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微诧的看着同来的玄衣。

九微愣怔的看着沈宴怀中的小娃娃。

“你怎会在此?”沈宴坐在太师椅中抱着熟睡的小娃娃,蹙眉问道。

还没等玄衣答话,九微便已快步近前,低头看着他怀里的小娃娃问道:“这是…小九?”

沈宴点了点头,起身给她看,“太医看了几日已是没有生命危险了,我看今日更好了些,听说你也醒了,就带来给你瞧瞧。”

九微伸手拨开遮盖的围帽,露出一张小脸来,白生生的透着嫩红,瞧着竟是比以前好看了不少,她伸手探了探鼻息,一颗心安安稳稳的放下,摸了摸她热乎乎的小脸小手,轻声问道:“是大好了吗?”

沈宴答道:“太医说要再好好调理些日子,她年纪太小,怕留下病根。”

“是了是了。”九微忙点头道:“还是听太医的。”

九微伸手要抱,沈宴却躲了开,“暂且先养在我府中,等大好了我再给你送过来。”不等九微拒绝又先道:“你府中什么都未准备,况且你凭空抱回来一个娃娃,这京都中又要传闲话了,不要让崔子安难做。”又补道:“我不会害她。”

九微要拒绝的话张了张口,没讲出来,说了一句,“好。”

沈宴低头看她,半天开口问道:“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电脑修好了,但是什么都没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装什么软件了,游戏也都没了…略悲伤…

玄衣是个小王八蛋,你们不要被他迷惑了!

※、七十九

沈宴今日来不单单是为了给她看孩子。

天色蒙蒙亮白,他差人将玄衣送回府,然后抱着孩子坐在正堂问:“这里方便说话吗?”

崔子安已被司徒带回来,垂头丧气的被九微打发去沐浴更衣准备上朝,九微闻言收回眼来看沈宴,“方便。”

这府中全是她的人,如今都识趣的退下。

孩子不知为何忽然哭醒了过来,九微忙过去。

沈宴托着孩子的背,起身轻轻拍打,抱着轻悠悠的晃了两下竟是给安抚住了,专业的让九微吃惊。

探头一瞧,那孩子竟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冲沈宴笑,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扯着沈宴散在肩前的青丝。

沈宴垂着眼睑轻声说了一句,“乖,不行。”然后伸手将头发拢到身后。

九微站在那里简直被雷的呆若木鸡,沈宴带孩子让她非常的…不适。

“我大概知道是谁对秀娘下的毒了。”沈宴忽然开口,抬眼看她道:“但我尚未有证据,也有许多疑点未查清楚。”

“是谁?”九微问道。

沈宴看着她,“你可信我所言?”

九微拢了拢眉头,“沈宴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婆妈?就事论事,我自有我的判断力,这和信不信你是两回事。”

沈宴被她噎的语塞,垂了垂嘴角道:“秀娘和小九中的毒不是寻常的毒药,这种毒药京都中只有两户药师有,而其中一个昨日刚刚被杀,显然是被灭了口,而能在京都中不留痕迹的杀人灭口,还未惊动禁军和刑部,定然不是一般的人。我在现场找到遗留的刀,而那把刀出至龙吟坊。”

他清清淡淡的讲出他这几日查的重点,却听的九微眉头深蹙,一言不发。

龙吟坊是大巽最富盛名的铸造坊,而且只供给皇家。

这么说,那把刀就是出至皇廷了。皇廷之中能佩刀的除了直授命于天子的南北禁军,便是天子护卫队了。

九微心中非常快的浮现出一个名字,便听沈宴道:“我宫中的眼线查到最近护卫队确实动用了一小队人,暗自行动。我想能指挥护卫队暗自行动的只有一人了。”

赵明岚,能指挥护卫队的只有天子,连国舅也不行,那是护卫天子基本安全的最后一道设防。

九微极缓的坐下,若有所思。

沈宴道:“若是我推测的不错,她故意如此,为的就是让你我为敌,自相残杀,好让你孤军作战。”

是,她于沈宴结盟最不安的就是赵明岚,不论是出于攻略还是对付她,九微靠上沈宴这座大山,她一定寝食难安。

大概是从沈宴替她操持婚宴,在那日帮着她羞辱了赵明岚开始就谋算了挑拨他们吧?

那临山镇的黑衣人呢?那些也是赵明岚的人,她一开始只是单纯的以为赵明岚想趁机杀她,如今想来没那么简单。

能杀掉她最好,杀不掉她就埋下她与沈宴翻脸的导火索。

她将那些事件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想,临山镇遇袭,沈宴误会,回京后的恶化,沈宴抓来大良一家,秀娘和孩子被下毒…

这一切皆是随机发展,却又像是被人一早料算好了一般。

怎么会?赵明岚怎么会知道他们去了临山镇,又怎么会知道大良和秀娘的存在,还那么准确的找到秀娘下毒。

仿佛她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只是…”沈宴开口打断她的思绪,“我如今还未查清她从何得知秀娘的下落,秀娘的所在地除了你我,便只剩下我的人知道,那些人是断然不会泄露此事。”

还会有谁…

“我猜是扶南。”沈宴冷淡道。

“不是他。”九微断然否定,“绝对不会是他。”

“你怎么确定不是他?”沈宴微眯了眼,“他和你里应外合的救人,想来一定早就知道秀娘的所在,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出卖你?”

