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勇加紧训练亲卫队的同时,黑雕军狮营移防到廉县,势力范围达到了前套之地。和里奇部的势力范围已经连在了一起,而里奇部选派了二十名优秀弟子到灵州为官,十名教师到灵州任教,另外还有十名弟子准备到大梁应试,柳江清原本到灵州任教,可是经侯大勇建议柳江清也将参加大梁的礼部大考。

转眼已到十一月中旬,灵州秋高气爽,草原上得牛羊都长的膘肥体壮,它们要用这一身的肥肉应付即将到来的严寒。

钦差大人经过三个月的行程,终于抵达了灵州。

这一次,钦差大人带来了一系列的升官命令:侯大勇接替李毂担任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平章事、监修国史;石虎接任侯大勇任塑方节度使,郭炯接替石虎之职任塑方节度副使,白霖武也正式成为都指挥使,重回吏部官员兵册。

这样安排,柴荣是经过精心考虑的。

黑雕军在廉县城外大破西京道数万契丹军,这是大周朝和契丹军作战最大的一次胜利,柴荣高兴之余,从内心深处对黑雕军的战力有了一些忧虑,“尾大不掉”这四个字如随处可见的飞蚊一样,总是缠住柴荣,让柴荣又是欢心又是忧虑,最后,柴荣还是下定决心调黑雕军主帅侯大勇回朝。

谁接替侯大勇位置又成为一个难题,按范质的提议,就由延州节度使袁(支鳥)<此字打不出>接替侯大勇指挥黑雕军,袁(支鳥)是柴荣称帝前的旧人,对柴荣忠心耿耿,又担任过节度使,算得上一个极好的人选。而王朴反对袁(支鳥)接替黑雕军主帅之位,理由是袁(支鳥)战功不够,难以驾驭战功赫赫的黑雕军,若用人不当则有自毁长城之嫌,因而倾向与由塑方节度副使石虎接任侯大勇职务。

此时,大周主力陷入南线,北部边境有契丹、党项、吐蕃、回鹘等族虎视眈眈,北部边境的安全是制约南线战事的重要因素,此次西京道契丹军出动数万大军南下,若不是有黑雕军镇守北线,大周战局必然糜乱。

柴荣权衡利弊,采纳了王朴的建议,由石虎接任侯大勇的职务,郭炯接任石虎的职务,尽量保持黑雕军原有的战斗力。郭炯的父亲是太祖郭威的亲族,也是柴荣称帝前的好友,有郭炯在北线,谅来无事。

侯大勇已为钦差大人做了三个月的准备,早已万事具备了,侯大勇揣摩柴荣是心思,接到圣旨之后,早点到大梁,就越能表明自己的心迹。因此,钦差大人在灵州休息了十天之后,侯大勇不顾风猛雪大,催促钦差大人早日返回大梁。

师高月明自从得知侯大勇将要回朝之后,就陷入了莫名的烦躁之中。

那一次父亲来拜见侯大勇之后,师高月明眼前总浮现出郎君称父亲师高金为“师先生”这个场景,这个场景让师高月明真正明白什么是侍妾之身,想到回到大梁之后,自己小妾身份也就明朗,从此不能一人拥有郎君,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师高月明就禁不住浑身发冷,虽说侯大勇曾说过符英是一名心地善良的女子,可是师高月明想到符英是大周皇后的妹妹,更是寝食难安。

师高月明数次想跟随着父亲到贺兰山,做一只自由的猎鹰,可是看到小摇床上的女儿小清,想着自己深爱着的郎君,心又软了下来。

师高月明在反复犹豫中,还是借着一些俗事来到了封沙的房中,仔细察看了贺兰山的位置和道路图,回到家中,就凭着记忆,画在了丝绢之上,隔了一天,师高月明又借机到了封沙的房间。从新核对了地图,对有误的地方进行了修改,她做好了去父亲所在颇超部落的准备。

师高金此时已是颇超部落的族长,三十年的愿望,借助黑雕军的力量,竟然奇迹般地得到了实现。

师高金在灵州拜见了侯大勇之后,就加紧准备夺回颇超族族长之位,他联络了几位族人,时刻关注着颇超黑羊的动向。在九月,颇超军为了争夺草地,和仆骨人打了一仗,颇超军虽胜,却也有着极大的损失,趁此良机,在十月中旬,师高金借用狼营之力,在几位族人的引导之下,深入到贺兰山北麓,夜袭了颇超族驻地。

颇超黑羊已是六十多岁的老者,他失去了当年的锐气,最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子,九月,颇超军和仆骨人交战了数次,抢了不少仆骨部的漂亮女子,颇超黑羊选了十名在帐中淫乐,命令这十名女子不着寸缕在帐中侍候,颇超黑羊身体早已衰败不堪,这些女子尽管漂亮,他却无力讨伐,只能想一些颇为怪异的法子,寻找已经逝去的青春岁月。

一日深夜,就在颇超黑羊正在帐中证明自己还雄风依旧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呐喊声,随后就是激烈的搏杀声。颇超黑羊奔出帐外之时,他的营地早已被冲的七零八落,无数的长枪骑手在营中驰骋。颇超黑羊没有辨认出敌人是谁,正在发愣之际,黑暗之中射来一支铁箭,直接命中他的额头,随着“喀”地一声脆响,颇超黑羊得头颅裂开了一个小口,并迅速扩大。

