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轻声道:“这后宫之人,谁都有可能。”

元妃死于大年初一,落英苑里侍候元妃的奴婢醒来之后,交代出当日我曾去过落英苑,虽然只是如实交代,后宫之中,口舌甚快,不出半日,早已尘嚣直上,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口口相传,意在指出元妃为我所杀。

皇后姚氏精明有余,见案情与我关联,忙称身子不爽,需凤宫静养安胎,远避是非。凤御煊遣人调查,也是一无头绪,似乎元妃之死,只是一个无头无终的环扣之局,人的确是死了,可下手的人,却迟迟查不出踪影。

若是非他人下手,那么即便再蹊跷,也只能断做自裁,于是凤御煊将此事交给宁王处理,似乎也有寓意其中。

距那日凤御煊动气,已过五日,他不曾留宿兰宸宫,也见不到人影。我终日带着怀森,日子过得如是平淡。倒是急坏了刘东,生怕外面谣言传到凤御煊耳朵里,对我不利。

我却心里有另一番理解,想来凤御煊并不知道元妃之死,到底与我有无关联,见皇后退避三舍,也心里没有底。查不到人证物证,又不与我对质,更怕我真的牵涉其中,于是才交由宁王处理。

外人不知宁王与我到底有何关联,皇上亲审,或许存有亲疏远近的私心,若是让无关王爷来审,这其中利弊关联就简单太多。凤御煊正是利用如此人心,也知宁王会手下分寸适宜,不管凶手是否与我有关,这事也绝不会牵扯到我身上来。

正午刚过,我坐在榻上翻书,冬日暖阳淡薄,阳光直射皮肤,就似淡淡覆了一层亮亮金箔,生出浅显暖意。我看着书页,愈发觉得困倦,便伏在案上阖眼休息。最近十分易倦,怀森刚刚病愈,又逢元妃之事死,连凤御煊也在与我闹气,劳心劳神,体力不支,恍惚昏沉。

不知睡了多久,我扭过头,面朝窗口,那刺眼阳光迎面倾泻直下,落在眼皮之上,光亮亮一片,我欲起身去看怀森,眨了眨眼,缓缓睁开。院子里腊梅树盛放,淡雅清香,扑鼻而来。

窗前不远,一道人影,入我眼帘。我抬头,身上毯子滑落于地,我转眼望向窗外,那人一身宝蓝,站在离窗不远之处,正瞧着枝上腊梅,似乎入了神。

“娘娘,您醒了?”邀月走过来拾起毯子,看了看窗外人,又看向我道:“宁王来了一些时候了,娘娘当时正在小憩,宁王不让奴婢唤您,这不,站在院里时久了。”

我一梗,开口问她:“这毯子?”

“宁王让奴婢给您披上的。”邀月似乎极想回避这个话题,急急道:“娘娘,您要喝点参茶吗?奴婢去端来。”

我点头:“让宁王进来吧。”

“奴婢知晓了。”邀月神色有异,碎步出了房间。

不多时,宁王进了来,我撩眼看他,他似乎略有尴尬之色。我正正身,浅笑道:“宁王请坐。今日登门,想必有事情吧,但说无妨,何事?”

凤宜玶撩摆坐在我对面,脸色淡然:“元妃生前的侍候宫婢已经交代,你曾去过落英苑,可有此事?”

“有,我的确去了,我还带去了怀森。”

凤宜玶略有蹙眉:“蓅姜,你可知,这一次,事事都指向你这一方,会对你极其不利。”

我笑笑:“的确于我不利,可不也没有找到证实我害死元妃证据吗?那宫婢见我去过落英苑,我当时也只是站在院中,与元妃交谈,至始至终,从未单独进去过房间,而后也不曾有机会去过落芳苑,人证物证,我这里都有。宁王来,就是为了这事?”

“蓅姜,皇上将此事交托与我,是有心保你。”

我撩眼看他:“那宁王你呢?”

“自然也是如此。”凤宜玶急急道,眼色略有波澜:“蓅姜你当日去落英苑究竟作何?”

“你想问,还是皇上想问?”

