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思遇没有要到战马,见布袋沉甸甸的,想来钱币着实不少,稍感满意,笑着道:“我就是说说而已,侯都指挥使如此客气,恭敬不如从命,我就收了,到了大名府,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开口,大家是兄弟,可千万别客气。”

一来就被人敲了竹杠,侯大勇觉得十分不爽快,带着两名小校,到军营四处走走,这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扎营前必须要熟悉地形。侯大勇这两名小校,跟随侯大勇多时,出身贫苦,按当时习惯,只有姓和排行,分别叫杜三郎和陈六郎,在行军途中,侯大勇给他们取了字,一名叫杜刚,一名叫陈猛。

军营内许多地都荒芜着,侯大勇估计,黑雕军操练,只需军营三分之一地盘,其余的都浪费了。

三人朝东走几里,远远地见到一个庄园。未及庄门,一群狗冲出,对着三人狂吠,有条大狗作势要扑过来。

陈猛叫道:“谁家的狗,快点叫住。”庄内一人坐在树下喝茶,并不回头看外面,道:“谁在庄门处,快点滚开,不然要咬死你们。”侯大勇见庄内人蛮横,不想与他打交道,对杜刚、陈猛道:“走吧,回营。”三人掉转马头想走,那条大狗却不依不饶,冲出来朝“风”咬来。“风”是一匹来自北方的战马,哪肯吃亏,抬起后腿,狠狠踢到大狗身上,大狗吃痛,发出“呜呜”声,夹着尾巴逃回庄园。

庄内人见狗被打,大怒,骂道:“那里来的野汉,也不看看地方,敢在此放肆。”出了庄门,见是三个军士,也不惧怕,嘴里不干不净。杜刚气他嘴脏,对着他就是一马鞭。那人被打,见对方人多,又带有兵器,一溜烟跑回庄内。侯大勇不想和对方纠缠,三人就返回军营,没走多远,二三十骑追了上来。

侯大勇见有人追上,便掉过马,面对来人。二三十骑到了侯大勇身前,带头之人见三人身着军服,一人是将军服饰,便狠狠地瞪了挨打的庄客一眼,对侯大勇笑道:“这位将军,怎么称呼,大名府的将军我都见过,是从别处调来吧。”侯大勇见来人甚为有礼,就回礼道:“我是黑雕军都指挥使侯大勇,才到大名府,过来走走,不想惊扰各位。”

那人一听是黑雕军,立马变脸,道:“你们是黑雕军。”

“正是。”

那人回头喊道:“抄家伙,给我打。”

侯大勇、杜刚、陈猛听出此言,迅速抽出长刀。那群人持枪弄棍就冲上来,可那禁得住三人的凶狠,接了三二招后,反被伤了一人,余下众人不敢上前。侯大勇不想把事情闹大,逼退众人后,三人冲了出去。

卫王府,天雄军节度使、卫王符彦卿府上。

符英外出近三月,回家后,直到晚上才见到父亲符彦卿。符英眉飞色舞地坐在符彦卿身旁,讲着外出见闻,当讲到黑雕军箭射萧宝珍时,神采飞扬。符彦卿奇怪地看了符英一眼,道:“是你亲眼所见。”符英有些兴奋地道:“当日辽军攻城攻得紧,沧州不分男女军民,全上了城墙,我也在城墙上,恰好见到黑雕军射杀萧宝珍。”

符彦卿最爱符英,三月不见心中很是高兴,就道:“黑雕军不过千人,敢在万军中斩杀大将,侯大勇算得上一员猛将。不过,此人也真会惹麻烦。”符英想到侯大勇使诈摔了赵文,不禁会心一笑。心想“这侯大勇又做了什么事,才到一天,父亲就知道了。”就问:“侯都指挥使惹了什么麻烦?”

“侯大勇在德州,放火烧了万寿寺,不过,手脚真干净,德州府拿不出黑雕军杀人烧寺的真凭实据,要不然,杀僧烧寺,这等事早捅到朝廷上,而不会只在我这里告状。还有,侯大勇今天才到德州,就把寿州节度使何徽父亲的家丁打伤,何家也告到我这里来了。”符英听说德州府在父亲这里告黑雕军的状,原原本本将黑雕军为何烧寺杀人向符彦卿一一道来。

侯大勇到了大名府没地几日,就觉得风声不对,天雄军节度使、卫王符彦卿下令所有军马全部归营,进入战备状态。果然,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符彦卿深夜招来各部军官,宣布了太祖驾崩、柴荣称帝的消息。(注:1)听到此消息,侯大勇暗自叹口气,“本来打算在柴荣称帝前就去投奔他,成为他的心腹,谁知,却投到符彦卿的麾下,幸好符彦卿要参加高平之战,还有机会和柴荣见面,否则,要见上柴荣一面,将是何等困难。”

散会后,侯大勇带着杜刚、陈猛回军营。大名府在河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大郡,各地生意人云集于此。侯大勇从未在晚上到大名府来,只见夜晚的大名府和白日又有不同,家家户户门口墙外挂着花灯,还有一些灯棚,里面是名人画片和一些贵重之物,城内一条小河周围,点着无数的灯,河面反映着灯火,整个城市流光溢彩,分外漂亮,连侯大勇见惯现代大城市灯火的人,也为之一赞。杜刚、陈猛见到灯火中,不时有美女出现,两个小子目不暇接,合不拢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侯大勇见路边有一小吃摊,近前一看,居然是妻子小琳最喜欢的糖油果子,侯大勇尝了一个,只觉味道十分熟悉,糖油果子外皮较硬,里面是柔软的糯米粉,咬一口,硬的外皮嚼碎,碎渣和软心浑成一团,还有点硌牙,多嚼一会儿,碎渣上带的芝麻、糖和油染得嘴里香甜糯软一团。杜刚、陈猛连吃五个还未尽兴,侯大勇开玩笑道:“不能吃了,再吃要把我吃穷了,早知道你们这么能吃,下次就不带你们两人来了。”两上跟侯大勇已久,知其脾气,并不停嘴,直到侯大勇说,“再吃你们自己付钱。”两人才收手。走了一会,又见到卖兔头的,侯大勇买了三个,一人一个,然后赶紧走。