天亮之时,颇超黑羊的精锐之师被黑雕军狼营和师高知潮率领的房当军一网打尽,颇超黑羊已被冰成了一个冰块,他地身后,躺着十名仆骨女子,鲜血凝固在雪白的身体上,格外地怪异。

师高金虽说离开颇超族已有三十年,但是,他一直和数位族人保持着联系,对族人情况并不陌生,杀掉颇超黑羊之后,立刻派人通知以前的族人。在狼营和房当军的保护下,师高金第一次召开了部族大会,党项、仆骨、同罗等族,大多保持着原始的长老制,在屠刀面前,颇超部长老很快就推选前族长之子———师高金担任新得族长。

黑雕军狼营返回营地之后,师高金、师高知潮在房当军的帮助之下,从十多万散居各地地部族中挑选了三千人,作为新的部族军,师高金取得族长之位以后,派师高知潮来到灵州,正式提出颇超部落归降侯大勇。

侯大勇不费吹灰之力,收服了党项八部之一的颇超部,得了十多万部族,他赠送了一些缴获自契丹军的弓箭和刀枪给师高知潮,以增强颇超部的实力,免得颇超部因为损失了颇超黑羊数千精兵而被周围的胡族吃掉。

正当师高月明心神不宁之时,师高知潮派来了求援使者,贺兰山突降大雪,冻死了不少牛马,颇超部请求黑雕军援助一些粮草,度过房当金当上族长的第一个冬天。侯大勇满口答应了师高金的要求,让白霜华调运了一些粮草到廉县。

十二月十六日是黄道吉日,也是侯大勇离开灵州的日子。

黑雕军从创建那一天起,就打上了侯大勇的印记,突闻侯大勇回朝,各级军官就如失去了主心骨一样,好在石虎和郭炯都是自己的老长官,众军官心中才稍稍心安。

十二月十四日,灵州、同心、西会州、靖远、廉县等地军政主官齐聚灵州,为老长官侯大勇饯行,因为有钦差大人在灵州。按照侯大勇要求,各军主官都以钦差大人为敬酒对象,侯大勇亲自敬了第一杯酒。此时侯大勇已是当朝宰臣,钦差大人宣完圣旨之后,任务也就完成,也就变成一名普通五品官吏。回京以后,需要仰仗侯大勇的地方还很多。他见侯大勇亲自敬酒,也就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随后,侯大勇亲自握着钦差大人之手,把手下诸官一个一个介绍给钦差大人,钦差大人酒量颇巨,可是和塑方各军政主官一一碰过大碗之后,若不是侯大勇扶着,已是站立不稳了。

当钦差大人和铁川源碰过最后已杯酒之后,钦差大人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口吐了出来,侯大勇趁机不由分说的道:“亲卫,扶大人回去休息。”

按大周朝惯例,钦差大人一般兼有巡视四方之责,侯大勇不愿意他过多的和灵州将官接触,但是若节度使回朝,各地主将不来送行,又显得过于做作,所以,侯大勇仍然安排了这次酒宴。

钦差大人一走,酒宴才算正式开始。

侯大勇端起一大碗酒,站在大厅正中,平举着酒碗,半天没有说话,众军官都知道侯大勇要开始致酒词,顿时安静了下来,在座众将,都是跟着自己在血与火中征战了数年的勇士,侯大勇端着酒碗和每一个对视片刻,部下的眼睛中流露着尊敬,留恋等复杂的神情。

“第一碗酒,按老规矩,敬战死沙场的军士。”侯大勇缓缓地把酒倒在了地上。大厅是用上好的青石铺成,酒入地面,四散飞溅开去。

众军官随着节度使的动作,把碗众酒到在地上。

“第二碗酒,敬残在荣军院的勇士们。”

“第三碗酒,敬在座是所有勇士,没有你们,安得大周朝北部边境稳如磐石;没有你们,安得黑雕军威震天下,今天晚上大家痛饮美酒,不醉不归。”

显德四年十二月十四日晚,侯大勇痛饮美酒,烂醉如泥,被抬回了侯府。

师高月明一直未睡,等着侯大勇,当侯大勇被抬回来之后,他让师高绿绮带着小清睡觉,然后亲自为侯大勇擦拭身体,服侍他睡觉。

因为离别在即,侯大勇放开肚子喝酒,喝下了从军以来最多的一顿酒,当他和石虎连碰十碗之时,只觉天旋地转,随后就软到在地,回家以后,爬在床上,吐了两大盆污秽之物,又喝了一些蜂蜜水,然后沉沉睡去。

或许是酒精把记忆深处潜伏的隐秘全部揭开,在睡梦中,侯大勇又回到了另一个世界,自己带着妻子小琳喝女儿出去旅游,宝马车在高速路上平稳的行驶着,女儿在小琳的怀中沉睡,车里飘荡着最喜欢的老歌《前途一片光明》,突然小琳和女儿被一阵大风吹出了车外,自己想要去抓住小琳和女儿,却浑身无力,连一跟手指头也不能移动,侯大勇在睡梦中拼命的大喊着。