“又有何区别?”凤宜玶目不转睛看我。

我嘴角带笑,缓缓道:“于皇上,我会说,让怀森见过元妃,也算是日后于怀森一个交待。于宁王你,我会说,我去是为了长生。到底哪一个才是宁王可呈报给皇上的,您自己做主吧。”

凤宜玶轻叹,似乎也甚觉为难,从来淡薄面容,也染了愁色:“查了这么多天,竟没有一丝头绪,我苦寻蛛丝马迹,只要寻得一丝半毫,也好先为你脱罪了才是。

御煊城府极深,就是不知他怎么思量此事,才让人不安。后宫之中,本就是非繁多,少些麻烦,自保为先。蓅姜,你要小心行事,宫中自然有盯你的人,切莫大意含糊。”

我直视他眼,人淡如菊,如是这般波澜不惊的眼色,就算有一丝涟漪,也轻而易见:“若是宁王帮助蓅姜,注定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只不过如同竹篮打水一般,宁王还作何想?”

“我之立场,那日在桥上,已经说的足够清楚;我之所想,也在你垂危之际,全部坦诚不公,蓅姜不需一再试探。人生之中,只有三人与我来说,最为重要,我的母妃,御煊还有你。事到如今,我能做的,只是能看着你在后宫之中,富足安稳一生,能帮你的,我都会尽力。”

凤宜玶起身,轻轻看我一眼:“我虽不是华安庭,但我也不是凤御煊,我只做我凤宜玶所愿之事,仅此而已。”

凤宜玶走后,我静坐思索,却只是两眼空空,不知所想。额际间传来清晰疼痛,我阖眼,伸手去按。

“娘娘,淑妃娘娘求见。”

“准见。”

珠帘轻响,女子莲步上前,略有燥急:“妹妹,妹妹,外面传的你可都听见了?”

“传闻下手之人是我吗?”

淑妃急急道:“可不是如此,刚刚路上遇见宁王,面色凝重,是从兰宸宫里面出来的吧?难道说真真是来调查妹妹的?”

我调眼看她,微微含笑:“没有人找到任何证据,信口雌黄也要挑个靠谱的,我就坐在兰宸宫,不躲,不逃,等个结局出来。”

“说的就是,元妃是自尽还是他杀也说不准,都那般田地,收拾她,根本没有意义。可若是真的不是她自尽的,这么一来,妹妹你又是最后见到她之人,这…”

“无妨,若是元妃并非自尽,闹这一场,无非是想把我绕进圈子,可她同样也没有证据能说明是我下的手,也得逞不了,这注定是死局。”

“可不是,可惜流言蜚语,就算不当真,听在心里,也不舒服,妹妹尽管放下心来,这事情,皇上一定会让宁王查出个水落石出的。

只不过最近,皇上流连裕嫔素影殿的次数多了,兰妃在我耳朵根边,骂了无数了,皇上不大去瞧二皇子,倒是去她的素影殿,这可让兰妃怒火攻心,恨得咬碎了银牙呢。”

我笑笑,后宫佳丽三千有余,皇帝临幸谁,都属寻常。

世间可有嫔妃真真做到专宠?从来不曾有过,帝王之心,能装下的,永远不会只有一个女人。爱是爱,不爱是不爱,他能做得,也许与爱无关,可对于女人来说,即便是他无心所为,也总会成为伤害。每每想到这些,总会让我郁结难纾,不愿想,却不得不想。

因为元妃这事一发,平日里簇拥而来的嫔妃们极少再来,除了淑妃,华韶嫄也时常过来。当真是情爱滋润,颜色更好,昔日秀美女子,今日依然韵味十足,愈发光彩照人。

话里话外,都只不过是一些点到为止的炫耀,说来眉飞色舞,掩不住的得意神色。犹是一身红色穿的欢喜,与我相比,更有生气。

邀月最厌恶华韶嫄请安,每每看见她着了红衣在兰宸宫走动,更是冷言冷语,恨不得撕烂那一身衣物:“娘娘,裕嫔真是不知死活,当初也不知道谁说,皇上不喜她着红衣,如今见娘娘身处尴尬,倒是越发得意起来了。就算皇上多留在素影殿又如何,她不是还没怀上皇嗣吗?得意的就似生出皇子那般,真是可恨至极。”

我倒是无谓,除了心底那一份隐痛,我并不介意其他:“人若得势,难免忘形,多看看她,也好当成一面镜子。裕嫔手段自然不简单,她走一步,我们可不得跟她一步,小心,着了道。”

邀月不服:“就凭她?哪里能跟娘娘半分姿色比拟,还真以为自己国色天香,不知天高地厚了。”

我继续翻书:“别管娇花美态,还是蒲草之姿,能留得住男人,才是正经。”

“娘娘,您难道看她那样子不气?”

