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翎玉的视线重新落回慕容昭身上。柔夷被人握在手中，他的脸上面无表情，阴沉沉犹如黑云密布的天空连她都觉得这个时候的慕容昭如此可怕。
但是他就站在她的旁边，那么可怕如煞神，也让她觉得格外安心。
更漏声声，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审讯北翎玉的事情随着慕容昭抱着北翎玉冲进乾清宫又紧急招了白薇和数名女医入宫，已经在前朝后宫中迅速的扩散开来。
当时对北翎玉出手的桂嬷嬷被慕容昭下旨鞭笞至死，连贵妃慕容嘉宁都被打了一鞭。慕容嘉宁此时自顾不暇，自然也没人去管桂嬷嬷的死活。皇上生气，总得有个人要当出气筒。
玉嫔重伤皇上震怒之事传出后，后宫中除了太后和宁贵妃，其他排得上位的妃嫔全部都来了，但是都被拦在乾清宫外，无人能够踏进一步。
此时叶婉若就站在宫殿门前，周围都是几个够份量的后妃，对着紧闭的乾清宫大门，众人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嫔妾瞧着怎么好像有烟从窗户缝里冒出来，该不会是里面烧了起来吧？”李妃惊讶看着冒烟的乾清宫道。
叶婉若微微摇头，脸色不似以往的淡然，多出了一丝慎重，“不是。玉嫔正在蒸疗，这火是燃烧传出来的烟雾。”
“不是吧？在乾清宫蒸疗！”卢云雪不可置信道，“这里可是宫中重地，是皇上平日处理政务接见朝臣的地方，在这里蒸疗传出去还了得。再说，要是这病气沾染了龙气，那可真是…”
杨迎珍素来和叶婉若不和，但是这时候和叶婉若的脸色一般无二，两人比起其他嫔妃已经先一步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皇上对玉嫔的在乎，已经再一次超出了大家认定的底线。奏折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皇上相护的人，就算是有罪也可以变成无罪。
现在最要紧的反而是，若是北翎玉能够活下来，宫中格局将会发生什么变化？玉嫔出事，是不是会激化皇上和太后的矛盾，这个被抢回来的女人，是不是已经成为了皇帝的心尖宠。
虽然她只是一个嫔妃，但是却让人觉得不安，仿佛都能够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威胁。
“玉嫔的衡玉宫离这里太远，坏血毒不在两个时辰之内治疗就无解。皇上这才会将玉嫔放入乾清宫吧。”叶婉若替着慕容昭解释了一句。太后要对玉嫔下手，让北翎玉认罪，慕容嘉宁是计划的亲自实施者，而这个计划中其实她也扮演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那就是拖住慕容昭。
只不过她并没有答应参与这个计划，她不敢留任何把柄在太后手中。同太后一起谋害慕容昭宠爱的女人，事情暴露之后，太后是慕容昭的亲母她自然无忧，但是她是仗着慕容昭的眷宠才有今天，只要慕容昭对她有一丝的怀疑，她都再难在后宫中立足。
让皇上对你开始产生怀疑，只要有第一次，想要重新获得那种信任就几乎不可能。叶婉若怎么可能去赌皇上不会发现端倪，但其实她也暗中用了旁的完全跟她无关的办法，让慕容昭直到事情发生一个时辰之后才得知慕容嘉宁提审北翎玉的消息。
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就算慕容昭震怒也绝对不会迁怒她。而慕容嘉宁在慕容昭心中的地位，已经从原来的相敬如宾相安无事变成厌恶。
她本该高兴，但是只要想起乾清宫中的那个女人，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根本开心不起来。
“怎么没看见太后和宁贵妃，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后都不出面吗？”其中一个不了解内幕的妃嫔问道。
杨迎珍道，“宁贵妃受伤是不可能过来了。太后在宁贵妃的宫里，乾清宫的事情她老人家应该已经知道，但也没说过来。”
众人顿时了然。太后连来都不来，显然是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跟皇上讲和的打算。