终于过了闹市,三人上马,准备出城。从灯火通明处来到黑暗的街道,侯大勇突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不觉夹紧了马肚。忽然传来弩箭的破空声,侯大勇两腿用力夹住马镫,迅速伏在马侧,只觉左肩一痛,还是吃了一箭。这几支弩箭都是冲着侯大勇而来,杜刚、陈猛没有受伤,马上抽出长刀,侯大勇不管左肩伤势,也抽出长刀。

暗算之人见弩箭没有射死侯大勇,再上弩箭已来不及了。便把弩箭甩在一边,六人手持长剑从黑暗处跳了出来,围住侯大勇。侯大勇见来人无马,心中略为放心。侯大勇、杜刚、陈猛配合已久,侯大勇一举刀,三人同时发力,朝前冲去。三把长刀借马势,直劈而下,挡在前面的刺客接了一招,还未还击,战马已冲至,迫不得已让开,侯大勇三人突围而去。

注:新五代史如下描述:显德元年正月丙子,郊,仅而成礼,即以王判内外兵马事。壬辰,太祖崩,秘不发丧。丙申,发丧,皇帝即位于柩前。旧五代史如下描述:壬辰,太祖崩,秘不发丧。丙申,内出太祖遗制:“晋王荣可于柩前即位。”

第七章 怪人王朴

坚持到营门,侯大勇终于忍不住了,一头栽下马来。杜刚抱着侯大勇跑回营帐,陈猛把军医韩淇拽到营帐。韩淇对于陈猛的鲁莽极为恼怒,可是见到侯大勇伤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侯大勇所中弩箭在左肩,鲜血顺着箭伤直往外冒,血流得极多,而一般弩箭不会流这么多血。伤口发黑,显是弩箭有毒。韩淇试着拉了拉弩箭,发现弩箭有倒刺,已紧紧反刺在肉里,鲜血还在顺着弩箭不停地往外流。

韩淇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在水中煮沸后,韩淇用小刀划开皮肉,黑血顺着肩头流了下来,韩淇费尽心思才把弩箭取出,同时,把发黑的肉全部割掉,足有鸡蛋那么大一块。韩淇出自蜀中,对毒药知之甚深,见侯大勇昏迷不醒、呼吸困难、全身抽搐,断定侯大勇所中为乌头毒,当年关公刮骨疗毒就是疗的乌头毒,这是时常浸在兵器、箭头上的毒药。韩淇用干姜、甘草、金银花、绿豆、犀角、黄芪和远志等中药精心调制,配成两剂,一剂外服,一剂内用。

处理完伤口后,侯大勇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得知侯大勇受伤,石虎、匡操等一众校尉都在门口等候,听韩淇说没事了,才放下心来。杜刚、陈猛跪在地上,给韩淇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到第二天早上,侯大勇才醒转过来,喝了韩淇叫人送来的马奶,仍觉有些恶心。侯大勇上次照着陈抟所授经书的图案练习后,感觉不错,现在浑身不得劲,便又照着图案练习。慢慢地,呼吸、心跳渐渐正常,侯大勇感觉到陈抟所传经书的练习方法,对调节呼吸和神经系统很有好处。

侯大勇叫人拿来弩箭和取出的箭头,弩箭箭身并不奇特,没有什么标志,箭头是少见的铜箭头,凸脊、叁角形扁翼,两翼有倒刺,有六条血槽,明显和常用的扁平铁箭头不一样,应是特别制造的。侯大勇苦苦思索,没有头绪,“是谁要刺杀我?谁和我有深仇大恨?”

侯大勇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大名府各军,天雄军节度使、卫王符彦卿送来一些名贵中药,并严令大名府司法参军事在境内搜查。大名府差人把大名府搜得鸡飞狗跳,却一无所获。

二天后,侯大勇体内乌头毒基本排清,箭伤只有慢慢恢复。侯大勇令狮营一路侦骑从大名府、磁州到潞州,一路侦骑到泽州,把沿途山川河谷、村庄、道路一一绘制成图。

侯大勇喜欢有军士吃饭时到军营中去,和军士一起,随便聊聊,加深与军士感情的同时,了解军营各种情况。这几日,他发现军士的粮食比在沧州时要少一些,军士都说没有吃饱。侯大勇一贯认为大强度训练加上充足的营养,军士身体强健,训练才能出成绩。

军需官孟殊解释道:“军士给我说,在沧州时,粮食供应比大名府多,我多次到大名府找司仓参军事刘七郎,刘七郎说大名府各路军马多,僧多粥少,粮食远远不够,因为黑雕军是新军,还特别加以照顾,我们的供应和其它各军相比还算多的。”

侯大勇骂道:“放狗屁。大名府是北方名镇,粮食绝对比沧州充足,沧州能按枢密院规定发齐军粮,为何大名府反而不能?”

侯大勇向孟殊要了黑雕军每日应需军粮数和实有军粮数,就去找刘七郎。

刘七郎腆着肚子,脸色红润,皮肤中似乎渗着油。态度殷勤地叫小校上好茶,嘴上叫苦不迭,“这两年收成不好,军粮收不齐,去年征慕容彦超,从大名府调了大批粮食,打仗要粮,可不能不给啊,现在还在补去年留下来的窟窿。”

侯大勇在现代部队里多次见过这种官不大权不小的人物,这类人物多是某个历害人物打断骨头连着筋,就没有深究,道:“黑雕军初到,请七郎多多关照,免得让军士们饿肚子。”

刘七郎答应得非常爽快,“没有问题,我虽和侯都指挥使第一次打交道,但久闻大名,一有粮食,我立即给黑雕军送来。”侯大勇知刘七郎这种人十句话里没一句真话,想找他的麻烦,又没有把柄,不动声色告辞而去,心中想着对付之策。

侯大勇一行还未走出城门,见到街边围着一群人,里面似有人在打斗。侯大勇走近,杜刚、陈猛分开众人,见七八个军士正在打斗。侯大勇虽不反对军士打架,可是在大街上打也实在不象样,就道:“在大街上打架,是不是想吃鞭子了。”军人们见来人是位品级不低的将军,连忙住手。侯大勇对围观的人道:“架打不成了,你们散了吧。”众人见他说得有趣,哄笑着,散了。