“不气。”

“娘娘还真是心宽,连这般都容得。”

“容不容,要看自己所处,元妃事情一日不定论,低调做人,总是不错的。”

又是半月过去,元妃之死,终是再无找到一丝线索查得,只得以元妃自尽收场,一场悲剧,草草落幕。

几天后,素影殿传出喜讯,裕嫔怀孕了。

诡途

我近来日子身子十分不爽,夜里总是无端虚汗惊醒,说不出的胸闷郁结。每每醒来之后,便再难入睡,凤御煊十日未有过来,我反倒越发沉静。

所谓风光得意,也不过只是一朝一夕,就似盆栽花期,从来只是短暂。

我长出一口气,微微垂头,伸手轻捶胸口。乌黑长发,滑落肩头,捞一缕在手,却心思沉重。

我想起母亲,又想到沈廷筵,不是这般苦涩寂寥,人人都可吞藏于心,我这等忍功,还真是传承母亲,十分有十。

可惜,总是红颜命薄,到底女子心思,较之男人,既浅又轻,可也不是人人都活得如母亲那般窝囊。就似凤御煊那般霸道,他不能予我唯一,却要束缚我三生三世,但他也许不知,我是如何角色。

爱如何?不被爱又如何?注定无法企及的东西,我若愿意只取一半,也必定不会,付出全心。母亲这一世,我看的还不嫌腻烦?焉有重蹈覆辙之理?

若是我还能理解一个高处不胜寒的帝王,所有无奈与背弃,我那般无辜与自保,也理所应当成全。这世上,不存在以半分换十分之理,便是九分换来也不成。

我便是如此,卓绝到固执,你给我的,我不欲要,我能给的,我也不欲交托,仅此而已。

再扶上额头,又是生出浅浅一层细汗,我撩开帐帏,起身下床。刚一起身,头昏虚弱,连忙伸手去扶旁边床柱,却失手拨翻了留在床边的油灯,一瞬间,蜡油泼上手面,烛台坠地,滚的叮当作响。

“娘娘,您起了?”刘东推门而入,穿过珠帘进来一看,赶紧上前。

“娘娘莫动,奴才来剥掉这蜡油。”说着握住我手腕,小心翼翼剥下已经凝固的蜡脂,灼热刺痛,从手面清晰传来,像是绣针细细穿过皮肤,火辣辣的疼。待到剥落凝固蜡脂,原本羊脂白般的手背,红了大片,即便不碰一丝,也灼痛难忍。

“娘娘稍等。”刘东急忙转身出了门口,似乎去准备药膏。

我低头看着伤处,泛红处颜色加深,似乎生出了水泡,我顿了顿,伸出另一手掌,毫不犹豫按在烫伤处,狠狠按压。疼痛感骤然加深,似见缝插针的渗水,侵入骨缝脉络,苦痛难堪。

我毫不心软,直到那疼,急急攻心,就似在心口烫出疤痕,疼得我呼吸滞缓,愈发不畅快。我就是要这般疼,疼了才会生出记性,才懂自己曾经犯了什么错,妄想了哪般,当初那样的野心,是不是也在年深日久中,消磨渐浅,是否位于高处,就得意忘形,是否风平浪静,就以为大功告成。

“娘娘,快把手放进冷水中浸泡一下,快。”刘东跪在我脚边,手端金盆,急急道。

我眉角动也不动,面无表情的将右手放入盆中,突遇冰凉侵肤,伤口处愈发麻木,红色难退,只是疼痛感似有渐弱。

等到拿出手来,刘东小心用暖炉,将手背水份析干,轻手轻脚给我涂了药膏,细声细气道:“娘娘这纤骨素手,百里挑一,可千万别留下伤疤才好。这一巧手,就算是执笔,都美不可言,娘娘可要小心。”

复又抬头看我一眼:“是奴才将这油灯放在床头的,奴才失职,害娘娘受伤,请娘娘责罚。奴才这就去换宫廷立柱,再不摆油灯于那里了。”

“不必恐慌,我起身时头昏脑胀,一时失手了,你去给我拿几本书过来,我睡不着。”

刘东跟着道:“娘娘,此时方才子时末刻,离天亮还早,娘娘手伤,不如多歇着一会儿。”

“顺便沏一杯茶过来,掌两盏灯既可。”

刘东自知劝不动我,唉声叹气道:“让奴才给娘娘的手包扎一下,小心碰着脏东西,可就麻烦了。”

我倚在床边翻书,刘东不敢大意,立在我旁边,随时侍候。子时正逢夜深十分,格外寒冷困顿,我差他回去休息,他执意不肯。

“娘娘,您说那元妃可是皇后所下杀手?事情一出,皇后随即躲得远远,似乎生怕沾到半分牵扯一般。而每次都是皇后先下手为强,犹是这次怀了皇嗣,更是嚣张才是,也有栽赃娘娘的立场。”