此时昭宁苑中，几个女医正在给躺在床上的慕容嘉宁处理伤势。那时候慕容昭震怒之下的一鞭，直接将她抽倒在地。此时左臂、左肩、后背自上而下一条直到右腰的鞭痕格外显目，倒刺自然也是扎破皮肉，鲜血和剧毒混合。
就只是这一鞭就已经让她觉得受不住快死了，真不知道北翎玉是怎么承受那三十鞭的。之前听桂嬷嬷说没人能够挨住刑鞭她还不以为然，现在慕容嘉宁已经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真的没人能够撑下去，北翎玉简直不是人。
太后站在凤榻边听着一个女医汇报着慕容嘉宁的情况，不时点点头。直到女医们将慕容嘉宁身上的伤包扎好，才上前一步走到她身边，道，“嘉宁，你这次受伤严重，就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其他的不用担心。哀家回头就把珍藏的雪参送来，你放心，绝对不会留疤。”
“臣妾谢母后恩典。臣妾…臣妾…”慕容嘉宁此时也没法行礼，只得趴在床上看着太后泪眼汪汪，“臣妾无能，没能办妥此事，还让皇上大发雷霆。但凭母后处罚。”
太后握着她的手，轻叹了一声，劝慰道，“事不怪你。刑鞭都用了她还不肯招，哀家这时候倒是相信，偷奏折的事情只怕另有玄机。至于皇上生不生气，哀家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想好。”
说到这里，太后的语气陡然变得严肃，“哀家不管皇帝怎么宠爱后妃，只要不荒芜国事，哀家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哀家既然能够容下一个叶婉若，又怎么不能再容一个北翎玉。但是如果这个宠妃会影响大兴江山，会危害祖宗社稷，不论她是何身份，哀家也宁肯错杀绝不姑息！”
第467章 太后的反应
慕容嘉宁眼中泛着泪光，对着太后点点头道，“嘉宁明白。太后一心为国，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只恨皇上被宠妃迷惑，根本听不见逆耳忠言。玉嫔又是敌国圣女，这样的人留在皇上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说起这事，太后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她最开始就坚决反对北翎玉入宫，但是皇帝在某些时候倔起来即便是她也无可奈何。
等北翎玉入宫之后，从尹美人毁容开始，后宫中的风波就没有平息过。再后来发展到奏折案，涉及到朝政就是太后的底线了。
太后容不下北翎玉活下去。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并没有成功，北翎玉宁死不招，逃过一劫，也让太后明白，这次的奏折案应该和她无关。
但是这次无关，不代表下次就无关。即便是皇帝生气，太后的态度还是不变。她绝对不能容忍，坚持到底。
“你辛苦了。这几天就在宫里好生休养，外头有哀家。你放心，皇上绝对不会怪罪你。哀家还没死呢！”说到最后一句话，太后语气中透出一股寒气。
哀家还没死，大兴的江山，哀家就要护着。哀家还没死，你就算是皇帝，也得听母后的话。
听见太后的保证，即便是慕容嘉宁心中之前有底，这时候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她之所以敢对北翎玉出手，都是因为有太后在后面撑腰。她和叶婉若不同，叶婉若可以拒绝太后，但是她不可以。
叶婉若是靠着皇帝的恩宠，她慕容嘉宁却是靠着太后和皇室宗亲的支持，若不是没有办法，谁也不想跟皇帝对着干。
“母后言重了。臣妾也是担心玉嫔会对皇上不利，审讯玉嫔之事是臣妾心甘情愿的。若是皇上要怪罪，尽管冲着臣妾来好了，反正…”反正我一直都不讨他喜欢。
最后这句话却是没说出来，但是那委屈的语气已经让人心下一软。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安抚，“皇上爱宠妃不爱贤妃，由来已久。但是后宫前朝的人都看着呢，都知道你是为了皇上好。嘉宁放心，哀家为你做主。你且好生休息，哀家回宫了。”
“臣妾恭送母后。”慕容嘉宁连忙说道，就要起身。
“不必行礼，你好生睡着。奏折案后续都与你无关，谁也别想嫁祸到你头上。好生调理，毋须担心。”
目送着太后离开，慕容嘉宁才浑身力气都被抽光了一样瘫软在床上。刚才太后在这她是强撑着，实际上浑身都疼的仿佛要炸开一样。
