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当白歌看到南路大军出现在谷底时,知道他的冒险取得了成功,看着极为勇悍的凤翔步军,他的怒火渐渐被尊敬之情代替,军人,对于同样勇敢的军人,总是心存敬意的。不过,尊敬是一回事,敌人还是必须彻底消灭,房当白歌对着亲卫低声说了几句,党项军中响起了几声短促的号角声,

党项骑兵听到号角声后,停止了冲锋,慢慢向后退,与凤翔步军拉开了距离。一名党项族地骑手提马走上前,下了一道命令,小仓关是较为封闭的环境,传声效果极好,南路党项军清楚地听到了命令。南北两路的党项骑兵取出了弓箭,对准了凤翔步军。

王楚云看到党项军准备用弓箭对付他们,自知无法幸免,他面色惨白地长笑一声:“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此句豪气干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片铁箭如狂风一样无情地扫荡了他们。

随着惨叫声、杀伐声的停歇,整个战场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在死亡线上挣扎地重伤员发出的令人揪心的呻呤声,如此清晰地在狭窄的谷底回荡。

二十几名受伤被俘的凤翔军军士被党项人押着,在小仓关谷底仔细搜查,他们要确认凤翔军主帅王景是否逃脱,党项军搜查谷底的时侯,凡是发现重伤未死的军士,不管是凤翔军还是党项军,都补上一刀,彻底解脱他们。

几具穿着将军服饰的尸体摆在了房当白歌马前,被俘的凤翔军军士仔细辨认后,道:“插满铁箭的是王楚云将军,头颅被打坏的是王环将军,胸口被砍开的是高络纬将军。”王楚云、王环和高络纬都是凤翔军有名的勇将,尽管他们三人死得惨不忍堵,象一堆破烂一样被抛在地上,可是,凤翔军军士说起他们名字的时候仍是充满了敬意。

统计完战果后,一名党项校尉来到房当白歌面前,报告道:“八千凤翔军,战死了六千七百五十三名,被俘二十七名,王景带着一千多人逃走了。我们党项军战死二千六百七十六名,受伤无数。”

满地的尸体,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让看惯了尸体的房当白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对跟在身边的将领道:“我们向来认为中原人懦弱,现在看来这个说法不符合实际,凤翔军军士也是勇士,他们并不比回鹘人和吐蕃人逊色,若不是这些人死守谷底,王景老儿绝对冲不出包围,真是可惜。让王景老儿跑掉了口”房当白歌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凤翔军将领,道:“把这几员周军将军火葬了吧。”党项人的习俗中,火葬比土葬要高贵,房当白歌下令火葬凤翔军将领,是对敌手极大的敬意。

小仓关激战正酣之时,泾州外面的乔家堡。党项军和颁州军仍在紧张地对峙着。

观察判官邢培盛匆匆忙忙来到节度使李晖的营帐,他派出的斥候刚刚回来,斥候不仅证实了周青所说是事实,而且还有新地发现,“颁州军的六个斥候刚刚回来,他们分成两组,一组沿着西南方向搜索,他们在前往凤州的道路沿途发现了大量新鲜马粪。可以肯定地判断,有一支人数在四五千的党项军从这条道路经过。另一组斥候一直在观察党项军营,他们发现,党项军营虽然帐篷很多,但是军营里的党项军士比前几天少了很多。根本不象是两万人的军营,充其量不过五六千人。报告完客测秀况,邢培盛加了一句:”依未将地主意。若明天党项军仍然来挑衅,我们去给他们一下子。”

李晖没有表态,他反问道:“按往常的经验,回鹘人、吐蕃人和党项人侵扰边境,并不以攻占城池为目的,主要是抢夺财物,他们抢完就跑。并不会和大军长久地对峙,你说,党项人到底要干什么?”

邢培盛急于出战,道:“党项人的意图,我们只有不断地试探才能知道。”

邢培盛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李晖,李晖沉呤道:“邢郎说得有道理,明天你率一千五百名马军和二千名步军出堡迎战,不过要见机行事,若敌军势大,且且不可恋战,

晚唐以来,战事不断,特别是五代这几十年,战事频繁得如家常便饭,那一月不打仗,还是个新鲜事。在这个动乱年代,能当上节度使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真本领,绝非和平时期的武将所能比,特别是王景、侯大勇和李辉这种镇守边关的节度使,更是节度使中地骄骄者。李辉在战略上极为小心,但是在具体战术上却并不保守,他没有给邢培盛定下框框,而是让他择机行事。

第二天清晨,邢培盛穿着铠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带着颁州军出了寨门,邢培盛是个年轻气盛、心气颇高之人,他不愿意等着党项人打到家门口,出兵前,邢培盛叫来多名斥候和附近的村民,反复询问乔家堡附近的地形,画出了地形详图,他探知在党项军营不远处,有一处树林茂密的山坡,邢培盛便决定在此地出其不意地伏击党项军。

颁州军设伏后不久,十几匹快马从党项军营急驰而出,很快,到了小山坡。

邢培盛回头盯着身后的一名颁州军斥候,问道:“你不是说党项军从来不派侦骑,这是怎么回事?”

颁州军地斥候道:“前一段时间,党项军每次出动,确实没有派出侦骑,今天可能是临时派出来的。”

颁州军用来隐藏的山坡仅仅是一个缓坡,邢培盛考虑到党项军每次出动,都不派侦骑,因此才在此设伏,而从未出现地侦骑意外地出现在山坡,这三千多人马根本逃不过侦骑的眼睛。

邢培盛下令道:“等到党项骑兵一上山坡,就把他们全部干掉。”

这个山坡,党项骑兵小队非常熟悉,这是他们到乔家堡的必经之路,这一段时间他们几乎每天都要从这里经过,党项骑兵小队并没有意识到前面的危险,冲上山坡时,吃惊地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数十名凤翔军弩手举着手弩,凶狠地对着他们。

党项骑兵没有来得及掉转马头,数十支弩箭发着啸声冲向了他们,只有一名党项侦骑躲过了弩箭的攻击,他俯在马背上,狠命地往回跑,十几名颁州军骑兵迅速从山坡上冲下去,那名党项侦骑骑术极为了得,回身射了数箭,两名颁州军军士中箭落马,一名快马越过追赶的颁州骑手,引弓一箭,正中党项侦骑后背,这名骑手正是光紫驼,射杀党项侦骑后,他又听见马蹄声,只见远处有十几个党项骑手朝党项军营飞奔而去。

