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凰途/嫡女谋锦然倾城上一章:第 12 章
  • 凰途/嫡女谋锦然倾城下一章:第 14 章

“我知道。”李锦然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却感到身后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她转过头去看,是周良!他见她回头,仍旧大大方方地盯着她看。李锦然腼腆地笑了笑:“舅舅!”

周良是二夫人的兄长,按辈分来说,她确实该叫他一声舅舅,可哪个舅舅来李府从来不见自己的外甥女呢。她知道周良不喜欢她,正好她也不喜欢周良。见周良点了点头,她在承欢的耳边道:“舅舅向来疼你,你将今天发生的事跟舅舅说说,也许他就会明白你今天为什么会做这些事来。”

周良膝下只有一子,而承欢长的又与二夫人十分相像,因此周良每逢来李府,总是将从天下搜罗的稀罕玩意带给她。承欢跟锦绣年纪相仿,对锦绣也算大方,故而那些稀罕玩意有时也会被锦绣带到梅苑。若不是这样,李锦然断然不敢站在一旁看好戏。虽然她想让周荷吃苦头,却不代表她愿意让承欢难过。

只见李承欢有些胆怯地走到周良跟前,脸上还挂着泪珠,看上去可怜不已。周良冷着脸,却不见怒容。李承欢将在假山时的事一五一十地跟周良说了,周良不时地点点头。待承欢将原委都说明白时,已泣不成声。

周良转过身叫来了门外两个丫鬟,命她们将李承欢扶回去好生休息。李承欢站在原地不肯走,眼神带着些倔强。周良在她耳边又说了几句话,她才肯走。被丫鬟往回扶时,还时不时地回头看李锦然。李锦然朝她挥了挥手,她才肯老老实实地往回走了。

琉璃阁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更显得此刻安静无比。周良对这间屋像是极为熟悉,很快找了一处坐下来,正面对着李锦然。这让李锦然心里更加提防起来,下意识地掩饰好自己的喜怒哀乐。她只觉眼前正襟危坐的人是只老狐狸。

“瘦了,也漂亮了。”过了半晌,周良才开口,倒是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李锦然抿着嘴,轻轻地笑了:“女大十八变嘛。”

周良又问:“也好些年没见锦绣了,今儿怎么没见她来?”

好端端地怎么会提起锦绣,她手心不觉间已有些细汗,故作镇定地说道:“前两天我带着锦绣来拜访您,估摸着通报的丫鬟没及时向您说。我们等了好几时辰,锦绣以为您不喜欢我们,吓得不敢再来了呢。”

李锦然说话间,周良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见她举止端庄,笑容得体大方。对于她的这一番说辞,他显然十分满意,笑道:“真是个傻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得一样疼。”

李锦然乖巧地点了点头,这周良真不是省油的灯。明明周荷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见他表现出半点关心的样子,反而对自己关怀备至。她可不认为周良会无缘无故地与自己说这番话来。她深知周良纵横官场多年,说老谋深算绝不为过,在他面前耍伎俩就是班门弄斧,反而会叫他看出破绽。面对周良审视的目光,她只温温柔柔地笑着,眼神清澈纯洁。

周良眯着眼睛问道:“听你二娘说,锦绣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可有这事?”

李锦然心跳慢了半拍,手心里的汗比方才更多,却轻声地笑了笑,眼里带着些伤感:“妹妹命不好,这是没办法的事。”她看向周良时,眼眶有些泛红,像是极力地在忍住眼泪,却很快又笑道,“好在虽然有些痴傻,却少了些大人的烦恼。”

周良站了起来,笑道:“谁说没有办法,之前锦绣的事是我不知道。如今知道了我岂能让她再傻下去?”

果然,她担心的事还是要来了。周良来李府这么多天未走,怕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四夫人马上要下葬,说明李铮已将四夫人死亡的原因查的八九不离十。二夫人不确定她知道多少关于四夫人的事,却也明白在这个时候只有握住她的要害,才不会从中生乱。再加上自己设计周荷现已被张蔚然和赵灏孤立,怕当皇妃已是无望,所以他们才更气愤。

周良将话说的这样圆满,她没有丝毫理由去拒绝。她的手在宽大的衣袖里早已紧紧地握住。她本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给自己找麻烦,可是现在她还不能反击,她还不够强大。但是她不是一只软柿子,任人捏扁搓圆。她心里暗道:周良,今天这一笔,我也记下了。

李锦然像是不相信似的,极力掩饰兴奋的样子:“舅舅,你说的可是真的?”

周良满眼的慈爱:“自然是真的,今日我就回府给锦绣腾一间上房出来。大夫这两日也该到了,让她先去熟悉熟悉环境,你看怎么样?”

虽是征求的口气,可李锦然却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她眼里流露出满满的惊喜,对周良千恩万谢后,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舅舅,您认识卫相吗?”