“娘娘，您脸色苍白，奴婢请女医再回来瞧瞧？”兰香连忙道。
慕容嘉宁有气无力摆摆手，“不必。拿些止痛的丸子来给我吃便是，本宫刚才在太后面前一声都没吭，就是不想让太后觉得刑鞭之重。”
“娘娘，您何必逞强？太后见娘娘为了此事受如此重之伤，合该更心疼才是。”兰香讶然道。
慕容嘉宁微微摇头，没在说话。那太后也就知道北翎玉现在受伤有多严重，到时候对着皇上的态度只怕会软几分。这可不行。
叶婉若真是聪明，轻而易举就推开了此事，但是慕容嘉宁暗想她背后肯定也动了些手脚，只不过没有证据罢了，只不过慕容昭相信她罢了。
这一棋，倒是自己差了一招。但是没办法啊，谁叫她们之前就选择了完全不一样的两条路。既然走在这条路上，很多事情她自己也无法选择。
现在自己虽然恶了皇上，但是也不重要，反正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倒是可以趁养伤名正言顺避开一段时日，玉嫔如今风头正劲，后妃们肯定不会坐看她升起来。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只要好好看戏就是。说不定，还能浑水摸鱼暗中得利。
“啊！”
乾清宫外的后妃们等了一刻钟里面也没有传来任何讯息，正在众人低声议论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宫中传来，顿时让所有人变了脸色。
这…好像是玉嫔的声音？怎么这声音听起来都岔音了？
熏香的效果不过持续了一刻钟，北翎玉的意识渐渐清晰，身上的痛感便越来越强烈。
浑身上下仿佛无数根小针在身体里穿来穿去，而这药水就真如辣椒水般火上浇油。
“皇上，熏香已经无用，从现在开始，千万不能让玉嫔从浴桶里出来，否则就前功尽弃了。”白薇也是脸色一变，提醒道。
慕容昭按着北翎玉的肩膀，但是她的双手还在浴桶上空舞动，滚烫的药水浸了慕容昭一身。
一个正要添加药材的女医才刚刚靠近，就被北翎玉一巴掌推开，药材散落一地，那女医也摔倒在地。
北翎玉此时本来该身体虚弱，但是人的潜能是无限的。一个发疯的弱女子，就是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都拦不住。还好慕容昭是武功高手，否则这时候只怕也够呛。
“你们都出去，白薇和锦瑟留下。”慕容昭说道，“白薇负责加药材，锦瑟看火。”
白薇点点头，手上抓着两把药材，用扔暗器的手法丢进浴桶中。锦瑟则拿起芭蕉扇蹲在浴桶旁边，一面注意火候一面担心看着北翎玉。
“啊！啊！好痛苦，好疼！”北翎玉在浴桶里扭来扭去，这药水就像火燎一般，想要脱离，但是肩膀上仿佛压着两座大山，她跳不出来。
“慕容昭，你把我打晕啊！打晕我，打晕我！”北翎玉俏脸已经疼的扭曲，身体被浸泡在热水中，但脸上满是冷汗。
慕容昭眼中泛起一阵心疼，但却是牢牢禁锢着人，“北翎玉，现在你睡不了，你一定要扛着。”
因为坏血毒就是刺激人的神经末梢，一种让人能够清醒的感受痛苦的刑罚，想要晕过去不可能。
北翎玉心里也都清楚，但是这个时候她除了求慕容昭将自己打晕，意识都疼的涣散无法凝聚。什么理智，什么坚强，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下全都靠边，唯一还能支撑下去的信念就是我不能死。
“疼啊，好疼。慕容昭，救救我，好疼…真的好疼…”豆大的眼泪一颗颗落下，砸在慕容昭的手臂上，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能本能的喊着他的名字，本能的求他。
慕容昭眼中泛起一抹晶莹的泪光，嗓子像是被什么堵着了说不话，这么多年以来，除了陆凌芷“去世”那次，他第一次忍不住想流泪的冲动。
看着她这么痛苦，他的心就跟刀子绞似得，恨不得自己能够救她，恨不得，可以替她承受这些痛苦。
但是慕容昭只是仰起头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眼中的水光已经不见，只是脸色看起来更加冷酷了一些。
等他查出是谁陷害她，那个人，他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慕容昭，我恨你！都是你，全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恨你！慕容昭，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疼痛的加剧，北翎玉已经疼的失去了理智。刚才还求着他，这会又变成骂他。
