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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锦然不喜欢她将自己形容成一颗棋子,那会让她想到紫鹃的情形。她迅速地打断兰芝的话:“别再说什么棋子不棋子了,无论她们那边是想传达给我什么信息,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

兰芝见她这样果断,脸上表情一滞:“小姐,我是不是在你跟前一点用处都没有?”

李锦然心里暗暗一叹,怎么身边的人心思都这么细腻。从前有个紫鹃,现在来了个兰芝:“周小姐这个时间来,又恰巧将四夫人之死翻过去,说明父亲对这个案子已经有些眉目。既然她们想要混淆视听,那我们就兴风作浪。”李锦然知道兰芝绝不像紫鹃那般,做任何事都要事无巨细地说给她听。她早就看出来兰芝这个人极其聪明,反应也很灵敏。从现在她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她是有心想跟着自己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先让她去做一件事,至于以后会怎样,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果然,兰芝眼里闪着精明的光芒,笑容满面地出去了。

第八章 风光无限

在四夫人赵氏死后的第五日,她的尸身才被装进棺木中,被四个披麻戴孝的强壮男人抬进了禅房。其实这是不合情理的,但赵氏膝下无儿无女,再加上最近关于厉鬼索命的流言广为散布,去禅房看她的就更寥寥无几了。

禅房有住持整日念诵经文为她做法超度,一时间禅院里香烟弥漫,诵经声不绝于耳。

按常理来说赵氏尸身已安置禅房,只要在禅院停滞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再找个好日子好生安葬,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可赵氏尸身才放置禅院一天,替住持诵经的小和尚起身关窗时,看见外面有白衣女人飘过,吓得他魂飞魄散,生了一场大病。刚刚被翻过的这一页,又被人当作茶余饭后不可不谈的话题。都说赵氏是含冤而死,魂魄连经文也听不进去,变成厉鬼要来报仇了。

此番言论自然也传到了二夫人与张妈妈的耳朵里。张妈妈沉不住气,想要将那些在背后闲言碎语的人揪出来好好教训一番,被二夫人拦下了。

又过了几日,二夫人身穿麻衣,身后跟着张妈妈与周荷二人,手里提着些纸钱来到了禅院,只是静静地烧着纸,什么也没说。等出了禅房,周荷只是红着眼睛,拿着帕子小心地擦着泪。一时间李府上下又将周荷夸上了天,直叹周小姐有菩萨心肠。

当李锦然再一次进禅房替赵氏念诵经文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她们这一行人。周荷正低着头,李锦然含着笑瞧着她。张妈妈见不得李锦然这样的笑,好像她发现了什么似的。

周荷忧伤地开了口道:“姐姐,四夫人才去世没多久,你怎这般高兴?”这话分明带着些责备的意味,但让美人说出口,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李锦然眯着眼,见她一副梨花带雨的表情,真正是让人我见犹怜。

“你怎知姐姐高兴是因为四夫人之事呢?我高兴是因为瞧见了你们啊。这些天没见了,心里真的是很想你们呢。”李锦然看了眼一直站自己背后的兰芝。兰芝心领神会,从篮子里拿出红木盒子,双手呈给二夫人。

二夫人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当下变得铁青,那篮子里装的本是供奉死人的元宝蜡烛。哪有人将东西装在这篮子里再送出去的,更何况中间还隔着四夫人。一想到四夫人,她额上沁出了些冷汗,那些关于冤魂讨债的留言,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她了。

周荷见二夫人迟迟不接那盒子,看了一眼张妈妈。张妈妈哪里敢去接,生怕再跟四夫人有什么联系。周荷抿了抿嘴,接了过来。

李锦然笑了笑:“妹妹看看喜不喜欢?”

周荷将木盒子打开,见里面放了一块丝质的手帕。帕子上绣着美丽的木槿花,灰绿色的花萼,淡黄色的花瓣,做工实在是太精妙了。她有些转不过弯来,这样好看的手帕,李锦然竟然舍得送给她们。

二夫人跟张妈妈却吓得一身冷汗,这帕子跟丢掉的那块简直一模一样。她想起那晚去四夫人的屋里,就是用绣着木槿花的帕子捂住了四夫人的口鼻,紧接着让人悄无声息地扛到了清荷池。原本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问题偏偏出在了这帕子上。本来一块帕子丢了不是什么大事,可她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会被谁捡到。她面上淡定地扫了一眼脸上仍挂着微笑的李锦然,心里却像老虎被拔了胡须一般躁动不安。

片刻后,二夫人淡淡地说道:“我正好丢了块这样的帕子,赶巧你又送了个相似的,真是个好孩子。不像承欢,就只会给我添麻烦。”二夫人脸上挂着极为不自然的笑,但说出口的话却像是真心实意的。