卫相在长阳城内家喻户晓,他自然是认识,只是此时提他做啥,他带着疑问看向李锦然。

李锦然低垂着头,饶是这样也掩饰不住兴奋:“前些日子卫相给我看病,无意间听说了母亲的事,说是要试一试。”

原来是孙氏,那个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女人,纵然卫相再有本事,也无法将她的怪病医治得药到病除。他笑道:“那是好事。”

李锦然笑意更加明显,又不时地往张妈妈扶住周荷的方向看,眼里有一丝犹豫,却不知该如何说。她的每一个表情都逃不过周良锐利的眼睛。周良见她欲言又止,以为她想耍花样,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客气:“你想说什么?”

李锦然向身边看了看,又不做声。

周良衣袖一挥,让丫环都退了下去。沈信站在门口,不肯离去。李锦然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安心,他才退了下去。

屋里此刻只有他二人,李锦然也不再兜圈子,在他耳边道:“舅舅,今日之事并不能怪承欢。承欢喜欢二殿下,因此才向我请教江曲之计。我原本设计让殿下将计谋拿去用,后面会发现问题所在,却无法解决,到时会再来找承欢的。这样一来二去,定能增加彼此的感情。却不知……这计策怎么到了小荷那里。我见小荷胸有成竹,以为她定能妥善处理,因此便再未过问江曲之事。可是承欢却因为这事对小荷心生不满,我多次劝过之后她才重新跟小荷关系好了起来。可这种好,并不能够让她们冰释前嫌。今天我恰好从假山路过,也许小荷一时疏忽,让她差点撞上假山。可承欢心里肯定不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话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下来,后面发生的事,周良已是亲眼看见。说的多了,反而会令周良心生厌恶。她一脸真诚地看向周良,似是略有惋惜:“前些日子殿下还说要带承欢出去狩猎……”

李锦然前面所说的话并未让周良有何变化,而最后那句却让周良的脸色变了几变,虽快得让人察觉不出,但李锦然依旧看到了。周荷虽然生的貌美如花、也聪明伶俐,可她的母亲周秀却与周良并非一母所生。虽有着血缘关系,在周良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妾的女儿。比起一母同胞的二夫人周氏来说,可就差得太远了。她在说这番话时,就已将周良的家世打听得一清二楚。若是承欢当不了皇妃,周荷能当自然是好的。可明明本该是承欢的位置,却因为周荷自作聪明地夺了去,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她轻轻地叹息,似是自言自语:“承欢真可怜,现在二殿下对她似是不如从前那般好了。她本就心里难过得紧,现在又认为小荷要害她……”

周良皱着眉没有说话,李锦然见他似是信了自己的话,也不再添油加醋,只微微地行了礼,便要回去,像是生怕给周良一个不好的印象,连连解释了半天,只听得周良心生不耐时才准备离去。周良起身送她时,她一副受了大恩的模样,又是连连道谢。周良暗道:这丫头能退能进,又识时务,说出的话又不像是假的,不是愚昧就是太聪明。

李锦然站在门口,见他一副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装作一副他不信任自己的样子,略有些委屈地道:“我跟舅舅自是没有小荷亲近,您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查。”

周良笑着看她,意有所指:“承欢确实受了惊吓,至于到底怎么回事,确实要查。”

李锦然自然知道他说这话不是没有原因的,周荷跟二夫人与周良待在一起那么久都未回琉璃阁,以她的聪明才智,再加上楚楚动人的神色,定是将自己说的蛇虫心肠见死不救。她再看向周良时,眼里带着些泪水:“舅舅,我什么都跟你说了,您还是不信我?”

周良见她一脸的泪,没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冷着声道:“我不是不信你,只是还要再查。不可能只有你们几个人在假山那里,事情的真相最终都会还原的。你说对不对?”

李锦然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便听见身后一阵爽朗的笑声传过来。她转过头去看,见是赵灏。李锦然心里顿时感觉到有些烦躁,不是叫兰芝去叫大哥来吗,怎么会叫来了赵灏?

“说得太对了,事情的真相确实需要还原,好巧不巧,我正好经过假山。若不是李锦然的随从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李承欢,也许现在的李承欢脸上早已是血肉模糊了。”赵灏剑眉上扬,笑着看向周良。

赵灏的到来显然不在李锦然的预料之内,他说的话更是李锦然没有想到的。在假山时周荷名目张大地用李承欢设计她,必然是在四下无人时进行的。可这时候他却为自己作证,怎么可能?李锦然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如今有二殿下做证人,必是不用再查了。”周良扯了一抹笑,“在下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在周良转身时,赵灏又道:“莫要再怪罪李承欢了,比起周荷来说,我更喜欢李承欢,至少她心思单纯,对人无害。”

周良身形明显一顿,不由多看了几眼李锦然。李锦然自是知道赵灏的这番话已是让周良相信了她之前的说辞,估计连二夫人不久之后都会知道。原本皇妃之位非李承欢莫属,可周荷却抢了这个位子,还要害了李承欢。

周良走后,李锦然也不在琉璃阁门口逗留,大步地向梅苑的方向走去。沈信与她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见她要走,也跟了上去。

这让赵灏很是懊恼,自己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连句谢谢的话也不会说?他正要开口,便听见她开口道:“兰芝,还不跟上?”

