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静见师傅脸色严肃,不似空言,此时他已经意识到师傅宫中之行肯定遇到了麻烦,道:“好,我去给玄难师弟交待几句,让他接管天静寺,随后就跟着师傅离开。”

午时,智能大师和玄静换上灰色僧衣,从后门悄悄地出了天静寺。走出天静寺之时,玄静没有回头,可是一步步地远离了高大庄严的天静寺。心中不禁颇有些失落。

师傅虽好,可是由自己发号施令却是另外一种滋味。

出了大梁城,智能大师和玄静掉头向东,很快就消失在大梁城郊。智能大师和玄静两人一起周游世界已有二十年的历史,走路自是行家,他们不停步地半天,到酉时时,大梁城已远远地被抛在了脑后。

走到一个小村庄前。智能大师松了一口气,道:“总算离开了是非之地。”玄静一直没有问师傅离开大梁的原因,他望了望前面破败的小村庄,“现在已是酉时,今晚我们就在小村庄过夜吧。”智能大师摆手道:“就在这坐一坐,稍稍休息一会,吃些干粮就行了,若我记得没错,过了小村庄,再走一里就有岔道。沿岔道走二里山路。就有一座废弃的小庙,今夜就在小庙过一晚吧。”

玄静见师傅神神秘秘,暗道:“莫非师傅闯了祸。三公主死了?”玄静满心疑惑,师傅不说,他也不问,从包袱中取过干粮,两人就默默地坐在路边啃着干粮。

两人还没有走到小村庄,村庄里就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响起,十骑战马转眼间从小村庄奔了过来,智能大师喃喃道:“来得好快啊。”玄静手持一根粗大的禅杖,猛地往地下一顿,“是谁紧追不舍。让他们知道洒家禅杖的历害。”玄静本是火爆的脾气,当上了天静寺住持以后,自然变得宝相庄严,现在重新变回了普通的游方和尚,憋在心中的火气就一下爆发了出来。

转眼间,十骑已到了眼前,领头骑手正是侯大勇身边亲卫林中虎,他在智能大师面前翻身下马,拱手道:“在下是侯相手下亲卫江小六。奉命迎候大师。”

智能大师听到是侯大勇的手下,松了一口气,他见到十名亲卫下马动作敏捷、整齐,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一声:“好骠勇的骑士,难怪能够屡胜胡骑。”显德四年黑雕军在义州大胜党项房当军时,智能大师恰恰云游到颁州一带,智能虽是胸怀宽广、普渡众生的僧人,可是对于入境烧杀抢夺的胡骑,还是从心里感到憎恶,对于能够战胜胡骑的黑雕军,智能大师还是从心里生出好感。

林中虎取过一枝管状物,对着天空,点燃引线之后,只听火光腾空,天空中出现满天地青红火花,火药熄灭之后,天空中仍然聚有一团黑烟,甚为显眼。

这是亲卫队最新得到的联络暗号,名办冲天炮”,“冲天炮”的制造者军器监小吏王珏,当日开封府城北尉杨通和军器监小吏王珏发生冲突,侯大勇恰好在场,城北尉和军器监小吏都是侯大勇感兴趣的人物,于是出面劝解了一场纠纷,以后,侯大勇特意到军器监转了一圈,提拔王珏当上了军器监录事。

王珏长于制造奇形怪状的火器,这些火器被军器监主官斥为奇技淫巧,从来没有被重视过,更别说成批量生产了,侯大勇却对这些火器很有兴趣,看中了王珏制造的“震天吼”,这种震天吼类似于后世过节玩的“冲天炮”,火药发射在空中后,在黑夜里会发出明亮的火光,在白天则会留下浓密的黑烟,用于亲卫队的联络最合适不过,侯大勇把王珏地“震天吼”改名为“冲天炮”,每一火配发五支,只是“冲天炮”配发给亲卫队后,还从来没有机会使用,今日林中虎是第一次正式使用“冲天炮”。

侯大勇此时带着十数人,正守在一座百米高地土山之上,站在土山顶上,周围十数里尽收眼底。

侯大勇从宫中回到别院,先见过孟殊和杜刚两人走后,符英还未起床。等到符英起身之后,侯大勇才得知智能大师救治三公主的全过程,侯大勇越听越奇怪,三公主居然吐出了腥臭的黑液,这不像是生病,反而有中毒地迹象,智能大师所说“黑痰积郁太久”的理由,对于略知现代医学的侯大勇来说,更觉得牵强,心怀疑虑的侯大勇就赶到天静寺想问一个究竟,不料智能大师和玄静已经离开了天静寺。

智能大师不辞而别!侯大勇立刻断定三公主的病情有蹊跷。

飞鹰堂在大梁城四门处都设有商铺,专事监视观察之职,玄静手持一根粗大禅杖,特征十分明显,东门商铺的店小二还有些印象。侯大勇就带着几火亲卫。出东门追赶智能大师和玄静。

大梁城郊的地形,早已被亲卫侦察得一清二楚,并绘制了精密的地图,侯大勇没有任何犹豫,直奔二十五里外的一座土山。侯大勇带着罗青松和十几名亲卫上了土山,其他骑兵几路骑兵则分头出动,没有在沿途耽误,而是各自奔向几个必经之地。采取守株待兔之策。

