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有条件。

九微想了想点头,“什么事?”

“第一件是日后你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有任何计划和动作,我都要知道,第一个知道。”沈宴开条件。

这意思是说以后她无论做什么都要先跟沈宴报备一声?这个…

她想了想,“好。”先应了再说。

沈宴满意的继续道:“第二件事等你大婚之夜再说。”

“…”搞什么鬼,居然还留一手。九微又想了想,还是应了,好歹拉下一个同党是一个啊。

沈宴十分满意的起身,“你好好准备一下,安心的等着嫁人吧。”抬步便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九微诧异。

沈宴挑眉一笑,“入宫帮你推波助澜。”

九微让拦着他的下人退开,目送他洋洋得意的离了府。

九微又累又困,索性回房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的有些长,再醒来时天光昏暗幽黄,已是黄昏。

九微忙起身擦了把脸,问明丫鬟阮烟山已然回来,就在大厅,便急急匆匆的往大厅去。

阮烟山正在大厅的桌案前写着什么,九微轻手轻脚的过去瞄了一眼,似乎是礼单,便问道:“圣上准了吗?”

阮烟山抬头看见她,叹了口气,“睡醒了?”

这不是存心吊她胃口吗…

九微坐在桌前,又问:“日子定了吗?”

阮烟山低头看手中的礼单,点头道:“定了,就在后天。”

“后天?”九微松了口气,小声嘟囔道:“怎么不是明天啊…”

阮烟山抬头瞪一眼,“你知道成亲是多大的事吗?”

“知道知道。”九微从善如流,“一切从简,成亲这事儿我不是太懂,还要多劳烦大哥了。”又问道:“崔子安那边呢?他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吧?”

“有沈宴。”阮烟山放下笔道:“他会全权负责,让你安心等着。”看她一眼,“沈宴为什么会突然帮你?你又算计了什么?”

“我没有。”九微义正言辞,“我发誓这次我真没算计他,我也算计不过他啊…谁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帮忙。”

阮烟山深深看她一眼,“你自己小心些,他不是好相与的人。”

九微不迭的点头,不过她并没有太担心,虽然摸不透沈宴的心思,但她清楚的感受到沈宴并不喜欢如今的冒牌货,就算她与沈宴不能同仇敌忾,但也不会互相拆台,况且她还有他亲亲的外甥玄衣呢,她有事一定先拉玄衣下水。

阮烟山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禁不住叹气道:“你随我来。”将礼单递给下人,起身往厅外走。

“去哪儿?”九微跟上去。

随他绕过回廊到一间厢房前,九微记得这是他母亲从前住的厢房。

他一言不语的推开门进去,九微也不敢多问,只是亦步亦趋的随着他,看他从一口檀木箱子中一件一件取出一整套的凤冠霞帔,精致华美。

“这是我母亲健在时为烟岫准备的。”他轻轻放在榻上。

九微伸手摸了摸喜服上缀着的东珠,“真好看…”

“你试试看合不合身。”阮烟山道。

九微是有些吃惊,摸着那精细到每一针的喜服,虚情假意推辞的话便讲不出口,这件喜服太贵重,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当初他母亲在准备这喜服时的心情。

她点了点头,阮烟山退出房门,在门外等了片刻,房门便打了开。

她散着发,只试了喜服,红艳艳的金凤衬得她面色素白,衣袋未系好,她赧颜一笑道:“我不太会系…”

阮烟山看着她看着她,松开了眉头轻笑,伸手帮她理好衣服,一点点系好,轻声道:“你穿上很合身,很好看。”

九微看他长长的睫毛,眼角细细的笑纹,道:“崔子安是个不错的人,他不会亏待阮姑娘。”

阮烟山点了点头。

成亲是见麻烦事。

崔子安那边她不知道忙成什么样,但阮府这边是忙的人影乱晃,脚不沾地。阮烟山忙的人影都见不得。

九微也忙,忙着试衣服,挑首饰,看嫁妆,开面…等等等等。

只忙的她到临嫁前一夜,她才静下来舒口气,阮烟山还在前院忙,她听到闹哄哄的人声。

坐在榻前用手指细细勾画着喜服上的金凤,她有些走神。

有人轻轻问了一声,“在想什么呢?”

九微一回神瞧见沈宴不知何时进了屋来,正坐在桌前倒茶,“你怎么来了?准备的怎么样了?忙完了?”

“没。”沈宴灌了一口茶,舒出一口气才道:“抽空来看看新嫁娘紧不紧张。”打量她一眼,“有没有一种乱伦的禁忌快感?”

九微真想将他按进茶杯里。

“哦,我忘了。”沈宴慢悠悠的喝茶道:“你连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都下的去手,毫无障碍,区区一个远方根本不在话下。”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以这么多年被黑出来的心理素质,九微笑眯眯到桌前,笑眯眯道:“这有什么,如今我的壳子和他们又没有半点血脉关系,何来的乱伦?”