旁边的锦瑟看着心疼极了，连忙道，“主子，您振作一点啊。主子，您还能看清眼前的人不？主子…”
话还没说话，北翎玉乱动的手已经抓在锦瑟的胳膊上，顿时抓出几条鲜艳的血痕。
“别靠近她，她现在已经处于疯癫状态。”白薇拉着锦瑟退后一步，脸色严峻，“只要熬过去一切都会好的，如果熬不住她想自杀，那就麻烦了。”
慕容昭冷声道，“朕在，她休想死。”
“皇上，要不您跟玉嫔小主说说话，兴许能够让她清醒一点。”白薇建议道。
锦瑟捂着手臂被白薇拉到后面，但是眼睛还是担心的落在北翎玉身上，听见白薇的话，急中生智，连忙对着北翎玉喊道，“主子，您别忘了汗皇，汗皇还在北原等您。”
此时，她也顾不得慕容昭听见这话是什么心情，只希望主子别这么折磨自己。
锦瑟的话，让正对着慕容昭破口大骂的北翎玉清醒了分几，喃喃自语，“对啊，云曦。我不能死啊，我死了云曦怎么办。我要活下去，我要撑着，啊！好疼，好疼…”
“云曦，好疼…云曦，好疼…云曦，我好疼…”
反复地，她口中好像只会念道这几个字，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像个孩子般无助，眼神迷离，泪水源源不断。这时候也不乱动了，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蜷缩在桶边，浑身一阵阵颤抖。
看着北翎玉终于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有慕容昭眼神受伤，心好像更痛了。
在她最难熬的时候，他宁愿她骂着他渡过，也不愿意她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这些天，他以为她的记忆恢复一切就会慢慢变好。可是现在看来，她心心念念的还是穆尔云曦。
乾清宫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妃嫔除了听见几声惨叫，其他的声音倒是听不见。
第468章 母子连心
乾清宫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妃嫔除了听见几声惨叫，其他的声音倒是听不见。那几个女医出来自然是被众妃围着问了一圈，大家也仅仅只得知玉嫔在里面治疗，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那个让她们如坐针毡的女人很可能抢救不回来。
得到消息的不止后宫的妃嫔，还有朝阳宫的祁煦。
听见北翎玉受伤的消息，当即是晚课也不上了，蹭蹭就往乾清宫方向跑。
“我要进去，跟父皇通报我要进去！”祁煦拍着门扯着嗓子喊道。
叶婉若连忙拦着他，“太子殿下，皇上下令，任何人都不能踏入乾清宫一步。殿下若是担心，不如就在外面等着吧。”
“我就要进去！”不知是不是母子连心，北翎玉的痛苦他隔着一扇门都好像能够感受到，一张清秀的小脸皱在一起，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守在宫门口的太监连忙道，“太子殿下，皇上说了谁都不让进去，此时便是老奴也没法进去禀报，您且在外面等等吧。”
听见大总管这么说，祁煦也顾不得别的，砰砰挥着拳头直砸乾清宫的大门，对着里面大喊道，“父皇，父皇，我要看额娘！父皇，你让我进去！”
声音很大，还好这时候北翎玉没有哭闹，不然慕容昭肯定听不见祁煦的声音。
他的心思全部都在北翎玉身上，直接封了乾清宫的门，对于门外站着一帮妃嫔都一无所知。现在听见祁煦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料想到他带着北翎玉回乾清宫的事情只怕是已经闹得满城风雨。
“皇上，可否让太子殿下进来？”
祁煦喊的撕心裂肺，听的让人一颤一颤的。白薇也是看着祁煦长大的，顿时忍不住问道。
慕容昭微微摇头，“这孩子倒是孝顺。但是玉嫔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会吓到他。让他回宫等着吧，若是玉嫔现在清醒，肯定也不愿意让祁煦进来。”