果然,侯大勇看到小冲天炮”发出来地信号。

“风之子”跟随侯大勇已有两年时间,一声长嘶,从平缓地小山上往下冲去,“风之子”跑步极有节奏,依着山形先慢后快,下到平地以后,这才纵情驰骋,向着“冲天炮”飞起的方向赶去。在“风之子”的长嘶中,侯大勇翻身下马。大踏步来到智能大师身前。拱手道:“智能大师,为何不辞而别?”智能大师并不回答侯大勇的问话,看着杀气腾腾的骑兵。再次感叹道:“百战精兵,果然是不同凡响。”

侯大勇和智能大师并肩走向路旁的小山坡,亲卫们和玄静远远地看着两人。

“大师是智者,对智者说话就不必绕弯子,在下想问一句,大师为何离去得如此匆忙,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侯大勇比智能大师高出一头,刚好可以看到智能大师头上的戒疤,整齐地戒疤如站立着的小兵。

智能大师极目远眺,无穷无际地原野都渐渐沉浸在暮色中。薄薄的雾气在树梢间沉积,淡淡的炊烟在散淡地升起,几声零散的狗叫声,似在催促着行人归家。

智能大师蹙眉道:“也不知此事当说不当说,若说了此事,或许又有许多人头落地,可是不说出此事,同样会有人头落地。既然侯施主追到此地,老纳也就不妨说出来。”

侯大勇见智能大师开了口。知道他定然会说下去,也就并不插嘴,静静地听着智能大师说话。

“要说清楚此事,还要从头说起。老纳并非从小进入佛门,而是三十岁才入佛门,入佛门至今已有三十多年了,除了在少林寺当住持的六年时间里,其余时间老纳都在四处游历,也算得上有些见识。”

智能大师遥望着运处的山川,陷入回忆之中,“老纳年轻时候性子急燥,总喜欢和人争斗,就和玄静的性子差不多,所以我们师徒俩极为缘分。老纳二十多岁时,曾与师兄弟们游历到青城山,为了一件小事,与西蜀唐门弟子发生了争斗,老纳祖上是大唐将军,这家传武艺十分霸道,只讲杀人不讲修心,和唐门弟子发生冲突的时候,手下也就没有留情,四名唐门弟子被老纳杀了一名还重伤了三名,真是罪过,罪过。”

“唐门是西蜀门派,长于用毒,他们为了报仇,数次暗算我们师兄弟,都没有成功,唐门弟子先后有十几人折损在我们手上,回到中原之后,唐门弟子就再也没有出现,数年后,我们都以为此事已了,老纳娶妻生子,一家人也和和美美,谁也没有料到大祸已经临头。一日,老纳外出喝寿酒,回家之时,一家四十九口人全部中毒,此毒阴狠无比,中毒者一会冷一会热,一会呼吸急促一会呼吸停顿,四十九人整整呻吟了一天才陆续死去,其中就有老纳地父母、娘子和四个儿女。”

“老纳地师兄弟的家人也全部中毒而亡。”

智能大师干涸的眼角沁出了泪滴,刚流出来一滴,就被智能大师脸上地沟壑所吞没。

“老纳也是血气方刚,和两名师兄来到了蜀中,潜伏在唐门周围,先后杀了唐门五十多人,唐门多次围杀我们三人都没有成功,唐门无奈之下被迫逃出了家园,再也没有回来过,其实唐门迁族之时,两个师兄已中毒身亡,老纳也身负重伤,若非少林寺果元大师相救,老纳早已是蜀中一堆雅枯骨。从此,老纳就随了果元大师,投入了少林寺。”

“唐门和老纳家人都是品行端正之人,只为细若微尘的小事,竟然让两个家族都受到灭族之祸,真是罪孽啊。老纳为洗清罪孽。苦学少林医术,救活一人也就减轻一分罪孽。据老纳所知,唐门经过当年的惨事,同样是元气大伤,三十年来很少有人在中原活动,在家乡也是医治世人为已任,唐家之医术,已惠及了无数乡人。”

侯大勇没有想到智能大师竟有这样一段惨不忍睹的人生经历。他安慰道:“大师在郑州瘟疫之时献上药方,救活的人成千上万,有此一项功德,什么罪孽都可以洗清。”侯大勇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由衷感慨道:“数年南征北战,在下这双手,同样沾上了太多鲜血,人生百年,如白马过隙,你死我活的争斗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

智能大师绕了一个大圈。最后才点题。道:“三公主并非生病,也是中了唐门之毒,此毒和老纳家人所中之毒一模一样。老纳最是熟悉不过,哎,可惜当年不知破解之法。老纳身为少林寺僧人,不愿意介入朝堂之争斗,任凭你再大的江湖门派、再历害的武功绝学,在朝廷面前都不过是路边地野草而已,为少林寺着想,老纳只能仓皇逃窜。”

听到智能大师讲前面地故事,侯大勇早已猜到这个结果,再次安慰道:“智能大师救了三公主。”

就是大周皇族的有功之臣,谁也不敢为难大师。”侯大勇此话其实言不由衷,敢于向三公主下毒之人,定然不是易与之辈,智能大师坏了别人的好事,留在大梁说不定真的会遭人暗算。

侯大勇看着智能大师洞穿世事的表情,道:“三公主之事,暂且你知我知,不可与外人道也。在下是大周宰相。只要在位一天,定能保得少林寺周全,此事就请大师放心。”