沈宴眉眼轻抬,“这么说你连和国舅搞都没有半分心理障碍?”

九微一皱眉,不悦道:“你到底来干嘛的?”

沈宴放下茶盏,瞄了一眼榻上的喜服道:“换上给我看看。”

九微实在懒得理他。

“明天该是很忙,我怕是没时间看你行礼。”沈宴又道,“现在穿上给我瞧瞧,都说新嫁娘最好看。”

九微趴在桌上望他,“这是你另一个条件?”

沈宴微微蹙眉,“若不是你会拒绝我?”

九微点点头。

沈宴起身便走,干脆利落的让九微诧异,忙起身追了两步道:“我开玩笑的,你还真气上了?”

沈宴连头也不回,“爱换不换,还真以为我爱看?”

九微摸不着头脑的愣在门槛,看他怒气冲冲的走了,“不爱看生个什么气…”

一夜刚入睡没多久,九微便被丫鬟婆子喊了起来,忙哄哄的侍候着洗漱净面,穿喜服讲规矩…

阮烟山那边也几乎一夜未睡,早便忙了起来,却还差人送了一碗面来给九微,说是这一天都吃不上饭,让她先垫垫底。

她胡乱的扒了几口,便被拉起来一件一件的穿喜服,喜服繁杂的程度堪比她当皇帝时的朝服。

好容易穿好了,婆子刚要为她梳头化妆,还没等坐下,门外有丫鬟火急火燎跑进来道:“小姐宫里来人了!赐了好些东西!可是大人不在府中…可怎么办?”

九微忙的昏头巴脑的,“大哥呢?”

“大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如今可怎么办?”小丫鬟没见过宫里的阵仗,有些慌了。

“管家呢?”九微没睡好,头疼的厉害,“让管家去接了,说大哥不在府中。”

小丫鬟应了一声,跑出门。

没多会儿,便又火急火燎的跑回来了,“小姐小姐…”

“你慌什么!”九微散着发刚坐在妆奁旁。

小丫鬟忙低头小声道:“宫里有位贵人送了首饰来…”

“我不是说让管家接了吗?”九微压着突突跳的脑壳,总觉得心神不定的。

“可是他要给小姐亲自送来…”小丫鬟低低道。

“什么?”九微回过头去,刚要问清楚是谁,何时来,便瞧见丫鬟下人引着过来的,那位宫里的贵人。

他正捧着一只金丝楠木的小匣子站在门前,正好和九微打了个照面。

九微在那一瞬间回头都来不及了,只瞧见他瞬间变了脸色,却也只是一瞬,那双眼从铜镜中直勾勾的盯着九微,他走进来,将小匣子轻轻放在妆奁旁,道:“这是圣上特意挑的首饰,姑娘看看合不合心意。”

九微从镜中看他,长情啊长情,她险些就要忘记了他。

他没待多久,只说了几句吉利话便走了。

九微坐在妆奁旁,看着那一匣首饰心绪不宁,心里盘算着,就算他回去告诉赵明岚,说她就是九微,冒充阮家小姐回来了,赵明岚也怕是没有时间想对策了。

她用不了多久就要嫁给崔子安了,圣旨已下,这样多的大臣都到了,国舅不在京中无法替赵明岚处理,她这个皇帝并没有太多实权,更何况阮烟山和沈宴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应该不会。

她握着手指看着镜里的自己,婆子在一下一下的为她梳头,说着什么她没太听清,为她盘发时,门外有人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脚边,“姑娘…姑娘出事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来的是崔子安身边的小厮,“出什么事了?”

小厮喘着气道:“世子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九微猛地扭过头,头发还在婆子手里,扯的她头皮一疼,簪子铛啷啷的落在了地上,“你差人去找了吗?”

小厮急的哭了起来,“之前还好好的在换喜服,然后宫里有个人来了,和世子单独讲了几句话…然后,然后世子就跑出去了,相国大人差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长情长情…好个长情!居然去找了崔子安!

九微猛地起身,一头乌发散了一肩,“世子骑马了没有?走了多久?可有出城?”

小厮哭红了眼睛摇头,“世子没有骑马,相国大人派人在城门口守着了,也没见着人,想是没有出城,走了多少时辰小的也记不得了…”

九微没在问,随手抓了一件披风裹在喜服外,兜帽拢住散发便往外走,婆子急了忙道:“小姐这是去哪儿啊?您可不能出门啊…”

九微不回头道:“你们就待在屋子里,我大哥回来就告诉他婚礼照常,我和崔子安一会就到。”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嫁女主!这几天卡的没更,今天就更肥肥的一章~果然我的女主很难嫁出去啊…

来打赌女主这次能不能嫁!