听到党项军有两队侦骑,邢培盛有些遗憾地道:“伏击打不成了,我们没有隐藏地必要了,各军做好战斗准备。”

光紫驼回到颁州军骑兵队前,人和马都处于兴奋状态,他看着远处,心里盼望着党项军过来,整个颁州军摆的位置很好,若党项军攻来,他就可以率领颁州骑兵从高往下冲,给党项军致命一击。

自从房当白歌带着四千军士走后,师高金带领三千党项骑兵在乔家堡和颁州军对峙,他肩上的担子如大山一般沉重。

当党项军兵力雄厚之时,他们急切盼望着颁州军迎战,只要能够重创大周军队,就会给周军增加更多的压力,也就为夺取灵州创造更好的条件,可是老奸巨滑地颁州军主帅李晖,根本不出堡迎战,使党项大军如狗咬乌龟一般,根本没有下口之处。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党项军调集重兵伏击凤翔军,在乔家堡外的党项军只有三千人,坐镇泾州的师高金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制造党项军兵力雄厚的假象,借以恐吓颁州军,维持对峙的局面。

当第二队侦骑回来之时,师高金知道颁州军已经主动出击了。

师高金、元高和仁多坐在帐前,脸色十分凝重,元高道:“颁州军敢于主动出击,很有可能是援军到了,我们只有三千人,不若退回泾州城吧。”

党项军在泾州城外大败泾州军后,占领了泾州城,党项房当族世代居于清水河畔,他们长于骑射,却没有守城的经验和兴趣,而且党项军两万多人全是骑兵,若用骑兵去守泾州,则完全失去骑兵的机动能力,变相困住了骑兵的手脚,因此,房当白歌将泾州城的青壮年屠杀一空后,只留下一千名党项军士守在泾州城,而党项军主力继续东进,在乔家堡受阻后,就停留在乔家堡外,和颁州军对峙。

元高见军营兵少,有些胆怯,便提出了退回泾州城的建议。

仁多不同意退回泾州城,他道:“我们的优势是拥有强大的骑兵,若退到泾州城,则我军的优势顿失,打阵地战,我军远远不如周军,泾州对我们来说是包袱,我建议就在乔家堡外和周军周旋,实在不能取胜,退到吴留关就是。”

师高金和仁多的想法基本一致,经过短暂思考,他已下定了决心,道:“距离泾州最近的是凤翔府,白歌现在已经率重兵去伏击凤翔军,凤翔军肯定来不了,大周其他援军还要两三天才能到达泾州,这一定是颁州军试探性的进攻。如果我估计得没有错,颁州军应有四千人左右,人马少过三千人,颁州军绝不敢出动,人马多过四千人,则乔家堡防守力量不足,我们决不能退缩,要趁这个机会歼灭这股敢于出击的颁州军。”

元高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位素来温和的军师,他没有想到军师的胆子和胃口都如此大。

师高金眼色凌厉地看着两人,下令道:“仁多率一千人,从北面的小道穿插到颁州军的后面去,我和元高率两千人从正面出击,缠住颁州军,等到仁多部迂回到位后,元高部、仁多部就可以形成两面夹击之态,一战打跨颁州军。”

听到如此安排,仁多吃惊道:“这样一来,大营就空了。”

师高金神态坚定地道:“若我军败了,要这大营何用。”

第八十五章 风云再起(八)

从军营迂回到颁州军所在的小山坡,必须要绕一个大弯子,——有些费时间,仁多领命后,带着一千党项军急驰而去。

师高金和元高带着两千党项骑兵不紧不慢从军营里出来,要到小山,坡时,就看到了颁州军的探马飞快地向小山坡跑去,党项军在距离颁州军四五百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

颁州军早已在小山坡上严阵以待,观察判官邢培盛见党项军骑兵分为左右两队,数面鹰旗随风飘扬,军容甚为严整,人数却并不多,邢培盛年轻气盛,且是一个好战之人,他要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向党项军发起了冲锋。

邢培盛高举长枪,用充满杀气的声音发出了进攻的命令,中军响起了“隆、隆”战鼓声,牙将光紫驼一马当先地冲到最前面,一千五百名颁州马军紧随其后,顿时,战鼓声、马蹄声和喊杀声响彻云霄。

在乔家堡外的党项军不过三千人,师高金并不准备和颁州军硬扛,他打算在小山坡下较为开阔的的平地上,先缠住颁州军,只要仁多穿插到位,从后面发起攻击,则数量上没有绝对优势的颁州军必败。

颁州军响起战鼓声后,党项军也响起了“呜、呜”的刺耳号角声,两千党项人分成两队列阵,每队一千人,号角声响起来后,一队党项骑手转身向后跑,跑了三百多米后站住,而另一队党项骑手则取出弓箭,等着颁州军进入箭程。

颁州骑兵从山坡上往下冲,速度极快,一片灰尘腾空而起,声势极为摄人,州进入箭程,颁州骑兵把铁箭射向党项人的同时。也受到了党项人铁箭的攻击。一千党项骑兵在号角的指挥下整齐地射出一箭,然后掉转马头就往回跑。光紫驼杀性甚重,他挡开数支铁箭,气势汹汹地咬住党项骑兵,紧追不舍。

射完箭的党项骑兵绕过另一队党项骑兵,向前跑了两百多米后停下。抽出箭做好射击准备。而等候多时的另一队党项骑兵对着追来的颁州骑兵就是一阵猛射,他们和前队一样,射完就跑,让另一队作好准备的骑手对付颁州骑兵。

这两轮较量结束,颁州骑兵吃了大亏,党项骑兵本身就长于骑射,且是在静止着射箭,而颁州军是一边冲锋一边射箭。在运动中射箭是对骑术和箭法地综合考验,颁州骑兵在这方面的训练明显不足,骑手们在快速运动中射出的箭大多失去了准头,所幸是射群体目标,误射误中的情况不少。所以这两轮对射。党项军伤亡不大,而颁州骑兵伤亡却着实不小。