“太子殿下可能真跟玉嫔小主母子连心，之前太子殿下药浴的时候，玉嫔小主也仿佛心有所感。属下听着太子殿下的声音，应该是担心极了。属下这就出去，让太子殿下稍稍安心。”白薇说道。
慕容昭点点头，想到这时候外面应该还有不少人，道，“跟他们都说一句，今天任何事情都不要打扰朕。也不必在外面等着，都散了吧。一切事情，等明日再说。”
白薇福了福身退下。
慕容昭的目光落在北翎玉身上，在心中默道，北翎玉，阿芷，你要撑着，我和儿子都等着你醒过来。
白薇刚打开门，外面的一圈人都围了上来。
祁煦就要往里面闯，却是被白薇拦住道，“太子殿下，皇上让您回宫，您不能进去。”
“怎么就不让我进去，我额娘在里面，我就要进去！”祁煦瞪着白薇气愤道。
白薇对太子还真有点无措，这小家伙除了在慕容昭面前乖的跟个猫似得，别人都奈何不了他。就上次秦守楠还着了他的道。
“太子殿下，皇上现在已经很难了，您就不要再让他担心了好吗？听话。”白薇咬了咬唇，只得艰难说道。
祁煦一怔，看着白薇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白姐姐，我额娘是不是要死了，白姐姐，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额娘了。”
“怎么会，太子殿下别担心。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的。”白薇连忙劝慰道。但是话也不敢说死，毕竟还有三个时辰要熬，现在才刚刚过去了一个时辰。
祁煦抽了抽鼻子，就这么泪眼汪汪的看着白薇，小脸上满是担心害怕，“白姐姐，额娘真的不会有事对吗？额娘会没事的是不是，祁煦好怕以后都看不到额娘…”
果真是母子连心吗？现在的北翎玉就在鬼门关门口打转，祁煦却仿佛能够感受到似的。
“太子殿下放心，会没事的，玉嫔小主肯定会没事的。”白薇安抚道。
见此情景，叶婉若这才上前一步道，“白御医，皇上可好？玉嫔可好，里面情况如何？”
“回贵妃娘娘的话，皇上无事，皇上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请诸位娘娘和太子殿下都回宫吧。”白薇答道。
祁煦连忙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消息。父皇不让我进去，没说不允许在我在外面等。我要确定额娘没事才走！”
“诸位姐妹先回去吧，看样子皇上今日是不会出来了。”叶婉若对着周围的后妃说道，“本宫陪太子殿下等着。”
说着，对着祁煦道，“离乾清宫最近的就是凤栖楼，太子殿下若是在宫门口站几个时辰岂不是让皇上太后都担心。若是不嫌弃，便去我的凤栖楼等消息，走过来也不过半刻钟。”
打发完外面的妃嫔后，白薇重新回到了乾清宫里。祁煦跟着叶婉若去了凤栖楼，其他的妃嫔则都各自回宫，但是料想今天是个不眠之夜，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等着乾清宫里的消息。
北翎玉是黄昏被慕容昭带回来的，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擦黑，乾清宫中也燃起了油灯。
三个时辰，如此难熬。
北翎玉反复念着云曦的名字，维持着最后的清醒。慕容昭虽然不愿听见北翎玉喊别人的名字，但若是能够让她这样安静渡过剩下的两个时辰，他认了。
只要她能够好，他认了。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众人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都有些疲惫，但是谁也不敢松懈。
“啊！”
一声惨叫，打破了乾清宫的宁静。此时已经是夜晚的亥时，惊叫声格外刺耳。
原本安静的北翎玉这时候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疯癫，挣扎着想要爬出浴桶，青丝散乱，已经彻底失去神智。
“好疼啊，疼，救命，疼…”
一边哭喊着，一边挣扎着要爬出浴桶。慕容昭连忙按住她，白薇和锦瑟也冲上来按着北翎玉。
但是北翎玉这时候力气奇大，一下子就将锦瑟推倒在地，白薇有内功护身还好，但是也根本就按不住她。
“皇上，玉嫔小主现在完全崩溃了。”白薇凝重说道，心里一直算着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怕是熬不住。”