感谢不如笑归红尘去,惊鸿朗朗扔了的地雷,之前好像没见冒过头啊?多出来调戏调戏渣藏嘛~

※、六十

天还未亮透,半昧的天,晨光昏昏。

阮府闹哄哄的忙乱着,张灯结彩,回廊的红柱上贴满了喜字,管家在前厅忙着招待客人,九微裹紧披风不动声色的从侧门出去。

让人备了马,牵马要走,胳膊被人一把攥了住,一用力将她拉下了马。

她堪堪站稳掀开披风的围帽就看见沈宴。

“你要去哪儿?”沈宴伸手将围帽替她拉上,低低问。

“找人。”

“人我已经派人在找了,他出不了京。”沈宴侧身替她挡住来往的人群,贴着她道:“纵是将京都翻过来我也会让他顺顺利利的和你成亲,你回去好好当你的新娘子。”又看她大红嫁衣却脂粉未施,散着一肩柔顺的发,笑道:“大喜的日子,要有些新娘子的样子,别辜负了这么好看的嫁衣。”

九微松开他的手,“你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他也不会跟你回来。”

崔子安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了,他是个怂包,但他这次敢临阵脱逃就是下定决心死都不会回来。

“他一定听到了些什么…”九微想起长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沈宴拉住她的手,“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的太多了,太多了。

她握了握沈宴的手,低声道:“你回世子府去照看着,不要让人发现崔子安不见了,婚礼一切照常。”讲完松手,跃过沈宴翻身上马。

“你要去哪儿找?”沈宴想拦,她却猛地扬鞭催马,马鸣一声便已远。

她在马上不回头道:“不必担心,我大概知道他躲在哪儿。”

一侧的南楚看了沈宴一眼,问:“可要属下去追?”

沈宴望着天色迷蒙下渐行渐远的九微,她黑色的披风,披风之下猎猎翻滚的赤红嫁衣,叹气道:“不必了,既然她认为自己可以应付,就让她去,等她应付不了的时候我再出手。她也该学着处理一些事情了…若是连崔子安都处理不了,她也就不必再费心思了。”

南楚应是,心道您说的真潇洒,意思不就是专管收拾烂摊子吗?

连个崔子安都收拾不了,她就不要再当人了!

九微一路催马,咬的压根痒痒,崔子安这个小王八蛋,不要让她找到,不然她打不死他!

她连去了几家崔子安平日里爱去的茶肆,楚馆,连几家听小曲的地方都去了,也没有找到人。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大亮,阳光似蜜金,晃的她浑身虚汗,心烦意乱,她勒马在街头,来来往往的路人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小声议论道:“李兄这是哪家的新娘子?这是满街找男人呢?现在嫁人都时兴这样了?”

一阵哄笑声。

九微怒上心头,却又一愣,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一扬鞭策马而去,直奔李清风李大人的府邸。

直接勒马在李府大门前,今日世子大喜,李清风也收了帖子,早早去了世子府,如今不在府中。

看门的家丁瞧见这么个身穿大红嫁衣,一肩散发的姑娘勒马在门前也不敢冒冒失失的驱赶,上前道:“这位姑娘是?”

九微不下马道:“阮府的,叫你家李公子出来见我。”

家丁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彪悍的逼世子娶亲的阮家小姐?公子刚吩咐过,若是有人来找便说不在…

家丁支支吾吾道:“我家公子不在…阮姑娘要是有事…等我家公子回来…”

“不在?”九微低眼看他,也懒的与他争辩,抬手扬鞭催马直冲入府中。

守门的家丁拦不住马,扯嗓子喊人拦下她。

她就那么骑马冲入府中正庭,家丁眼看招架不住,也不敢真跟阮家小姐动粗,慌慌张张去禀报了他家公子。

不多会儿,李景行从回廊下急急忙忙过来,看见庭中坐在马上的九微,心底发寒,也不敢往前走,当初可就是她按着他和崔子安一顿毒打,还害得他在大牢里吃了好些苦头。

他就站在家丁身后,皮笑肉不笑道:“阮小姐怎么来了?这是…”

“我怎么来了?”九微翻身下马,摇着马鞭往他跟前去,直唬得李景行连连后退,她用马鞭拨开家丁,看着李景行道:“李景行我原以为你虽品行不端,但脑子不笨,懂得审时度势,也有分寸,这才叫崔子安将你从牢里救出来,没想到你一心作死。”

“阮…阮小姐是什么意思?李某听不明白…”李景行往后退。

“装傻不要紧,但不要自作聪明。”九微往前走一步,压低声音道:“李景行,你还以为我是那个任你欺负的质子燕回?你也不好好想想,我能光明正大入阮府成为阮家小姐,逼的崔子安非取我不可,圣上赐婚,沈相国亲自出面筹备婚礼,我背后的靠山是你惹得起的?”

李景行看着她的眼睛,额头开始冒汗。

九微用马鞭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上次饶你,让崔子安捞你出来是因为看你有些小聪明,日后可以帮上崔子安,并不是让你对我玩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别逼我新仇旧恨一起跟你清算,我并不想赶尽杀绝。”

李景行往后退步,拌在石阶上一屁股跌坐在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