骑手落地后,战马就四处逃散。地上躺了一片呻吟挣扎的骑手,这些骑手绝大部分都是颁州军,只有极少数党项骑手被射落马下,几名受伤较轻的颁州军骑手,已经提着刀爬了起来,他们四处寻找着落马地党项骑手,一名受伤较重的党项骑手勉强爬了起来。被这几名颁州军骑手砍得血肉横飞。

此时颁州步军虽保持着队形快速推进,却已被骑兵丢在了后面。步军很快就到了骑兵撕杀过的战场,伤重未死的党项骑兵全部被颁州步军砍杀。

邢培盛骑着马手持长枪,跟在步军群里,他皱着眉头看着双方骑兵队的追逐。经过这一番较量,双方骑兵的战斗力优劣显而易见,邢培盛意识到这样打下去,颁州骑兵会被党项骑兵慢慢消耗掉,他下令道:“鸣金收兵,步兵呈防守队形,给骑兵留一个通道。”

颁州骑兵往回收的时候,党项骑兵如影随形地贴了上来,却不过分逼近,保持着四五十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他们可以不断利用精准地弓箭射杀颁州骑兵。当颁州骑兵退回步军阵地后,党项骑兵也就停止了追杀。

光紫驼连射数箭,射中了两名党项骑兵,他正追得性起,忽然听到收兵的号令,此时他的心情就如一名饿极的人刚刚拿到一碗香喷喷的肥牛肉,还没有来得及吃,却又被人夺走,但是军令如山,他虽然好战,却也不敢有违军令,他满腔怒火地回到邢培盛身旁,用吃人地眼光盯着邢培盛,道:“已经咬住党项人了,为何收兵?”

邢培盛怒道“这样打下去,正中党项人下怀,论骑射,胡人真是历害,颁州骑兵大大不如,再打,就剩不了几个人。”说到此时,邢培盛突然想到了那一支黑雕军的小部队,这是一支什么部队,竟然在人数少于党项军的情况下,以骑兵对骑兵,把党项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光紫驼看着身后地颁州骑兵,一千五百名颁州骑兵,竟有三百人被射下马来,他沮丧地不再说话,只是用凶狠的眼光盯着党项骑兵。

邢培盛见党项军打法和平常不一样,平常党项军的进攻欲望很强,象今天这样的打法很少见,这引起了邢培盛的警惕:“难道党项军还在等待伏兵?”战在此时,邢培盛明白打不成伏击,凭手里这点兵力无法战胜党项骑兵,他更担心党项军的增援部队上来,于是咬咬牙,发出退兵的命令。

师高金听到颁州军退兵地号令,对元高道:“颁州军要跑,缠住他们,仁多军马上就要到了。”

党项人鼓角大作,党项人每个队有两个营,每营有五百人,他们就以营为单位轮番发起了冲锋,每个营都是呼啸着冲过来,放一通箭后,又呼啸着跑开。

颁州军步军有两千人,他们一直没有参战,中军发出退兵号令后,他们并没有混乱,只是前军变后军,慢慢向乔家堡移动,党项军发起冲锋后,他们重新站住,步军弩弓手用密集的铁箭射住了阵脚。

拉锯了几个回合之后,党项军和颁州军互有伤亡,颁州军后方渐渐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很快。马蹄声由远到近。邢培盛脸色微变,党项人果然有伏兵,难怪要纠缠住颁川军不放,他虽惊不乱,果断下令道:“步军守住阵脚,骑兵迎战党项援军。”

光紫驼初战失利。心中激愤难平,他大吼一声,率领颁州骑兵向着增援的党顶军冲去。从后面杀过来的正是党项军仁多部,他们有一千人,颁州骑兵虽然蒙受了一些损失,但仍有一千一百多人,两支骑兵队伍速度极快,人数相当。很快就顶在了一起。

仁多军一到,元高部士气更振,他们不再以营为单位出击,而是倾尽全力,不顾伤亡。对着颁州步军的防线全线出击。颁州步军地弩弓手在这生死关头,也是拼尽了全力,用最密集的弩弓阻截党项军。但是党项骑兵来得太快太猛,他们在弩弓的密集射击下付出巨大伤亡后,突破了颁州军地防线。

一场混战开始了,颁州军步军在邢培盛有力的组织下,虽被党项骑兵冲散,却没有出现崩溃的局面,步军们或以营或以伍为单位聚在一起。各种兵种相互配合,和党项人拼死相斗。而颁州骑兵,则在疯子将军光紫驼的率领下,和仁多部党项军杀得难解难分。

渐渐地,更为勇猛的党项中在混战中开始占据了上风。可是颁州军打得极为顽强,在短时间之内,党项军也无力吃掉颁州军。

邢培盛身边聚集了四百多名步军,被党项军团团包围住,邢培盛看出战局已经极为不利了,心中很是着急,可是现在已陷入混战,除了身边的四百多人,他已无法有效组织部队了。邢培盛心中只剩下一个,“拼”字了,他枪如闪电,一枪把一名党项骑兵挑下马来,又有数名骑兵冲了过来。

这时,从党项军营方向传来了巨大地轰响声,邢培盛和师高金两人都是心头大震,邢培盛以为党项军又来了援军,而师高金却知道这一定是周军,因为党项军为了打败颁州军已经全军出动了,现在军营里没有一兵一马。

骑兵转眼就到了战场,军旗上飘着一个,“庆”字。

邢培盛身后的一名大嗓门的颁州军士吼了一句:“是庆州军。”跟在邢培盛身边的所有军士都兴奋得狂吼了起来。

庆州军有七千人,其中骑兵三千,接到泾州战报后,庆州军就沿着马岭水南下,他们先到了泾州,泾州党项守军只有一千人,他们见庆州军势大,而且城内还隐藏着不少逃脱屠杀的泾州青壮年,所以,他们未作抵抗就放弃了泾州城,庆州军未伤一兵一卒就收回了泾州,庆州军夺得泾州后,留下步军守城,三千骑兵就朝乔家堡出发,庆州军运气实在是好,他们又遇到了党项军的空营,庆州军骑兵一把火把党项军营烧了个精光,士气极旺的庆州骑兵从党项军营继续朝乔家堡出发,又遇到了正杀得难解难分的党项军和颁州军。

