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扬:“…谢谢夸奖。”

许是最近净跟姓苏的人打交道了,商霖忽然又冒出一个想法,“苏忌,苏锦,你说这两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如果苏忌是苏锦的亲人,那他不喜欢她倒也说得过去了,自家妹妹的情敌嘛!

易扬沉默片刻,还是无情地点醒了她,“苏锦是祁川选送的良家子,十五岁之前从没出过家乡。而苏忌少年时混迹在汀州,长大后则去了岭南,二十多年来也不曾踏足祁川半步,他们俩…实在不可能有什么关系…”

因自作主张给苏锦YY了个哥哥,下回再见到她时商霖就有些不自然。偏偏苏锦比她还不自然,立在她面前吞吞吐吐了许久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商霖今天原本和易扬约了有事儿,被她半道拦住就有些不耐烦,“苏宝林有什么急事儿吗?要是没急事儿的话,本宫晚点去含翠阁找你,咱们到时候再慢慢说,好吗?”她本来就想问问苏锦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机会,今天要是能说清楚也好。她得让她明白,她对于抢别人的孩子这件事没半点热衷。有易扬一个人喜当爹就够了,她才不要当后妈。

她语气亲切,谁知苏锦一听她这话眼圈就红了,“皇后娘娘,臣妾错了,您原谅臣妾吧…臣妾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想去跟您争宠…”

…合着她还真想过跟她争宠啊。商霖无语。而且这苏锦到底是有心眼儿还是没心眼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给跪了好么!

“先不说这些。晚一点,晚一点我亲自去找你。”她不想为了这女人耽误和易扬的约定,按捺住脾气轻声道,“你先回去,这儿大庭广众的,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够温柔了,要不是看在她是孕妇早甩手走人了,可没想到苏锦听完这话却忽然脸色一白,商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猛地攥住了手。

她的手很凉,手心却有许多汗,滑溜溜的让商霖都抓不住。她煞白着一张脸,恐慌地看着商霖,“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商霖浑身僵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等到易扬匆匆赶到含翠阁时,商霖已经坐在产房外的垫子上喝完三杯茶了。入画见她脸色不好,凑在一旁柔声劝着,她也全没听进去,只是目光专注地看着杯子上漂亮的花纹。

“陛下驾到”的通传声让她猛地抬头,一对上易扬的面庞便几步跑了过去,“你终于来了。”

“怎么样了?”易扬来的路上已经听说是苏宝林动了胎气导致早产,所以此刻问得很直接。

“不清楚,御医都在里面呢,我也不方便进去。”商霖蹙眉,“不过她也怀了八个月了,不算太早…希望别出事吧。”最后一句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易扬见她小脸惨白、眼眸漆黑,额头还有隐约的汗水,再想起宫人说的苏宝林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出事的,心头就有点怜惜。

看她这样子,是被吓坏了吧。

握了握她的手,他安慰道:“别担心,我就是八个月早产出生的,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本以为听了这话商霖会松口气,可谁知她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抓紧他的手死死地盯着产房,随口道:“我还是七个月就出生的呢!”

这诡异的对话让易扬产生一股错觉,似乎这是一场比赛,谁在老妈肚子里待的时间更短,谁就赢了…

“七个月?”他眯眼,“难怪觉得你许多地方没发育完全。”无论是身材,还是智商…

商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取笑我!”

虽然气愤,但被他这么一闹她倒真的轻松了一些,宫娥请她到一旁坐着等时也没有反抗。

又过了一会儿,包括霍子娆、谢臻宁在内的诸位宫嫔也先后到了。这是徐彻即位之后第一次有宫嫔生产,大家无论心情如何,面子上都要装一装,所以全都守在产房外,作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霍子娆看到皇后精力不振地坐在那里,而皇帝在一旁陪着,虽面上淡淡的,眼里的关怀却很明显,心头不由冷笑一声。

这个夜晚对于商霖来说实在有些难熬,晨光熹微的时候,产房的门终于打开,稳婆抱着襁褓走出来,小心翼翼道:“恭喜陛下,宝林娘子诞下了个小皇子。”

商霖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就觉得不对劲。孩子平安降生是喜事,可这稳婆的神情怎么那么奇怪。

“陛下节哀,宝林娘子产后虚弱、大出血,救…救不活了…”

商霖身子摇晃了一下,易扬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她看着稳婆,很费力地问道:“她已经…去了吗?”