师高月明坐在床边,一步不敢离开侯大勇,侯大勇大张着嘴,流着泪,叫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话,似乎在梦中遇到了极为难过之事,师高月明看着心爱的郎君难受,想着自己的身世,也坐在床边垂泪。

师高月明不停的亲吻着侯大勇的脸颊,眼泪打湿了侯大勇衣襟,师高月明用党项语道:“郎君,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三更过后,侯大勇才渐渐沉睡。灵州十二月已下过几场大雪了,水面早已冰冻,但是,屋内因为有火龙的原因,温暖如春。师高月明披了一条薄毛毯,看着侯大勇睡梦中有些憨实的脸,竟如痴了一般,几滴泪水从眼角慢慢滑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侯大勇还是准时起床,院外大雪纷飞,罗青松带着几名亲卫,把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几名亲卫小声地嘀咕着。

一名军事读过些书,用词颇为文雅,道:“昨晚节度使酩酊大醉,今晨大雪纷飞,节度使很难起来晨炼。”另一名军士不肖地反驳道:“你才来几个月,我跟着节度使两年了,莫说是下雪,就是下冰雹下刀子,节度使也要起床晨炼。”“节度使马上要当宰相了,宰相又不用带兵打仗,没有必要天天起来晨炼。”“节度使是黑雕军的大帅,就算是当了宰相也要天天起来晨炼,不信我们打赌。”“赌就赌,我们就赌青城酒楼的打郭羊肉。”

正说话间,侯大勇穿着训练服走出了内院院门,师高月明依在门口,看着心爱的郎君在中院舞刀弄棒。

剑指秦川

第一百八十二章 庙堂之争(十)

侯大勇完成了所有晨炼科目以后,身上微微的出汗,精神却出奇的旺健。侯大勇对自己是身体状态很是满意,昨夜醉的不省人事,可是今天一大早起来,仍旧生龙活虎。

师高月明在内院的门口,脸色微红,当侯大勇走回内院时,建议道:“郎君,澡堂烧了一些热水,洗一个热水澡吧。”

生了小孩以来,师高月明下身有些撕裂伤,伤好之后对于做爱却一直有些排斥,侯大勇因此没有多想,自己已有三天没有洗澡了,身上正腻得慌,就道:“洗个澡也好。”又开玩笑道:“那就一块洗吧。”

师高月明认真道:“绿绮带着小清睡觉,我来伺候郎君沐浴。”

侯大勇这才仔细看了看师高月明,小声问道:“月明,行吗?”

师高月明用毛巾温柔的为侯大勇擦拭汗水,眨了眨天蓝色的眼睛,微笑道:“怀上小清后,月明就没有侍候郎君沐浴了,有一年多时间了,今天月明想要侍候郎君。”

侯大勇将信将疑的来道澡房,澡房里的火墙早已烧烫,木桶里注满了热水,热气缭绕与房内。进了澡房,师高月明细心的关好门,然后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了下来,师高月明身形丰满,肌肤雪白如玉,侯大勇轻轻的抚摸着师高月明光滑的后背,由着师高月明为其脱去衣衫。

当平角运动裤被褪去之后,侯大勇早已剑拔怒弩张,侯大勇抓住师高月明双臂,猛一用劲,抱着师高月明跨进了木桶。

入水后,师高月明心中仍然有些害怕,轻声道:“轻一些”,伴随着侯大勇刚劲有力的进攻,师高月明“啊”的叫了一声。木桶水波激荡,久久不停,就如传说中的喀纳斯水怪在奋力翻腾。

激战过后,侯大勇全身放松泡在水中,把头靠在木桶边缘的一块厚木块上。师高月明跪在木桶中,把头靠在侯大勇的肩上,近距离地凝视着心爱的郎君。侯大勇左侧的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伤痕,从远处看不甚明显,从近处看却颇为狰狞。师高月明抬起头,细数着侯大勇身上的伤痕,“一、二、三……十二”,师高月明眼睛有些湿润,数到十四条伤痕的时候,师高月明把脸埋在了木桶中,眼泪再次在水中荡漾。

休息了一会,侯大勇水淋淋的站起来,道:“真是舒服啊。”又道,“起来吧,明天就要回大梁了,今天事情还挺多。”师高月明跟着侯大勇站了起来,水珠从凝脂一般的皮肤上滑落下来,她有些恍惚地看着身体结实强壮的郎君。

侯大勇低头亲了亲师高月明的脸颊,道:“明天一早就要出发,这一趟至少要走个亿月,路途劳顿,你要休息好。”

等到师高月明为其穿好衣服之后,侯大勇大踏步地向屋外走去,师高月明靠着水桶,终于低声抽泣起来。

侯大勇信步走到中院,对封沙道:“请石节度使到内院书房来。”侯大勇早上起来晨炼之后,就和师高月明洗了一个鸳鸯浴,体力消耗着实不小,这时肚子已经开始“咕咕”起来了,平时早饭都是师高绿绮负责准备,侯大勇听到师高绿绮在房内哼着歌,陪伴着小清,就对罗青松道:“那日见你吃的面块汤着实不错,让黄老六给我做一碗来。”

侯大勇坐在中院的会客厅里,“呼哧、呼哧”专心地吃着面块汤,刚吃了一半石虎就来到了中院。

“石郎,来一碗面块汤吧。”