庆州骑兵这个生力军加入战团后,迅速扭转了战局。

师金高禁不住长叹一声,“天不助我也。”若周军援军不到,颁州军必败无疑,如果打败颁州军,即使周军援军到来,党项军也有能力将对峙局面拖至房当白歌回师之时,可是庆州军地到来,完全打破了他的计划,说到底,战场上凭的是实力,没有实力,则拿不到自己想耍的东西,即便侥幸得手,也不能长久地保住成果,庆州军的长驱直入,实际上是党项军实力不够所至。

师高金对着身后地传令兵下令道:“全军向泾州撤退。”

在号角声和传令兵手中令旗的指挥下,党项军集中力量朝着西北方向突围,党项军付出惨重代价后,数百名党项军突破了颁州军和庆州军的包围。光紫驼一马当先,率着两千多颁州和庆州骑兵咬住党项残军,紧追不舍,这是一场耐力和信心地角逐,追了四十里后,党项军见无法摆脱追兵,离开了官道,钻进了森林茂密的莽莽大山。

光紫驼和庆州军骑兵都指挥使王天畔是老相识,他听说党项军营是空营时,气愤地骂了起来:“党项人只有三千人?他妈的,这群混蛋,这么少人马。还天天到乔家堡前来耀武扬威,我呸,这些党项人竟然使诈。”光紫驼骂完又道:“马上要到泾州城了,我们追到泾州城下,看看他们的虚实,莫又是一座空城。”

令光紫驼又大吃一惊的是。王天畔兴致勃勃地道:“泾州城也被庆州军夺回了,走吧,我请你进城喝酒。”

没有突围成功的党项族军士,在颁州军和庆州军步骑的团团包围后,全部战死。

泾州大战紧张曲折而又戏剧性地进行地时侯,奉旨主持西北边境大局地西北面行营诏讨使侯大勇也累得够呛,他原本想悄悄住进郑州侯府,歇息一晚继续赶路。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先是郑州新任防御使王汀湖过来拜访,随后符彦辉又闻迅赶来,然后郑州城内的豪绅也纷纷赶到,很快。冷落很久的郑州侯府又车水马龙了,郑州府里的下人、使女见到侯大勇回来了,工作热情高涨。把热水备好,打扫干净房屋,为五十多位亲卫做饭,一时之间,郑州侯府仿佛重新焕发了青春。

好不容易才送走了热情地郑州各界人士,骑了一天马的侯大勇才发觉实在是有些疲劳,不过。受人爱戴、捧迎,总是令人开心地一件事,他舒舒服服地泡一个澡后,又精神抖擞了,他习惯性地来到了以前议事的书房。

书房里一尘不染。就如从前他住在府上时一样,侯大勇在书架前站定,书架上还有许多书,多是符英嫁给侯大勇时带来的嫁妆,侯大勇随手取出一本,却不是符英带来的,不过,这本书上也带着符英的身影。在书是黑雕军在磁州攻破礼弥教磁州总坛时缴获的《太白阴经》,当年黑雕军从磁州总坛救出符英后,符英为了表示感谢来到侯大勇军帐时,侯大勇正好在看这本兵书,拿起此书,侯大勇甚至清晰地记得符英进帐时的形象:上身穿着黄色窄袖短衫、下身穿着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

侯大勇拿起书,想起同符英相遇、交往以及成亲后的一幕幕,心中竟有些感慨,自已算是彻底融入到这个年代了,另一个世界地人和事,在他脑中越来越淡“恍如隔世——真是一个恰如其分的形容词,有时,侯大勇真是有些恍惚:”我真的是来自未来吗?”只是手枪、手机、手表等超出这个时代的物品,默不作声地证明了侯大勇的时空之旅。

侯大勇正在伤感之时,书房有人轻轻敲门。

进来地是钱向南,钱向南以前是郑州府的录事参军事,他的家就和侯府很近,一回到郑州,侯大勇就让他赶快回家去看看孩子和孩子他妈。钱向南回家后换了一身新衣服,胡须也修整过,气色看起来好极了。

侯大勇知道钱向南肯定有什么重要地事,否则也不会半夜三更地过来,侯大勇也没有问,他笑道:“女人家,女人家,没有女人没有家,钱郎回家一趟,面目一新。”

钱向南微微一笑道:“刚才接到军情营送来的情报,军情营这帮小子,先是到了大梁,又从大梁追了过来,绕一个大圈子,今天才把情报送来。看了这份情报,我越想越觉得党项人有些奇怪,我猜想节度使肯定没有睡觉,就大着胆子过来了。”

侯大勇接过钱向南手中的一张纸,内容简明扼要,主要是对党项房当族基本情况和近期战事的介绍:党项房当族,是党项八族之一,世居清水河畔,崇佛,尚白。近年和回鹘、党项争斗甚烈,多有斩获,势力略逊于党项拓跋族,而远远强于其他各族。首领房当明,自封为灵州节度使,其弟房当白歌,自封为灵州节度副使,房当族全族约有三十万户,控弦之士约有五万,此次攻入周境的党项军约有两万人,首领为房当白歌,房当明和另外三万人离开了清水河畔,去向不明。房当白歌率领党项军攻破了泾州,河阳将白重赞战死,现在党项军在泾州外乔家堡和颁州军对峙。

侯大勇看完之后,问道:“你觉得党项军有何奇怪之处?”

钱向南摸了摸修理得颇为整齐的胡须,道:“胡骑犯边,历年来都是以抢夺财物为主,他们攻入边境后,大肆掠夺财物后就迅速退出边境,除非迫不得已,一般不和中原军队交战,但是,此次党项人攻破泾州后,还要继续孤军东进,难道不怕被大周军合围吗?我实在没有想通党项人在泾州和颁州军对峙的目地?更关键的一点,房当明和另外三万人去了哪里?”

侯大勇低头又看了一遍纸条,道:“情报准确吗?”