“二娘喜欢才好,我还要给四夫人念经,就不打扰二娘了。二娘慢走。”李锦然微微一笑,往禅院走去,兰芝紧跟其后。

待李锦然走进禅院后,张妈妈在她们背后唾了一口,脸上满是厌恶。

周荷仍然站在原地,似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形中反应过来。二夫人咳了咳,她才回过神道:“姨母,李锦然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二夫人已从刚才的慌乱中走了出来,看了眼有些呆傻的周荷,并没有回她的话,说道:“走吧。”

李锦然将经文念完之后,已是黄昏时分。等她将经书合上,兰芝很有眼色地将茶水递到了她的手上,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李锦然被她这番贴心打动,想到方才她丝毫没有畏惧地将帕子呈给二夫人,终究是没能忍住叹了一声:“我让你给二夫人难堪了,你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兰芝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哼了哼:“就算我给二夫人做事,我的日子也是像走在刀尖上。梅苑里其他的几个丫鬟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想到那些丫鬟如今过的日子,她的表情有了些变化,自然是没能逃过李锦然的眼睛。

“你能将你心里的想法跟我说,我很高兴。”李锦然十分认真地对她说。

兰芝犹犹豫豫地想要开口,又不知该如何说。李锦然现在对她或多或少已有些了解,说道:“说吧。”

兰芝俯下身体将浣衣房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李锦然眉间也隐隐地透着些忧虑。这些日子她只关注四夫人之死,却忽略了浣衣房那边的动静。浣衣房居然也有人得了瘟疫,不向管家禀报便罢,居然还不按时发放药物。不知怎的,她立刻想到了二夫人。

“小姐,虽然我知道这时候让你出面实在太不合适,可是浣衣房还有我的亲妹妹在里面。最近我知道的很多消息,都是她替我打探出来的。如今她……她也得了瘟疫,我好怕!”兰芝说完这些话,已是泪流满面。这番话让李锦然想到了锦绣,她太明白做姐姐的心情,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妹妹!

“明日你跟我一起去浣衣房看看,若有可能,让你妹妹跟着我可好?”李锦然拍了拍她的肩,向禅房门外走去。

兰芝喜极而泣,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小跑跟了上去。

李锦然与兰芝两人穿过郁郁葱葱的竹林,竹林下设有石桌石凳供人纳凉。此时已过五月中旬,石凳上坐着几个粗布衣丫鬟,石桌上摆着几盒点心。她们一边吃,一边高声聊着天。

“周小姐实在是太厉害了,只几句话就将二殿下的燃眉之急解决了。”一个丫鬟边吃着点心边说。

其他几个丫鬟配合地连连点头,那丫鬟见她们认可自己的话题,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二殿下瞧着周小姐的眼神,我看呐,保准有戏。”

其他几个丫鬟抿着嘴悄悄地笑,李锦然走路的声音故意放得很大。几个丫鬟顿时都停了嘴,端起点心小跑着离开了。

兰芝有一些焦躁不安,在李锦然耳边说道:“小姐,这些人我不认识。她们并非二夫人的眼线。”

那些自然不会是二夫人的人,倘若是,应该把周荷夸得比方才更要传神离奇。可越是这样,越能说明周荷这个人不简单。明明只见过周荷两次,可周荷做事的手段,却总让人找不到任何纰漏。

相比兰芝的焦虑,李锦然就显得淡定了许多:“随他们去说吧,传的越多,那才越好。”

回到梅苑时,李锦然将纱布拆了下来,如今伤口已不再疼,就是有些痒。她伸手想去挠,兰芝见状,急忙将她拦住。李锦然也知道伤疤不能挠,会留疤,可就是忍不住。她看了眼兰芝,轻声道:“就挠一下下,真的好痒。”

兰芝摇了摇头,丝毫不被她有些撒娇的口吻打动:“小姐,你手生的这样美,要是真的留下疤痕,多可惜啊。”

“那我来的岂不是正好?”赵灏不知何时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笑,脸上神采奕奕,一扫前些日子因为江曲之事的烦恼。

“岂是来的正好,怕是就在这儿等着她回来吧。”张蔚然在赵灏身后笑着打趣,“我就说江曲之事明明已经解决,怎么你还老往梅苑跑,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赵灏没说什么,只看了眼李锦然。李锦然吩咐兰芝将茶沏好,将二人迎进门。赵灏这是第一次进李锦然的屋里,见桌上有诗书几卷,旁边放着一瓶当下开的正好的花。他凑过去闻了闻,只觉清香无比,心情更为舒畅,说道:“花很美啊!”

张蔚然凑热闹,说道:“那锦然呢?”

李锦然笑眯眯地抿着茶,说道:“自然是周小姐更美啊,而且周小姐才是真正的才女,听说帮殿下解决了江曲之事,是不是呀?”