石虎进入院子之时,脸色沉静如初,仍是一副标准的“石佛”表情,等到进入会客厅时,见到侯大勇把头埋进大汤碗中,吃的兴致盎然,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

“来时吃了一块同心大饼,不必了。”

“食色,性也,这两样你似乎都不喜欢,石郎,你真是不会享受生活,现在又不是行军,你何必吃那种又粗又硬的东西。”侯大勇刚刚完成食色两件大事,心情颇佳,放下大碗,张开一张油嘴,对着屋外喊道:“罗青松,让黄老六给石将军煮一碗面块汤,多放点肉。”

石虎看着侯大勇,脸上稍有笑容,心中却道:侯兄当上了皇帝,想必也是一位称职的好皇帝,不过就不会一齐喝面汤了。

等到石虎也喝完面块汤,黑雕军两名大帅就油着嘴进入了内院书房。来到书房,侯大勇找了两张柔和的富家商铺受纸,两人把嘴巴弄干净以后,侯大勇表情慢慢严肃了起来,坐在书桌后面,沉默了一会,用手轻轻的敲着桌面,道:“黑雕军主力八营现在分散在灵州、同心、西会州、靖远和廉县,这样分布实是兵家大忌,我回朝以后,石郎要尽快调整兵力部署。”

此话甚和石虎心意,他也准备在今天提起此事,“我也正有此意,黑雕军兵分五路,若遇强敌,很容易被逐个击破。”石虎来到书房内的大地图旁,指着地图道:“团结兵增长的速度很块,经过白狼营训练的团结兵有一万五千人,主要是甘、沙之地的大唐遗民。人数在八千人左右,他们的战斗技能颇为熟练,已有一部分补充到军营,其次是灵州的边民和郑州过来的流民,他们人数在七千人左右,这些团结兵完全可以接替黑雕军八营的防务。

稍稍停顿片刻,石虎又道:”黑雕军八营经过补充,现在共有三万人,团结兵接手防务以后,黑雕军八营全部集中在灵州和廉县两地,作为强大的机动力量。随时可以出击。“

石虎的设想和侯大勇的基本一样,黑雕军西北是回鹘人和党项人,西南是吐蕃浑末部人,东面、东南面则是大周土地,黑雕军防务重点将是北方。重兵摆在灵州和廉县,一来可以抗击契丹军,二来可以牵制党项拓拔军,三来可以和里奇军连成一片,控制住河套之地,特别是把西套、前套之地牢牢控制在受中。”

侯大勇一拍桌子,“好。如此一来,河套地区尽在黑雕军掌握之中,石郎真是知音。”补充又道:“白狼营位于同心称和西会州之间,现在规模颇大,可以作为训练场,各军轮流到白狼营训练。这样白狼营始终有一支人马。白狼营之兵向西南可以驰援同心城,向北一天内可以到达西会州,这样一来灵州、白浪营和廉县就形成了三道防线,即使强如契丹,也很难快速突破大纵深的三道防线。”

石虎长叹道:“侯兄不带兵,实在是大周帝国的损失。”说到这,石虎突然停下不语,再说下去。就要说到陛下的用人之意了。侯大勇没有掩饰的接过话头道:“若我是陛下也会采取相同的措施。”听到侯大勇此语,石虎默默不语,过了半晌才道:“我会遵守诺言,希望侯兄也能遵守。”

就在石虎和侯大勇在书房密议之时,师高月明关闭房门。取过一些调料,对着铜镜化起妆来,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男子从房间内出来,师高绿绮陪着他走到后院的密门,取过钥匙,打开了这道厚如城门的木门,师高月明走出木门之时,吩咐道:“一个时辰,在这里等我。”师高绿绮不知道师高月明为何要化装从后门出行,心有疑惑的关掉了木门。

灵州城内有四家马车行,专门租用马车,马车行老板听说师高月明要到贺兰山北麓,一个个把头摇的如拨浪鼓一样。一位马车行老者道:“这个时节贺兰山大雪如鹅毛一般,地上也有尺来厚,稍有不慎,就要把小命搭上去,不管先生出多少钱,也没有那一家车行敢把车租给你,钱固然好,命更重要。”

老者一席话彻底让师高月明断了投奔父亲的心思,可是,师高月明实在不愿意到大梁去,左思右想,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只得泱泱而回。

来到后门之后,师高月明轻轻敲了敲木门,却无人开门,敲了数遍,仍是无人答应。师高月明久居在有地龙和火墙的房间内,又是匆匆出门,衣服就穿少了,在寒风中颇有些单薄,在木门后等了一会,巷道风大,师高月明渐渐开始发起抖来,嘴角乌青。

师高月明又敲打了木门数次,仍然没有人开门,正在此时,一队巡逻的军士走了过来,见有人鬼鬼祟祟地站在节度使后院木门处,领队火长就喝斥道:“什么人?”

师高月明鼻涕长流,稍有犹豫,火长喝道:“抓回去再说,在大院外探头探脑,一看就不是好人。”

师高月明灵机一动,指着院内的大树道:“我是封沙的兄弟,从同心城来找他,封大哥只说他住在一个高大的院子里,里面有两棵高大的老树。”

师高月明得中原话虽然说的地道,但是一对天蓝色的眼睛却和中原人迥然相异,就是在党项族中这种相貌也是一个异数,火长大声斥责道:“休要狡辩,看你长相就是胡人,跟我们回去查清楚。”

火长虽说不断在喝斥,可他见师高月明衣服质地良好,佩饰多为玉制品,也摸不准他的身份,而封沙的名字也隐隐听说过,就问道:“封沙是做什么的?”