“还没有,剩一口气强撑着。奴婢觉得,”畏惧地看向易扬,“宝林娘子大概是在等什么…”

能等什么?只能是等易扬了。

这回不需要商霖开口,易扬已经提步走了进去。一旁的宫嫔见状本想说句产房血腥,却又忍住了。商霖的手被易扬握着,被迫和他一起进了产房。

已经进入弥留的苏锦躺在轻软的被子里,双眼在看到易扬的一瞬终于迸出一点神采,“陛下…”

易扬走近,握住她的手,“孩子很好。你放心,朕会照顾好他的。”

苏锦闻言眼眶湿润,又是畏惧又是依恋地看着易扬,可怜到了极点。商霖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苏锦虽然最初是被徐彻强迫的,但易扬和她相处的时候温柔又体贴,这个懦弱的古代女人多半是动心了吧。

所以那晚主动去接近他也不全是因为孩子。

商霖之前其实是有点生她的气的,可看到她这个样子,那些多余的情绪就全部散去了,只是觉得她真的好可怜。

原本可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却被一个男人改变了一生,如今更是为了生下那个男人的孩子丢了性命。但从头到尾,那个男人都不曾对她上过半分的心,她甚至不知道那具身体里的灵魂都换了。

“皇后娘娘…”苏锦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商霖。

商霖知道她担心些什么,勉强笑了笑,“陛下的意思就是本宫的意思,孩子会好好的。你…安心吧。”

苏锦这才松了口气,浑身的力气一点点散去,只是那双眼睛依然专注地看着易扬。

过了很久,易扬才慢慢伸手,修长的手指盖住她的眼睛。淡黄的灯光下,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商霖站在他身边,看着苏锦露在被子外面瘦骨嶙峋的手,在心里轻声道:苏锦,那个害了你一生的男人早已先你一步下了地府。你见到他之后有冤说冤、有仇报仇,千万不要客气。

黄泉路远,一路珍重。

第27章流言

苏锦被追封为正三品婕妤,谥号婉,定在一个月后下葬。孩子当天晚上就被抱去了长秋宫,由贺兰皇后亲自照拂。

商霖和入画齐心协力,抱着小皇子哄了好久,终于让他睡着了。她瘫坐在床边,看着榻上那个柔软的小人儿,再回想起那天晚上含翠阁满屋的血腥之气,还有苏锦无神的双眼、惨白的面庞,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

微凉的指尖贴住了她的太阳穴,商霖听到一个清淡的嗓音,“闭眼。”

她乖乖闭上眼睛,任由易扬耐心地给她按揉太阳穴,“你最近睡得太少了,脸色差了很多。”

商霖无言。她自小都过得规规矩矩的,碰上最大的危险就是曾经被人抢劫,还从来没亲眼见过谁死在她面前。这刺激略大,一时有点缓不过来。

更何况,她还得时刻担忧着那么一个小不点。

“孩子…以后就留在我这里了?”她犹犹豫豫道。

“不然呢?”易扬语气里有些无奈,“难不成给霍子娆?”

商霖当然知道,孩子是绝对不能给霍子娆的。且不说这是皇帝的长子,给了霍子娆就是给了她一份筹码,更重要的是,霍弘是奔着谋朝篡位来的,这孩子到了他女儿手上还有活路么?关键时刻分分钟就被拿来祭旗了!

不给贵妃,这宫里能够从身份上压过她的人就只有皇后了。而且嫡母鞠养过世妃嫔留下的庶子合情合理,谁也没话说。

商霖叹口气,“没想到我这么年轻就要当后妈了。”

易扬眼皮跳了跳,“后妈?”

商霖眄他一眼,“当然啊,你和别的女人的孩子硬塞到我这里,然后我还得无怨无悔地照顾…”作出一副无私无畏、勇于奉献的慷慨模样,“诶,你快拿面镜子过来,我看看我头顶有没有圣母光环在闪烁。”

易扬沉默一瞬,“你在故意找抽么?”

商霖轻哼,“你要是敢抽我,就找别人给你照顾孩子去吧!”明显是有恃无恐。

易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把商霖吓了一跳。不是吧,还真要抽?

可谁知他的手只是温柔地落到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你就当是咱们领养了个小孩吧。”

他这话说得很自然。对他和商霖来说,那孩子只是认识的人的儿子,可他们却要充当起父母的角色,负担他之后的人生。既然如此,就当成是领养的孩子吧,这样他们就都不会别扭了。

商霖本来只想靠胡说八道放松一下心里的压力,并不是真的介意易扬和那孩子微妙的关系,没想到他居然给她找了这么一个说辞。领养来的孩子?这么一想,好像真的容易接受很多啊!