兰芝有些心虚地看着赵灏,小跑着追上了李锦然。

赵灏站在原地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下去,迈开步子追了上去。他身形高大,不一会儿便将她追上。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目光凶狠:“我替你作了证,你用完就走?”

李锦然一点也不怕她,仰着脸问:“我让你来的吗,你应该知道我叫的是谁?”

赵灏立刻变了脸色,当时他与张蔚然正在商议大事,见兰芝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便猜测到是李锦然遇到了什么事。他知道李锦然此时不愿意接受他,正好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来向她示好。于是他立刻停止了正在商讨的事,让兰芝表明了来意。多么巧啊,连他都以为是老天都在帮助他。可她呢,他放下手中的事来了,她却一副不愿见到自己的样子。

“看来是我来错了?”赵灏捏住她的下颚,目光复杂又阴冷,“不知好歹,嗯?”

沈信见李锦然会吃亏,想要上前阻止。李锦然一声呵斥:“给我退下。”

李锦然果断的命令让沈信向后退了几步。李锦然又道:“再退,你与兰芝给我回梅苑。”

在李锦然没有危险的时候,沈信把她当成自己的主子。他又打量了几眼赵灏,见他不会让李锦然有性命之忧,才与兰芝一起回了梅苑。

四下无人,李锦然也不顾他是二殿下的身份,伸手想将他的手掰开。可她稍微一使劲,赵灏的力就用的多一分。她只觉得下颚痛得好像要裂开了,恼怒地看向赵灏:“你想怎么样?”

赵灏哈哈大笑:“我想怎么样,你再清楚不过了。别再跟我装单纯,装无辜。你知道我今天来的原因,也知道我的心思。”

李锦然冷冷地看着他,任由他捏着自己的下颚:“既然你这样了解我,那大家就把话挑明了说。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的瓜葛。前些日子我已经说了一次,如果上次是我说的含蓄让你不清楚,那我今天再说一遍,我永远不想见到你!”

赵灏因她说的这番话脸色已是差到极致,下手也变得更重,直到她下颚渐渐变成了紫色。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却犹不解气,为什么自己已表现得这样明显,可她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最近这些日子,他见到赵澈时不时地来梅苑,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透顶。在赵澈面前,她笑靥如花、娇娇羞羞。在自己面前,她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李锦然被他捏得很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让赵灏更是气愤不已,他步步紧逼,她步步后退,不觉间已退到了人工修建的池塘边上。等李锦然察觉险些要掉了下去,情急之下她急忙抓住赵灏的肩膀。赵灏冷笑一声,顺势将她带进怀里,让她远离了池塘。

想到方才她差点落水,面色变得苍白。没有人知道她怕水,她又想起当年锦绣贪玩,夜色已深,她却在梅苑怎么也找不到。她顺着绿荫小道一直找,直到走到现在站着的池塘边上,忽然被什么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扑通一声落下了水。那时正直盛夏,池塘水底密密麻麻地长着旺盛的水草,她拼命地向岸边游去。可水草却偏偏缠住了她的脚,她一次次地挣扎,却连连地喝了好多池水。苦苦地挣扎中,一行丫鬟提着灯笼缓缓走来,她大声呼叫救命,可她们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走在最前面的人,在她筋疲力尽沉入水底的最后一刻终于看清了,是张妈妈!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连意识都变得模模糊糊,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将她带出了池塘。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苏照,是苏照救了她的命!可她活过来之后,再也不肯下水,就连四夫人赵氏被刺客推下水时,她都只敢远远地站着。为了锦绣跟母亲,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自己的命,可今天差一点她就又要掉下水。她忽然抬起头,如一头还未长熟的狼一般,狠狠地盯住赵灏。

赵灏嗤笑一声:“看看,这才是我认识的李锦然!用你的时候,喜笑颜开。用不着你的时候,恨不得离你千里万里。方才要不是我揽着你,这会儿早就成了落汤鸡。”

听他这句话,李锦然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说得不错,我就是这样的人。唯利是图,见人说话,你却还这么黏着我不放,是不是犯贱?”