我目光游走纸质书页,随手翻过,淡声道:“皇后之精明,少有人及,这事未必是她所为,至于她躲得远,本就是打了旁观的主意。”

“旁观?也是,不管谁下的手,对于她,都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刘东切齿道。

“你错了,她要旁观的,怎么会是下手之人的动作,她要看的,是皇上的态度。看来,皇后也渐渐清楚,政局时事,站对了立场方向,那是何等重要的,就算是我自己入瓮招灾,也要看皇上态度再下手,从不做里外不是人的戏码,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之人。”

“那娘娘您呢?元妃之死,终是没有查到半分蹊跷,难道真的就这般人不知鬼不觉,能杀了人?”

我侧头看刘东:“你想说什么?”

刘东蹙眉,探身向前,小声道:“娘娘,您不觉得蹊跷无比吗?”

“吉嫔之死,不也没有人看见究竟吗?这有什么好好奇的,定是被掩住踪迹,混淆视线罢了,还能…”我一顿,心中乍然有了思忖,不由得自己也是一愣,难道…

“娘娘,您…”

我敛色:“那身边侍候元妃的宫婢,现在人在哪里?”

“被调离落英苑了,现在再内务府做着呢,怎么了,娘娘觉得她可疑?”

我淡淡一笑,弯起嘴角,凝了嘲讽其中:“过犹不及,果然如此,看起来太过天衣无缝的东西,越是不禁推敲,越是不可能为之,越会是问题的所在。”

“娘娘这意思,是那个宫婢下的手?”刘东诧异。

“这般细查都没有找到一点线索,元妃不会是自己自尽,那必是他杀,而能不动声色杀了人,还必然能成为众人视线漏洞的那一个,除了她还能有谁?

怕是早就有人算准,只要那宫婢不曾落下马脚,这元妃之死,必是死扣,最终也只得落一个,不可信服的自尽为终。经手之人越少,事情就越发不容易暴露。”

“那娘娘看,那宫婢…”

“让马德胜好生兼顾,别看差了眼才是。”

坐了一整夜,腰酸背疼,天亮时候,我昏沉欲睡,靠在床头微微阖眼。细细想来,那宫婢又到底是谁的人?姚氏似乎没有非杀元妃的理由,若是已落了元妃指示吉嫔害我的罪名于身,那么,天仃一事就算不是她所为,也会被牵连其中的。如此,姚氏更不希望元妃死,有个背黑锅的,何必除去。

若是我还能想到的,华瑞莹的嫌疑最大,她对我恨意不浅,可若是因此而栽赃我,也未免小题大做。长生已经过继给她,要算报复,这也足以比得上栽赃我来得立竿见影,她这一试探,到底为何?难道是想扶自己妹妹上位?抑或者猜得出,我雪夜去落英苑的意图?为此而尽早斩草除根?

华瑞莹当真这般,神机妙算?除此,也并不能排除兰妃淑妃心机所致,这宫中女子,人人心中皆藏了鬼魅魍魉,只留得一分真,九分假,光凭眼睛看,一张张笑面如花,似春风拂面,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我唤刘东进来梳头,斟酌半许,轻声道:“那侍候元妃的宫婢唤名什么?”

“回娘娘,叫翠红。”

“对了,雪菊是不是还在马德胜手下做着?”

“娘娘说的可是吉嫔当初跟在身边的宫婢?”

我略微点头:“不错,就是她,当初不是漏夜到兰宸殿与我说些秘密之事,吉嫔不算愚蠢,死了也不肯让皇后过得安宁,也亏得这个宫婢,也是个角色。当初不也是求我收留,我让她先置于马德胜手下,今日看来,也算有些作用的。”

“娘娘意思是…”

“给我把雪菊招了来,避着点眼目。”

“娘娘放心。”

早膳刚用过,雪菊被刘东带了来,进门之时,手中捧了木盘,恭敬有礼,俯身拜我:“宸妃娘娘千安,奴婢雪菊是奉了马公公的命,送来今年春季的衣衫缎料,让娘娘您先过目,挑一些,拿去裁些春季新衣。”

我撩眼看她,十分清灵相貌:“好啊,端过来让本宫瞧瞧。”

雪菊走上前来,双手探出,木盘之上,七八种眼色缎料,只有巴掌大小,只做参看。我伸手,撩过布料,不经意道:“雪菊这段时间,你过的如何?”