赵灏挑眉,带着欣赏的口吻,说道:“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

李锦然笑靥如花,啧啧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话刚落,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开。众人皆望去,只见李承欢满脸怒气地站在门口,两手攥着淡绿色的罗衣裙,那上面绣的牡丹都快没了形。

张蔚然啪的一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的礼貌呢?”

赵灏只是眉头蹙了下很快就展开,继续喝着茶。

李锦然起身,走到门口,冲着李承欢眨了眨眼睛:“姐姐欺负你了?”

李承欢摇了摇头,干脆利落地回道:“没有。”

李锦然将她揽过来,一起走了进来,将她领到张蔚然的跟前,笑了笑,说:“大哥,承欢不是坏孩子,她心情不好,也没人替她分担才会这样。你总凶她,她自然就更不好受了。”

张蔚然见赵灏在这里做客,实在不好多说什么,看了眼快要哭的李承欢,哄劝道:“别哭了!”

李承欢抬手抹去眼泪,恨恨地说道:“什么最特别的女人,明明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她是小人!”她声音太大,李锦然慌忙去捂住她的嘴,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赵灏再也掩饰不住对她的反感,站了起来,目光冷冽地看向她:“周荷那么美丽,又那样善良,你怎能这般羞辱她?我看你是嫉妒她的才智,偏生你又没有,对不对?”

周荷善良?周荷有才智?李锦然在心里笑了。是啊,的确有才智,你很快就知道她的聪明才智在哪里了。她轻轻地拍了拍李承欢的肩膀,轻声道:“她是你的表姐,承欢,哪有人这么说自己表姐的。”

李承欢被周荷骗去了计策,本就心里难过不已,如今又被赵灏这样说道,哭得更厉害,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李锦然就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动作微不可查,可李承欢还是看见了。

“周小姐究竟是献了什么样的计策,能让二殿下这般袒护?”李锦然故作不知,一脸好奇的模样。

“依她之计,江曲百姓冥顽不化,不可采取强攻,改取怀柔政策,给予江曲百姓特别照顾。凡是自愿去朝廷领药的,按人头领赏,赏银二两,此为一。原先设在官道封城的人也下了通行令,欲出城须服用朝廷专门为瘟疫所配制的药方七日。七日后由大夫检查,确诊痊愈者方能出行,此为二。为防止瘟疫蔓延,以江曲为轴心,周边邻城均发放预防瘟疫的药物,由地方官员监督,如有不按时服药者,严肃处置,此为三。”赵灏说这番话时,两眼流露出的赞赏太过明显。张蔚然也跟着点头,似是对周荷之计也是相当满意。

李承欢急得跳脚,偏偏李锦然一再暗示她要冷静。她哪里还冷静得下来,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李锦然看着匆匆离开的李承欢,略有些惋惜。就算她有意要帮承欢走进赵灏的心,可赵灏却未必肯正眼看她了。耐不住性子的人,又如何能走得进皇家人的心?

因为李承欢这么一闹,赵灏也没了喝茶聊天的心思,放下茶杯道了声告辞便走了。张蔚然对此满眼的不解,转过头看着李锦然,问道:“二殿下不是喜欢你吗?”

李锦然笑笑,心情大好:“二殿下哪里是喜欢我,分明是喜欢周小姐嘛。”

张蔚然想到方才赵灏因为李承欢说了句周荷是小人,便与她撕破脸,也转过弯来:“也是,小荷那样的女人,谁见了能不心动呢?”

小荷,多么亲切的称呼,李锦然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可当她听到张蔚然称周荷为小荷时,心里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周荷与张蔚然从未谋面,她来李府虽有多次,张蔚然却因为长年跟在赵灏身边办事而不在李府。可如今他们就见了一面,这么快就笼络住了他的心。

李锦然将茶杯轻轻放下,漫不经心地问:“大哥,周小姐好在哪里啊?”

铮铮铁骨的男儿脸上闪过一丝赞赏之色,毫不掩饰道:“玲珑心,剔透骨,可惜她是女儿身,若是男儿,定能成就一番大事。”

呵!玲珑心,剔透骨,这么美好的词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大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发现她的真面目。

待张蔚然走后,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兰芝沉声说道:“小姐,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李锦然闭着眼睛,有些不自在地问:“她就这么好,好到府上所有的人都赞不绝口。我就这么差,差到天下人都避我如蛇虫?”

兰芝想去安慰她,却见她又摇了摇头,自说自话:“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她布了这么大一盘棋,有心要我去看。既然如此,我便遂了她的愿。”

李锦然见兰芝一脸的迷惑,极为勉强地扯了一抹笑:“明日陪你去看你妹妹可好?”