“我确定不会是他。”九微有些发恼,“沈宴,这世上总是有人真心待我,不用什么证据,我十分确定。”

沈宴望着她愣了一愣,叹气道:“望你不要错信于人。”

九微霍然起身,非常想让他滚出去。

他却又道:“我倒是有一计。”

九微忍着怒气等着他继续。

他轻声道:“能知道秀娘所在的一定是你我身边亲近之人,我们可以等他自己冒出头来…”他伏在九微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

九微眉头锁紧,看了一眼玩着沈宴衣襟的小九,半天点了点头。

沈宴又带着小九在世子府玩了一会儿,九微亲自将他们送回了相国府,一副冰释前嫌的模样。

接下来几天两人相交甚密,九微没事就往相国府跑看小九,相国大人也时时带着小九过来给她看。

就连崔子安也憋不住问:“你原谅他了?”

九微语重心长的道:“我应该是误会他了,他费尽心思救下小九,又对小九这么好,怎么会下毒害她?”并且透露沈宴如今在查真凶,已经查的七七八八了。

就这样一连三四日,终是有人来悄悄告诉她,“那个孩子怕是不是小九…我听人说小九早就死于毒发,现在那个只是相国找来哄骗你的替身。”

九微喝茶的手顿了顿,放下茶盏抬眼看着说这话的人,她吃惊极了,手指都有些细微的发颤,却又莫名的觉得理所当然。

真可怕。

扶南在灯下担心的看她,“姑娘你还好吗?我原本不想告诉你,真的假的还未确定,只要你开心便好,但七皇子说我不能瞒你,要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我…”

“是玄衣让你来告诉我的?”她起身慢慢到他跟前问道:“这个消息是玄衣告诉你的?”

扶南点了点头,“消息还未确定,或许是七皇子听错了,姑娘别太当真,我只是不想对你有所隐瞒,也想让你心里有个底…”

“扶南。”九微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被人利用了。”

“利用?”扶南不明所以的蹙着秀气的眉。

九微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为何会传出小九是假的这个消息吗?”

扶南摇头。

“因为沈宴说,那个害死秀娘的真凶一定不会看我和沈宴冰释前嫌,她原本就是为了让我与沈宴决裂才害死秀娘陷害他,如今我和沈宴重归于好,他必定会想尽办法来挑拨,所以沈宴就有意放出小九已死,这个孩子是假的消息,就是等着那个人来告诉我小九已死,沈宴害死了她还欺瞒了我,让我恨透沈宴。”九微看着他一点点变白的脸色,叹气道:“怎么是你来说…”

“姑娘怀疑是我?”扶南白着脸问道。

九微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和沈宴去临山镇的时候你还被软禁在沈府,你怕是连大良是谁都不认识。”

扶南撩袍跪在她脚边,“我从未背叛过姑娘,更不会让姑娘涉险,我…”他竟有些发哽,“我宁愿死也不愿看姑娘受难,更不愿姑娘疑心我。”

“我知道。”九微拉他起来,“我若在怀疑你,这世上怕是就没有能信的人了,不是你,你只是被当枪使了。”

扶南愣怔的抬头,红通通的眼睛,“姑娘说的是?”

玄衣。

出乎意料,又理所当然。

临山镇一行,临山镇后山的埋伏,对地势的熟悉,又对沈宴关押大良,秀娘一事清清楚楚的人,不就是玄衣吗?

她忽然想起大良被抓那日,是他来通报的她,他说可以处理了大良他们…

是她一直看轻了玄衣…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她心里乱糟糟的,让扶南先下去休息,今日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扶南担心她,看她若无其事的服药用膳才放心退下。

他退下后,九微起身披上斗篷,打马出了府,直奔相国府。

沈宴正服完药,坐在榻上一手看书,一手逗弄着爬在榻上的小九,看见九微赶来,微微一愣,“怎么?那人耐不住找你了?”

九微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缓步过去坐到榻边轻轻摸了摸小九的头。

她正扯着沈宴的手指间的玉佩穗子玩的开心,转过小脑袋来看了看九微,一咧嘴笑了,抓着九微的手指便往嘴里送。

她长了好几颗牙,咬起来卯足了劲儿,竟有些疼。

沈宴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小声道:“小九松开,不许咬人。”

小九眨巴了眨巴眼睛,看着沈宴板起的脸,竟乖乖松了开,一瘪嘴要哭。

沈宴便放下书抱起她,放在膝上,果然不哭了。

九微看着,道:“不要再查下去了,想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

沈宴一愣,抬眼看她,想了想道:“随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怀疑我,怨我…”

“我依旧怨你。”九微打断他的话,“虽不是你下的毒,但大良和秀娘依旧是因为你而丧命,我依旧恨极了你。”

沈宴看着她发愣,垂着的唇角,眼神难敛,“那你便恨着我吧。”

小九不知在笑什么,九微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忽然问道:“沈宴,她真的是小九吗?”