“军情营有一名军士扮作蜀商,跟着粟特人的商队到了清水河畔,他和房当族人作买卖,长期在清水河畔活动,房当族人只当他是蜀人,并不疑他。”钱向南因为情报问题,曾经受到过侯大勇斥责,此次军情营的情报甚为详细,而且这些情报飞鹰堂并没有提供,因此,钱向南说起此事隐隐有此得意。

侯大勇习惯性地走到书房左侧,以前这里挂着一幅狮营特别制作的地图,走到墙边,才想起那幅心爱地地图现在已经挂在凤州侯府的书房里,侯大勇取出一张纸,凭记忆在纸上画出了各州的位置,虽不甚精确,大体位置却相差不大。

侯大勇指着简易的地图道:“泾州到郑州路途遥远,我们接收到的情报其实已是过时情报,现在泾州战况发展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从早到晚,据我分析,由节度使李晖这员老将镇守乔家堡这个险关,党项人很难攻破乔家堡,也就是说,党项人根本无法继续东进。若党项人向南进,要受到凤翔军、颁州军和永兴军三军夹击,若向西南走,就是秦州、凤州,这是我们黑雕军的地盘,且有凤翔军的侧击,党项人只怕难有作为,若向北,则有庆州军、通州军、延州军和灵州军。房当白歌率领的这支党项军深入到泾州,实际上已经处于大周军重重包围之中,战略态势对党项军极为不利,若党项军是支孤军,则必败无疑,不足为虑。”

侯大勇加重语气道:“房当明在哪里?他的三万部队在哪里?这支去向不明的人马才是最值得我们关注的事情。钱郎,军情营这个情报,来得太及时了,你的思考方向也是正确的,你马上让军情营的人去查找房当明和这三万部队的下落,这件事非常重要,一定要抓紧办理,提供情报的军情营军士,要重赏。”

军情营得到了高度赞扬,钱向南一扫上次被飞鹰堂压倒的晦气,喜滋滋地回到了家中,钱向南的妻子还在烛光下坐着,等待着久未回家的夫君。钱向南回到家后心情甚好,只觉烛光下的夫人竟然如此秀丽动人,两人说了几句话后,钱向南就抱着夫人上了床。

钱向南到侯大勇府中之时,确实已经上了床,他和夫人是久别胜新婚,两人一起达到快乐的高峰后,夫人就沉沉地睡去了,而钱向南始终想着军情营的情报,这个情报如此重要,他知道节度使一定会感受兴趣的,于是又从床上爬了起来,赶到节度使府上。侯大勇果然对这个情报极为感兴趣,对军情营的工作也进行了肯定,这让郁闷多天的钱向南终于扬眉吐气了。

钱夫人没有想到郎君从节度使府中回来之后这么高兴,郎君高兴她自然也高兴,于是,两人再次达到了快乐的高峰。

第八十六章 凤云再起(九)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侯大勇养成早起晨练的好习惯,兼之一个人睡觉也没有恋床的理由,天边刚露出一丝亮光,侯大勇就翻身起床了。

府上的下人们也都早早起了床,打扫卫生、外出买菜,揉面淘米,烧火洗锅,个个都显得忙忙碌碌,他们要为赶路的亲卫们准备丰盛的早餐。五十多个亲卫也在陈猛地带领下,在院子里做着虎卧撑、下蹲和跋跳,整个院子显得热热闹闹。

主院里花草树木培育得颇为繁茂,并没有因为侯大勇不在这里常住而有丝毫马虎。侯大勇在院子里慢跑了一会,又挥拳弄棒练了一阵,身上也就大汗水淋漓了,经过改良的“何家刀法五式”早已练得熟透了,经过三年手不离刀的生活,兼之勤习天遁功,侯大勇对刀性深有体会,“速度和力量”就是军人刀法的精髓,现在练习“何家刀法五式”,纯粹是把这套刀法作为活动身体的套路。

一个乖巧的使女站在主院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侯大勇停了下来,连忙送上一杯茶水,这个使女年龄不过十六七岁,长得干干净净,是管家叫来服侍侯大勇的。昨天晚上,就是这名使女给侯大勇端茶送水,按照规距,这名使女应该睡在侯大勇主房的外间,侯大勇并不反感这名小女子,只是觉得让一名小女子睡在外间很有些暧昧,当年春兰秋菊就曾经睡在他的外间,就让这名女孩儿到另一个房间去睡。

侯大勇舒适地喝了一大口茶,顺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到府上几年了。”那小女子略有些羞赧地答道:“我叫锦茵,前年底才到府上。我到府上不久,阿郎(唐及五代对男主人的称呼,那时没有老爷之称)就走了,所以阿郎不认识我。”侯大勇见锦茵模样甚是周正。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的,清亮灵活,心中一动,问道:“你为何要到府上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锦茵面色略略暗淡,低声道:“我是许州人。父亲是读书人,靠教蒙童为生,那年发瘟病,父亲、母亲都去了,为了安葬了父母,家中的薄财全部用尽了,走投无路之时,偶尔遇到秋娘子。秋娘子见我可怜,就把我买到府上。”

自古以来,买身做下人、当使女的,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侯大勇在沧州初掌刘三府弟之时,还是用现代人的伦理和思维方式来考虑问题。曾提出要把府中奴仆全部放走,可是一半以上地男仆和绝大部分使女都不愿意离开,因为离开侯府后。虽然名义上改贱为良,可是他们一无所有,身无长计,连生计也无法维持。有了这个经历,侯大勇对古代社会现实有了具体的认识,他本来认为买卖奴婢是极不道德之事,现在看法又有所不同。世界上有许多事存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是既然存在了,也就有存在的道理。

侯大勇问道:“你家中还有长辈吗?”

锦茵想到父母双亡时自己四处求助,那些所谓长辈冷漠的眼神和推三阻四的行为,竟让她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她肯定地答道:“我没有长辈了。”

侯大勇又问:“那你订亲了吗?”

锦茵红着脸摇摇头。

“既然你父亲教过蒙童,你也读过书吧?”

锦茵点点头,谦虚地道:“略略识得几个字。”

侯大勇曾经承诺要为陈猛订一门亲事,看到这个皮肤白净地干净女孩子,就想到了陈猛。侯大勇笑着说道:“既然你没有订亲,家中又无长辈,那我就作主给你订一门亲事,好不好?”

锦茵没有想到阿郎突然要给自己订亲,她不时不知如何是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黑雕军有不少年轻的校尉都没有成亲,有一名校尉叫陈猛,常到府上来的,你应是认识的,愿意嫁给他吗?”

陈猛和杜刚是阿郎的两个亲卫,既然是侯大勇的贴身亲卫,形象自然也差不到那里去,众使女都认得他们两人。杜刚和小莲子订亲后,众使女羡慕得红了眼,锦茵当然也不例外。此时,锦茵听到阿郎问她是否愿意嫁给陈猛,她头脑嗡地响了一下,浑身酸软,张着嘴说不出话。

侯大勇见锦茵涨红着脸不说话,神情中有七分是愿意的,但还是追问了一句:“愿意嫁给陈猛吗?”

