥远了,所以听不到。不过没关系,只要晓晓一直做个乖孩子,就一定会听到的。”

也是那年,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好孩子,自己没有说谎话,只是我和牛郎织女的距离太远了而已。

一直以为,母亲就会这样永远的和我在一起,却没有想过,我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她,来到了这里。遥望星空,妈妈,你知道,我是怎样的想着你吗?泪水,就这样,轻缓的滑落。

等到我情绪恢复时,才发现胤祥一直看着我,他说:“你是第一个为我哭的人。”

我想说,其实也不全是为你,可能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己,但是,看到他的小心翼翼,看到他眼里的神采,这句实话,终究没忍心说出来。

停了一会,胤祥才有些歉意的说,“今天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只是听你说起落花,竟然就想到了额娘,平白的惹你伤心了一场。你觉得,我很糟糕吧,生活在这个人间最繁华富贵的帝王家,还整天这么多的痛苦惆怅,不知足的很吧。”

我摇了摇头,“其实在我刚进宫时,我真的觉得,你们这些贝勒、阿哥们,拥有的,已经是平凡百姓几世奋斗也不一定能拥有的财富和权利,你们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和快乐的人才是。但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外面看到的东西,是最靠不住的,这些年,你吃了很多的苦吧。”

“我?……呵……我吃不吃苦,又有谁关心过呢?这宫里,恐怕除了四哥还记得我之外,就连皇阿玛也忘记了,他还有我这个儿子吧。”胤祥有些自嘲的说。

一个被自己亲生父亲遗忘的孩子,也难怪他这样了,虽然知道,自己不该说太多、做太多,不小心改了历史就麻烦了,这可能会直接导致司徒晓不能在未来降生,那可是一大损失(我自己认为的)。但是,却总觉得,该为他做些什么。

“你觉得自己被皇上遗忘了,那你有没有试图做些什么,让他发现你,关心你呢?”我决定用引导的方法。

“让他发现我,会吗?皇阿玛会发现我吗?会关心我吗?”胤祥有些不确定。

“怎么不会,做父亲的,爱子女本来就是天性使然,皇上可能关心你少了些,不是因为他忘记了你,只是因为,你一直和所有的人一样,远远的仰视着他,不敢靠近,时间长了,他就以为你已经长大了,长大到已经不需要父亲的爱了。所以,你应该主动的靠近他,去爱他,也告诉他,你需要他的爱。记住了,爱不是放在心里就行的,是要去表达的,我想,即使是像皇上这样的千古名君,也是需要最平凡和普通的亲情的,只是你这么不肯表达,怎么会了解你的父亲呢?”我一鼓作气的说下来,结尾处没忘了顺便发表一下我对康熙的看法,千古名君,他应该当之无愧吧。

“真是这样吗?婉然,为什么我觉得看起来我们年纪差不多,你却懂得这么多的道理,而我,就什么都不懂?”胤祥有点激动的反握住了我的手,问了一个我一直很怕别人问我的问题。

“呵……”我傻笑,那是因为,我年纪比你大呀,小笨蛋,但是话当然不能这么说了,“那是因为,因为我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我们平时思考的东西就不一样呀。”我说。

“是这样呀,我明白了。谢谢你,婉然。”胤祥诚恳的说。

小孩子是需要鼓励的,于是我也用力握住他的手说:“加油,加油,你一定行的。只要你多关心皇上一些,皇上也一定会更关心你的。”说完,我伸了个懒腰,功成身退,可以回去睡大觉了。

“婉然,‘加油‘是什么意思?”才迈出一步,我就几乎被他的问题吓得摔倒,这个小孩,怎么听得这么仔细。

“这个嘛,就是人要想努力,就一定要有力气才是,这要想有力气,就得吃饭呀,这吃饭嘛,当然要用油来炒菜配合了,所以,我就直接把这些,简化成加油了,你……明白?”我饶合了半天,总算是自圆其说了。

“是这样,有意思。”胤祥也被我绕得晕晕的,不过好在没有多问。

见我要走,他才在我身后小声的问:“婉然,你懂得那么多,那你说,将来,我能像四哥那样,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好皇子吗?”