侯大勇对着罗青松招了招手,罗青松从战马背后提了一个布袋。

“这是一袋钱,算作凌德妃的一点心意,请大师不要推辞。”

智能大师手提着钱袋,微笑道:“佛家并不痛恨钱财,否则何必在庙前设立一个功德箱,此物若用得好,同样可以做功德无量的好事,这就如快刀,能杀人,同时也能救人,也如权力,能害人,同时也能造福百姓。”

智能大师和玄静渐渐隐沉在黄昏地雾霭之中,侯大勇带着众亲卫,返身回到繁荣、富庶、和平、安宁的大梁城。

凌晨,处于城南地白云道观沉浸在夜色之中,罗青松、林中虎带着二十名亲卫,从城南的一个小院子出来,悄悄摸近了白云道观,他们每人带着一柄腰刀和一张可以连续发射的五虎上将弩。

侯大勇出城追智能大师的同时,罗青松、林中虎换上便装,在一名飞鹰堂老者的陪伴之下,把白云观的情况摸得十分情楚。白云观内一共有十二个道人,其中有三名道人年老体弱,基本没有什么反抗能力,其余九名道人多多少少会一些武艺,也有长剑等兵器,他们分住在观后的七间平房之内,唐适是客人,就住在东头的客房之内。

罗青松、林中虎借着夜色掩护,很快来到白云观围墙之外,白云观围墙上修有些琉璃瓦,若要用飞抓攀墙,则必然会发出响动,惊醒道中之人,所以,亲卫队竖起了人墙,最下面之人都是黑雕军中有名地大力士,手抚着围墙,扎起马步,当起了人墙地基座。

二十二名亲卫军士都穿着特制的软底布鞋,这种攀墙术,亲卫队早已练得精熟,很快,二十二人就潜入了白云观,竟没有半分声响,白云观道人犹在睡梦之中,七间大门已全部被军士堵住了。

罗青松、林中虎两人带着八名亲卫,来到东门客房,一名军士用手指沾了一些唾液,轻轻润湿了窗纸,然后取出一个小管,这支小管设计得相当巧妙,里面隐带着火星,轻轻一吹,一股若有若无的轻烟就向屋内飘去。

江湖中,所有下三滥地伎俩其实都是制敌的利器,只是侠客们不屑于用此而已,亲卫队是军人,不是江湖侠客,自然不必理会江湖规矩,他们准备用迷烟熏倒唐适,免得武艺高强的唐适暴起伤人。

正以为得计之时,只听得屋内一声略带蜀音的怒斥:“江湖小贼,也敢在此猖狂。”一支长剑从吹迷烟的军士嘴里刺入,剑尖从后脑刺出,吹迷烟的军士是百战老兵,身强力壮,武艺高强,而且有一手精准的箭法,他没有料到屋内暴起发难,根本来不及躲闪,倾刻间命丧黄泉。

第二百零九章庙堂之高(三十九) 

白云观虽在城中,却位于一片树林之中,树林、围墙,把城市喧闹和道家宁静分隔开来,成为两个不同的世界,白云道观内种着数量极多的花草树木,虽是十二月,仍是绿意满园,幽雅的环境,和佛寺的庄严、开阔相比,又是另一番意境。

唐适起夜不久,正在迷迷糊糊,忽然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迷香”,唐适立刻清醒了过来,迷香是他常用之物,可以说是从不离身的好伙伴,没有想到,竟有人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唐适睡觉向来是和衣而卧,宝剑就在枕头下面,发现迷香之后,立刻屏住呼吸,轻手轻脚下床,然后一剑结果了吹迷香的小贼。

唐适江湖经验十分丰富,一剑之后,就听到外面有人低低地怒吼了一声,马上判断出外面不止一人,屋外之人既然要用迷药,定然就是心狠心毒的盗贼,若从正门出去,说不定在外面等着的就是绊脚绳、石灰、闷棍或是鱼网,因此,唐适抬腿踢断木窗,舞了一个剑花,破窗而出。

在半空中,唐适架住了两把凌历的快刀。

客房外面地势不宽,是一小块夯实的平地,平地外内里就是半人高的灌木丛,人多根本就摆布不开,还容易造成混乱,罗青松就让举着“五虎上将弩”的七名亲卫散布在外围,堵死屋内人的逃跑道路。

几声清脆的兵器相交之声“林中虎、罗青松两人已和道士唐适已斗在了一起。

三四招过后,罗青松、林中虎两人迭遇险招。

唐适心中也是极为吃惊,他行走江湖,除了败在凌靖手中之外,罕遇敌手,他原本以为使为迷烟的小贼定然不是一合之将,不料这两人刀法凶悍。没有任何虚招,刀刀都直奔要害之处,他本想按照江湖规矩问问两人来历,却被刀锋逼得没有说话的机会,更别说发暗器了。

此时,其余六间房屋早已结束了战斗,或者说,战斗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亲卫们的迷烟没有迷倒唐适。白云观寻常道士却在迷烟中丧失了知觉。

三人激战已过十招,唐适没有能够冲破两人夹击,他眼睛余光已看到不断围过来的敌人,唐适心中有些惊慌,侧身闪过凌历的一刀,抽空问道:“是何方英雄?”