侯大勇对着军士挥了挥手,道:“双方都没出事,你们各自回营。”见将军发话,打架的军士赶紧散了。侯大勇见军士散了,转身就要离开,突然,有一名文士来到马前,道:“相请不如偶遇,侯都指挥使,我请你到翠云楼喝一杯。”侯大勇见一个文人认识自己,道:“请问你是?”那文士笑道:“到时就知。”侯大勇见那文士很有些轩昂之气,道:“那恭敬不如从命。”

到了翠云楼酒楼雅间,文士道:“我是比部郎中王朴,多次听陛下提起将军。”侯大勇一听吓了一跳,站作一长揖,道:“侯大勇今日得见王郎中,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侯大勇在国防大学学习时,学过大周的一篇重要文献《平边策》,正是出于此公。

王朴是当令陛下未称帝时的幕僚,极为柴荣信任,柴荣多次提起侯大勇,这就令王朴对侯大勇有了好奇之心,黑雕军初来之时,王朴就见到骑着高头大马的侯大勇,可是,双方并未正式见过面,而侯大勇似识得自己,不禁奇怪,道:“指挥使识得我吗?”侯大勇真心地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王朴只道是恭维话,也没有多问,一笑置之。

侯大勇与王朴连喝十杯,边喝边聊。王朴本是进士出身,后来当了柴荣幕僚,可谓见多识广,侯大勇来自现代社会,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和经验积累,更兼之对大周历史发展略知一二,因此,双方交谈甚欢。从交谈中得知,王朴是奉陛下之命,到大名府进行勾检,侯大勇不明白比部郎中为何职。

王朴听侯大勇问得有趣,笑道:“看来侯郎还不熟知大周官制,比部郎中是刑部尚书手下,掌勾诸司百僚俸料、公廨、赃赎、调敛、徒役、课程、逋悬数、物,周知内外之经费,而总勾之,凡仓库、纳、营造、佣市、丁匠、功程、赃赎、勋赏、赐与、军资、器仗、和籴、屯牧,亦勾复之。”

侯大勇见王朴正好管住刘七郎,大喜,便把刘七郎之事讲给王朴。王朴听罢,并不表态,只是说:“酒后不谈公事,我自会公事公办。”

侯大勇见王朴风骨甚硬,也是心生敬意。

两人喝罢出门,王朴已有醉意。在走出翠云楼的时候,侯大勇无意中瞧见了刘七郎。侯大勇心生一计,拉着王朴到刘七郎的雅间,刘七郎正和几人喝酒听小曲,见侯大勇进来,赶紧招呼,侯大勇却说“我喝多了酒,陪朋友走错了地方。你们继续喝,不打扰你们。”刘七郎正在兴头上,嘴上假意请侯大勇一道喝酒,心中恨不得他们马上离开。听到侯大勇这么说,看了王朴一眼,也就没有强留。

送走王朴,侯大勇三人出城回营。走了约二里路,从转弯处出来二三十人。为首的是一名僧人,手持禅杖,拦住去路,道:“这位可是侯大勇施主。”

看到和尚,侯大勇就知是万寿寺之事,见对方人多,心中就想着脱身之计,便道:“正是。”

“施主做的好事,万寿寺四十多僧人,被你一把火烧得干净。”

“师傅可曾见到某烧寺?”

“没有?”

“可有人看到?”

“没有。”

“我有军务有身,要回军营,没有其它事,我走了。”

僧人不语,身后一人道:“那天只有黑雕军经过,不是黑雕军,谁有本事把众僧人全部杀光,一个没有逃出。侯大勇讽道:“种下什么树,结出什么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起报销。”僧人听到侯大勇说话大有机关,暗中称奇,道:“施主深得佛法,本不敢扰,但事情重大,还是请施主跟小僧走一趟。”

侯大勇知躲不过去,看了杜刚、陈猛一眼,二人会意,三人同时抽刀提马,想硬闯过去。那僧人一把抓住“风”的缰绳,“风”抬脚就往僧人身上踢,侯大勇趁机举刀朝僧人劈去。僧人一步闪开,拿起禅杖,朝侯大勇打来,侯大勇见僧人威猛,提马闪到一边,二十多人就把三人围在中间。

正在危机时刻,二十多名黑雕军骑兵冲至,领头的正是郭炯,黑雕军骑兵抽出刀,把二十多人围在中间。侯大勇松了口气,问僧人道:“到底谁在找我?”

僧人也打起机关,道:“到时便知。”

侯大勇见僧人刚勇,已方并没有绝对优势,动起手来难免死人,自己马上要出征,糊里糊涂打一仗不值得,便下令放众人走。那僧人见黑雕军人多势众,训练有素,暗自叫苦,见侯大勇并不为难自己,上前向侯大勇合什行礼,带着众人离开。

第八章 诏令出征

虽说王朴在酒桌上拒绝了侯大勇,但是他明白侯大勇说的应是真话,王朴身为比部郎中,对军中这些手段非常清楚,而检查军粮供应正是他这次到大名府的重要工作内容,因此,第二天酒醒之后,王朴便带着几个人,来到刘七郎处。

当来人向刘七郎通报了王朴身份,刘七郎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在酒楼和侯大勇在一起之人,刘七郎当军需官多年,手脚做得不少,想到昨天敷衍了侯大勇,今天比部郎中就来勾检,惊出刘七郎一身冷汗,刘七郎是牙将刘思遇的亲信,平日两人上下其手,贪了不少军需,只是和刘思遇配合得好,把帐册作得天衣无缝。

王朴仔细检查了各种表册,看了几个仓库,并未发现有什么大问题,心中虽有疑点,可是没有真凭实据,也就作罢。王朴指出刘七郎的一些小问题后,拒绝了刘七郎留下用餐的建议,带着人离开。整个检查,王朴相当细致,但一直并未提到黑雕军之事。

王朴越是不提黑雕军之事,刘七郎越是心惊,他不知侯大勇和王朴关系,只是见他俩在一起喝酒,想来他俩关系不一般。刘七郎马上找来心腹,补齐了平日所扣黑雕军军粮,还送了一些上好的猪肉、羊肉,刘七郎亲自送到黑雕军营。

刘七郎见了侯大勇,行罢礼,脸上的肥肉笑得乱抖,道:“昨日劳烦都指挥使跑一趟,今日到了一批粮饷,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黑雕军。”