慕容昭内功运起，手劲陡然增加，将北翎玉牢牢锁在浴桶之中。
“她熬得住！她必须熬住！”
北翎玉此时被按在浴桶中，只能瞪着慕容昭，好像还能认出他，但是眼中却是刺眼的仇恨，毫不掩饰。
“慕容昭，我想杀了你！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幸福，毁了我的一切。我也要毁了你的江山，将你的江山送给云曦哥哥，哈哈哈，怎么样？怕吗？怕就杀了我，杀了我，啊，好…疼…杀了我！杀了我啊！”
在靠着云曦撑了两个时辰之后，她的理智已经全盘崩溃。这个时候一心求死，再也没有掩饰。
锦瑟先是一惊，没想到主子竟然这个时候跟慕容昭和盘托出，把她的目的都告诉了他。但是随即就是心疼，主子这是疼到了什么地步，才连可汗都无法让她撑下去，才宁肯暴露自己的一切来求死。
慕容昭也是一怔，他没想到真实的北翎玉竟然是如此恨自己，之前她只是很好的将仇恨掩饰起来而已。
“我不杀你。如果你要我的江山，尽管来夺，我等着。”慕容昭只是略一愣神就反应过来，淡淡说道。
北翎玉咬牙切齿，几乎是歇斯底里对着慕容昭吼道，“慕容昭，你别小瞧我！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不杀了我，你大兴江山，迟早要毁在我手上！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你以前杀我的时候不是没有丝毫犹豫吗？现在何必假惺惺。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我告诉你慕容昭，我北翎玉这辈子都恨你，死都不会原谅你！我要杀了你，不死不休！”
“好，不原谅我。如果你不爱我，这辈子都恨我也好，最起码不会像之前的你将我忘得一干二净。”慕容昭并不生气，唇边甚至还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但是这笑意却让旁边两人都觉得心酸。
“慕容昭，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杀了我。”刚才还对着慕容昭怒目相视的北翎玉马上就变成了哀求，一张疼的扭曲的脸楚楚可怜，“我求你杀了我。你以前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真的。我再也不跟你有任何纠葛，你杀了我吧。求你。”
她的哀求，却比骂声更让慕容昭觉得难受。她是那么骄傲的人啊，这个时候却在求他。到底是有多疼，才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这个时候，慕容昭真的宁愿她一直喊着穆尔云曦的名字，最起码可以安稳一些，不会这么痛苦。
“皇上，玉嫔小主要咬舌自尽！”白薇一直盯着北翎玉的情况，见她突然不说话，连忙喊道。
慕容昭一看，鲜艳的血迹从北翎玉嘴角溢出。慕容昭连忙扳开北翎玉的嘴巴，临时也没有什么东西，直接将自己的手臂塞了进去。
“嚓！”
慕容昭眉峰皱起，手腕的皮肉都被人咬穿，而且他还不敢用内功护体，怕磕着她的牙。
鲜血顺着慕容昭手腕流下，北翎玉则是在咬过后仿佛清醒了一分，呆呆看着慕容昭三秒，再次陷入癫狂之中。
第469章 玉嫔苏醒
又持续了一个时辰的疯吼乱叫，当北翎玉终于陷入沉睡之中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深夜，宫女们将乾清宫中的浴桶药材都收拾干净，玉嫔经过救治已经解毒的消息也传至了各宫。
众人陪着北翎玉熬了三个时辰都非常困乏，连守夜的宫女都换了一班，但是慕容昭依旧守着。
北翎玉躺在龙床上，不知沉睡了多久缓缓睁开眼睛。身上的痛楚已经不似之前那么强烈，模糊的意志也渐渐回归，在药浴中失去理智后发生的事情也渐渐浮现在脑海。慕容昭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格外清晰。
微微偏头，就看见床边趴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袭绫白色的龙袍常服，发髻略有些散乱，俊美的脸上泛着一丝倦容，睡着的时候眉头依旧皱着。