一根鼻涕顺流而下,师高月明也顾不得高雅了,用衣衫擦掉鼻涕,灵机一动,道:“罗青松,院子里的罗青松也是我的好朋友。”

封沙是幕僚出身,普通军士多不知其名,但罗青松武艺高强,在狮营屡立功劳,被节度使看中后,成为继杜刚、陈猛之后第三个贴身侍卫,普通军士大多知道其名。巡逻队的火长曾是罗青松的属下,他听到师高月明搬出罗青松的大名,料到此人有些来历,就道:“跟我们走,罗伍长就在院内,一问便知。”

师高月明偷出大院,原本想租车回贺兰山,此事她做的甚为隐秘,师高绿绮这个小丫头天天服侍侯大勇,已有一年多时间,最近两三个月常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走神,师高月明是过来人,对这种神态极为熟悉,她怕师高绿绮为情所困,嘴不严而坏事。因此,北上之事连师高绿绮也瞒住,不料师高绿绮竟然没有及时来开门,现在遇上了巡逻军士。师高月明有嘴说不清,她不能到衙门去,只好搬出了封沙喝罗青松。

巡逻军士到节度使门前,到节度使门口约二十步站定,师高月明想上前,一名军士伸手一拦,厉声道:“不许动。”师高月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名军士到了大院门口。

罗青松正守在书房门口,前院的亲卫只能在内院门外,用手向罗青松比划了数下,罗青松目不斜视,,根本不理睬站在内院门外的军士。

侯府的亲卫也知道规矩,一看罗青松这个样子,只得转回门口。颐指气使的问巡逻军士道:“谁要见罗大哥?”

此时,师高月明已扮作男子,那名亲卫自然也认不出师高月明,不客气的道:“你是罗大哥什么人,找他什么事情。”

事到如今,师高月明被弄的哭笑不得,她在心理把师高绿绮痛骂了无数遍。师高月明稍有迟疑。侯府亲卫便已颇不耐烦,道:“哑巴吗,怎么不说话,这是侯府,若捣乱要吃皮鞭。”师高月明平时见到这些军士,一个个都态度谦恭,没有料到对外人态度颇为蛮横,迫不得已,师高月明道:“你把封沙叫出来,我有话说。”

军士听到师高月明直呼封沙其名,脸色一变,突然见到师高月明长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摸不清师高月明的身份,拱了拱手道:“你稍等,我这就去请封参军。”

亲卫刚转身,还没有迈步,就立刻回到岗位之上站的笔直,很快侯大勇、石虎、封沙、罗青松出现在大门口。

送走石虎以后,侯大勇奇怪的看见门口站了一阵的巡逻军士,似乎在等什么人,随口问守门军士道:“这些巡逻军士为何停留在此?”

守门军士精力如实回答后,封沙快步走了过来,问道:“谁找我?”师高月明瓮声瓮气道:“我是师高月明的弟弟。”师高月明和师高知潮的眼睛都是天蓝色,来人也长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封沙心中信了九分。这涉及到节度使的家务事,封沙说道:“稍等。”急忙转过来到侯大勇身边,侯大勇心里有些奇怪,师高月明只有一个哥哥师高知潮,从未听说还有一个兄弟,道:“带他过来吧。”

师高月明无比尴尬地来到了侯大勇面前。

进了内院,屏退左右,侯大勇早已吩咐过师高月明不许轻易使用化装绝技,今日之事差点泄此机密,心中有些恼火,脸色微沉道:“你这是干什么?”

师高月明低着头不说话。

侯大勇看到师高月明脸青面黑,鼻子冻的通红,放缓语气道:“明日就要上路了,你现在若病了如何了得,快进屋去吧。”

屋内温暖如春,师高月明心情烦躁,和师高绿绮说几句后,只觉头重如斗,全身酸痛难忍,躺倒在床上后,就开始天旋地转。

师高月明进屋后,侯大勇就忘了此事,他带着罗青松等几名亲卫到野战医院去看望郭炯及其他受伤军士,在医院和郭炯吃完午饭之后。又分别到军械营等四营去走了一圈,这才回到府中。

师高绿绮在屋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今天上午,和师高月明约定时间要到之际,侯小清突然大哭起来,侯府内院除了师高月明和师高绿绮之外,还有一个侍女专门做杂事,她面对大哭的侯小清束手无策,师高绿绮极为心痛小清,听到小清大哭,心中就如猫抓一般,最终,师高绿绮忍无可忍之下,终于进屋抱起了侯小清,师高绿绮由此错过了开门时间。

师高月明躺倒在床上,说起了胡话,额头滚烫如火,嘴角起泡,出气极重。师高绿绮方寸大乱,急忙让亲卫去清军医。

剑指秦川

第一百八十三章 庙堂之高(十一)