第二天,兰芝早早地在李锦然门口等候,手搓着衣角来回地踱着步子。李锦然从屋里出来,就见她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安慰道:“走吧。”

兰芝见她今日穿着白色纱裙,腰间一条淡粉色丝软烟罗精巧地结成蝴蝶结,墨色秀发挽着一支薇灵簪,晨曦之下犹如仙子一般。她不由脱口而出:“今日的小姐,才配得上仙女的名声。周小姐哪里比得过您。”

李锦然嘴角扬起,走在兰芝前面。兰芝在后面紧紧跟着。

浣衣房是李府丫鬟们都为之害怕的地方,倒不是说浣衣房对丫鬟严厉苛责或者工钱低。恰恰相反,这里的丫鬟每月银两拿的都比一般丫鬟高出三倍还要多,手脚麻利的丫鬟甚至还有闲暇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明明应该是大家都争着去的地方,现在却成了惩罚丫鬟的地方,原因是什么?李锦然想到这个原因,冷笑着,不觉间竟走过了曾经种有千株海棠的花圃。她记得当年自己尚还年幼,母亲爱极了海棠,不管府上有多少事要她处理,她总要抽出一些时间来花圃打理那些海棠。每到春夏交替时节,海棠争相开放,母亲曾带着她赏花,对她说道:“看着这些花儿,能让我感到快乐。”可母亲的快乐并没能持续多久,那场病之后她再也不能起来。后来……后来府上迎来了二夫人周氏,父亲称她为绝世美人。她想起父亲将这位美人迎娶进门,春风满面。父亲洞房花烛良宵苦短,她陪着母亲暗暗流泪度过漫漫长夜。多讽刺啊,从来只闻新人笑,何时听过旧人哭。那一片花圃不久之后,全部换成了牡丹,一夜间被连根拔起。她躲在黑夜里远远地看着,哭都不敢太大声。她知道,她们的好日子到了头。

李锦然又回过头看了一眼盛开的牡丹,姚黄魏紫,国色天香,那么好看,却生生刺得她心口疼。

“小姐,不过牡丹而已,你要喜欢,可以在我们院里也种一些。”兰芝见她看着方圆几里的牡丹愣愣出神,以为她是被牡丹吸引住了。

李锦然回过了神,淡淡地说道:“若真的喜欢,就该让它留在那里。”她继续往前走,再也不多看一眼。

进了浣衣房,李锦然闻到了皂角的味道,还伴着一阵阵的咳嗽声。几个穿布衣裙的丫鬟在水井处摇着轱辘,旁边放着十几个大木水桶,木桶里已盛满了水。摇轱辘里有一个丫鬟像是极力忍住咳嗽,脸憋得通红。李锦然淡淡地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咳咳咳……咳咳咳……背后传来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紧接着李锦然听见什么人被推倒打翻了水桶的声音。她扭过头去看,见好几个丫鬟将那个倒在地上的丫鬟合力围住,一阵拳打脚踢。挨打的丫鬟似是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阵一阵地咳嗽。

虽然李锦然一遍遍告诉自己,今天来这里,不能强出头,不能惹是生非。但是看到这个情况,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熟视无睹。她疾步走上前,大喝一声:“住手!”

那几个丫鬟看了眼李锦然,却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就在摔倒在地的丫鬟即将又要挨一巴掌时,李锦然一把将打人的丫鬟推倒在地,满脸的怒气让几个丫鬟为之一愣。

兰芝怕李锦然吃亏,赶紧跟上前,开口就骂:“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大小姐面前也敢滋事生非。大小姐今天要是把这件事跟管家如实禀报,你们就都卷铺盖走人吧。”兰芝长年跟随二夫人,自然也学会了二夫人的先声夺人,气势上压过了那些丫鬟。

那些丫鬟并没有见过李锦然,见兰芝的衣衫布料与她们并没有区别,说出的话却如此强势,一时不敢再下手,却都一个个看着李锦然。

李锦然看了眼地上的丫鬟,脸被打得肿成了一个包子,怒道:“你们都是一起做事的,因为她生了病,你们就要打死她?”

一个丫鬟满不在乎,说道:“你锦衣玉食,自然不在乎我们的死活。她得的是瘟疫,反正都是要死的。与其病死,还不如让我们打死。病死的上面没人管,被打死的才会报到上面去。”

李锦然手心里都是汗,挨打的丫鬟又开始咳了起来。咳着咳着她急忙用手捂住嘴巴,但众人都见有鲜血从她指缝间流了出来。兰芝见状急忙将李锦然拉开,惊慌失措地说道:“小姐,是肺痨。”

几个丫鬟看着兰芝的模样,嘲讽道:“以为有什么不一样,原来也是贪生怕死的。”

李锦然自然不会跟她们做口舌之争,拍了拍兰芝的肩,向那个丫鬟走去。兰芝拽住了她的衣裳,摇了摇头。李锦然冲回握了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橙衣丫鬟呵呵笑了一声,将地上的丫鬟扯了起来,厉声道:“想不到今天居然有人替你出头,你自己说说,是不是你自己想死的?”