锦茵这才从迷离状态中清醒过来,小声道:“但凭阿郎作主。”锦茵地羞态,也为她凭添了许多妩媚。

陈猛此时还在院中和亲卫们聊天,被叫到主院后,这个意外的好事让他即高兴又意外。锦茵是郑州侯府中较为出色的,否则管家也不会让锦茵到去服侍侯大勇。在陈猛的印象中,跟着节度使离开郑州之时,锦茵不过十五岁,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一年多不见,锦茵变得亭亭玉、立,看上去成熟了许多。陈猛对于节度使地安排,除了高兴之外,当然没有什么意见,他没有任何迟缓,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然后就偷偷地瞅着锦茵。

侯大勇叫来了管家,问道:“锦茵的身份文书在哪里?”

“都由符娘子管着,小的不知在哪里。”

“锦茵已和陈校尉定了亲,从今天起,就不是使女了,你安排她单独住一个院子,一切按照秋娘子和春娘子地规格对待,等到西北战事打完,就为陈校尉和锦茵完婚。”

侯大勇闪电般地撮合了一段姻缘,他很有人情味地对陈猛道:“亲卫们吃完饭,我们就要出发,给你们两柱香的时间单独在一起,相互聊聊,增加一些了解。”

管家笑得极为欢心,道:“这可是大喜事,要好好祝贺陈校尉和锦娘子,请两位到南院去说话。那里干净又没有闲杂人,我让人把早餐送过来。”

看着两人高兴而又羞羞答答地一前一后出了主院,侯大勇为无意中玉成此事而颇为高兴。当早餐送来后,侯大勇一边喝粥,一边他哼起十分熟悉的老曲子《康定情歌》,这首歌在现代社会是百唱不衰的经典老歌。调子他非常熟悉,不过从来没有完整地唱过,今天心情好,无意中竟把此曲调哼了出乐。

侯大勇的高兴是有原因的,从组建黑雕军以来,有无数英气勃勃的年轻军士侧在了战场上,尽管黑雕军屡战屡胜,威名远插。可是,对于这些战死地军士,一切就随着生命离开自己身体地时间结束了,所有的荣耀都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拥有。战场是如此残酷无情,自已手下的这些年轻小伙子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中国有句古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侯大勇不愿意让跟着奋不顾身作战地将士抱着不孝之子的名声而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因此,为陈猛作了媒,他是发自内心地喜悦。

钱向南坐在侯大勇对面,看着边喝粥边晾曲的节度使,心里纳闷,就是给陈猛定了一门亲事吗,值得这么高兴吗?不过。这小曲倒很有意思。

这时,一阵哨声在空中响起,侯大勇抬头向上一望,一群鸽子快速地从空中飞过,侯大勇看到空中飞翔的鸽子。把手中的碗一扔,跳了起来,有些激动地道:“我真是傻瓜,竟然没有想到鸽子。”

钱向南见今天节度使情绪有些反常,一会儿哼曲,一会儿又说自己是傻瓜,他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侯大勇。

侯大勇看到钱向南一脸疑问,也没有解释,对着院门外站着的使女道:“把地下打扫了,再弄一碗粥来。”这才对钱向道道:“鸽子,钱郎喜欢鸽子吗?”

自从西北狼烟再起,侯大勇对通讯困难有太深的感受,在现代社会,互联网、卫星电话,各种先进通讯工具极大地缩短了空间距离,地球成为一个村庄,而在古代,交通、通讯极为不便,距离却成为无法克服的障碍,去远地来回一趟不容易,有些情况可能是一去不复返,所以,古人对于离别总是那么伤感,也才有李白地长吁短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看到高空中飞翔的鸽子,侯大勇知道,他总算为飞鹰堂和军情营找到了远程通信的办法。侯大勇为了解决远程通信,也算绞尽脑汁,利用富家商铺在全国的网络为飞鹰堂建立了接力式的信息传递系统,但是,侯大勇压根没有想到用鸽子来传递信息。

侯大勇没有想到用鸽子来通信有四个原因,一是在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通信极为发达,侯大勇所在陆军,从来没有使用鸽子来通信地经历,鸽子在军事上应用已经极为罕见了;二是不管在现代和古代,侯大勇都是生活在军队里,根本没有空余时间养鸽子,而且他的家人、朋友没有一个养鸽子的,当然,这并不是说养鸽子就不好;三是在这个时代,鸽子还没有在军事运用,虽然在南海边上,渔民已经用鸽子来沟通海船和陆地,可在内陆,还极少用来通信;四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思维空白区,或许这个空白区就如一层纸那样薄,但是如果没有合适地时机,这层纸却很难捅破,用鸽子来进行通信也就是侯大勇思维上的一个空白区,今天,西部的战事和郑州天空上偶尔飞过的鸽群,一下子就把侯大勇的思维空白区打破了。

钱向南不知道节度使为何突然问起鸽子,道:“有些人闲来无呈事养鸽子,我不喜欢也没有兴趣玩这个。”

侯大勇解释道:“鸽子有一个特殊本领,它认路的本领特别强,不管放多远,它总能找到回家的路,这叫归巢性,我们可以利用鸽子这个,特点来传送情报,鸽子是远距离通信地最好工具。”

钱向南有些疑惑地问道:“真是能用鸽子来通信吗,它能飞多远,能认识路吗?”

侯大勇肯定地道:“鸽子用来传递情报,安全、快速、准确,以前我在粟末韩鞠族的时候,就见过他们用鸽子来通信,我竟然没有想到用鸽子,真是糊涂。”每当侯大勇遇到不能解释之事。总是推到粟末韩鞠族头上,反正白头山到中原隔着万水千山,没有人能够查证他所说的话。

侯大勇不容置疑地安排到:“钱郎,你马上找人,到各地去寻找善养鸽子之人,同时寻找能长途飞行的鸽子品种。”侯大勇想了想。又道:“算了,这段时间军情营还是集中力量做好党项人的事情,鸽子地事情还是让飞鹰堂来做,争取在今年,最迟到明年,要把这件事情办好,飞鹰堂以后养的鸽子就叫做信鸽吧。”

侯大勇快步走回书房,给孟殊写了一封长信。详细把刮养鸽子的事情交待给他,令他不惜一切代价,建立一个鸽营,最后,在后面加了“此事相当重要。务必办好。”

写完信,侯大勇一身轻松,“今天真是愉快地一天。办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还办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当侯大勇进屋换衣服的时候,钱向南看着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鸽子,喃喃自语道:“这小小地鸽子,当真能飞翔千里,万里传信吗?”