赵灏被她骂,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越是这样便越能证明你足够配得上我。周荷算什么,我不过被她一时迷惑。哈!父皇连夜召我进宫不久后,我就猜到那计策出自你手。你用此计不过是为了让我与周荷反目,我便顺了你的愿,现在我的眼里只看得到你一个人。想来前些日子你说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过是故意让我注意到你的话……”

他竟然以为她所做的一切,是因为想引起他的注意?她像是听了天大的一句笑话:“赵灏,不要在我面前自取其辱了。这世上想嫁给你的女人也许有很多,但绝对不包括我。”

赵灏脸上的笑顿时没了影踪,面色阴沉地冷着声道:“李锦然,因为我欣赏你,所以允许你偶尔的欲擒故纵,但玩的多了,就不可爱了。”

对于在他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她一点也不关心,无所谓地笑了笑:“看来我今天无论说多少话,你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那只有告辞了。”

临走之前,她想起周良看她的眼神,还有他让锦绣入住周府,美其名曰给她看病,实际上相当于半软禁。她咬了咬牙,又转过头看向赵灏,笑道:“虽然我很讨厌你,可是大哥还跟着你,所以还是给你提个醒。周良来李府,太子也来李府,这事儿绝不简单,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袖手旁观。”

赵灏神情明显因她这话愣了一愣,继而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李锦然不想再跟他装下去,何况她需要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做她的后盾。她从来没想过要利用谁,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拿妹妹冒险,纵然不能撼动周良的地位,也要让他遇到麻烦,这样才能有机会将锦绣从周府接出来。面对赵灏询问的眼神,她丝毫没有闪躲,大大方方地看向他:“你想要当未来的皇上!”

赵灏正欲反驳,李锦然又笑道:“当今太子风头正盛,想扳倒他并不容易,可不代表毫无胜算。你这些日子跟大哥在一起,不就在商量着如何与太子抗衡吗?”

赵灏很快从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缓过神来,继而笑道:“我曾主动问你可有妙计,你却跟我装糊涂。可现在你却全盘招来,你有事求我?”

既然选择让他来做自己的后盾,她也不再对他隐瞒,坦言道:“我需要几名武功高强的人在暗中保护我,至于原因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

赵灏从幼年开始便一直攻读谋略书籍,故而在身手方面薄弱了许多,所以有许多暗卫,给她几个倒也不难。他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李锦然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是合作的关系。这几日太子在李府多有走动,你与大哥不便单独行事,以后改到梅苑吧。”李锦然眯着眼,又道,“是不是正合你意?”

赵灏见她这般坦率,对她也不再隐瞒:“此计甚好,我与你大哥正有此打算,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若不是她提出让他来梅苑,他永远也不可能告诉她,依他的为人,必然是利用张蔚然来梅苑。她只听说赵灏审时度势、以退为进,如今看来远远不止如此,他更懂得如何收买人心。他是二殿下,身份尊贵得高不可攀,说出的话却让人犹如对待一个朋友一样。朋友,想到这个词她笑了笑。伴君如伴虎,历来想要当皇上的人,哪一个不是心机算尽,他怎么可能会跟人做朋友?

这李府看起来风平浪静,风和日丽,她却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要来之前的片刻宁静。太子赵漳、二殿下赵灏,还有忽然到来的周良,这三股势力都在暗暗较劲,此刻的按兵不动,不过是更好地隐藏自己的实力。她眯着眼,微微地仰着头看着一棵枯朽的海棠树。已有几年不曾开花的它,此刻竟然开出了几朵海棠,粉中带紫,看上去煞是可爱。她在想,这海棠都能开出花来,是不是母亲的病也能治好呢?想到母亲这几日有了好转,她抿着嘴角轻声一笑,是要回去了。

她笑道:“二殿下,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日照当头,李锦然在骄阳下微微一笑,赵灏只觉得心都快要醉了。他不觉间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点了点头。他看着李锦然的背影,娉娉婷婷,袅袅娜娜,思绪渐渐飘远。若是让母妃知道这个女人,母妃一向疼爱他,会不会支持自己呢?

第十八章 良苦用心

在周良告诉李锦然要将李锦绣接到周府之后,翌日便有周府的家丁亲自到梅苑来接人。鲜少来梅苑的二夫人也来了梅苑,身旁还站着周荷。以往周荷总会挽着二夫人的手,宛如亲生女儿一般,可此时却只静静地站在一旁,脸色并不似从前那般红润。

李锦然牵着李锦绣从屋里走出来时,将锦绣往前轻轻地推了一下,语气十分温柔:“马上要去舅舅那里了,二娘跟周小姐亲自送你过去,你怎还不肯出门。”

李锦绣歪着脑袋,黑葡萄一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转:“我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李锦然微微低头看向她:“等你长大了就回来。”

相亲相爱的这一幕并未能持续多久,二夫人便走上前牵住锦绣的手,笑道:“夏河可是给皇上亲自问诊的大夫,医术自然高人一等,也许你只在周府待上几天就能跟锦然团聚了。”

李锦绣嘟着嘴,有些赌气地看向李锦然:“夏河的医术很厉害嘛,可有卫相厉害?他都将你的病治好了,我的病也肯定能治好!我要卫相给我看!”