回答他的是两圈疯狂的刀影。

唐适心有退意,使出一招“雪落大江”,虚虚幻幻的剑影把两人全部裹在里面,这是唐门一代英杰唐然晚年在长江边悟出来地剑招,威力极大。最适合以少击多。

“雪落大江”是典型的防守反击招术。防御严密,反击凌历,就如天上闪烁的繁星。致命的一击就藏在繁星之中。

罗青松眼见对手剑尖突然变成无数个,他根本没有判断哪一个是真正的剑尖,他猛地把刀举起,大喊一声:“破”,似要抢攻进去。这是罗青松发出的暗号,“破”的意思其实是撤退。

罗青松长刀猛地劈下,长刀在行进途中突然变成了飞刀,直奔唐适的面门。在江湖高手地较量中,武器就如生命一样,常在“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说法,罗青松这一飞刀袭敌,实在不按江湖规矩出牌,唐适手腕一拦,剑尖闪电般中繁星阵中飞出,直击飞刀。

趁着唐适出剑击刀的瞬间,罗青松和林中虎已跳出战圈,退入灌木丛中,灌木上的尖刺把两人衣服划出无数口子。七名亲卫一直在等待射击的机会。见两人闪开,“五虎上将弩”从不同的角度,如黑色的小蛇,发出“飕、飕”风声,向唐适咬去。

唐适见两名高手实然狼狈地退入灌木丛,左手往腰间一探,取过一只飞抓,飞抓还没有扔出,弩箭已扑面而来。这些弩箭通体都由铁制,虽然只有八寸长,却比寻常弩箭更重更快。

唐适武艺着实了得,剑光闪动”“丁当”数声,四支弩箭被长剑击落,不过有三支弩箭突破了防御,射中了唐适,一枝在腿上,两枝射入腰腹部。

唐适不管伤势,一边挥动着长剑,一边运劲于左手,飞抓就笔直地射向了房前的一株大树,唐适飞身上窗,拉紧飞抓,左脚猛地一使劲,想借劲荡向大树,不料左脚没有一丝力气,唐适低头看时,只见胸腹部已被射中了七八支弩箭。

唐适肝胆俱丧,站在窗上喃喃道:“老子纵横四海,没有想到阴沟里翻船。”第三轮弩箭又至,唐适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头上接连被射中三弩,他大张着嘴,鲜血如注,已毙命于窗上。毙命前,唐适左手仍然握着飞抓,右手长剑则刺在窗棂上,他依靠着飞抓和长剑支撑着,竟然站立在窗前不倒,瞪着眼睛看着袭击他的敌人。

罗青松看着黑暗中如妖魔般的唐适,倒吸一口凉气,道:“若没有五虎上将弩,我们就要栽到家了。”罗青松只觉肩膀传来热辣辣地,手一摸,竟是一片血迹,“妈地,中了一剑。”刚才激战中,罗青松没有发现自己中剑,此时放松下来,才感到钻心的疼痛。

罗青松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他下令道:“射出地弩箭全部收回来,一根也不要留下。”

林中虎心恨唐适杀了一名亲卫,伸手一拉唐适的腰带,唐适重重地掉在地上,林中虎提着唐适的尸体进入房中,罗青松提醒道:“听说这厮善用毒,搜身的时候小心一点,别中了暗毒。”

屋内油灯点燃之后,唐适很快就被录成了白条鸡,林中虎小心翼翼地从衣服中搜出来一大堆暗器,包括金钱镖、梅花针、如意珠等等,梅花针锋锐处隐隐在黑色,显是有毒,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的通宝和大大小小的一些盒子,盒子里面是些白色糊状物。

罗青松观察了一会唐适所用之物,道:“唐适这厮细皮嫩肉,看来也是富贵人家,怎么只有这几个小钱。”林中虎笑道:“节度使常给我们说,屋角、桌下、画后、空心砖下。房梁顶部,都是藏宝的好地方,不知这个道士有无宝物。”

两人一边说一边四处搜索,屋内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罗青松指着房梁道:“唐适是客人,不可能在屋内设置机关,若我要藏物,就藏在房梁上。”林中虎见房梁颇高。取过身上的飞抓,稳稳地套住房梁,敏捷地上了房梁,林中虎骑在房梁上,得意地轻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上面有一个包袱。”

打开包袱,两人都楞在了当地,在油光之下,数十件珠宝熠熠生辉,除了珠宝以外。

还有几个羊皮卷。

林中虎拿起一个精致的发簪。对着灯光,左瞧右看,道:“这是娘子之物。一个道士,怎么会有这些东西,这个唐适,不是小白脸就是江洋大盗。”罗青松看着这些宝物,笑道:“唐适到大梁的时间也不长,勾引不了这么多富家娘子,定然是江洋大盗。”

唐适地尸体上有着许多弩箭伤痕,自然不能留在观中,亲卫队带着唐适的尸体,很快就离开了白云观。离开之前。亲卫们还细细地擦试了地面,虽然血迹很难完全清理干净,但是,淡淡地血迹似乎也能掩盖昨日的激战。

第二天清晨,白云观的道士起床后,都觉得头痛欲裂,他们没有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昏头昏脑地出门,方便的方便。洗脸的洗脸。过了许久,才发现客房的异常。 

城南尉柳江清接到报讯,急忙带着几个衙役赶到了白云观,询问了白云观道士,仔细勘察现场,由于不知道唐适道士的死活,白云观道士又是一问三不知,现场只有破窗、血迹和几个箭孔,是凶杀还是打斗都难以定性,更别说破案。