沈宴心跳猛地空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九微:怎么长的比之前好看啊?不像小九,不太像。

沈宴:她跟着我长好看了而已。

※、八十

夜间生白雾。

九微从相国府出来时起了大雾,她坐进马车,车外的夜色掩在雾气之下像是百鬼夜行夜,一点光都不见。

司徒在马车外低声问她,“姑娘可要我去查查小九的真假?”

九微瞧着手里小九塞给她的糯米糕,黏糊糊的白霜糖,淡淡道:“不必了,他既然说是那就是,我何苦自找烦恼。”

司徒便不在讲话。

九微忽然在车内道:“不回府,去城外的西山。”

车夫不敢多问,调转马头便往城外去。

城外的西山是个墓地,大多葬着一些不能入祖坟的鬼魂野鬼,只是这里又于乱葬岗不同,这里有专人守墓打理,但要有银子才可安葬在这里。

车夫将马车停在墓地外,九微掏银子带着司徒进了墓地,从守墓人那里掏了些工具,一路弯弯绕绕到里最贵的一处地界。

偌大的一块地方只有三三两两的坟碑,青石白玉,香烛瓜果,修的极为气派,九微轻而易举就找到了那座坟。

坟前还摆着一捧白莲花,带着夜露。

九微记得这人生前爱白莲,她当初就花银子给守墓人,要天天鲜花供奉,她扫了一眼那碑上的名字,声音又冷又淡,“挖。”

司徒略微犹豫,“姑娘这样对死者不敬,怕是对您不好…”

“不好?有什么不好?”九薇撩袍坐在对面的另一座坟前青台上,笑道:“要是有报应一说这天下该死的人多了。再者…”她伸手指了指,“这人能享受多年人间供奉,已是我敬她,我的恩德,如今我不乐意了。”

不愿同司徒再啰嗦,直接道:“开坟掘墓,将她给我挖出来。”

司徒应是,动手开始挖坟。

守墓人收了银子也不敢来阻止。

这坟修时花了不少银子,如今挖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直至半夜才算完全挖开,露出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九微上前让他撬开,一阵干臭的气味冒出,九微掩了掩口鼻退开半步,待到气味散的差不多,司徒挑灯照过去大吃一惊,“姑娘这尸体竟然…”

保存的完好无损。

虽非栩栩如生,但五官皮发完好,只是干枯的像是被冰封在寒冰之中,依稀可见这棺中女子的美貌。

九微上前瞧着她身上的金丝衣,满身满发亮晶晶的珠玉宝石,对守墓人招了招手,道:“你将她给我抬出来,分成一段段装在小箱子里给我送上马车,这棺椁中的东西就全是你的。”

守墓人原本很是犹豫,这么损阴德丧天良的事他是万万不能做的,但走进一瞧顿时觉得头晕眼花,这棺椁里可不止万万了…忙一口应下。

九微和司徒在旁边看着他将尸体抗出,将她身上值钱的一件一件扒下。

尸体早就成了干尸,皮骨脆弱,不废力气就被物件一般拆开,一部分一部分装进了小箱子里。

九微特意吩咐双手双脚分开装。

待装好搬上马车雾气已浓的如白烟。

九微上了马车吩咐回府,路上她掀开一口小箱子,里面放着那尸体的头颅,睫毛依稀可辨,还是死前不甘的表情。

她当初为了让尸体保存完好,可是花了大心思,如今这尸体的口中还含着大巽只三枚的寒冰珠呢,这几乎是和她父皇一样的待遇。

她这一辈子唯一敢说的就是,她对所爱之人从不曾有过亏待。

回府时天已差不多亮了,只是阴蒙蒙的。

崔子安已经上朝去了,她吩咐司徒安置好这几口箱子,便沐浴去睡了。

一觉睡到崔子安放衙。

崔子安依旧穿着朝服,瞧见九微醒了便道:“晚上赵明岚在宫中设宴,吩咐带内眷去,你可要去?”

“设宴?”九微不明道:“为何设宴?还要带内眷?”

崔子安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只知道朝中几位大臣都去,刘老将军和刘沛阳也在,又道:“娇娘也去,你也去吧不会无聊的。”

九微想了想点头道:“正好我有份大礼要送给长情。”

“什么大礼?”崔子安蹙眉,“是那几个箱子吗?里面装了什么?司徒那小子死活不让我看。”

九微起身让丫鬟侍候着更衣梳洗,在镜中轻轻一笑,“是这天底下他最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