北风凛冽,内院两株古树已被积雪所包裹,手臂粗细的枝条已经不堪重压,低低的垂了下来,一阵风吹来,积雪“簌、簌”下落,堆积在院落之中。

师高绿绮跪在院落之中,膝下之雪早已融化,冰冷的雪水浸湿了衣裙,侯大勇背负着手,脸色阴沉的看着天空,无穷无尽的雪花从无边无际的天空中飘落,侯大勇伸出手去,几片晶莹的六边形雪花落在了手掌之中,转眼就化成水迹。

自从师高月明怀孕以来,师高绿绮天天都为侯大勇穿衣梳洗,两人虽说没有进一步发生关系,却也算的上亲密无间,这是第一次惩罚师高绿绮,师高月明和师高绿绮当初答应不使用化装之术,这一次违背诺言,师高月明重病在身,就由师高绿绮独自承担惩罚。

侯大勇脸上冷若冰霜,但是看到师高绿绮衣裙很快就湿透,心肠还是软了下来,“起来吧,把衣裙换了,到正房说话。”

师高绿绮跪在院中之时,脸上神情显的异常平静,起身之时,在侯大勇面前规矩的行了一个大礼,转身走向她的房间,走近房间之时,师高绿绮的泪水如同开了闸门的江水,瞬间把前胸打湿了,她为了不哭出声音,取来一件衣服放在嘴里,用力咬住之后,任由泪水奔涌。

痛哭一场之后,师高绿绮补了补妆,换上了洁净干爽的衣服,来到厅堂内。

厅堂内空无一人,桌上有一碗热腾腾的开水,上面漂着黄黄的姜粒。师高绿绮看到姜水,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转身走到门口,只听节度使在小清的房间里哼着舒缓的曲子,师高绿绮暗叫一声“糟糕”。三步并两步来到小清房间,房内,使女杜娘垂手立在一旁,节度使抱着小清,一边走一边哼着那支从来没有听过的好听小曲,小清则睡在父亲的怀里。

小清出生以后,大部分时间是师高绿绮在侍弄,小清是师高绿绮的心头之肉,见此情景,师高绿绮顾不得伤心。接过小清后,轻轻的放在床上,盖好暖和的毛绒被,小清“呀、呀”的哭了两声,很快就安静下来。

师高绿绮对着杜娘道:“杜娘,今天别做其他的事,就在这守着,你看那支香,燃完的时候,就要抱起来抽尿。冬天天冷,别把小清衣裤弄湿了。”这些事情平时皆由师高绿绮掌管,师高绿绮此时还要去正堂接受侯大勇的问话,就让杜娘来做这些事情。

侯大勇看着师高绿绮的眼睛有些微红,想来回屋哭过一场,暗想:师高绿绮倒是一个很有自尊心的女子。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正堂之后,侯大勇打量一番低着头的师高绿绮,问道:“月明为什么单独出去,照实说。”

师高绿绮咬着嘴唇说道:“奴婢不知。”

侯大勇面带愠色,冷冷的扫视一眼。怒道:“狂妄!”

师高绿绮只觉得侯大勇的眼光如刀锋一般,又如燃烧的火焰,师高绿绮心头忽的一颤,竟不敢和侯大勇目光对视。师高绿绮在内院,从来没有见到侯大勇发火,侯大勇在其心中是一个好郎君,好父亲,今日发怒,师高绿绮这时猛然想起。侯大勇毕竟是威震西北的霸主。

师高绿绮站起身,作势就要跪下去。

侯大勇见师高绿绮楚楚可怜的样子,反倒有些于心不忍,师高绿绮不过十八岁,若在另一个世界里,这个年龄正是花季年华,侯大勇想起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女儿,现在也应该有十岁左右,比师高绿绮小不了多少,想到此,侯大勇放缓口气道:“算了,别跪了,绿绮,月明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到侯大勇又用平时的称呼叫自己,师高绿绮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哽咽了一会,道:“节度使真的不知道月明的心思吗?月明是居延海骄傲高贵的天鹅,节度使是驰骋草原的白狼王,你们两人是上天赐予的一对。”

侯大勇听了师高月明高烧以后的胡话,心中已经知道了月明的心意,听了师高绿绮之言,更觉郁闷,道:“你说直点,别绕弯子。”

师高绿绮抬起头,看了侯大勇一会,突然叹气道:“你们男人啊,真是不懂女人的心思。”

这一句话说的颇为无礼,侯大勇楞了楞,到了大周朝以来,就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句和语气和自己说话了,师高绿绮此语颇似现代女子对情郎的嗔怪方式。

师高绿绮也不再隐瞒了,道:“月明心中只有节度使一人,愿意和节度使白头偕老,但是节度使身边有一个符娘子,还有无数其他女子,因而月明不愿意回大梁,这次她出门,虽说没有给我说办什么事情,可是我知道,她肯定是去打听马车了,这几天,她常常向军士询问道贺兰山的路途,也问过租马车的价钱。”

侯大勇又急又气,猛的站起来,“糊涂,现在正是大雪纷飞之季,坐马车道贺兰山无异与找死。”侯大勇猛的拍了一下桌子,道:“外出租车,定是要带着小清一起北上,月明小女儿心性,差点铸成大错。”