那丫鬟用尽了力气,说道:“我一心想寻死,跟她们没有关系。”

李锦然停住了要迈出的步子,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有人要甘心寻死,还是用这种方法,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就在她往前走了几步时,她听到那丫鬟在自言自语地说:如今亲人一个个都去了,我一个人又怎能苟活,被人打死,才是我该有的下场。

虽然这声音不大,可还是叫李锦然听得一清二楚。她的心好像被什么牵绊住。原来都是可怜人,自己比她还好过许多,至少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还在。她终究还是走到那丫鬟身边,将手帕递给她:“把血擦掉,你那么想去死,可你死去的亲人,却一定想要你活着。”

李锦然说完这话,起了身,看了眼兰芝。兰芝将食盒里的糕点拿出来一些,小心盛好装进盘子里,放在石井边上,两人向前走去。

橙衣丫鬟见府上小姐居然给面前这个要死不活的人,分了这么精致的糕点,妒从心来,伸手要去拿。不想手刚伸过去,却被那丫鬟拽住了。橙衣丫鬟横眉,冷声道:“素雪,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配吃吗?”

素雪左手拿着李锦然给的帕子,细细擦着嘴角,喘着气道:“从今天开始,我不想死了。你们要打,就去打别人,我要活下去。”

旁边几个丫鬟从来没见素雪反抗过,之前一心想要寻死的是她,现在说要活的也是她,把她们当猴耍?那几个丫鬟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摩拳擦掌欲要再上前将她好好教训一番。刚走到她跟前,就见素雪将橙衣丫鬟的胳膊向后一扭,听见咯吱一声,顿时都愣在了原地。

素雪从地上爬起来,认认真真地又说了一遍:“你们都听好了,我不想死了。以后你们欺负谁,我都不管,只是别来招惹我,否则脱臼的就不仅仅是胳膊了。”她落下这句话,起身从水井边端起盘子,一瘸一拐地向着自己住的屋里走去。

李锦然从水井边一路走过来,见着数十位浣衣女拿着棒槌敲打着在水里浸泡的衣衫,那些原本美丽的手因长时间泡在水里变得惨白。她想到兰芝的妹妹,怕也难逃这样的结局。

兰芝引着李锦然继续向前走,走到一间上着锁的屋里时停住了脚步。李锦然诧异地看了一眼兰芝。兰芝解释道:“要是被人发现兰巧得了瘟疫,一定会被人打死再丢出去,所以我才将她锁了起来。”

李锦然心里一叹,也不多说什么,待兰芝将门锁打开后,她以手绢捂住鼻子踏进了兰巧的屋里。屋里的窗户此刻已全部被封死,没有一束阳光照进来。李锦然进门后并没有关门,躺在床上的兰巧看见了光,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只动了动手指,便猛烈地咳嗽起来。

兰芝急忙上前将兰巧扶起来,轻轻地给她拍着背,两眼变得通红。李锦然不忍心去看,将食盒里的糕点端出来,递到了兰巧的面前。兰巧惊讶地看看李锦然,又看看兰芝。

兰芝哽咽地说道:“我新跟的主子。”

兰巧欲伸手去拉李锦然的袖子,手停在半空僵了下来,又缩回手去,说道:“小姐,姐姐很聪明。她是陪在二夫人身边最长的……咳咳……我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只求小姐能让姐姐活下去。如今她跟了你,二夫人肯定容不得她,一定会想办法除掉她的。只要你答应我,我愿意将二夫人做的所有事都供出来!咳咳……”自从生病后,她还没有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这会儿又开始咳了起来。忽然她用尽全力翻起身,将床边一个痰盂抱起来,开始呕吐起来。

兰巧凑过去看了看,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哑着声道:“血,怎么那么多血。”

李锦然看了眼痰盂,里面已装了许多血,头皮一阵发麻。如此看来,这个年轻的少女必然是死定了!可看见兰芝哭得那样伤心,她却说不出口。若是锦绣有一天也会遇到这样的情况,那自己又会怎样?她闭上眼睛,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却要一个个地去了呢?

她将兰巧扶起来,走到衣橱边上,从里面挑了件暗灰色的布衣,递给她:“穿这件吧!”

兰芝和兰巧都愣住了,兰巧现在根本不能做事,穿衣衫做什么?

李锦然转过身将房门关上,说道:“浣衣房现在瘟疫蔓延,少个人多个人谁也不会留意,更不会有人来查。这衣衫颜色暗,不会显得脸色苍白,等下再上点胭脂,从后门走!”