侯大勇见刘七郎亲自送到粮食,知道狐假虎威之计成功了,也就见好就收,并不为难刘七郎,叫孟殊备好酒菜宴请刘七郎一行,临走时,还特意为刘七郎包了一个颇为丰厚的红包。

黑雕军来到了大名府后,受到或明或暗的各种排挤,刘七郎之事不过是其中之一。不过,黑雕军严整的军容,精良的装备,让人不敢小觑,符彦卿也对黑雕军赞赏有加,所以,黑雕军在困难中慢慢立住了脚。

不知不觉,时间很快到了二月庚戌,大周边境又起狼烟,河东刘崇与契丹大将军杨衮,举兵南指,举国震惊,泽州、潞州、晋州老百姓携家带口,纷纷南逃。

柴荣力排众议,决定亲征,丁卯,以中书令冯道充山陵使,太常卿田敏充礼仪使,兵部尚书张昭充卤簿使,御史中丞张煦充仪仗使,开封少尹、权判府事王敏充桥道使。另外,柴荣特意诏令黑雕军先行到潞州,作好防守准备,黑雕军仍归天雄军节度使、卫王符彦卿节制,

符彦卿调拨四百团结兵到黑雕军,以充实天雄军前锋营兵力,至此,黑雕军人数达到二千人。四百团结兵皆为步军,侯大勇见其武器简陋,想尽办法,给刘七朗送了许多银两,终于调集了四百面六边形盾牌给团结兵。同时,加紧训练团结兵,以熟悉黑雕军的各种鼓、号和旗语。

符彦卿从军多年,深知拢络人心之法,每次将士出征,都要在府中备好酒宴,多年未变。此次出征,符彦卿按照他的惯例,缴黑雕军校尉以上军官到卫王府参加晚宴,大名府各军将校作陪。

酒宴开始,符彦卿举酒道:“刘崇小儿,趁大周新丧之机,胆敢犯我边境,大周儿郎,定要让刘崇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黑雕军不日将要出征,这是大名府出征的前锋部队,今天,大家痛饮美酒,明日,在战场是用宝剑痛饮敌人的鲜血,大家举杯。”

符彦卿带头,大名府全体将士起立,仰面一饮而尽。

符彦卿又道:“我大名府儿郎,没有贪生怕死之辈,谁若畏缩不前,符某三尽宝剑当不容情。”

言罢,众将士轮番把酒。

酒至中旬,上来一群舞女,唱起了王维的《使至塞上》:“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 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 都护在燕然。”一女子合着乐音,持一把长剑,又唱道: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爠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那女子用一柄长剑连续做着高难度、快节奏的连续舞动,把诗中雄健、奔放的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众将看得如痴如醉,忘记了喝酒吃菜。女子舞罢,众人一片沉静,良久,才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女子唱罢,大名府牙军中一名将领跳将出来,他手持宝剑,随着音乐也舞一曲,军人舞剑,和那女子的气象自是不同,剑如游龙,寒光凛凛,满屋尽是杀气。那将军在大堂内四处游走,来到侯大勇面前,停了下来,抱剑对侯大勇道:“侯都指挥使勇冠三军,可否指点小将一二?”

侯大勇没有想到他要主动挑战,见此人脸庞消瘦,身体却结实匀称,刚才一阵剑舞,身手十分敏捷,料是用剑高手。侯大勇心想:“此人在众将面前挑战,若不应战,堕了黑雕军军威,若应战,实没有取胜把握。”侯大勇正待起身,石虎提刀跳了出来,道:“何都尉,让石虎陪你走一招。”

两人来到大厅中间,互相盯着对方,都没有出手。对峙片刻,吴都尉上前一步,使出一招“蛟龙出海”,对着石虎当胸平刺过来,迅捷无比。石虎也不格档,利用长刀刀长背厚的优势,用一招“力劈华山”,从上至下,后发先至,直奔何都尉而去。

何都尉向右闪开一步,避开刀锋,长剑同时上撩,取石虎颈部。石虎横刀侧击,刀剑相撞,发出轻脆的响声。石虎趁何都尉回招之机,举起长刀一阵狂劈,饶是何都尉身手了得,连格带闪,堪堪避过刀锋,却已被逼至屋角。

正在双方火气上涌的时候,符彦卿站起,拍拍手,道:“两位将军武艺高强,都是我大周勇将,每人赏银一百两。”

两人不好再打,各自回席。

第二天,在大名府城门外,举行了庄严的出征仪式。首先是出师祭祀,祭天、祭地、告庙和祭军神。祭祀礼毕后,符彦卿历数契丹人在中原累累罪行,特别提到相州十余万军民,契丹攻城后,只余八百人的惨事,最后,鸣炮三声,大军出发。侯大勇听到炮声,不禁一动,想起水浒中有火炮的记载,心道:“我怎么没有想到造几门简易火炮。”

就在黑雕军大军出征之时,符英正自心烦。前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寿州节度使何徽派人到符家提亲,符家有一女嫁与柴荣,符彦卿是正宗的国丈,何家提亲实是为了实现两大旺族的联姻,进一步提高何家的地位。

何家本是德州大族,早年何徽祖父来到大名府,在大名府任过防御使,何家这一支就留在了大名府,但其家族大部分在德州。万寿寺里的住持,就是何徽堂弟,因早年在大名府浪荡,与人争斗,出了人命,而对方家族也有人在军中任要职,不得已投到了万寿寺,作了一名花和尚,最后被黑雕军所杀。侯大勇当日所到庄园,正是何家的庄园。

两家门当户对,符彦卿就答应了这门婚事。符英听说过何徽之子何松的大名,此子和那住持一样,也是一个花花公子,屡有劣迹。无奈父亲已同意,符英一时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每日,符英带着两个使女,到城中寺庙虔诚求佛,祈祷佛主能发慈悲,推掉让这一桩婚事。

符家长女是柴荣妻子,但是柴荣并不是符氏的第一任丈夫,柴荣与符氏之间有一段传奇故事。符氏第一任丈夫是后汉河中节度使李守贞之子李崇训,李守贞为人自负,并不甘愿一辈子做后汉之臣。于是扯旗造反。起兵之初,连败后汉军队。后汉派出郭威为主将,在后汉皇帝刘承祐之乾祐二年七月,郭威攻破李守贞,李守贞纵火自焚。李崇训见败局已定,先是提着剑,满屋子追杀家人,然后又想杀掉符氏。符氏不愿白白地死掉,就躲了起来,李崇训仓促中找不到符氏,自杀了。