我笑了,心想,这个问题就算你问对了人了,如果今天换成是问我其他的问题,我是回答不上来的,不过这个问题嘛,我就多少知道点,将来雍正即位,胤祥可是大有作为的。于是,我肯定,不,是斩钉截铁的说:“你一定会是个最最有作为的皇子,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谢谢你,婉然,你今天晚上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牢牢的记住,我答应你,我一定要成为一个有作为的人,将来能做个贤王,辅佐皇上,治理天下。”他站到了我的面前,目光闪闪。

我笑了,发现,这是今天晚上,我看到的最闪亮的星光,不是在天上,而是,在一个人的眼中,除去了悲伤和自卑的阴影后,原来,胤祥的眼睛,也是这样的光华闪烁。

爱情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走得飞快,转眼就进了九月,隐约的听说,再过几天,十四阿哥的侧福晋就要进宫了,为此,德妃娘娘那里,是好一顿的忙活。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古代人要那么早早的就忙着成亲,不是该先立业后成家吗?成就了功业,才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才不会发生类似陈世美的事件吗?

不过,后来,我多少算是明白一点了,在皇宫里,成亲意味着成人,而成人,只意味着一件事情,就是,通往权力的康庄大道,从此就对你敞开了。

一直没有再单独的遇到十四阿哥,虽然最近常常见面,但他总是跟着八阿哥来,又跟着八阿哥去,我知道他有些话要对我说,因为每次见面,他的眼睛总是在若有若无的传递着这样的信息,他还年轻,不懂得如何把自己掩饰得滴水不漏,他的眼睛,常常在泄露着他的心事,他,不快乐。

只是我不懂,如果他对这样的婚事不满意,为什么不能站出来,说出自己的想法,为自己的幸福尽力争取一番。我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理这样的状况,但试了,就还有机会;不试,永远都没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这天独自在回廊里呆着,天气里已经多少有了些清爽的感觉,宫里最近又添了几个宫女服侍,都是今年的秀女,工作量一下轻了好多。不必当值的时候,才发现,空闲的时间其实并不好打发,大白天,我是不愿意四处走动的,毕竟,就我这怎么也不能运用自如的礼节,就容易为自己招来祸端;再说,这宫里,我的地位是最底层的那种,见了谁都要磕头作揖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我凭什么要去做低声下气的奴才样?所以,能不出去的时候,就绝对不出去,已经成了我的原则之一。

还好,这一年里,我也不是全无收获的,最起码,我的刺绣本领,在灵巧的吟儿、碧蓝等人的指导下,有了些进步,虽然绣的东西依旧不见得多有神髓,但是却也难得工整,正反面看来,几乎是一样的,所以碧蓝说,我已经可以绣些大的图案了。

前几天,央求碧蓝找了新的图样,预备给自己绣了枕套,然后好装个枕头。对了,来了古代这一年多,我适应良好,除了那死硬的、高高的枕头,那简直就是不可想象,人怎么可以睡那么高的枕头,最要命的是,有些还是木制和瓷制的,分明是谋杀呀。

碧蓝找给我的图案和漂亮,是一副青松图,只是有点费神就是了,不过好在我刚刚开始,兴致颇高,奋战了几天,竟然也到了尾声,也许今天晚上,就有松软的枕头可以用了,太好了。

正在兴奋的飞针走线间,眼前忽然一黑,我“啊”的一声,由于忽然眼前一片漆黑,那细长的针,当然就亲吻了我已经饱受蹂躏的指头了。十指连心的滋味呀,疼呀。

听我一叫,背后伸过来捂住我眼睛的手自然是第一时间撤退了,我愤然回头,却愣了一下,竟是他,十四阿哥。

看见我又气又急的样子,十四阿哥倒笑了,他说:“婉然,怎么样,这次吓着你了吧,每次我要吓你的时候,总是反过来被你吓得够戗,这次,可换成你了吧。”

我真是无话可说了,只是觉得好笑,快成家立业的人了,本质上究竟还是个小孩子。

只是,还没等我开口笑他,他的浓眉却忽然一皱,一把拉起了我的左手,绣花针的威力,现在显现了出来,我的手指上,莹白的皮肤,衬着一颗晶莹的红豆,好美的感觉,倒忘记了痛了。

“婉然,是不是很痛?我叫人去拿些治伤口的药,你总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总是弄得自己一身伤,可怎么是好。”十四一边说着,一边直起身子,准备出去叫人。

我从自恋中清醒过来,这个冒失的家伙,要不是刚才也不看情况就捂我的眼睛,我能被针刺到吗?倒有本事把黑说成白,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

在我还能够到的范围内,我顺利的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笑说:“我的爷,那里有那么严重,又要跑出去叫人,好容易过来,还是和我说会子话好了,不是如今要娶亲了,看我越发不顺眼,连多说句话也不肯了,就要忙忙的走开吧?”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心里明明觉得,这样的言语,会激怒他,但是,最终,嘴巴却还是不太受控制的说了。