兰芝瞪大了眼睛,小姐这是要帮兰巧逃出浣衣房啊!她连眼泪都顾不上擦,急忙替兰巧更衣,接着又给兰巧打了腮红。李锦然时不时地往门外看一下,确定没人来时,她们才出了门。

浣衣房的后门离兰巧的房间不远,只要穿过杨柳成荫的小道再向左拐便是了。就在李锦然带着兰芝与兰巧走过小道时,前面响起了一阵阵喧哗的声音。李锦然眯了眯眼向前望过去。只见一群丫鬟像疯了一般围成个圈,极为动听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大家不要挤,人人都有份!”那人正是周荷!

周荷的声音婉约又温柔,丫鬟们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只顾着去抢东西。就在一双手要将东西抢过来时,被里面的人毫不客气地推开,后面的几个丫鬟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只听铮的一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时候李锦然才看清站在周荷身边的人是大哥张蔚然。他手握玄色铁剑,指着那帮丫鬟,脸色十分阴沉:“要领药,就一个个来,要么就滚开!”

李锦然在心里冷笑,若真要做善事,怎么现在才来。何况此处离后门不远,后门一般是没有多少人来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选择带着兰芝与兰巧离开这里。没想到不是冤家不聚头,居然这样也能碰得上。

此刻后院的门口站满了丫鬟,有了张蔚然在一旁护着周荷,她们再也不敢胡来,一个个排着队。一个丫鬟领完了东西,急匆匆地咽了进去。李锦然心下了然,这位美人儿是来行善的。瘟疫闹到现在,总该有个人出面处理。前阵子江曲之事,有了周荷的献计,因此李府这次的瘟疫自然而然地由她来住持大局。

有几个丫鬟因拿上了药,激动不已,跪在地上连连喊着活菩萨。其他丫鬟见状,也纷纷跪了下去。

周荷放下手中的药材,急忙要上前去扶,被张蔚然拦住,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着什么。李锦然虽然听不到,但也猜得出来,无非就是前面那些人都有感染瘟疫的可能,最好不要接触……周荷根本不会真去扶跪在地上的人,她不过是想要借个台阶让外人以为她至仁至善罢了。果然,张蔚然在她耳边说完话后,她便不再上前去。

李锦然远远地看着她,今日的她白衣胜雪,就连发带都是白色的,可不就是那天上仙子吗?活菩萨,倒也应了今日的她了。

李锦然回过头去看兰巧,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就连兰芝跟她小声说着话都浑然不觉,不由问道:“兰巧,你怎么了?”

兰巧指了指周荷的方向,哭道:“我见过她,一定是她!是她害变我成这样的……”李锦然拿帕子立刻捂住了她的口,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此刻在说什么。”

兰巧两眼皆是绝望之色,凄凉道:“人之将死,还有什么好骗的。半个月前我在浣衣房洗衣,在她的衣物里发现了一个红木盒。我不敢擅自打开,就交给了浣衣管事。浣衣管事却没有向上呈报,不久之后便患瘟疫死了。你说,为什么大家都不得瘟疫,偏偏管事得了瘟疫?问题就出在那个红木盒上。”

兰巧笃定的口气却让李锦然背后直冒冷汗,对于周荷的心计她以为只是算计,没想到竟然用人命来换一个好的口碑。她闭上眼,想到自己的处境。二夫人原本就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再来一个周荷,日后不知道还有谁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她想要的安稳,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很难实现的美梦。

兰巧越想越觉得伤心,已哭得喘不过气来,忽然她用手捂住帕子,脸被憋得通红。李锦然暗叫不好,怕她又要咳嗽了:“兰芝,快扶她回去,万万不可让人知道她已病成这样,否则现在死的就是她!”

兰芝早已被兰巧的话吓傻了,又气又难过,被李锦然这一提醒,才将她扶住,一只手也捂住了她的嘴:“难受也要忍着,姐求你了。”

兰巧点了点头,往回走去。李锦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周荷抿着嘴微微笑着,脸上的表情是那样温柔,一颦一笑足够能牵住任何一个男人的心。她不是想让赵灏对她心动吗,如果赵灏知道她慈悲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残酷冰冷的心,又会作何感想。她冷冷地笑着,转身向兰巧的房间走去。

在兰巧的屋里一直待到夜晚,浣衣房嘈杂洗衣的声音静了下来,蝉鸣鸟叫声此起彼伏,李锦然与兰芝才将兰巧掩护着出了后门。

出了后门再向东一直往前走,便是梅苑。李锦然将门打开,院里冷冷清清,就连张蔚然最近长住的那间房此刻都灭着灯。他没有回来,一定是在周荷那儿了。也是,美人不辞辛劳为府上的人发放药物,安抚人心,那是多么大的功劳!可是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她在梅苑四处看了看,指了指原先另外两个丫鬟的空房,说道:“这两间你随便选一间吧。”