令侯大勇惋惜的是。鸽营现在还是一个设想,并不能马上帮助了解西北军情。就在侯大勇在路上急行的时候,西北前线打成了一锅粥,形势瞬时万变,飞鹰堂千里迢迢送来的情报。都是旧闻了。

房当白歌在小仓关大败凤翔军后,一直追到凤翔府,王景汇集凤翔军残部和留守部队,在凤翔府构筑了数道防线,房当白歌见王景虽败不乱,无机可趁,带着党项军主力迅速回师乔家堡,到了乔家堡,房当白璐咕怪地发现党项军营只剩下一片灰烬,所T佃主、粮草主要存放在吴留关,要不然失去了后勤保障,这叭仙几法打下去了。而泾州城重被周军夺去,数十面“庆”字大旗在城墙上飘扬,数千周军在城上严阵以待,房当白歌只得率领党项大军退守吴留关。

大周各个节镇的军队,陆续赶到了泾州一带,庆州军占领了泾州,永兴军增援到了乔家堡,黑雕军进驻义州,延州军、同州军等各节镇军队还在增援的路途中。

大周军和党项军第一阶段的作战也算告一段落。这一战,党项军和大周军各自暴露出自身的缺点:

大周军最大地问题是没有统一的指挥,各自为战,白白错失了战机。房当白歌率领的党项军主力从凤翔府回军后,因军营被毁、泾州城失守,粮草已经开始短缺,若周军集中兵力,在乔家堡围住党项军主力,则大局可定,十分可惜的是,数支节镇军队听到实力强劲的凤翔军几乎被全歼地消息之后,各自固守一地,不敢主动进攻,没有形成合围,让党项军主力从容撤回吴留关。

党项军最大的问题是无后方作战,且攻坚能力不强。深入周境的党项军是支孤军,没有根据地,战事初期,因其突然性和骑兵地机动性这两个特点,屡次打败周军,但是,周军援军到来后,党项军就陷入了四面八方的围追堵截,活动能力受到极大的限制,而且党项军的攻坚能力弱,只要周军固守坚城,没有大型攻城武器的党项军只有望城兴叹,这也是渭州失守而不失的原因。

房当白歌回到吴留关后,见到逃回吴留关的师高金,才知道泾州之战地详情。

“打了败仗,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愿意接受处罪,只是真的可惜,我们已困住了颁州军,若庆州军不突然袭击,颁州军一定会被我们消灭。”投了败仗,丢了军营的师高金,面对着房当白歌,羞愧难当。

房当白歌心中隐隐发痛,从固原出兵以来,党项军前后折损了四千多人,房当族总人数不过六十多万,这四千多人,个个都是房当族的英雄豪杰,现在,他们永远躺在异族地土地上,再也不能到回清水河畔了。虽然中原军队损失更大,可是中原人口众多,军队的损失很快就会得到补充,党项军却是死一人就少一人,极难得到补充,人口,也是一个民族的实力。

房当白歌向着清水畔双手合什,默默地祈祷了一会,这才恢复了内心的平静,他对师高金道:“处罚就不用了,以三千人在乔家堡和周军对峙,就如单人对付狼群,被咬伤也是正常之事,关键是下一步要打好。”

师高金脸上还带着箭伤,这个箭伤是在逃跑的时候为流箭所伤,一说话,伤口就痛得历害,师高金忍着疼痛,道:“我军从固原进入周境,目的是吸弓周军南下,周军灵州军、延州军均已南下,这个战略目的基本上达到了,此时,泾州一带周军云集,我军已无回旋余地。如果再孤军深入,则很难脱身。”

房当白歌穿着一身丝绸白衣,他在帐中走来走去,“我们在大仓关把凤翔军打残了,周廷得到消息后,一定会给周军施加压力,乔家堡是险关,扼住了东进的通道,吴留关也是险关,扼住了大周军西来的通咽喉,我们就利用吴留关的险要地势和周军对峙,让周军进退不得,只是,渭州还在周军手里,渭州在周军手中,终是个后患。”

党项军从固原进入周境,第一座城池就是渭州,党项军攻了数次,没有任何效果,白白在城下丢掉两百多条性命,房当白歌听取了师高金的建议,绕过渭州城,偷袭了吴留关,然后急袭泾州,深入周境数百里。

房当白歌想到渭州的高城,很有些头痛,他道:“渭州守将颇难对付,他依靠坚城,死守不出,极难打下,我们若要硬攻,只怕会受到重大伤亡,而且还不一定攻得下来。渭州,就如中原人所说,是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房当白歌对中原文化极有兴趣,他不仅仅能说中原话,还能看汉字,《三国志》是他和哥哥房当明最喜欢的一本书,《三国志》里面的故事他们烂熟于胸,两兄弟很多用兵方法,都来自此书。

师高金献计道:“不若我们在城外挖一条深壕,困住城内周军,他们出不了城,自然对我们造不成威胁。”

“挖一条深壕需要不少人吧。”

“我愿意带五百军士,到各个村庄去抓人,让周人来挖壕沟。”师高金对于乔家堡战斗的失利,总有些耿耿于怀,主动提出做这件苦差事。

当天下午,师高金不顾脸上的箭伤,带着五百人,到各个村庄抓人去了。令师高金大吃一惊的是,吴留关党项军副将房当赤虎这一段时间,如疯狗一般四处乱咬,吴留关附近的三个村庄被他杀了个干净,男女老少,猪狗牛羊,都没有逃过他的刀锋。房当赤虎每每要屠村,总是突然派兵把村庄团团围住,不让一人跑掉,然后一户一户的砍杀,他要用这种残杀,以报黑雕军夺旗之恨、戏弄之辱。房当赤虎杀得太过凶狠,各个村庄死得如此干净,连收尸之人也无,尸体在炎热的气候之下很快腐烂,发出刺鼻的味道。