众衙吏都是老手,见到这种情况,都在柳江清身后不断摇头,柳江清新官上任,带领着一群滑如油地老吏,常常受到或明或暗地抵制,让其如拳打棉花,始终不得力。

里奇部位于阴山脚下,大小胡族将其紧紧包围,里奇部为了生存,始终抱成一团,内部十分团结,他们的智谋主要针对敌人。而且百年来的经历让里奇部行事却大有胡风,崇尚武力,讲究实力,办事豪爽,说一不二。

这些都是极为宝贵的品质,但是在衙门里,任你官清如水,怎敌吏滑如油,柳江清满身傲气一身本领,却不得不和这些不入流的衙吏们斗心眼,好在衙吏们消息灵通,知道柳江清是侯相的人,都留有三分薄面,没有过分为难柳江清。

站在窗口,从依稀的血迹中,柳江清闭着眼睛,想象着昨晚发生的事情:那名姓唐的道士站在窗台上,被箭射伤,血不断从身上流下来,又从窗台流到地面。

唐道士为什么要站在窗台上?

客房窗台完全破碎,柳江清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柳江清低着头想了一会,他慢慢走到另一间房屋,来到窗前看了一会,随后把六间房屋都看完,心中已是雪亮一片。

几个衙吏并没有跟随柳江清查看房间,他们站在客房地门前,凑在一堆,一位胖脸衙吏低声讲着昨日赌钱地坏手气,几位衙吏随着胖脸衙吏绘声绘色的讲解,“吃、吃”地低笑着。

这些衙吏都是大梁本地人,九转十八拐都和朝中的权贵拉得上关系,铁打地营盘流水的官,这些衙吏侍候过不少城尉,有的城尉已经飞黄腾达,成了将军成了朝中重臣,而有的城尉则被解了职或被踢出了大梁城,反而是这些衙吏,在衙门一呆就是十几年甚至二十年,陪了一任又一任的长官,也算得上“站定开封府,笑看风云淡”。

他们还没有摸清楚柳江清的斤辆,就抱着看一看试一试的态度,和他虚与委蛇。

柳江清在最西端的房间处,对着衙吏小头目刘九郎喊了一声:“刘九,过来。”刘九郎收敛了笑容,走到柳江清身边,道:“大人,何事?”柳江清指着窗纸上的小孔,“刘九,你看这个孔。”刘九俯下身,看了一会,抬头道:“孔口还有些湿润,如果没有错。应是昨夜留下来的。”

黑夜,窗纸被捅破,自然不会是好事。

刘九跟着柳江清依次查看了另外五间房屋,五间房屋地窗纸都有些破损之处。凑在一堆的衙吏们见两人察看得十分细致,似有所发现,也就围了过去。

柳江清对着几个衙吏道:“这些道士甚为普通,没有人有兴趣偷听他们说梦话,每个窗纸都有一个小洞。肯定是要用迷香。”柳江清在石山书院教书前,曾经跟随着商队行走过江湖,对江湖伎俩并不陌生。

柳江清对着不远处的一个老年道士招了招手,老年道士一直望着衙吏们,见城南尉招手,连忙走了过来,老年道士脸得如猴子一般,满脸是皱纹,还有两个大大的眼袋,两块大大的眼屎。他殷勤地对着柳江清一阵点头哈腰。就如看门大叔,哪有一丝仙风道骨。

“道长,你起床之时。是否头痛得历害?”

老道士满脸惊奇,讨好地笑道:“今晨起来,头痛得紧,就如有人拿着棍子在打,城尉大人真是历害,连这也看出来了。”

柳江清看着一群愁眉苦脸的道士都在揉脑袋,问道:“他们起床后都头痛?”

“正是。”

柳江清点了点头,对老道士道:“哪一位道长跟我到衙门去,我要好好问一问唐道士的事情。”说完,柳江清转身就朝观走去。并没有理睬几位衙吏。

等到柳江清走出好十几步,刘九低声对胖脸衙吏道:“这个探花郎有些本事,竟然瞧出了道道,不是书呆子,大家别小瞧了他,快点跟上去。”胖脸衙吏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屑,可是看到其他衙吏都跟了上去,也就小跑几步。跟在柳江清身后。

罗青松、林中虎在侯府别院已经跪了三柱香了,侯大勇仍然没有从书房内出来,横行、霸道和两人都很熟悉,两只大獒颇为知事,忠心地趴在林中虎身边,横行依然是一幅桀傲不刮,的表情,微眯着眼睛,守卫在林中虎身边。

罗青松很是羡慕地看着林中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罗青松也是住在别院里,天天看着横行、霸道,喂它们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可是横行、霸道却认准了林中虎,只要林中虎在院子,它们就跟在林中虎身后,对于罗青松却是一幅爱理不理地样子。此时,看到横行、霸道一左一右趴在林中虎身边,罗青松只有自我解嘲:林中虎肯定上辈子也是大狗,横行、霸道才会跟他一见如故。

侯大勇铁青着脸,出现在书房门口,在书房站了足足一柱香的时间,这才走了出来,来到两人身边:“今日责罚你们,可曾心服?”罗青松面有惭色,“我是指挥官,考虑事情不周祥,以至于为敌所趁。”