胤祯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清白起来,浓浓的眉纠结在一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半晌,才从牙逢里挤出了一声冷笑,说:“我今天才觉得,我是白认识你了。”

猛的一抖衣袍,他转身便走,竟没有一丝的停留。

我站在回廊里,心却一直沉、一直往下沉着,隐约的,觉得好痛。

也不知站了多久,心里的痛一直也没有缓解的趋势,我咬牙的想,“死胤祯,有本事,从此你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从此眼不见为净才好。”

赌气坐回去,继续绣我的青松,可惜工作已经是尾声了,只几针就结束了,但是心情却反而烦乱起来,随便穿了线,找了个空白的地方,便狠很扎了下去。

一针、两针、三针……我发现,如果把这块枕套当成是十四那个坏小孩的话,还真是一个不错的解气方法。

“你这是在做什么,布料惹到你了吗?”正在疯狂的破坏中,手中的花撑子连带针线,全被人劈手夺了去。

也没仔细听声音是谁,还以为是那个坏小孩去而复返了,只想冲他发泄发泄。

“我乐意,要你管!”我嗖的跳起来,顺便在空中做了个挺高难的转身动作,然后,看到了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的八贝勒。

“嘿……”我心虚的低下头,脸上微热,除了露出点讨好的傻笑之外,还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说实在的,我真的有一阵子没对着胤禩这样大喊大叫了,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总之,看到他温柔的笑容,宁静如海的眼眸,话到了嘴边,就说不出去了,为了这个,最近和九阿哥的舌战中,我明显落了下风,谁让他们总是在一起出现了,害我准备对九阿哥还以颜色的计划,一拖再拖。

“你这绣的是什么?”看来,胤禩又一次发挥了他的优良传统,把我不入耳的话语自动的过滤掉了,因为他的目光已经从我发红的脸上,转移到了手中刚刚抢过去的刺绣上。

“青松”,我赶紧说。

“青松,怎么想起绣这个”他一面问,一面自行把多余的零件取下来,只留了枕套在手中,反复的抖开看了看,估计是没弄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有点闷闷的问我,“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枕头套,选松树,取的是坚毅和长寿的意思。”我回答,心里想,这也是为了提醒自己,在人屋檐下,一定要用坚毅的精神来忍耐,才能活得长长久久。

“枕套?枕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看来胤禩今天很闲,对于枕头也这么关心起来。

“枕头,在……反正早晚就是这个样子的,因为这样比较符合科……比较舒服,里面添些棉花或是花瓣什么的,软软的,脖子比较不会痛。”我草草的解释了一下。

“真的吗?”胤禩挑眉,状似不信。

我摇头,古代人的思想呀……迅速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把早准备好的晾干的花瓣那出来,然后一口气装进去,再几针收了口,我得意的捧着松软的枕头,在胤禩面前晃了晃,还故意放在头颈处,得意的做了个睡觉的姿势。

胤禩笑了,很真诚也很开心,乌黑的眼眸里,写满了他此时的心情,开心,他怎么会这么高兴呢?我一时有点恍惚,却冷不防,手里一松,刚刚装好的枕头就易了手。

胤禩的笑容扩大了,他说:“多谢了,我很喜欢。”

“等等,我……”我好象没说要送给他呀。

“我……”我拒绝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因为,在我张嘴要说的瞬间,胤禩俊美的脸忽然在我眼前放大,他柔软的唇,轻盈的落在了我的脸颊上,然后,又轻巧的拉开了和我的距离,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我。

依旧是那乌黑的眸子,依旧是平静又包容的,如同大海般闪亮的目光,但是,此时带给我的感觉,却是惊心动魄。

我甚至不知道胤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当碧蓝用手在我的眼前拼命晃动的时候,才自恍然,我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花痴起来了。转念又想,如果自己真的有花痴的毛病,那我应该对九阿哥特别才是,毕竟,这宫里年轻的阿哥虽然不少,但要说一个‘美’字,恐怕还真无人能出他左右。

一个大男人,却经常让人想到“美丽”,不,不仅是“美”了,简直是足以媚惑众生的“美”,真不知他心里感想如何。一瞬间,我的思绪又飘到了每每气得九阿哥跳脚的画面上,止不住大笑起来,转身径自进了屋,留下了愣在当场的碧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