这个念头刚闪过,下一秒她又被另外一件事夺去了注意力。易扬说“咱们领养了个小孩”,这感觉,好像他真打算跟她一起过完接下来的人生一样。

共同的孩子,他是爸爸她是妈妈…

怎么办忽然开始害羞了…o(*////▽////*)q

易扬看到自己说完那句话,面前女孩的脸颊就开始发红。他一开始还有点奇怪,然而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轻咳一声,他移开视线不去看她,任由那种微妙的尴尬在室内慢慢发酵…

易扬和商霖的算盘打得啪啪响,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甘心被他们摆布。苏锦下葬前夕,宫中流言四起,说婉婕妤之所以会早产是因为和皇后起了争执,气怒攻心。还有的说法就更可笑了,说婉婕妤是被皇后推了,这才早产的。

对此商霖倒不怎么慌张,她和苏锦那天说话时身边围了那么多人,每一个都是人证。天地良心,她当时明明温柔得跟幼儿园老师一样!

然而宫人的作证并没有遏制流言的传播,大家觉得苏锦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皇后买通了宫人一起作伪也不是不可能。商霖明知道这是有人在刻意陷害,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毕竟,那些人只是传传,根本没人跑到她面前质问。

这边还没解决,另一个说法又出来了。皇后在婉婕妤有孕期间对她那么照顾为的就是抢她的孩子,而那次皇后所谓的中毒,搞不好是刻意为之,嫁祸霍贵妃的同时还能在陛下那里博取些怜惜。

这回商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啥了,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人家说的…奏是事实啊!

她作为当事人各种不好表态,易扬同志却没这个顾虑,反应十分迅速。十一月初三,皇帝下令杖责十二名宫人,行刑地点就选在乾元宫外。各宫各院都按皇帝的要求派了掌事宫人前来观刑,一向安静的乾元宫外热闹无比,哀号之声简直要冲破云霞。

商霖被易扬拽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沉默旁观群殴现场。易扬的神情一直很轻松,一只胳膊将她揽在怀里,还不时使唤她给自己喂酒和糕点,修长的食指划过她玉一般的脸颊。商霖知道他是故意作出这个惫懒的昏君模样,也就只能配合。

等到那边终于打完,他才慢悠悠地靠到了商霖身上,冷淡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今日的事就当个教训,以后别再让朕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众人早就被刚才景象吓出了一身冷汗,闻言忙不迭跪地磕头,齐声道诺。

商霖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头,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拈了一块枣糕到嘴里,权当压惊。而易扬半躺在她怀中,就着她手里的玉杯又饮了一口酒,那姿态,当真像个醉卧美人膝的浪荡子。

这么闹了一出的效果是极好的,再也没人敢乱传些什么,而朝臣们也都看出陛下如今对这位燕国来的公主爱不释手。就跟从前被霍贵妃迷得晕头转向一样,如今换成对皇后言听计从了,估计这时候让他为了她烽火戏诸侯也不是不可能。

商霖有忧心过闹这么大是不是不太好,对此易扬淡然回复,“有些时候强权是最管用的手段。而且,我本来就打算在这段时间表明我的态度。让那些大臣明白,霍家的女儿得宠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皇帝迷上了皇后。”顿了顿,补充道,“有整个燕国作后盾的皇后。”

商霖若有所思。

苏锦下葬前几天,商霖在宫里遇见了苏忌。

他这阵子时不时出入宫廷,和易扬对弈、比箭,两个人关系好得跟要搅基似的。要不是商霖和易扬已经在一起,估计就得把他当成假想敌了。

商霖和他是在九曲池边碰到的,当时她正坐在水阁里看一本书。湖上风大,她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冷,抬头示意入画把带来的斗篷递给她。然而视线一转,就看到水阁之外、落叶纷飞,褐衣男子眼神如刀,冷漠无比地看着她。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商霖都没被男人这么看过,不免又是胆寒又是困惑。她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苏忌?

略一思忖,她合上书册站了起来,平静地看着苏忌。她知道按照规矩自己这么表了态,苏忌就不能装作没看见,必须过来行礼问安。

果然,苏忌只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就慢腾腾地朝水阁走来。他站在水阁门口,面无表情地行礼,“草民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大安。”

商霖不咸不淡地说了声,“可。”转头看向碧澄澄的水面,“苏大侠又来陪陛下了?”

“是。”

“既然是陪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已经陪完了,这位中贵人正要领草民出宫。”他看了看身边跟着的宦官,对方正跪在地上,朝商霖行礼。

商霖让宦官起来,再看看苏忌无波无澜的表情就有点无趣。他深井冰,自己何必和他置这个气?万一他真的是贺兰皙的旧识可怎么办?