“出发之前,我多次提醒你们两人,唐适武艺高强,尽量避色贴身近战,要根据现场情况,想办法引他出门,然后用五虎上将弩突袭他,或用兽网罩住他,这样就能最大程度地避免伤亡。”侯大勇指着罗青松的肩膀,“生死只差几寸,若你也战死在白云观,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次白云观之战,罗青松指挥得力,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被唐适刺杀了一名亲卫,算是美中不足。

“以后你们两人都要成为指挥官,打仗要动脑筋,要时刻记住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和敌人硬碰硬,每次打仗都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必然成不了良将。”侯大勇挥了挥手,道:“你们到刘指挥使那里去,各自领十皮鞭。”

侯大勇又对身边的封沙道:“战死地李飞是沧州人,在乡下有娘子和两个儿子,照例发了抚恤金后,给沧州府的吴管家讲,让李飞的两个儿子到沧州府上去读书,生活费用全部由沧州府上来出,另外,每年让李娘子到府上领两贯钱。”

侯府主院,符英仔细查看着一大包珠宝,虽然她是大富人家出身,骤然间看到如此多的珠宝,还是觉得眼花瞭乱,她一件件细看,突然,发现了一件熟悉的黄金项链。

侯大勇进到屋里,符英惊奇地道:“这个唐道士真是个江洋大盗,这个首饰是嫂子的,你看,上面有个小小的林字。”侯大勇接过首饰,果然瞧见一个篆字“林”,道:“这肯定是岳母的家传之物,嫂子进门之时,岳母送的礼物。”

符英夸奖地看了侯大勇一眼,“阿郎真是历害,看一个字就知道来龙去脉,嫂嫂不和何时把黄金项链丢失了,被哥哥揍了一顿,上一次父亲到大梁时还说起此事。这个唐适真是该死,让嫂嫂受了一顿好打。”

符英又递过来三张羊皮卷。

侯大勇把羊皮卷摊开,看了半响,脸色忽阴忽睛,道:“这三张羊皮卷都是地图,这两张是大周各地军队部署图,这一张是大梁城重要官员府弟分布图。”侯大勇指着地图道:“此图相当准确,你看,侯府就在这里。”

看到这三张地图,侯大勇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侯大勇全权负责北伐地准备工作,北伐能否成功,关键在于能否出其不意,出其不意地关键又在于“声东击西”之计能否奏效,所以,侯大勇对于西蜀奸细特别敏感,他是抱着宁可错杀不愿意放过的心理,派亲卫队擒杀有着种种疑问的唐适,如今证据显示,当初地怀疑并非草木皆兵。

侯大勇很快又陷入了疑问:三公主中了唐门之毒,但是下毒之人肯定不是唐适,那么,又是谁对三公主下毒?

第二百零十拾章庙堂之高(四十)

大唐帝国崩溃之后,军阀割据,战争多如牛毛,北方大小战争更是接连发生,社会受到了极大的破坏,每遇灾年,饿殍遍地,其状惨不忍睹,郭威、柴荣八年苦心经营,中原渐渐进入了恢复期,隐现中兴之势。

南方的战争相对北方来说要少得多,相地和平的环境,使南方经济超过了北方,形成了若干以大城市为中心的经济区域。

以成都为中心的蜀地,是两汉以来的旧区域,每逢中原丧乱,就有人据蜀自立,西蜀的农业和工商业都极为发达,成都市场繁荣异常,有蚕市、药市、七宝市等,市场交易量极大。

吴越都城杭州已成为东南繁华的大都市,有“地上天宫”之称,因吴越受阻于南唐,故对中原的贸易,都由杭州出海,自海路而至山东青州,海路的商业日趋发达。

扬州位于运河、长江之冲,为唐代盐铁转运使的驻在地,其的一方面为内河航运的中心,一方面外舶亦可自长江进口至扬州,所以扬州胡商极多,是一个大商富贾、达官贵人与名士妓女的集中地,杜牧长期住在扬州,流连于风华雪月之中,梦醒之时,发出小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的感叹。

另外还有广州,是南洋第一大贸易港。船舶如林,商贾云集,有婆罗门、波斯等船,载有香药珍宝、积载如山,也是繁荣之极。

大周帝都大梁城,从繁荣程度来说,并不如成都、杭州、扬州、广州等城市,只是这些割据政权都是富而不强。在大周强大的军事力量面前,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正因为此,大梁城内就成为各种势力的角逐场,表面风平浪静,暗中却激流涌动。

白云观事件,柳江清已接近了事实的真相,只是道士唐适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案件性质无法确定,最后案件送到新任的开封府尹咎居润手中。咎居润一语定下了案件的基调:“道士、和尚云游四方。来无影去无踪,有什么案子可查,城南尉难道没有事情做吗。此事就不必再提。”

柳江清身边地可人儿是咎居润所送,此时,他虽然觉得白云观案件疑云重重,面对着府尹的决断,也就只好罢手。

而三公主中毒事件,让侯大勇和符英感到颇为棘手。

“除了疯子,任何人做事情都有动机。从表面上看,三公主中毒而亡,最大的受益人是田淑妃,同样最大的嫌疑人也就是田淑妃。但是。田淑妃有两个儿子,对她形成威胁的是柴宗训,她实在没有必要冒着灭族的风险去毒杀一位公主,所以,田淑妃不会笨得下毒谋杀三公主。”

侯大勇加重语气道:“若不是田淑妃,那会是谁下此毒手?”