汉军冲入李家府宅时,符氏衣着整齐地坐在正堂上,冷静地对杀红了眼的军士们说:“我是卫王之女,郭公与我父亲八拜之交,你们休得无礼,某要见郭公。”汉军被符氏的神情态度所震慑,听说是卫王之女,便把符氏送到郭威处。郭威极为喜爱符氏,将之收为义女。谁知符氏的母亲认死理,认为女儿夫家尽灭而自己逃脱,既应守贞更应感谢上天庇佑,要她出家当尼姑。符氏坚决不肯,反驳说:“死生有命,天也。何必妄毁形发为!”符氏在娘家寡居一年之后,后汉王朝发生巨变,郭威代汉建周成为皇帝,柴荣则被义父封为澶州刺史、镇宁军节度使。柴荣的妻儿都尽丧于变乱,郭威打算重新为他娶妻,而柴荣钟意于符氏,当初她逃脱兵灾并成为郭威义女时,柴荣也在现场。柴荣对这义妹情有独钟,知道她拒绝为尼之事,更是视之为奇女子。广顺元年(公元951),符氏成为柴荣的第二任妻子。这年符氏二十一岁,柴荣三十岁。

符英深知大姐这一段经历,嫁给有点疯癫的李崇训,实非大姐所愿,但这是女子的宿命,不管你是何等冰肌玉骨、冰雪聪明,都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婚姻,不过是政治的延续而已。符英在佛祖面前,回想自已所见过的年轻男子,赵文、侯大勇均在脑中闪现。符英出了寺庙,上了马车,心神不定靠在马车车厢上。

正在符英暗自神伤之时,突然,赶车的家人叫了一声:“干什么?”随后没有了声音,符英正待撩起帘子,一些白粉从帘外洒入,符英吸入一些粉末,顿时头昏目眩,倒在了车里。

第九章 解救符英

符英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略微一撑,却头痛欲裂,四肢无力。两名女子全身素色、 头上梳着大盘髻的中年女子坐在桌旁窃窃私语,见符英醒来,一女子过来问道:“小娘子醒了。”

符英环顾四周,见房屋陈设简单,似是平常的房舍,她回想起自己吸了一些白色粉未就昏倒了,立刻意识到落入贼人之手,符英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道:“能否倒一杯水,我口渴了。”喝了水,符英又问道“这是何处?为何带我到这里?”

“圣使见小娘子虔心向佛,颇有灵性,特来点化小娘子,小娘子可真有福气。”

“圣使?你们是什么人?”

那女子拿出一个牌子,上有两个字:礼弥。

符英出自名门,见多识广,看到“礼弥”两字,暗叫不好,原来自己落入了活跃于北汉与大周边境的神秘教教——礼弥教之手。

大周时,国内有佛、道、儒和摩尼教等教,佛教分小乘佛教与大乘佛教。大乘佛教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伦理有某些相通之处,逐渐成为中土佛教的主流;道教中有天师道、金丹道等派;摩尼教也有传播,隋代开皇四年,建立在怀远坊东南隅的大云经寺,亦名光明寺,就是较早有记载的摩尼寺。

中原地区连年征战,百姓屡受荼毒,盼望过上太平生活。礼弥教便应运而生,他的教义中混和了多种教义的成分,提出了“休兵罢战,天下太平”的口号,迷惑了许多老百姓。教派高层以此为幌子,暗中骗取钱财、淫人妻女,对不服从的教众,则以护教名义进行惩罚。礼弥教行动诡异,组织严密,虽屡遭打击,却逐渐做大成势,隐隐成为可与地方政府抗衡的势力。礼弥教在各地设有圣使,管理各地礼弥教事务。磁州圣使管理着邢州、贝州、大名府等地。

磁州圣使近日有一重要任务,就是为礼弥教选护教圣女,实质上是为教首选美女。磁州圣使在邢州、贝州、磁州等地所获不大,没有找到满意的圣女。在大名府,无意中见到正在虔诚地求佛保佑的符英,眼前一亮,等到符英出了寺庙,便在路上用迷魂粉迷倒符英一行四人,把符英带到了磁州。

等到四人醒来,磁州圣使从两个使女身上,很容易知道了符英身份,又喜又怕,喜的是天赐良缘,如收服此女,礼弥教势力必将大增,怕是的符英身份尊贵,担心官府追查得紧,反惹祸事。几位总坛长老商议,符英若不降服则秘密地杀掉,以免坏事。

符英心中惧怕,却没有表现出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磁州圣使向符英宣传教义,符英假装听得很有劲,还反复询问教义。磁州圣使见符英对佛虔诚,又无多少社会经验,认为她是一个从未出过门的大家闺秀,兴致一下被提起,自己宣讲了教义后,还安排两人轮番讲经。符英身份高贵,貌美如花,而且一心向佛,极有可能成为护教圣女,所以,磁州圣使及手下人对其优待有加,符英在礼弥教倒也没有吃什么苦头。

符英一面假装对礼弥教乱七八糟的教义极为相信,骗取圣使的信任,好让其放松警惕,另一方面寻找机会把自已在磁州的消息传出去,无奈礼弥教看守得严密,不给符英外出或传递消息的机会。符英多次要求到寺庙上香,说这是她向佛祖许过愿,每天为佛祖烧一柱香。磁州圣使见到符英时,她就是在寺庙里,因此,磁州圣使对符英的说法并不怀疑,多次要求后,圣使为安抚她的情绪,便同意让符英到寺庙去上香。

符英咬破手指,撕下身上隐蔽部位的一块布,上面写道:“卫王符彦卿之女符英被歹人拘于有两棵古树的院子,报信者奖银千两。”符英上了马车,出了院子,虽说符英看不到马车外面情况,但是符英发现院子并不在城内,因为马车进城时,城门守卫进行了例行询问。想要改掉布条上的内容,却再没有机会。