正想开口让他退下,苏忌却忽然提步进了水阁,立到了商霖身侧。商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好像没发觉一样,目光冷淡地看着湖面,也不是是不是想用自己的眼神杀死湖里的鲤鱼。

“皇后娘娘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他道。

商霖觉得他这话问得有点僭越了,蹙了蹙眉头,没有回答。

“是为了皇长子和婉婕妤吧?”苏忌转过头,目光直直地射到她脸上。

商霖有些无语。她最近确实因为苏锦和她儿子累得够呛,白天要操持丧事,晚上还得哄着小不点睡觉,就连易扬都调侃她跟个旧社会的小媳妇似的。

可这关他什么事?他不觉得以他的身份来过问皇帝的老婆好不好很不合适么?

“本宫想继续在这儿看会儿书,苏大侠没事的话就退下吧。”她下逐客令。

苏忌却没动。他瞅了她一会儿,见她眉眼含霜的样子忽然就笑了。商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没觉得好看,反而打了个寒噤。他这个人煞气真的太重了,就连笑都不会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只让她觉得他要杀她全家…

他就这么笑了一会儿,然后压低了声音,慢慢道:“娘娘这个样子就对了。这般的冷漠,才像是草民从前知道的那个人。凉薄寡情、朝三暮四,让人…不耻。”忽地想起什么,语气里的恶意更甚,“啊,现在还添了一桩,心如蛇蝎、戕害人命。”

第28章围猎

当天晚上易扬见到商霖时就发现她有点生气。乳母在内殿给小皇子喂奶,她就坐在外面等着,手里捏着一份名单,却明显没有看进去。

“怎么了?”他在旁边坐下,低声问道。

商霖转头看到是他,轻吸口气,“没什么。”语气平淡,“只是下午在御花园碰上了苏忌。”

“他怎么了?”

这件事商霖本就没打算瞒他,是以苦笑了一声道:“你猜对了,苏忌和贺兰皙还真认识。”

易扬眉头微蹙,“他跟你说了什么?”

商霖想起苏忌那莫名其妙的指责,心头还觉得窝火。那个男人大抵是从前和贺兰皙有什么过节,如今又听了宫里的流言,早已在心里把她定位成了一个无药可救的毒妇,今天是奔着骂她一通来的。最可气的是他说完那番话立刻后退几步,恭恭敬敬道了句“草民告退”,转身便走。她有心想叫住他找回场子,可左右都有宫人看着,她又才说了让他退下的话来,完全不知道以什么理由留下他。

于是就抑郁地看着他扬长而去。

“你先别问这个,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最近跟苏忌走那么近是为了你的计划,对吧?”商霖问道。

易扬颔首,“是。”

“那如果我和他闹翻了,你是不是会很难做?”商霖一脸认真,“如果我找人揍他一顿,对你的事情有影响么?”

易扬失笑,“他怎么得罪你了?”

“自以为是的家伙,我看他不爽。”商霖愤愤道,“这口气不出,我心气难平。”

易扬抚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么认真啊。来,告诉朕,苏忌怎么欺负你了?我帮你欺负回去。”

商霖长叹口气,忽然颓废下去,“算了,你那边已经很麻烦了,我就不给你添乱了。”捧住脸颊、苦大仇深的样子,“其实我也不是气他骂了我,我是气我居然没立刻骂回去。这脸丢的,都没地找了。”

易扬眸色一动,脸上还是笑笑的,语气却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他骂你了?”

“恩…他说我薄情寡义、朝三暮四,还说我心如蛇蝎、戕害人命…”忍不住吐槽,“你说他一个江湖人倒是够有文化的,讲话都是成语,看来早年基础知识学得不错。”

易扬听了没说什么,只是牵过她一只手无意识地把玩着,好像那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商霖抱怨了一通之后气消了一点,各种感官也随之复苏。手被她弄得有点痒,她忍不住往外抽,却被察觉了的他握得更紧。

“怎么?”他挑眉。

“痒…”她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愣,眼底迅速滑过一丝笑意,“这样啊…”指尖滑过她柔嫩的手心,“现在呢?”