符英小脸仍然带着憔悴,她托着腮坐在窗前胡桌旁,桌面是上好的深山老木做成,一圈圈的纹路就是水波一般。极为清晰,郎君最爱这种仅仅上了清漆地桌面,据他说这些纹路就是树的年龄,每长一年就会在树干上增加一圈,符英一边听着郎君说话,一边用手指抚摸着桌面,心道:“这桌面竟然有二百岁。”

侯大勇见到符英有些心不在焉,就停了下来,“小英,你在想什么?”

符英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郎君笑了笑,道:“这树活了二百年,若人要有这么长寿就好了,我担心,若下毒之人没有清查出来,陛下、小妹、宗训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此言虽是小女子平常之言,却如当头棒喝,震得侯大勇大脑“嗡、嗡”作响。

一直以来,侯大勇所有的措施都是针对柴荣死后的乱局,按照已知的历史,柴荣不过只有数月的寿命,在北伐顺利异常的时候突然得了重病,不久病逝于征途,死时不满四十岁。

凭着这一段时间的了解,侯大勇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柴荣是暴病而亡,柴荣称帝前,曾是勇猛善战的将军,多年的军旅身涯,把柴荣地身体打磨得十分强健,虽然柴荣经常熬夜批奏折,可是除了脸色不好看以外,很少生病,而柴荣身体匀称,并非肥头大耳之人,得心血管疾病地可能性更是微似其微。

难道被小英不幸而言中,柴荣竟然是中毒而死?

按照侯大勇知道的历史来看,柴荣早逝,最大的赢家自然是赵匡胤,赵匡胤因而最有作案嫌疑,不过此时赵匡胤远在德州,没有禁军支持,夺权也必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从这一点来说,赵匡胤下毒地可能性几乎没有。

下毒者必然另有其人,或许和第二块石碑有关?若真是这样,现在追查出下毒之人,岂非就能拯救柴荣的生命。

想到柴荣或许可以不死,侯大勇突然有些心虚:组建黑雕军、创建富家商铺、军情营和飞鹰堂,对外联络里奇部、党项颇超部,收服党项房当部,还在灵州设立军械五营。如果柴荣不死,所做的这一切,迟早会被有心人收集起来,定个图谋不轨之罪也够了。

这次轮到侯大勇发愣了,他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撑着下巴,脑袋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是全力追查下毒之人,把幕后黑手揪出来,还是把此事隐藏起来,静等事态发展,是一个涉及全局的大问题,或许是影响中国历史的大问题。

符英身穿一件白色外套,抬手之间,衣袖间露出一朵红色的杜鹃花,看着楞征着的侯大勇,略显惊奇地道:“郎君为何也发愣。知道了谁是下毒之人?”

侯大勇苦笑道:“智能大师走后,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三公主被人下毒,贸然向陛下提起此事,恐怕有恶意中伤、挑拨事非的嫌疑,而且后宫之事,最忌讳重臣参与其中。”

“此事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真是愁煞人。”符英犹豫着道:“上一次郎君让小英管理飞鹰堂。小英其实还一点没有参与飞鹰堂之事,可否让飞鹰堂来查此事。”

飞鹰堂在侯大勇安排下,早已成功地实行了转型,变成了一个纯粹收集外围情报的机构,在孟殊和杜刚地经营之下,飞鹰堂及所有分堂都变成了大大小小的商铺,利用着合法的手段收集有用的情报,这种点多面广、由外及内、去芜存精的收集情报方式,极为客观地反映了大周朝各地的政治、经济、军事等等情况。侯大勇再次苦笑,“飞鹰堂原本收集各地商业情报。只是大梁城局面如此复杂。为了避嫌,不宜再用飞鹰堂。”

侯大勇站起身来,有些解脱似地道:“不想这么多了。如今我们宜静不宜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由它去吧。”在侯大勇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些欲望,当侯大勇实力到达一定程度以后,这些欲望便有些不可抑制了,侯大勇经过短暂的挣扎,已经决定放弃追查行动。

柴宗训、符家小妹是符氏家族富贵的保证,符英没有侯大勇这样洒脱。也没有猜到他的心思,仍然愁容满面地道:“我还是要到宫中去一趟,悄悄警告小妹,让她和宗训都提防着小人,哎,别看宗训是皇长子,失了娘的孩子在宫中就如一片孤叶,大风一来也就四处飘散了。”

侯大勇叮咛道:“小妹年龄尚幼,也不知口风是否稳健。小英只可让小妹注意饮食,且不可让其知道三公主中毒一事。”

“小英知道了。”

符英是侯大勇法定妻子,她能够无限接近却永远不能达到侯大勇内心最隐密的地方。

侯大勇伸伸懒腰,道:“我送小英到宫中,随后我要到城外去溜溜马。”侯大勇负责北伐之事,符英也不清楚,侯大勇出城看河道均是借着溜马的名义。

侯大勇带着林中虎、罗青松和十位亲卫,出了北城门,沿着护城河向北而去。刚刚走出城门,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阳光竟然铺天盖地般从阴沉沉的天空中扑射而下,护城河的冻块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河道经过显德五年春季的挖掘,掏出了淤泥,加固了河道,使得河床加深了约莫一丈以上,玄蛟船通过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是稍小一些的楼船也能通过。