二夫人似笑非笑,眼神透露着轻蔑,很快又掩饰住了。卫相虽医术高明,可无人能知他的行踪,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到他。李锦然能请到一次,是她足够幸运,还能指望请到第二次吗?这李锦绣,真是傻的太可爱了!

李锦然十分疼爱地瞧着李锦绣:“可是卫相大夫好忙啊,天下这么多生病的人,总得一个一个的医治对不对?”

李锦绣似是很认真地想了想,才不情不愿地被二夫人牵着走。快要走出梅苑时,忽然又挣脱了二夫人的手,直冲冲地扑进李锦然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出声。李锦然将她搂住,感到她浑身都在发颤。二夫人也转过身,打量着李锦绣。

李锦然悄悄地掐了一下她,李锦绣却不停地摇头。李锦然暗暗叹气,昨夜不是都说好了,今日无论谁来接她,只要乖乖地跟人走便是,她会想办法将她接出来。可现在哭成这样,怎么堵住悠悠众口。明明是个小孩子心性,却有十五六岁少女的悲欢离愁。她知道锦绣这般缠住她不肯放手,真的是怕极了。

“姐姐你骗人,昨夜你答应让我带上桂花糕再走的……”李锦然掐她的那一下,其实她就明白了。只是她从来没有与李锦然分开这么远,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水,看上去可怜极了。

李锦然一颗悬着的心落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傻瓜,舅舅府上的桂花糕定是比我做得好吃多了。你去尝尝便知,没准以后再也不吃我做的了。”

李锦绣回头去看二夫人,二夫人笑盈盈道:“锦然说的是,周府厨子做的菜,当今皇上尝过都赞不绝口呢。”

李锦绣才笑开来,又多看了几眼李锦然,跟着二夫人往外走。周荷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跟在她们身后。

周荷肯定想不到她也有今天,初来李府时,明明赢得了那么多人的心。可不过一天时间,她竟失去了二夫人的宠爱。李锦然嘴角扬了扬,她不知道的还在后头呢,真以为自己只敢看,不敢做?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机遇罢了,可这机遇马上就要来了。

她转过身,便看见紫鹃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她,身上还穿着从琉璃阁出来的那身衣衫,浅紫色的长锦衣上淡淡的紫鹃花几乎已看不见。李锦然走上前,满是关切地问道:“伤口还疼吗?”

紫鹃见李锦然今天肯主动跟她说话,显得十分开心:“早就不痛了呢。”

见李锦然似乎还不太相信,她将裤脚卷了起来,上面的伤口已开始结痂,虽不再流血,却仍显得十分狰狞。这伤口倘若好透了,也是要留下疤痕的。李锦然只觉心里有些痛,缓缓移开了视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道:“这么久未曾出门,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出去逛逛?”

紫鹃显得比方才更加开心,连连点头,眼睛却看向沈信与兰芝的屋里,又问:“他们不去吗?”

李锦然笑道:“只有我和你不好吗?”

紫鹃面露惊讶,却很快挽住李锦然的胳膊,像还没去琉璃阁时那般。李锦然虽面上在笑,心里却感到难过。那时的紫鹃眼神清澈,性子直爽,与她好姐妹相称。可现在的她眼神躲闪,善用心机。她从屋里拿了一些银两,又留书信一封,带上紫鹃出了梅苑。

再次出李府时,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她,无不点头哈腰。一个侍卫十分利落地为她找来了四人抬的轿子,又给轿夫了些银两,在一旁叮嘱务必要将大小姐送到要去的地方。李锦然只抿着嘴轻笑,并不言语。他们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不过是因为上一次挨了赵灏的训斥。他们错以为是赵灏对自己上了心。呵,她嘲讽地笑了笑,提着裙摆上了轿子。她看了眼紫鹃,示意她也坐上来。紫鹃面露尴尬,急忙摇着头。李锦然也不再勉强她,闭上眼睛任她跟着轿子。

许是侍卫找来的轿子,抬轿的人以为她地位尊贵不能怠慢,因此这一路极为平稳。李锦然听着轿外熙熙攘攘的叫卖声,竟有了些困意。

“小姐!保安街到了。”紫鹃在轿外轻声提醒。李锦然慢慢地睁开眼睛,下了轿。

长阳城最有名的街为保安街,当年因皇上偶尔微服私访,闻到了浓郁的酒香,顺着香味寻到了安保酒楼,便不时地来这里小酌几杯。保安街因此成名,围绕着安保酒楼的几处客栈茶馆,生意越做越兴隆。也是因为皇上曾来过保安街,此地负责治安的官员也格外谨慎小心。长久于此,保安街便形成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李锦然之所以选择来保安街,很大原因是去找沈信时遇到的盗匪。她可不想自己出一趟门,再遭遇什么不测。她挽着紫鹃的胳膊,朝着锦衣堂走去。