雪菊心知我意思,俯身便跪:“奴婢心思,望娘娘成全。”

我含笑,拾起一块殷红缎料,细细摩挲在手:“戒之在急,忍一忍,总有机会留给你的。也难得你这般心思,世易时移,人都去了那么多时了,还有你为着吉嫔鸣不平,真是感人至深。

不过,扳倒那个人,断不是一朝一夕可为,也非你像的那般简单。本宫倒是可以帮得你,不过,也先要你,帮得本宫,等一路通顺了,还怕称不了你的心吗?”

雪菊聪慧,知道我所言为何,抬起头,眼眶已红:“吉嫔娘娘待奴婢不错,娘娘冤死,奴婢不能坐视不理。”

我伸手扶她起身,嫣然一笑,淡淡道:“同道为谋,方才安全,本宫会把你送进素影殿,你好生看着那个唤名翠红的宫婢,裕嫔精明,甚于吉嫔,想不出纰漏,多用些心吧,若是做得好了,他日,调你来兰宸宫,服侍本宫,也就前路无愁了。”

“奴婢一定不负娘娘期望,娘娘放心。”雪菊磕头拜我。

我撩笑,轻轻放了手,血色不料落入盘中,笑看她道:“老规矩,就要这块朱红色的吧。”

雪菊走了之后,刘东弯过身,在我耳边轻声细语问:“娘娘,奴才是不是要给马德胜带个口信,尽早把两人送入素影殿?”

“去吧,裕嫔今日如此风光无限,内务府的公公讨好她,也不算突兀,既然不知道她是谁的人,便去试一试,看我试的到底对与不对。”

“奴才这就去办。”刘东俯身退下。

若真的是华韶嫄暗中使诈,也不妨与她斗上一斗,后宫本就水深难测,想掺进一脚,便别怨怪迟早会湿了衣裳。

午膳过后,我昏昏欲睡,也许是熬了一夜,体力不支,暖阳拂面,我躺在床上小睡。似乎睡了很久,等到醒时,天光已暗,近来频频嗜睡,身子总觉十分无力。

我懒懒起身,邀月正站在床旁,一脸郁闷神色:“娘娘,皇上都走了,您也醒了。”

我诧异:“皇上?你说皇上来过?”

邀月点头:“皇上坐在旁边端看娘娘熟睡,又不让奴婢唤醒您,约么等了快一个时辰,也不见娘娘醒来,问了奴婢一些话,就走了。”

我心头一梗,说不出滋味几何,似不经意,轻声问她:“皇上问什么了?”

“问娘娘最近饮食睡眠如何,有没有再发寒疼之症,是否还熬夜看书之类。犹是看见娘娘右手烫伤包扎,眉心蹙的厉害,奴婢都不敢答话了。

娘娘,皇上的样子似乎有好多话要问,可仿若不好问出口,只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最终还是隐忍作罢。看来,娘娘真的还是后宫之中最为牵得住皇上心思之人,这十多天不见,终还是皇上先绷不住了。”

我扶了扶微乱云鬓,并无所谓:“难得睡了一个好觉,邀月没叫醒我就对了。”说着起身,晕眩感骤然而至,眼前一黑,我难以站稳,正被邀月扶了个正着。

“娘娘您这是…要不去招许太医看看吧。”

我阖目,坐在床边,只等眩晕会缓缓而过,点头道:“晚膳后再传吧,我等刘东消息再说。”

掌灯时候,刘东回了来,目色带喜,恭顺道:“娘娘,今日马德胜还亲自走了一遭素影殿,一共送了三名宫婢,三名太监,巧言善辩,裕嫔娘娘也是笑不拢嘴,安心收下。”

我浅笑:“马德胜这人精,你可好生学着,看着,但凡这宫中能立得住脚的,无一不是有些本事的。适逢裕嫔怀孕,马德胜这马屁,拍的再合适不过。不过我还要见到许绍才可,也好问问,到底是什么状况。”

“娘娘说的极是,那翠红雪菊也都被送入素影殿,相信娘娘很快便试得出,裕嫔娘娘到底是不是背后盯着娘娘,让娘娘心神不安的那一个。”

“裕嫔狡猾,想试,未必简单。”

“让奴才给娘娘的手,换些药膏,免得失了效用,疼起来遭罪。”刘东细心,跪在我窗前,小心解开包扎,刚解得一半,清荷突然掀帘而入,我一惊,抬眼看她。

清荷略有紧张,气喘吁吁:“娘娘,容妃娘娘带着大公主用膳,刚吃到一半,噎了食物,似乎情况危险,刚招了许太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