侯大勇在正堂里走了几个来回,想到师高月明要带着女儿到贺兰山,心中不禁怒火中烧。

师高绿绮有些害怕侯大勇发怒的样子,可是,看到侯大勇发怒,又觉得他发怒的样子极有男子汉气概,让人觉得心中踏实,师高绿绮胡思乱想了一会,大着胆子劝道:“事已至此,月明只有回大梁了,节度使最好为月明单独置一个院子,只要不必每天见着符娘子,月明或能接受这个现实。”师高绿绮又加了一句,“对于月明和我来说,大梁实是凶险之地。”

侯大勇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西厢房有一罐药酒,是治伤良药,你去倒一小碗,抹在膝盖上,免得淤肿。”

侯大勇来到书房坐了许久,师高绿绮之言甚为平常,侯大勇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奇怪的想起大周朝建立之前发生的一件惨案。

太祖郭威称帝前,是后汉第一任皇帝刘知远的心腹大将,刘知远虽然有称帝之命,福分却并不厚。在皇位上仅仅待了一年就死了。他与郭威关系很好,有通家之宜,临终时还对郭威托以腹心,让其掌后汉兵权,与苏逢吉、杨邠、史弘肇等四人一起辅佐自己年仅十八岁的儿子刘承祐。

郭威是枢密使又是节度使,常年在外带兵打仗,没有多少时间在朝中和皇家并没有矛盾,也没有做出格之事。

年轻的皇帝却和朝中的三位辅政大臣发生极为尖锐的矛盾,年轻的皇帝不顾母亲的劝阻。在广政殿埋下甲士,等到杨邠、史弘肇等人来到广政殿时,甲兵一拥而上,斩杀了这几位权高位重之臣。

年轻之君和权臣之间的较量本属寻常之事,只是年轻的皇帝刘承祐手段过于毒辣,杀掉权臣之后犹不过瘾,莫名其妙的把屠刀砍向了郭威的家人。郭家在京的人口,包括襁褓中的婴儿在内,吾以辛免,被杀者包括:郭威的第三任妻子张氏、尚在幼年的儿子青哥、意哥。未成年的侄子守筠、奉超、定哥,柴荣原配之妻彭城县君刘氏,大儿子宜哥,没有取名子的次子。

郭炯父亲郭行简是郭威族人,也是后汉官员,因为外出办事侥幸逃过一劫,却看破红尘,从此不再言官。当年再沧州,郭行简就向侯大勇讲述这段惨案。

郭威此时正率重兵和匈奴作战,闻此噩耗,只有率兵打回大梁,后汉由此而亡,郭威由此建立大周朝,郭威的子女全部在京城被刘承祐杀得干干净净,养子柴荣这才有机会继承了大周皇位。

师高绿绮提到另置房产之时,侯大勇脑中冷不丁的浮现出这段公案。出现之后就挥之不去,纠缠在侯大勇的内心深处,“自己回到大梁之后,就不在是威震胡族的节度使,只是大梁的一介匹夫,若把家人全部集中在大梁,若发生意外之事,难免被一锅煮了,师高月明就留在灵州算了,若真出意外,还可以多为侯家留一条根。”

想通了这个关节,侯大勇来到卧室,看着师高月明就睁着眼,就冷冷道:“月明,今天这个举动实在既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

师高月明喝了两碗韩淇开的汤药,师高绿绮隔一个时辰,就按侯大勇所授的方法为师高月明冷敷,在下午申时,师高月明高烧就退了,侯大勇坐在师高月明床前,给师高月明扣上了一个大帽子。

看着有些迷惘的师高月明,侯大勇冷“哼”一声,道:“何为不仁,陷侯小清于暴风雪中,随时有生命危险,这叫做不仁;妄称师高绿绮为姐妹,遇大事瞒着绿绮,这是不义;居然背着郎君想私自回贺兰山,这是不礼;若私回贺兰山,惹恼了节度使,给房当族带来兵灾,实为不智;你曾说过长相厮守,如今这算什么,可谓不信。”

师高月明高烧过后,脸色憔悴,原本丰腴的脸颊略略消瘦,听到侯大勇扣过来的几顶大帽子。有些吃惊,有些难过,还有些愧疚。

侯大勇用凌厉的目光盯着师高月明,师高月明并不畏惧,用天蓝色的漂亮眼睛迎着侯大勇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侯大勇突然露出了笑容,道:“月明,你的头发乱的象个鸡窝。”

此语一出,师高月明猛的扑道侯大勇的怀中,“呜、呜”哭个不停,泪水很快就浸透了侯大勇的胸膛。

“不愿意道大梁,你就和我明说嘛,我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你这样做差点酿成大错,小清如何禁得起贺兰山的风霜雨雪。”

师高月明仍在怀中抽泣不止。

“月明,这样办,你也别到贺兰山去,就留在灵州,小清你也留在身边吧。”

听到郎君同意可以不去大梁,师高月明眼中闪出一丝光彩,随即又黯淡下来,师高月明紧紧的贴在侯大勇的身上,道:“我舍不得郎君,大梁距离灵州千里之遥,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能见道郎君。”

侯大勇轻轻抚了抚师高月明蓬乱的头发,“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有一利必有一弊,古人有诗云,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灵州到大梁并无天堑,想见面随时可以来往,等我到大梁安顿好以后,在郊外买一个庄园,你就搬过来住吧。”

师高月明狠狠的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看见师高月明又哭又笑,侯大勇在心里叹息了一句:这个世道,女人真不容易。