兰芝虽然很想让兰巧住进来,还是犹豫了下,说道:“小姐,兰巧得了瘟疫,怕活不长,倘若此时住进来,传染给了我们……”

“瘟疫也并非什么人都会传染,我身体硬着呢。去吧,痰盂内撒一层石灰,窗子全部打开,门别锁死,临睡前点一把干艾草将屋里熏一熏!”李锦然有条不紊地说道,又看了几遍打了厚重胭脂却仍然脸色苍白的兰巧,也不再多说什么,走进了自己的屋里。

第九章 分辨敌友

周荷在浣衣房发放预防瘟疫药物一事,不过一天就传遍了李府。赵灏多日来在李府走动,对此事自然一清二楚。一向做事低调的赵灏,也向皇上禀报了周荷的菩萨心肠,并说明江曲之计,也是出自周荷之手。皇上龙颜大悦,赏美人黄金万两,册封郡主。

郡主啊……就连皇上都已经倾向于她,册封了郡主就相当于认了她为皇家中人。

册封当天李府上下张灯结彩,鞭炮放得震天响。二夫人眼角满满含笑,拉着周荷的手频频出现在李府各处,甚至还来过梅苑。李锦然自始至终只是淡淡地笑着,看着她们二人精彩的表演,脑子里却在算着周荷献计的时间,暗道:过不了多久,你们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得意了。

二夫人与周荷走后,梅苑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李锦然看了眼大哥曾住过的屋子,眉间闪过一丝忧虑。孙止曾说要让她一直跟在大哥的身边,连他都发现了她在府上性命朝不保夕,可惜大哥却被周荷一步步地吸引过去。

也是此时她才明白苏照说得很对,她足够聪明,却不够狠心。她身边缺一个能为她办事,做事果断的人。她将苏照前些日子给她的信拿出来,装在衣袖里。事到如今她不能再耽误,只能去找沈信了。

原本她是想叫上兰芝,却见她抱着一大捆艾草,在兰巧的门口熏着烟。兰巧在里面撕心裂肺地咳着。李锦然多次跟兰芝说,让兰巧多晒晒太阳,可兰巧担心瘟疫会传染,说什么都不肯出来。想到兰巧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她实在不忍心再去打扰,加上沈信离长阳并不远,一天之内就能赶回来,于是带了些银两出了门。

梅苑到正门一路上挂着大红的灯笼,丫鬟们都换上了崭新的衣裳,一改之前四夫人去世时的阴霾,只是看见李锦然的时候仍然躲得老远。对此李锦然早已习惯,什么也没说。

出了李府,她小心谨慎,时不时地回头看有没有跟踪的人,直到确定并未有可疑之人,才雇了一辆马车。跟车夫谈好价,也无心欣赏一路的风景,只觉困意袭来,便撑着头在马车里迷了眼。

“姑娘,到了呢。”车夫在车外提醒,她才睁开了眼,不由一叹,到底是有多久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她掀开帘子,又急忙放下,手心里沁满了汗。她告诉车夫只在长阳城门停下就好,可他居然将自己带到了郊外。她从包袱里拿出一把刀藏在袖子里,故作从容地掀开帘子下了地。

那车夫一改之前和气生财的面孔,周围也围过来几个健壮大汉,面目狰狞:“把银两都交出来!”

李锦然舒了口气,方才以为是二夫人身边的人,现在看来不是的。如此说来,这些人也不算太难对付。她将银两拿了出来,递给了乔装成车夫的人。那人放在手上掂了掂,眉头一皱:“李府大小姐,就带这么点钱?”

李锦然神情一愣,浑然不相信似的,看着那人高声道:“你怎这般言而无信,先前说好了让你将我放在长阳城门处,我已将明月珠给你了。现在你将我多带出那么远,还想多要价?”她佯作不知这帮人敲诈勒索,只站在原地一副喊冤的表情,“我那明月珠乃是当今皇上亲手赏赐,你还嫌不够?”

那人大骂一声:“呸!你敢诈我。我何时见过明月珠。”

他身后几个人看了眼李锦然,又看了看那人,其中身材最魁梧的男人道:“张三,你敢私吞?”

张三凶恶地瞪着李锦然,回道:“小六,你难道看不出这贱人是在挑拨离间吗?”

李锦然留意观察这几个人,除了小六之外,后面几个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似乎确定了张三只要私吞财物,就会立马扑上去杀了他。她低垂着眼,索性将包袱全部打开,除了干粮和水,还有一卷书。几个人看了看,目光又转向张三。

张三急得满头汗,从腰间掏出一把刀就要往李锦然脖子上抹:“你这贱人……”

李锦然左躲右闪:“你怕你朋友知道要私吞钱财,竟然想要灭我的口!”