一路上,除两位中年女子外,磁州圣使还派出四个暗藏尖刀的大汉,跟着符英,并有意把尖刀拿给符英看,讲明不准逃跑或有其它行为,否则,尖刀无情。符英上香时,见两位中年女子盯得紧,悄悄把布条塞到佛像前的垫子下,希望僧人打扫禅房时,发现此布条。

符英被礼弥教囚禁时,侯大勇已到了磁州。按照老规距,狮营军士分四个方向侦查地形,然后按侯大勇的要求,制作军用地图,通过多次制作军用地图,狮营侦骑已对地图制作的要点有相当了解,制作出的地图已经象模象样,基本具备了军用地图的几大要素。

侯大勇进城拜会磁州剌史,到了城门惊奇地发现,磁州城门正在关闭,守门军士不准行人外出。侯大勇身穿军服,又亮出都指挥使身份,这才顺利地进了城。来到磁州官衙,通报了姓名。磁州刺史张训急忙跑出来,道:“侯都指挥使来得正好,我正在着急。”说完拉着侯大勇进书房。张训把一块布条递给侯大勇,侯大勇接过布条,见过内容,大吃一惊。

“张使君,布条从何而来?”

“刚刚一位僧人送来的,说在寺庙跪堑下面发现这布条。因为近期磁州发生了多起几个小娘子失踪的事,僧人看到此布条后不敢怠慢,立刻送到了这里,如真是卫王之女,则布条内容非同小可,我已派衙内所有人到城内各处去查找,并下令关闭城门,只准进不准出。侯指挥使从大名府来,可曾见过符英小娘子?”

“符英小娘子我见过,事不宜迟,磁州城内是否有种有两棵大树的院子,如有,应迅速调集军士围住院子,不要放一人走了。”

说话间,派出查探的人陆续回来,共查明,全城共有五处符合条件的院子。张训马上派军士围住五处院子,结果令人失望,五家都是老实本分的本地人。正在焦急时,有军士报称在城外,他家附近还有一个院子有两棵古树。

张训、侯大勇急忙带人来到城外院子,发现此家人刚走不久,厨房里的水还是温的,而且走得匆忙,衣服、被子散落在床上。侯大勇、张训带人逐屋搜查,在地下室内,发现了被杀的三人。在一间普通的房间内,张训发现了一块布块,被扔到桌下,与僧人送来的布块完全一样。

张训对比两块布,道:“符英应在此屋住过,这块布,应是她用来留下信号的。此女机智,临危不乱,令人佩服,不管是不是符英,都要把此等女子救出。”

侯大勇认识符英,就道:“若此女真是符英,以符娘子的机敏,此屋可能还留有其它线索。”众军士在屋内仔细搜查,突然一名军士道:“快看,有字。”原来靠床头的墙上,潦草地写有四个字:“礼弥总部。”张训见字,立刻道:“原来是礼弥教妖人。”

侯大勇不知礼弥教是何物,张训简单介绍了礼弥教情况,道:“我多次围剿礼弥教,但礼弥教行动隐密,磁州总坛设在炉烽山内,炉烽山峰险林密,磁州军多次围攻都被他们逃脱,见符英所留字,应是指炉烽山磁州总坛,只怕是符英没有写完,就有人进来。”

“礼弥教妖人已逃跑,张使君,知不知道礼弥教总部的具体位置。”

“我让人追查礼弥教很久了,其总部位置已查清,只是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我们一直没有得手。现在符英在他们手里,硬攻上去,只怕符英小娘子已没命了。”

“厨房内水还温,衣服、被子散落一片,说明礼弥教才走不久,而且走得匆忙,礼弥教能够迅速知道使君的一举一动,定是有内应。现在,使君宜按兵不动,迷惑妖人,我派遣黑雕军精锐,马不停蹄,立刻奔袭炉烽山老巢,打妖人一个出其不意。”

“此计甚好,如黑雕军能剿灭礼弥教,则磁州幸矣。”

侯大勇带着磁州军向导,连忙回营,调集兵马,直奔炉烽山。

礼弥教磁州圣使本是后晋官员,后晋灭后,流落江湖,成为礼弥教磁州圣使。他为人狡猾多疑,千方百计安插亲信在磁州府上。为防磁州军进剿,把磁州总部设在炉烽山,分设二处,他并不固定在那一处。他还在磁州买了三处院子,两个院子在城内,分别在磁州官衙和军营旁边,用来观察官府动向,另一个,则在城外偏僻处。

当磁州官衙内出动大批差人紧急查找“两棵古树的院子”时,立即有人报信给磁州圣使。因为符英身份特殊,磁州圣使非常警惕,见官府查找“两棵古树的院子”,知事败露,急忙把符英再次迷倒,并杀死其仆人,坐上马车,连忙回炉烽山总坛。

而墙上四个字正是符英所留,当时符英正在睡觉,一个中年女子在屋内陪伴。另一个女子进来时,只道符英睡着未醒,压低声音着急地说:“快回总坛。”符英听到此语,连忙在墙上写下四字,只盼有人见到。

侯大勇一共带了三营兵马,虎营、狼营和狮营。三营全是精骑,一刻不停,磁州圣使回到总坛不久,侯大勇就带着人马到了炉烽山。

第十章 攻破总坛

侯大勇率精骑马不停蹄,直奔炉烽山。

磁州圣使没有想到官军来得如此之快,本想把总坛的钱财、名册等重要事物取出后,就离开总坛。磁州圣使还在整理总坛事物,接到报信,官军已至,并把炉烽山总坛的两条出口围住。磁州圣使下令总坛五十多个信徒,占据险要之地,把官军挡在山下。

炉烽山主峰实是两座相距很近的山峰,总坛分设在两座山峰上。磁州圣使此次回的是左炉烽山,左炉烽山有两条路下山,一条直接通往出山口,另一条是上右炉烽山之路。左右炉烽山的后山虽不甚高,均是陡峭悬崖,从未有人翻越。磁州圣使准备了很多结实的绳索,放在炉峰顶,以备不侧之时,放绳索从后山逃生。