锦衣堂的门口一个小童坐在凳子上昏昏欲睡,见李锦然穿着朴素,又继续闭上了眼。李锦然笑着从衣袖里拿出一锭银两在小童的眼前晃了晃。小童尴尬地咳了咳,站了起来,急忙将李锦然与紫鹃引进了正堂。进了正堂,才见到掌柜,掌柜手中正拿着一匹布查看成色。

能进锦衣堂正堂的,非富即贵,掌柜将手中的布匹放下,将李锦然引到了后堂。后堂打开时,李锦然眯了眯眼,见堂内摆放着各种料子的布匹,有冰蚕丝、菱花织锦、红黄龙纹锦、白色生绢、纹罗、素罗、锦绮……这些上等的布料,单单就是进料,都需要花费巨大的财力,更别说要在这些布料上绣上精致的花纹,再加以珍贵珠宝点缀。

琳琅满目的布料无不显示着锦衣堂掌柜的家底雄厚,李锦然却只是淡淡一笑,侧过身体问了问已是瞠目结舌的紫鹃:“可有你喜欢的料子?”

紫鹃再次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睁大了眼睛看着李锦然:“小……”

“我们情同姐妹,如今我有了钱,怎连给你做件衣裳的钱都付不起?”李锦然打断了紫鹃想要说的话,又看向掌柜,“这些虽好,却没有我妹妹看得上的。可还有别的?”

掌柜眯着眼,再次打量起李锦然的穿着。李锦然笑眯眯地走上前,在离掌柜很近的时候,低下头欲从衣袖里拿银两。在低头的一刹那,掌柜看清了她头上的金蝴蝶簪,脸上立刻笑出了花。金蝴蝶簪富家小姐戴上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簪子却有八只蝴蝶,翩然起舞栩栩如生。

这簪子一般人可看不出来历,可掌柜是见过世面的,这姑娘头上所戴的正是当今皇太后送给三殿下赵澈的簪子。这簪子三殿下曾说要送给心爱的女人,想必眼前这位就是了!掌柜想到此,脸上立刻带着满满的笑容,将正在找银两的李锦然轻轻拉住,颇为殷勤地笑道:“有!有!您要什么样的都有。”

李锦然转过身看向紫鹃:“妹妹想要什么衣衫,直说便是。掌柜这里要是再找不到你想要的料子,我还真想不出哪里有了呢!”

愣了半天的紫鹃,现在终于明白,小姐原来是给她买料子做衣衫。她顿时脸红了大半,焦急地说道:“不要了,我什么也不缺。”

掌柜以为紫鹃的推托是这里的布料入不了两位姑娘的眼,当即一拍大腿,高声道:“这样,三日后,保安街锦里小楼,午时我们再议如何?天下还没有我锦衣堂拿不来的料子!”

李锦然又看了眼紫鹃,叹了口气:“只有如此了。”

掌柜又问:“敢问小姐尊姓?”

“李!”李锦然笑答。

“今日接见有所唐突,还望李小姐不要在意才好。”掌柜将李锦然送到了正堂,看了眼方才守门的小童。小童立刻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掌柜将木盒子递给李锦然,又道:“来锦衣堂的客人,都能收到这样的盒子作为见面礼。买卖不成,做朋友也是可以的。”

李锦然笑着收下了盒子,带着紫鹃走出了锦衣堂。紫鹃在她身后越走越慢。李锦然转过身,叹道:“想给你买些好料子做衣裳,你不肯要,如今我出来了你怎还这般不开心?”

紫鹃抬起头,缓缓开口道:“你是想赶我走了吧。先前我以为你真心想给我买料子,我知道你并没有钱,你却要买那么昂贵的料子,是想用全部的积蓄与我撇清关系!你总说相信我,却不再……”

李锦然见她已满脸的泪水,若换作以前,紫鹃早已朝她大喊大叫,叫苦不迭,可是如今她却只是暗暗流泪。紫鹃变了,变得越来越陌生。李锦然上前搂住了她:“你与二娘住了一阵子,很少来梅苑,怎知我的光景还如从前那般?”

紫鹃脸上还挂着泪水,疑惑地看向她。

李锦然又道:“不知怎的,父亲对我越来越好,时不时地会给我送些银两。锦衣堂我自然能进去,曾经你待我情同姐妹,跟锦绣关系又这样好,只不过想给你买些料子,你却如此多心!”

紫鹃眼睛暗了下去,没有光彩的眼睛少了灵动的光芒。她有些呆愣地自言自语:“曾经,是啊,我们再好都是曾经呢。现在这样算什么呢,小姐你告诉我,现在我们这样算什么?”