河面上,十几个小孩子,坐在宽扁的竹筐上,两只手持着尖利的小棒,用小棒在冰面上一撑,竹筐就飞快地在冰面上滑动,小孩子们玩得尽兴,欢笑声传得极远,而江边则有几位耸头抄手地成年人,看着小孩子们在冰面上嬉戏。

侯大勇扬着马鞭,指着冰面道:“这些大人并不禁止小孩子在河面上玩,说明这些冰层足以承受这些小孩子地重量,我在白头山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些雪撬,绑在脚上,就可以在雪地里快速地滑行,速度比得上快马。”

林中虎还有少年心性,他听到还有这种好玩的方法,对罗青松道:“回去后我就做一个雪撬来玩。”罗青松在灵州时,已是副指挥使了,到了大梁以后,罗青松就又跟在了侯大勇身边,他的想法和林中虎不同,道:“雪地里行军,最伤马腿,有了这样雪撬,狮营以后就不惧怕雪地作战了。”说到这里,罗青松想起了在清水河畔雪夜袭敌营的寒风大雪,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侯大勇赞许地看了罗青松一眼,道:“罗郎可是大有长进,这种雪撬用来装备步兵,在雪地上作战最好不过。”说完又瞪了林中虎一眼,“最先跟随我的杜刚陈猛,都是独挡一面的将军了,林中虎,你别光想着玩,要动脑筋想想如何带部队。” 

一行人走了不到两里,听到前面隐隐有打斗声。

一道一俗手持长剑,在冻面上交手,长剑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而一位道人埋头坐在岸边。侯大勇眼尖。认出道长乃是凌靖,不用说,坐在冰面上的道长多半是其弟子柳青叶。

柳青叶相貌酷似侯大勇在另一个世界的妻子小琳,这个相貌曾给侯大勇相当大的震撼,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小琳在侯大勇脑海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少,在西北战事正紧之时,侯大勇几乎忘掉了小琳。柳青叶自然更是忘在了脑后。

一行人摧马上前,来到了坐在岸边的道士身后。

坐在岸边地道士正是柳青叶,她脚上中了几枝细细的牛毛针,这种细小的牛毛针是唐门暗器,进入人体之后,会随着血液四处流走,极为历害。柳青叶的师兄就是手臂中了中了唐门牛毛针,最后莫名其妙地死掉了,最初大家都以为牛毛针有毒,后来捉住一名唐门弟子。大家才知道牛毛针的历害之处。所以,凌靖弟子出门之时,都在身上随身带着吸石。就是专门防备唐门牛毛针。

今天,柳青叶中了牛毛针,立刻用一条布条系紧了大脚,再用吸石顺着受伤处吸取牛毛针,正在紧要处,后面响起了马蹄声,柳青叶没有回头,仍然专注地用着吸石,当两根指甲壳一般长短的细针出现在吸石之后,柳青叶用手顺着往上轻轻按压。再也没有刺痛之感,恨恨地骂了一句:好阴毒的暗器。

唐门牛毛针实际上是用小巧的机械来发射,凌靖曾经缴获过一个木盒子,鼓捣了半天,却没有能够再次发射,幸好牛毛针射程不远,数步之内才有效果,而且发过一次就不能再发,否则。唐门牛毛针绝对是一件令人望而生畏地武器。

柳青叶吸出牛毛针,立刻提着长剑跳了起来,她没有想到来人是侯大勇,禁不住道:“怎么是你?”侯大勇明知到柳青叶与小琳地相貌极为相近,看到面容之时,还是心中一震,他尽量用平和的语调问道:“令师在和谁交手。”

柳青叶望着眼前这位杀父仇人,心中却没有一丝怒火,她没来由地想起了被侯大勇扑倒在地上的尴尬场面,脸上微微一红,道:“是一个唐门之人,师兄就是丧命在他的手中。”

智能大师也曾和唐门结仇,侯大勇奇怪地问:“唐门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门派,怎么到处和人结仇?”

柳青叶原本想装作矜持一些,随着侯大勇问话,脱口道:“唐门使用暗器,为人自然就鬼鬼祟祟,向来为江湖中人不喜,行走江湖,难免不与人磕磕碰碰,只要没有深仇大恨,大家向来点到为止,只有唐门暗器出手就要伤人性命,连和解的机会都没有,仇人自然就多得很。”

此话极为有理,当日在郑州,侯大勇和凌靖交过手,双方表明身份之后,就一笑抿恩仇,侯大勇等人若是与唐门交手,多半就会结成一笔死仇。

暗器,伤人无形,伤自己也是无形。

凌靖已经占据了上风,唐门弟子已被逼得在冰面上的滚了几圈,柳青叶知道唐门暗器无孔不入,虽然师傅占到了上风,神色间仍然紧张万分。

侯大勇心念一动,想起了小武说过的故事,就从马侧取下挂着的长弓,作好了射击准备。果然,唐门弟子突然一扬手,一阵淡淡地白烟出现了凌靖面前,凌靖知道唐门暗器历害,只能躲避这一阵白烟,唐门弟子就朝对岸滑去。

“飕”地一声轻响,一枝雕翎箭刺破白烟,钉在了唐门弟子地腿上,紧接着,第二箭也如影随形,钉在了唐门弟子的另一条腿上。

侯大勇脸色平静地对林中虎道:“你去把唐门弟子擒过来,注意他身上的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