侯大勇亲率虎营和狼营从正面进攻,虎营围住了左炉烽山,狼营围住右炉烽山,狮营校尉王青水率军来到后山。虎营遇到顽强抵抗,左炉烽上山之路极为险要,有一段路特别陡峭,坡度近七十度,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可谓“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礼弥信徒在此据守。黑雕军虎营伤了十几个军士,死了二人,对方未伤毫发,匡操杀红了眼,命令集中弩箭猛射,礼弥信徒被射杀几人后,后退到弩箭死角,虎营军士想硬闯上来,被一阵乱石砸下,又伤了数人。

侯大勇担心攻得太急,礼弥信徒对符英不利,便下令停止进攻,把左炉烽山紧紧围住。狼营在右炉烽山的行动十分顺利,右炉烽山相对于左炉烽山来说,较为平坦,而且右炉烽山只有七个礼弥信徒把守,狼营轻易攻上山去,解决战斗后,狼营来到左炉烽山,帮助虎营团团把左炉烽山围住。

侯大勇收到了从山上射下的一封信:“符英乃千金之躯,将军若想保得符英安全,请让出一条道,我等出山后,自会送符英回府。”侯大勇接到礼弥教信件之后,并不理睬,只是久攻不下,心里也自焦急。侯大勇令匡操围而不攻,自己带十余骑先到右炉烽山上,查看右炉烽山地形,然后来到后山,看能否从后山而上,进行奇袭。

到了后山,狮营校尉王青水已组织军士试着攀岸而上,无奈悬崖太过险峻,接连三次都失败了。侯大勇仔细观察悬崖,见悬崖并不高,只是过于险峻,借助现代的镐、安全带、绳、铁锁、钢锥、铁锤等登山设备,应能翻上此山,但狮营配备的是大周陆军标准装备,没有登山设备根本不可能翻上去。

郭炯一直跟着侯大勇,他心里觉得礼弥教的信件是声东击西之计,虽不是十分肯定,犹豫良久,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礼弥教左右炉烽山上都设置了窝点,说明礼弥教头目是一个狡诈且小心谨慎之人,这种人不会选择玉石俱焚,肯定会为自已留一条生路,我在右炉烽山上,见到一些绳索,如礼弥教从峰顶放下绳索,断崖就成了生路。”

“郭郎说得有理,他要声东击西,我就来一个欲擒故纵。”侯大勇见后山树林茂密,野草有一人多高,就令郭炯带狮营五十精锐,隐藏在草丛中,等礼弥教信徒下来,出其不意抢出符英。

侯大勇带着狮营其它人马回到前山,侯大勇叫人用箭射回一封信到峰上:“我是黑雕军都指挥使侯大勇,你们放下武器,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死路一条。”不一会,山上又射下一信:“侯都指挥使,若不让一条道路出来,圣使愿意和符英一起同归于尽。”山上山下不断射出信件,虽互不让步,口气一直越来越强硬,可双方都没有采取更为激烈的行动。

由此,侯大勇进一步认定郭炯的想法是正确的,山上礼弥教头目,定是在拖延时间,把黑雕军的注意力吸引在前山,趁夜色从后山逃跑。

侯大勇为了让戏演得更加真实,让前山军士不时攻山,给礼弥教妖人施加压力。

磁州圣使颇有大将风度,在峰顶喝茶下棋,让其亲信手下在前山指挥。他相信,凭天险,黑雕军很难攻上炉烽山,更何况,符英在手上,黑雕军投鼠岂器,不敢一味强攻。符英在山上,始终神色正常地和看守她的信徒讨论教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都已做了,余下的就看自己运气如何。她下定决心,只要受辱就咬舌自尽。

就在山上山下僵持中,天色暗了下来。

磁州圣使派人从后山,顺着绳索滑下。此时天上虽有月光,但是后山树高林密,光线较暗,视线并不是很好。郭炯等人已适应山底光线,紧紧盯着断崖,等待着礼弥教妖人下来。

山风吹得大树哗哗作响。第一个滑下之人在四周查看一番,没有什么异常,就使劲拉拉绳索。磁州圣使见后山安全,把又被迷倒的符英绑在箩筐里,自已用布缠着手滑下。滑下后,拉拉绳子,上面之人马上把绳子收上去,套住箩筐放下来。

郭炯带领军士伏在草丛中,见先下山的两人都是男子,已下山的两人守在山崖下,并未离开,显是在等着什么,便没有发令。过了一会,郭炯见绳子上套住一物,慢慢下来,到了山底,隐约见是一女子在箩筐里。郭炯料定这是符英了,果断地一抬手,身边四位瞄准多时的弩箭手,分成两组,一组瞄准一人,发出弩箭。弩箭准备射中目标,两声惨叫在山谷中回荡。郭炯提刀冲出去,见绳索已开始向上拉,一刀下去,斩断绳索。跟上的狮营官兵,按住了中箭的两人。

郭炯凑近仔细一看,正是符英。郭炯令四十人守在山下,下来一个捉一个,自己带着十人,把符英和捉住的礼弥教妖人带到前山。侯大勇不知后山情况如何,在营帐里不停转圈。忽听到营门传来军士的喊声:“救出小娘子了,救出小娘子了。”侯大勇跑出,迎面撞上前来报信的军士,军士和侯大勇身高接近,两人跑得急,侯大勇鼻子一痛,鼻血就流了出来。郭炯到了前山大营后,把符英带到帐篷里,见符英仍昏迷不醒,就令人找来韩淇。

救出符英,侯大勇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到关押礼弥教信徒的营帐,其中一个礼弥教信徒因伤势过重而死亡,。另一名礼弥教信徒伤势不重,经韩淇救治,脱离了危险,经过拷问,指认死去之人正是磁州圣使,并将符英被劫持的前前后后都全部招供。

第二天清晨,匡操把磁州圣使的尸体绑到炉烽山前山,见圣使战死,礼弥教余众再无斗志,黑雕军为避免更大伤亡,承诺投降者免死。礼弥教余众知插翅难逃,听到黑雕军免众人死罪,就全部投降。

侯大勇来到总坛,见总坛里钱物着实不少,叫军士清理好,全部运到磁州城外的黑雕军的营地,由孟殊清理造册,充作黑雕军军饷,并为两名战死的军士准备抚恤金。在总坛还发现一些烧毁的名册,侯大勇仔细查看残页,竟发现有万寿寺三个字。