西北,十二月十六日,北风在大地上尽情的歌唱,雪花、霜冰以及阴雨。使世界变得灰濛濛一片,一支骑兵队伍冒着严寒,出了灵州城,沿着马岭水南下,队伍行进速度极快,十二月底,已经到达了环县远郊。

一名肥胖的官员身穿铠甲,头上戴着一顶皮帽子,手上拢着一双鹿皮手套,尽管如此。他还是缩在马背上,此人正是奉命传旨的钦差大人陆大江。

侯大勇回头看了一眼缩在马背上的路大江,暗道:陆大江文官出身,能坚持行军五天,也算是不错了。

柴荣在圣旨中提到尽快到任,侯大勇也为了显示守规矩,就命令队伍以行军速度前进,这就害苦了传旨的钦差大人。他根本没有经过这样艰苦的长途行军,大腿全部磨烂,屁股也失去了知觉,可是侯大勇每天规定了行军里程,他也不敢违抗,只有咬着牙在宰相面前苦撑。

侯大勇遥望着远处一条孤零零的灰白小道,小道尽头是灰色的树林。就扭头对钦差道:“过了这片树林就能看见环县的城墙了,今晚我们在环县安营扎寨。”

侯大勇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拂了拂头盔上的堆积地雪,触手处,铁制的头盔竟比冰雪还冷,黑雕军的头盔全部加上了羊毛绒内衬,戴在头上舒服体贴,又增加了防护能力,以前的头盔没有内衬,或者仅仅加上一层薄麻布,每年冬天,都会有执勤的军士的耳朵被冻坏,黑雕军移师凤州之后,头盔上就开始加上羊毛绒内衬,这以后就没有发生耳朵被冻坏之事。

钦差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道:“侯相,黑雕军真是名不虚传,下官实在佩服。”(注:在唐代,只有宰相才被称为“相公”,而不象后来用的那样普遍;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官员相互之间称为“阁老”;刺史被尊称为“使君”;县令的尊称为“明府”;至于县丞等则被称为“少府”。而他们都被常称为“明公”。)

侯大勇点点头,道:“走了五天,人疲马乏了,环县是个小县,冬季物资颇为匮乏,我们就不在环县补充粮草,歇息一晚后,明天一早出发,过了环县,下一站就是庆州,在庆州全军修整两天。”

亲卫队五名侦骑突然快速的向大队奔来,一名侦骑手举着一面黄旗,黑雕军侦骑旗语,一面黄旗意味着前面有情况,但情况不严重,若举红色小旗,则意味着有紧急事态。

侦骑来到侯大勇面前,在马上行了个军礼,道:“前面有两只人马,从旗帜来看,应该是环县驻军在追击盗匪。”

侯大勇挥挥手,新任亲卫队副队长罗青松带着手下冲了出去,五十名骑手疏疏的排成一线,弓箭全部拿在手上。罗青松列队不久,树林另一侧隐隐传来马蹄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不一会,灰色树林里冲出来二十多骑,后面一百多骑紧追不舍。

来骑没有料到前面还有骑兵堵截,掉转马头就朝西侧跑,他身后二十多骑紧随其后,二十多骑动作齐整,显是配合已久。

罗青松成为侯大勇亲卫以前,就是狮营伍长,担任两年心腹亲卫以后,罗青松被放出来担任了亲卫队的副指挥使,这两年没有独立领兵打仗,让罗青松心痒难忍,想到回到大梁以后,领兵作战的机会更少,罗青松不时叹息运气不佳,此时遇到一个难得机会,罗青松自是不肯放过,他见到来骑左传,带着亲卫们箭一般的向西侧插去。

环县左侧是一块平缓之地,夏天则是绿油油的草地,冬季则光秃秃一片,颇为荒凉,沿着这块狭长的平地西行不过百里,就进入了清水河流域,同心城大战之际,庆州守将吴松枥就是沿着这条道路直奔同心城,解了节度使王言超之困。

二十余骑速度甚快,罗青松所部已竭尽全力。虽没有被甩开,要追上却也极难,而环县的百余骑则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二十余骑纵横清水河,乌鞘领,早已练出了一身精绝的骑术,党项轻骑也莫之奈何,不料,在环城外,竟无法摆脱突然而至的黑甲骑兵,又跑了两里,二十余骑冲进了一个山谷,头领模样的络腮汉子大喊道:“加把劲,过了这个山谷就是青龙草地。”

话音未落,山谷中突然鼓声大作,数百名步军手持步兵方盾,牢牢的堵住了山谷通道。

剑指秦川

第一百八十四章 庙堂之高(十二)

山谷容的下十马同行,算得上很宽阔的通道了,几百名步军把宽阔的谷底堵的密不透风,前面是已排步兵用大方盾,大方盾后面是弓箭手,弓箭手已经拉弓上箭。

一名步兵小校喊道:“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络腮胡须仰头笑道:“你骗三岁小孩吧,放下武器,只怕死的更快。”步军方形盾阵极为坚固,绝非二十骑所能攻破,络腮胡须一边长笑,一边掉转马头,向着身后的黑甲骑手扑去。

步军小校深吸一口气,道:“放箭。”密集的雨箭在深谷中形成一道黑雨,直扑二十余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