眼看短刀就要刺到李锦然,小六拔剑刺进张三的胸口。张三瞪大眼睛,嘴角动了动,还来不及说话就闭了眼。李锦然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小六自始至终面色不改,将剑抽了出来,望着李锦然,手却在张三身上摸索着,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摸到。后面几个人有些等不住,一个人开口道:“小六,找到没有?”

摸了半天不见东西的小六比他们还急,杀气腾腾地看着李锦然:“竟然被你算计了。”他提着剑,怒冲冲地走向李锦然。

李锦然步步向后退,直退到马车边上,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明明是给了他的,说不定他藏到哪里去了。”她将苏照临走之前送他的玉扳指悄悄摘了下来,待小六走到她跟前时,紧紧抱住小六的身体,“不要杀我,我真的没有说谎!”趁着小六推开她时,她将扳指塞进了小六的衣衫里。

小六将李锦然一把推倒在地,拿着剑就要杀她。李锦然要的就是这个时机,装作慌乱不已地站起来去抓他的衣衫。玉扳指从他的衣衫里滑落出来掉在地上,阳光下浑圆剔透。后面几个人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瞧。

李锦然故意扯开了嗓子喊道:“明月珠那么明显,你怎么可能找不到?”

小六满脸怒气,也不想跟她废话,举起剑来就刺向李锦然。李锦然迅速地往旁边躲开了,下一剑却没能躲开。一剑刺在了李锦然的肩膀上,顷刻间鲜血流出。小六恼羞成怒,一心要杀她,将剑拔出来又要往她心口刺。李锦然再也顾不上疼,从地上爬起来高声叫道:“一定是你想私吞,故意说没找到。”

那几个人方才见玉扳指从小六的身上掉出来,就各怀着心思。又听李锦然说明月珠极有可能是被小六私藏了,他们自然而然地想到从来没见小六提起的那个玉扳指。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将正欲杀李锦然的小六团团围住。

小六看了眼围在自己身边的人,骂道:“老余,该死的人在那里,围住我做什么?”

老余弯腰将地上的玉扳指捡了起来,不急不慢地说道:“私吞了这扳指,还想私吞明月珠吗?交出来,不然死的就是你。”

小六看着扳指,又看了眼李锦然,恍然大悟被眼前这个看着胆小如鼠的女人给算计了,勃然大怒:“那扳指是她放在我身上的,我……”几个人看着他。他却不知道说什么了,连自己都不相信,他们又如何会相信?总之都是要死的,还不如放手一搏。小六握紧了剑,趁那几个人还没动手之前,迅速地将剑刺进了其中一个人的胸膛。

老余见小六杀了同伙,高声道:“杀了他。”

其他几个人纷纷拿出刀剑,将他合力围住。李锦然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慢慢地挪向不远处的马车。从青丝上取下银钗,一手紧紧握住缰绳,一手拿着银钗狠狠地刺进马的后腿。马被刺痛长鸣一声,发了疯似的向前跑。李锦然立刻丢下银钗双手紧紧地握住缰绳。

“她都要跑了还不追,玉扳指,明月珠,谁知道她身上还有什么值钱玩意。”小六抵挡不住越来越凶猛的剑气,喘着气急道。

老余轻蔑地冷哼一声:“前面就是悬崖,我看她往哪里逃?你以为你还活的成?”老余再不想跟小六多说一句话,一剑刺进他的咽喉。将玉扳指擦了擦,塞进怀里,又将小六的尸身摸了个遍,仍然没找到明月珠,脸色沉了沉,说道:“我们都被骗了,根本没有明月珠。”

“张三跟小六都白死了?”一个人问。

“给我追,杀了她,敢算计我们!”老余沉着脸,领着几个人向李锦然逃跑的方向追过去。

李锦然从未骑过马,又被这匹发疯的马一直拖在地上跑,裙摆早已被拖得凌乱不堪,脚上的鞋也蹭掉一只。她试过翻身跃马,但只要稍微一动,马就躁动不安。

眼见悬崖就在眼前,疯马却迟迟不见停下,她又无法上马将它安抚下来。情急之下,只好松开缰绳,重重地摔在地上之后顺着滑坡滚了下去。坡上有刺槐、秦椒、紫叶小檗等植物,她一路滚下去,只觉浑身都被刺的生疼。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什么地方停了下来,她想动一动,却已没有了任何力气。

“她睡多久了?”一个如清泉般清澈的声音问道,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三天了。”答话的人倒是回得干脆利落。

“要是再不醒,你就留下,待她醒了之后再跟上来。”那人井井有条地安排着。一旁的人点着头,继续给李锦然把脉:“身体倒是好得挺快,只是受了累,加上头部被撞,才一直昏迷不醒。”

李锦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自己手腕上,想将它移开,略微移动,便“嘶”了一声,浑身疼得皱起了眉头:“母亲,我没生病,你怎么又叫大夫来给我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