他的双手牢牢抓着她，即便是睡梦中也不放手。其中一只手上缠着白色的绷带，受伤的地方是掌心，是他冲进牢房里抢夺刑鞭时被倒刺扎入手中所受伤。而左手的手腕上也绑着绷带，这里是她咬的。
北翎玉的眼睛在人的双手处停顿良久，张了张嘴，才发现声音嘶哑，只能发出极低的声音，“慕容昭…”
声音很轻，但是睡着的人却立即就睁开了眼睛，仿佛一直都在等这一声呼唤。
四目相对，他深邃的墨紫色眼眸犹如一个深深的漩涡，只是看着就像被吸住一般移不开目光。以前她觉得看不懂他的眼神，但是现在她却可以清晰感知到他眼中的深情仿佛一场海啸，向着她汹涌覆盖。
“你感觉怎么样？”面前的人先开口，伸出手在她额头处轻轻探了探。
北翎玉抿唇，“好很多了。”
说着，就要撑着身子爬起来却发现根本使不上力，而这一番摩擦身体上的伤口蹭到床上，顿时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毒虽然解了，你现在还浑身是伤，别乱动。”慕容昭连忙将她搀扶着重新躺好，“你要什么，我去跟你拿。”
北翎玉疼的说不出话，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水。”
喝完水北翎玉才发现宫中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他们两个。想想锦瑟肯定是累的睡了，他也很累了吧，这个时候却一直守着她醒过来。
安排两个宫女就好，何必这么亲力亲为。心里头这样想着，但北翎玉也没说话。虽然有温茶润喉，不知是不是因为之前喊的太撕心裂肺，北翎玉发现自己嗓子冒烟，说话也很困难。
“祁煦想进来，我没让他进。他一直在等你的消息，药浴结束后来看过你，见你睡着就没打扰。其他人也都下去休息了，你才刚醒，白薇说你不宜说话，要多休息。”慕容昭将茶杯重新放回桌子上，回头冲着北翎玉道，“要不要吃点东西？你今天应该累了，补充一些。”
北翎玉微微摇头，她现在只想躺在床上，浑身就跟被人卸力了一般，使不上半分力气。但是却也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坏血毒的后遗症，思维格外清晰，没有睡意。
“你受苦了。”望着北翎玉良久，慕容昭突然说道。
北翎玉冲着他扯了扯嘴角，“没事，我还死不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沉默。之前北翎玉被逼到崩溃的时候，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都暴露了，难得他们坦诚相待，但是这真相却又如此残忍。
她再想怎么装作温顺，都难以做到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慕容昭艰难问道。
白天都说的那么清楚，北翎玉也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望着慕容昭点点头。
“太后不是说不插手这件事吗？怎么会…突然下懿旨提审我？”北翎玉岔开话题道。
慕容昭沉声道，“牵涉到朝事，母后之前虽说不管，但过了这段时间案情没有进展，母后怕是想清楚了利害关系，担心朕会偏袒你，所以还是趁朕不备的时候插手了。但是你放心，绝不会有下次。”
“嗯。”北翎玉应了一声。
他现在是真的对她关怀备至。但却不是对真正的北翎玉，只是当成陆凌芷的替代品而已。
“你睡吧，我看着你睡。”慕容昭说着，将旁边的宫灯熄了。
北翎玉嗯了一声，却没有阖眼，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夜色中的慕容昭发呆。慕容昭躺在她身边，怀抱很轻手心很暖。北翎玉不能夜视，并不知道她以为已经睡着的人其实也正看着她。
夜渐渐深了。
“额娘，白姐姐说你嗓子发炎了，你要听御医的话，少说话多喝水，我说你听就好了…”祁煦坐在北翎玉床边，笑嘻嘻看着北翎玉。
这时候他刚刚下完早课。昨晚虽然看见北翎玉，但那时候她睡着，现在能够看见清醒的额娘，格外高兴。
锦瑟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眼睛还略有些红肿，这是昨天哭的太厉害的结果。
“主子，这是皇上特意吩咐的，给您滋补身子的百年人参汤，您快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