她浑身一颤,忍不住笑起来,“别闹了。我自己倒是不怕,但贺兰皙的这具身子特受不了挠手心了。你再玩我怕我会笑出声。”

他看着她飞扬的眉眼,默不作声。

怕痒么?他当然知道。不止是手心,还有另一个地方也是碰不得的。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当他的舌尖落在她右腰下方,她咯咯轻笑的声音。因为醉着,所以没什么顾忌,声音绵软无力中带着求饶讨好,“别碰这儿…我痒…”他本就热血沸腾,再听到这样的话简直是**蚀骨,下一刻就控制不住了…

“嘿,想什么呐?”她清脆的声音将他唤醒。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愕然、窘迫的情绪先后涌上心头,险些让他失态。

青天白日的,他看着她的脸在想些什么?这个样子,简直像是个心存不轨的登徒子,对着女孩子漂亮的脸蛋想入非非…

“娘娘,小皇子睡着了。”乳母的声音及时解救了他。商霖闻言立刻起身,几步迎了上去,“睡着了啊,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听他的哭声了。

他坐在原地,看着她伸手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宽大的外袍难以遮掩曼妙的身段。他凝视着那一截纤细的腰肢,脑海中又闪过他吻上那里时她不断躲避的样子。一边轻笑一边扭动,雪白的肌肤在他眼前晃动,那情景光是想想,就要把人逼疯了…

他沉默地端起桌上的凉茶,大口灌进嘴里,在心里感叹战友们说的果然没错。男欢女爱这种事,没尝过就算了,知道其中的滋味再要继续忍耐,简直能要掉你半条命。

尤其是他每天晚上都还要抱着自己名义上的女朋友一起入睡。

“话说,陛下您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商霖吩咐宫人把小皇子抱去自己的小床之后,转头问道,“总不能一直小不点、小不点地叫吧。”

“叫柳下惠吧。”易扬面无表情。

“什么?”商霖愕然。

易扬痛苦地扶住额头,“…没什么。我已经吩咐礼部去办了,取名字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吧。”

商霖哦了一声,觉得今天的易扬比自己还不正常。难道也有人骂了他一通?

苏锦的葬礼结束之后,靳阳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将全城都覆上了一层洁白。明明是天寒地冻、合该躺在被窝里犯困的日子,皇帝陛下却精力旺盛,半点不考虑几个月前才遇刺,居然又提出要去南山行宫小住。大家劝谏无果,只好跟着一起去了。

本以为就是去泡泡温泉而已,谁知到了之后陛下又表示要冬狩,组了一大拨人一起出去残杀野生动物。商霖对此表示了深深的鄙视,然后…就被拖上同行了。

“你就等在这里,一会儿给我们做个仲裁。”看台之上,易扬眉眼含笑、十分亲昵地对商霖道。当着外人的面,他一贯对她温柔体贴。

“仲裁?”商霖瞥一眼四周站得密密麻麻的臣子,果不其然每一个眼中都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什么仲裁?”

“打猎这种事情得比赛着才有趣,今天这里这么多人,就连公孙也在,当然得赌一局。”易扬笑道,“看看谁的猎物更多。”

公孙是苏忌的字,易扬这么叫他无疑是十分亲近且给他脸面的。

商霖看看面无表情的苏忌,再看看言笑晏晏的易扬,恭敬道:“臣妾遵命。”

她这边答应了,羽林郎也敲响了大鼓,男人们纷纷翻身上马,浩浩荡荡地朝密林中策马奔去。商霖看着那个身着墨色大氅的挺拔背影,心里有些奇怪。

以苏忌的身份,随扈行宫这种事情其实是没资格的,易扬却硬是把他拉来了。拉来就算了,还要和他比赛打猎,找的仲裁又是自己。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商霖却总觉得暗藏深意。

隐约有个猜测浮了上来,她却不敢确定。不为别的,只是那人的性格,实在不像是会为自己做这种事情的人。

武力值值得一提的男人们去打猎了,她和剩下的废柴们就只能在看台上等着。商霖裹在厚厚的狐皮斗篷里,坐在楠木椅子上喝茶,宫人担心她着凉,在四面竖起了屏风,隔绝冷风的同时也隔绝了外臣窥探的目光。

商霖不用看也能猜到那些大臣们复杂的内心。君臣狩猎从来就没有带一个女子旁观的,便是从前最受宠的霍贵妃也没这个待遇,她却开了先例。想必这些人现在更要把她当成个妖姬了,竟能把皇帝蛊惑成这样。

百无聊赖地等了大半天,甚至看完了两个话本,商霖才终于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举目望去,易扬身负长弓、骑在高头大马上,和苏忌并肩而来。两个人似乎在说着什么,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而且那笑不同于平常面对商霖的那种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豪气。易扬的长相本来是偏向俊秀文弱的,此刻高坐马上的样子却是气派万千,闪耀得让商霖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