李锦然忽然笑了出来,拿着帕子擦掉她的泪水:“曾经情同姐妹,可现在我们就是姐妹。”

紫鹃突然紧紧抓住李锦然的手,语气有些急促:“小姐,二夫人允许我再回梅苑的时候,我每夜都会给你放迷香。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知道我每天都去了哪儿。”

终于肯说出来了吗,李锦然面上虽笑着,心里却像一根紧绷的弦此刻可以松开一样。她缓缓吐了一口气,轻声道:“那你最近几夜去了哪里?”

紫鹃眼神坚定,抓住李锦然的手又紧了几分:“小姐,现在我还不能说,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李锦然眼里流出一丝悲伤,拉着紫鹃的手慢慢向前走:“我身体越来越不好,一度有昏迷的现象!”紫鹃步子一顿,李锦然却像不知,只继续道,“有一次兰芝见我倒在梅苑,苦苦求了卫相先生来给我看病。卫相先生探了脉,将我训斥一番,说再乱用迷香,我就活不长了。”

紫鹃慌乱复杂的眼神不是没有逃过李锦然的眼睛,仍挽着她的胳膊:“可是我不怪你,你有你的苦衷,你说做的一切都为我好,我便信。”她只愿今日说的话,能让紫鹃明白,她做的那些事并未逃过她的眼睛,她不想揭穿,只是还留着些念想。毕竟那些与她在一起的时光,是那样的美好啊。

“走吧!锦衣堂的料子你觉得贵,我再去别家挑挑吧。”李锦然转而说道,向另一条小巷走去。此条小巷并未如方才那条热闹,连生意也冷淡不少。

李锦然一直往前走,紫鹃却在身后拉住了她:“就这家铺子吧,咱们以前都在这选料子的。”

李锦然点了点头,走进了铺子,紫鹃很快选好了料子,告诉掌柜需要多少料子。李锦然疑惑地问:“怎么买这么多?”

紫鹃笑道:“在梅苑闲着没事,想自己动手做衣裳。不知什么时候还会再出门,索性多买一些,慢慢做。”

李锦然将一锭银子拿出来时,掌柜面露难色,这么多的钱足以将他这店里的货都买下来了。紫鹃见状便拿出了荷包,李锦然将她拦住:“今日出门我带上你,就是想给你买料子,你怎么还自己付钱?你在此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紫鹃没等多久,便见李锦然微微喘着气回来了。她将散银递给掌柜,又将已选好的布缎搬上了在门外叫好的轿子。紫鹃仍是不肯与李锦然同轿而坐。这回李锦然却坚持让她坐了进来,紫鹃有些不自然,李锦然却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口里拿出一支簪子,递给了紫鹃。

紫鹃将簪子拿出来细细看,掩饰不住地欢喜,那簪子上刻着几朵紫鹃花,她将簪子戴上了发鬓间,迫不及待地问:“好看吗?”

李锦然笑道:“只有它才配得上紫鹃,你说好看吗?”

紫鹃又问:“方才你出门,定是去将正银破开换散银了,这簪子怕花费不少吧?”

李锦然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认真地道:“我想认认真真地送你一样东西,就不要计较那些有的没的,好吗?”

紫鹃有些动容,嗯了一声,低下头不知再想什么。

再回到李府,已是申时。进了梅苑,兰芝已在门口等候多时,只将她迎进屋里,见了紫鹃头上的簪子,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再对她冷嘲热讽。李锦然坐下之后,兰芝才去厨房将早已做好的饭菜端上了案桌。

紫鹃自知兰芝与沈信都不喜欢她,于是只埋头吃饭。

兰芝见状,笑道:“以为小姐带你出门,能吃的着山珍海味,我这手艺还担心入不了你的口呢。”

“兰芝!”李锦然低声喝道。

兰芝看了紫鹃良久,说道:“小姐,您走后不多久卫相先生来了,将大夫人接走了。”

紫鹃手中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慌忙起身去捡,将筷子捡起来后,见李锦然与兰芝皆看向她。她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放在案桌上:“我吃饱了,想去散散步。”她不等李锦然答应,便匆忙地出了门。

兰芝看着紫鹃用过的筷子,问道:“小姐,她会去哪里?”

李锦然自顾自地将菜夹到青花瓷碗里:“你不是想到了吗?”

兰芝满眼的惊讶:“那你还带着她出去玩,还送她簪子!”

李锦然放下手中的筷子,轻轻地叹:“在我一无所有无法自保时,她跟着我吃了很多的苦。如今我有翻身的机会,她却开始背着我做事。这说明什么?”

兰芝恍然大悟:“二夫人威胁了她。”

之前李锦然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可是今日的那番试探,她能够看出她并非蓄意要用迷香,只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她去了哪里。若她真是二夫人的人,大可以在她因迷香而昏昏睡着时,拿一把刀就让自己命归西天,可是她没有!