黑雕军凯旋之后,刺史张训亲自带人给黑雕军送来猪肉、米酒等物犒赏。

侯大勇偏爱集中使用弩和弓箭,通过统一指挥,充分发挥这些冷兵器时代的远程进攻武器的作用,黑雕军在这几次战斗中,充分发挥了弩和弓箭的作用,不仅给对手大量杀伤,自已损失却出奇地少。在侯大勇反复强调下,黑雕军各校尉都对集中使用弩和弓箭有了新的认识。

豺营和四百团结兵大部分配备有弓箭,但是备用箭弦、箭支数量不足,侯大勇和张训言谈甚欢。侯大勇就道:“黑雕军初建,军备不整,现要到潞州迎击契丹,不知使君能否送黑雕军一些箭支。”

黑雕军作为过境军队,剿灭了礼弥教磁州总坛,为磁州削除了一大祸害。张训见黑雕军人数虽不多,可纪律严明,士气旺盛,战斗力极强,对侯大勇很是心折,料侯大勇前程不可限量,就有心结纳,听侯大勇提出要箭支的要求,爽快地道:“没有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磁州也要成为战场,区区一些箭支,又算得了什么,我马上令人给黑雕军送来铁箭二万支,以表磁州的一点心意。侯都指挥使可派人到军甲库去看看,是否有所需之物。”

侯大勇见张训豪爽,大喜过望,喝罢酒,亲自到磁州军甲库,令侯大勇吃惊不小的是,磁州军甲库里竟有数种火器。有的不明白如何使用,军甲库小校一一为侯大勇讲解。

一种是火箭,就是在箭头部分缚上火药,加引线,打仗时,把引线点上火,用弓射出去烧杀敌人。这在军甲库中存得最多。

另一种是火毬和火蒺藜,用火药做成火药包,加上助燃的沥青和有毒的砒霜等物即成“火毬”;如果在“火毬”中再塞进些有刺的铁蒺藜,那就是“火蒺藜”。由于“火蒺藜”与“火毬”实际上是同一东西,所以又叫“蒺藜火毬。“火毬”和“蒺藜火球”也均装有引线,点燃后用抛石机抛向敌人,“火毬”可以使敌人灼伤中毒,“火蒺藜”则还能把敌人刺伤、刺死。

还有一种是大型武器火炮,是用一种名为“抛石机”的工具改装的。“抛石机”最初装的是大石球,把大石球抛向敌人营垒;后来则把火药做成火药包代替大石球。由于火药包比大石球轻,不单抛得远,而且落地能燃烧,所以杀伤力也较大。

侯大勇想到黑雕军作为前锋营,带上大型武器,将影响行动,就厚着脸向张训开口,要了二千支火箭。二万支箭、二千支火箭,价值不菲,侯大勇没有想到张训如此慷慨,想想黑雕军没有什么回报,叫军士拿出磁州军事地形图,送给张训。侯大勇给张训解释了一些图标后,张训也是将军出身,认真看过地图,道:“侯郎真是奇人,此图当可抵得上雄兵万人。”

第十一章 救援友军

磁州圣使的迷药极为历害,符英醒来之时,黑雕军已经攻破了炉烽山总坛。黑雕军中没有女子,侯大勇请刺史张训派府上两名使女,来到军营专门服侍符英,等符英稍稍恢复后,就把符英送到了刺史府中。

符英醒来后头痛难忍,使女连忙送来备好的药汤。韩淇来自蜀中,对迷药一类知之甚深,知道中了迷药醒来之时会十分难受,就开了一剂中药,可以略略减轻病状。符英皱着眉头喝完苦苦的中药后,身体才慢慢感觉舒服。

符英询问了军士,才知道磁州圣使已死,黑雕军剿灭了礼弥教磁州巢穴。符英对黑雕军解救之恩甚为感激,带着使女,在小校的陪同下,来到侯大勇营帐。

侯大勇此时正津津有味地看兵书《太白阴经》。此书是在炉烽山总坛搜到,侯大勇在读现代社会读军校时就知道此书,但是从来没有心思研读,从磁州回来,侯大勇忙里偷闲,读一读久闻大名的《太白阴经》。

现代战争和古代战争在战略是相通的,但是战争的具体形式上有着极大的差异。侯大勇找到了《太白阴经》,便仔细研究唐人兵书。

《太白营图篇》:一将一千人,十将一万人。幕千人,守地一万六千尺,积尺得二千六百六十六步,余四尺;积步得七里,余一百四十六步四尺;以营四面乘之,一面得地一里,余三百六步四尺,营内有地一十八顷七十亩,余一百四十三步五尺三寸三分。

看到主里,侯大勇头脑有些模糊,特别是古人所用计量单位自己不熟悉,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便拿了一只毛笔,依据书上所写画出阵图,还没画完,符英就到了。

符英穿上使女带来的干净衣服,衣服是常见的短襦长裙,上是黄色窄袖短衫、下是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显得俏丽修长。

侯大勇初来古代时,以为古代女子都深居闺房,不与外人特别是男子接触,可是现在发现实际情况并不如此,在沧州之时,就经常看到男女在一起正常交往。五代是晚唐的延续,唐朝经济繁荣、思想活跃、妇女解放,唐人气质上“大有胡气”,妇女在礼法薄弱的“胡人”社会,豪爽刚健,绝不类南朝娇羞柔媚和两汉的温贞娴雅。

“多谢将军相救之恩。”

“不必客气。”

说完开场白后,侯大勇和符英都不知接下来说些什么。行军的帐篷本就不大,两人近距离面对面站着,不免都有些尴尬。

侯大勇无话找话,道:“符娘子好生机智,如不是留下许多线索,张使君也没办法找到磁州总坛。”

符英初遇侯大勇是在沧州城内的小店,当时赵文说侯大勇卑鄙无耻,自己见他居然让小校买女子用品,觉得侯大勇身为将军极不正经,当时就没有给侯大勇好脸色看;第二次是在郭行简府上,侯大勇把赵文摔下了水池;第三次见侯大勇却是在沧州城外,侯大勇率领黑雕军在万军中射杀萧宝珍,第四次是随黑雕军一同回大名府,在路上烧了万寿寺。

侯大勇一身戎装,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浓眉下一双眼睛甚为有神,言行却彬彬有礼,全无领兵时的威严、冷静和凶狠,竟有些腼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