师高金不知此情,进入村庄后,吃惊地发现他们似乎走进了十八层地狱,许多党项军士掩面跑出村庄,趴在地上把肠胃中的所有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师高金这个屡经不幸,心肠极硬的人见此情景,也动了侧隐之心,他令人放火焚烧了村庄,用一把大火遮掩了这人间惨剧。

吴留关附近基本上没有可用之人,害得师高金扩大了搜索范围,好不容易才抓来一千多劳力,夜以继日地在渭州城外挖壕沟。

第八十七章 风云再起(十)

渭州城上,刺史古春和观察判官赵普密切注视着城外党项个n切静,渭州城高兵少,固守待援是渭州军最好的选择。

看到党项军逼着老百姓挖壕沟,刺史古春颇有些慌乱,他对着身边的观察判官赵普道:“看来党项人是想困死我们,也不知各路大军何时能攻过来解围,城中军粮倒足,恐怕有不少老百姓要缺粮。”

自从党项军打过来后,赵普就一直坚守在城墙上,他现在衣服凌乱、头发蓬松,和诸葛亮的形象很有些差距。赵普用手拍了拍衣服,一阵灰尘从衣服上腾起,他不紧不慢地道:“幸好城中粮仓还算充足,从现在起减少军士每天的定量,再支撑一个月没有问题。只要坚守住一个月的时间,各节镇的人马齐聚泾州,党项人若不想被歼灭在西北,只能退到固原去。”

古春抱怨到:“各节镇的军队来得也太慢了,凤翔军、庆州军、永兴军,都应该到了,我们被围在城中,我外面失去了联系,也不知情况如何。”

赵普并不着急,他胸有成竹地道:“据下官推测,西北战事最大的问题是各节镇的人马乱成一团,没有统一的指挥。打如此规模的仗,陛下肯定会任命一名招讨使,统一指挥西北各军。从时间上来说,西北的军情从颁州报到大梁,最快要八到九天,圣旨从大梁出来,速度还要稍慢一些,可能十天到十二天能到西北,这样一来,前后二十多天到一个,月的时间,西北各军都没有统一的指挥,这段时间只有各自为战,很难把党项人击败。”

刺史古春对赵普的神机妙算深为佩服。赵普到渭州的时间并不长,他一到渭州,就到边境走了一圈,回来后提出要加大城中的粮食诸备,当时古春对赵普这个提议不以为然,在赵普据理力争之下。古春才勉强同意加大城中诸粮。古春现在想起来仍有些后怕,若当时不增加粮食,渭州城早被党项人困死了。

古春是世家子弟,到边关来任刺史不过是为以后的晋升增加些筹码,他向来口无遮挡,见亲卫都在远处,就对赵普道:“城内的粮食还能支持一个月,但愿圣旨早到。打退这些可恶地党项人。哎,这边关刺史,真不是人干的,党项人、回鹘人、吐蕃人,个个都如狼似虎。随时都可能打过来,让人提心吊胆,说不定那天小命都要丢在这里。等这一仗打完,我回大梁走些门子,争取调回大梁去,虽说少拿些银钱,可是日子过得踏实,不必担心一觉醒来,城外又有胡骑在攻城。”

赵普听到古春说这话。禁不住笑了起来,道:“只要守住渭州,就是大功一件,到时走走门子,升任节度使也极有可能。节度使到时可别忘了在渭州城上一起杀敌的赵普。”

赵普家族世代为官,不过都是六七品的小官,赵普的曾祖父,曾在晚唐时任三河县令,祖父任过澶州司马,而父亲任过相州司马,赵普青少年时期也曾读书,但是学无所成,于是步了祖父、父亲的后尘,先是投在充州为幕僚,后任陇州巡官,再投永兴军节度使刘词,被辟为从事,刘词极为欣赏赵普,刘词死前向范质推荐了赵普,赵普被范质任为观察判官,参加了征淮南之战,南征暂时结束后,渭州就被调任为渭州观察判官。

世代为官地家族传统让赵普很懂得为官之道,世代为小官的处境让赵普深深体会到仕途的艰辛,转战南北当幕僚的经历让赵普眼界开阔,这些因素综合起来,造就了赵普毒辣的眼光,高超的办事手腕。赵普来到了渭州后,没几天,就把刺史古春的性格以及渭州的形势琢磨得一清二楚,他有针对性地做了几件事情,很快就取得了古春地信任。

古春当上刺史全凭祖辈的积荫,但是他有一个世家子弟通常不具备的优点,就是具有自知之明,而且颇有用人之能,他看见赵普能干,就放手让赵普代行刺史之责,自已乐得逍遥和清闲。他听到赵普半是拍马屁半是开玩笑的话,笑容可掬道:“若有这么一天,我一定向朝廷保举你。”

古春未做官时,天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他喜欢到山上去围猎,所以箭法还算不错,他看到数名党项军距离城墙较近,用眼光目测了一下,取出一张长弓,对着城下正在督工的党项军军士射去,这支铁箭去势极快,但是督促挖沟地党项军军士的实际距离比目侧距离更远,箭支无力地落在距离党项军还有数米的地方,地上地箭支,在城墙上看起来,就如一根小草,古春遗憾地道:“若没有这些老百姓,我们就用床弩来射杀这些可恶的党项军。”

一名年轻的党项军看城上守军往下射了一箭,他是一个好动之人,守着挖了半天壕沟,心中早就不耐,巳不得弄些事情出来,见城上往下射箭,也取过长弓,上前走了十几步,照着城墙上就射了一箭,这名党项军士有一身的力气,这一箭,竟然差点攀上了城墙,吓了古春一跳。

古春笑骂道:“这个党项人好大的力气,吃肉长大的真是不一样,吓了老子一跳。可惜我没有看到那一天黑雕军和党项军的骑术比赛,黑雕军地骑手们真是那么历害吗,连这些天天骑有马背上的胡人都追不上他们?”

赵普亲眼看见了党项骑兵和黑雕军前锋营的追逐,对黑雕军这个前锋营的战斗力印象深刻,他道:“那天出现在渭州城外的骑兵,应是黑雕军地前锋营,黑雕军近年来威名远扬,确实不是浪得虚名,难怪能连败吐蕃人和回鹘人。”他若有所思地道:“说不定,雄胜军节度使侯大勇会成为西北战事的总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