如今她已回了梅苑,却仍然对自己有所隐瞒,必定是二夫人抓住了她的弱点。李锦然不怕二夫人直接找上门来,却担心二夫人时时刻刻为难紫鹃。她想来想去,仍然想不出二夫人以什么原因让紫鹃这般为难。

她记得当年与母亲一起出门游玩时,紫鹃披麻戴孝地跪在长阳城门口,地上摆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卖身葬父。那时的紫鹃早已哭干了泪水。她心生怜悯,拉住母亲的手,母亲会意地给了她银子,她拿着银子放在了紫鹃的面前。第二日紫鹃便找到了李府,她才知道紫鹃的母亲早死了,父亲也已西去。

于是紫鹃留了下来,这么些年来,她从未见过紫鹃回乡探亲,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舍得让紫鹃去琉璃阁。可如今看来真的是她错了,紫鹃现在的命运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在为紫鹃的改变感到伤痛的同时,却更恨自己的大意。

兰芝见她伤感怅然,也知她这是想起了紫鹃的处境,安慰道:“一时半会儿紫鹃还算安全,只要她时不时地向二夫人提供一些你的消息,二夫人还不至于太过为难她。”她两眼闪过一丝精光,又开口道,“小姐,你与她同吃同睡,是不是正是此意。”

李锦然并未回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只是希望紫鹃能够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这一顿饭因紫鹃的突然离席吃的极为沉默。兰芝将碗筷收进厨房时,沈信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李锦然听见敲门声,放下手中书卷去开门,便见沈信受了一身的伤,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很快将他迎了进来。

从柜子里翻出上次受伤时用的金疮药,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定是失血过多所致,当下不敢犹豫,伸手去解他的衣带,想帮他上药。

然手还未碰到他的衣衫,他迅速地躲开,从她手中拿过药,极为虚弱地道:“回去我自己上药,不碍事。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事情解决了。”

在跟紫鹃出门时,她特意留下书信一封,交代了兰芝与沈信要做的事。她让沈信去请卫相来接走母亲,出李府时兰芝留在马车上照顾母亲,沈信则暗中保护。她预感母亲不会这般顺利地出门,虽然紫鹃被带出了门,但梅苑少了孙止的保护,二夫人必然会再跃跃欲试。

沈信的衣衫被鲜血染的湿透,叫李锦然不敢再看下去。她转过头满是歉意:“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她会那般狠心。”她以为去跟踪的人只是记下母亲要住的位置,以后再寻机会除之。现在沈信伤的这样重,足以看出那些跟踪的人是下了狠心的,如果不是沈信……她简直不能想象,也许母亲现在已成为刀下亡魂。

“我……”李锦然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信见她愧疚的神情,反而笑道:“保护你是主子交给我的任务,你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这些日子你要万分小心,我这伤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他为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自然不能让他再劳累下去。她极为认真地看着他:“阿信,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替你们都讨回来。”

沈信见她似是要哭的样子,想到主子临走之前叮嘱的话,有些不自在地安慰道:“小姐,主子最常说的就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我是个粗人,伤的比这重的时候多了去了……”

不说还好,沈信见她眼眶更红,有些不知所措,晃了晃手中的金疮药,表示自己该回去上药了,急匆匆地出了门。

沈信出门后,李锦然又愣了一会儿神,才将锦衣堂掌柜临走时赠送的木盒子打开。见是一叠银两,她数了数,竟然有一千两。呵!锦衣堂真是财大气粗,她还什么都没买,竟然先送了一千两的礼钱。她将木盒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了一个夹层。她抿着嘴笑了笑,从夹层里抽出来一张宣纸,宣纸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她笑意更浓,将银两与宣纸又装进了木盒子,寻了个无人能发现的位置,小心地藏好。

接下来的几日,梅苑一日比一日安静,兰芝见了紫鹃也不再如从前那般冷嘲热讽,只是爱理不理的态度让李锦然颇为无奈。好在紫鹃早已习惯,每每有兰芝的地方她都避而远之。沈信虽受了重伤,却依旧时不时地在梅苑里站着。沈信再出现在梅苑时,李锦然多次以眼神示意让他回去休息。可沈信故作不懂,李锦然知道他这是为自己考虑,如果沈信不在梅苑,窥视梅苑的人更有机会下手。只有沈信站在梅苑,她才是安全的。她看了看天,算了算四夫人下葬的日子,还有五天。

紫鹃从外面回来时,走路的姿势与平日不太一样,兰芝将此事告诉李锦然。李锦然皱了皱眉,走到紫鹃的屋里。自从紫鹃腿伤好些之后,她便主动要求再搬回原来住的屋里。李锦然见她似是真心不愿意与自己住在一起,便也由了她去。再推开她的门时,便见她手中拿着一个布偶在发呆。李锦然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